撕心裂肺的叫了半天,也没能改变现在的境况,王振心情十分低落,耸拉着脑袋趴在地上思索牛生。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古代?异界?修真?
一个个念头在牛头中打转,只希望这是一个尊重牛的世界,不被蒸煮炸炖煎烤爆然后端上餐桌就好了。
“咕咕咕……”
牛肚开始打起了响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也不起来,随口咬了一口嘴旁的草,慢慢的嚼了起来。那嫩绿柔弱的青草入得嘴里,像初生的婴儿皮肤一样柔嫩,又似澳洲牛肉一般肥美,如红酒一般甘甜,总体来说,嗯,真香。
嚼着嚼着,突然停了下来。再次泪眼汪汪,我这是真的牛啊,吃个草也能吃出美食的味道来了。
天色暗淡,天空中零零散散的点缀着几颗星星幽幽发光。那月亮似乎还有些害羞,躲进云层里不肯出来。
身心疲惫,王振作为一头有思想的水牛,胡思乱想了这么久,也感觉到一丝疲惫,阵阵困意袭上心头,渐渐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喔~喔~喔~~~~”
可恶,又是谁在城里养鸡,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准备用手拉被子捂住脑袋,扒拉半天没找到被子。哎呦我去,差点忘记了,现在是一头牛了,哪里还需要被子。
“喔~喔~喔~~~~”
那可恶的公鸡还在打着鸣,天还黑着,只是在最东边的大山与天接壤的地方,稍微透露出一抹白,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现在差不多是早上五点左右。被公鸡吵醒后再也难以入眠,不如先吃个早餐,四下寻了片刻,就只剩下几根零零散落的草已不再嫩绿,没放入冰箱的过夜餐不能吃,不然会拉肚子,王振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咕咕咕~”
天已经亮了起来,做为一头牛,没自觉的在牛棚里打转,地上的草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黑,我带你去吃草。”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蹦蹦跶跶的来到牛棚,解开了栓在柱子上的牛绳。
“哞~”
大黑?你才黑,你全家都黑。王振心中一阵腹诽。
顺着牵绳,跟在小姑娘后面,走出了牛棚,一只大黄狗在门口使劲的晃悠着尾巴。
“呸,狗腿子”
来到离房子不远的田埂上,默默的啃食着嫩草。
不时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片水田,心中感慨不已,自己小的时候也是大山里的孩子,早上将牛牵出去,背上一个背篓在田埂上割满青草,日落时分再将牛牵回去。不远处有两块田已经开垦出来了,这个凉爽的季节应该是春天了吧。
等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这是要上犁的节奏啊,一瞬间,老泪纵横。
太阳已经慢慢的爬上山肩,照在身上,还是有一丝丝的温暖。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汉,挽着裤腿光着脚,肩上扛着一个牛轭与犁铧走了过来,到了水田旁,将肩上之物放下,走向王振。
老汉捡起地上的牵绳,拉了拉。感觉脖子一疼,不再吃草,跟着老汉来到田边,等着老汉将牛轭套在了身上。
只见老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竹枝条,左手扶着犁铧,右手竹枝一挥,王振只觉屁股上一阵火辣的疼痛。
就这样,一人一牛在田间来回穿梭。初春的阳光格外明媚温暖,照得王振汗流浃背,汗水不断滴落在水里,直到犁了两块大田,太阳在西边还剩半个脸露在外面。
小姑娘又蹦蹦跳跳的来到了田边,不远处一老妇人背着背篓割着青草。老汉将牛轭取下,脚在水里来回荡了一下,洗去一脚的淤泥,扛起牛轭与犁铧往家的方向走了回去。小姑娘抓起牵绳拉了一下,王振吃痛上了田来,一只小手抓住牛角爬到了牛脖子上,往上一拉牵绳,王振头一抬,往回家方向走去。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天了,在牛棚里的王振抬头看着天上,一样是有气无力的散发着微弱的星光,零零落落的几颗,月亮依旧是在云层之中不肯出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鸡鸣时醒来,吃草,犁田,看星星。
偶尔能看见几百米外的那一家人牵着牛出来吃草,犁田。哞一声算是打个招呼。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家里的田也犁完了,牛的肩上磨掉了一层皮,这几天晚上疼的是睡不着觉,还有那可恶的牛蝇,老是跑来饱餐一顿,尾巴也打不到,心情不是很好。
直到一天晚上,没有星星,天空下起了大雨,不时还伴随着“隆隆隆”的雷鸣。
“汪汪汪”
大黄狗在那不停的叫唤,也听不懂在叫唤个啥。
“嘭”
一声之后,大黄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手提木棍,身穿麻衣的中年大汉走进了牛棚,将柱子上的牵绳解下,拉着绳子就往外走。
“哞~”
一阵剧痛从鼻子传来,王振忍不住叫出声来。
老头,老太婆,小丫头片子,快起来,有人来偷你们家牛了。
可到最后只是一声:哞~
外面的雷鸣不断响起,而屋里睡觉的人还睡的死沉。被拉到门口,只见大黄狗还躺在那里不停的抽搐着。
那大汉在前面不停的拉,牛鼻子疼的厉害,好牛不吃眼前亏,跟着那大汉淋着雨慢慢在山中泥泞的小路上走着,一阵阵风吹了过来,肩上的伤口处发出阵阵疼痛感。
就这样在山间不停的穿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山洞,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四肢发酸,趴了下去。
大汉似乎也冷的不行,找出两块火石,敲打了半天,升起火来。
感觉有一点温暖,王振也不多想,往火堆旁挪了挪身子。
也不知道跟着这大汉是去下一家犁田,还是去那市场上卖肉。一想到挂在那市场上的一块块牛肉,就是一阵心悸。也不知道明天那小姑娘起床了看不见自己,是不是又要哭鼻子了,以后的田谁去犁。这段时间说起来还是王振度过这二十多年最轻松的,除了拉犁。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雨落熙熙青山翠,百里山林无人家。
迷迷糊糊之中,渐感寒冷,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山洞之外依旧漆黑,大雨未曾停歇,打在树叶与地面哗哗作响。
火堆已经熄灭,那大汉还在梦中。牵绳拴在一块石头之上,王振慢慢起了身来,将绳咬入口中,用牙慢慢磨着。
那粗麻手搓而成的牵绳并不算结实,但也耐磨,不过王振并不着急,那天还未亮,雨未停,人未醒,就还有充足的时间。想着即将放飞的自我,心中一阵澎湃。
啪~
一声轻响,那咬断的绳子掉落地面,心中咯噔一下,忘了一眼大汉,没醒,瞬间又激动起来。慢慢站起了身子,往山洞外走去。
出得洞来,大雨打在身上,还是有些许还冷,不过耐不住心中的火热,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沉睡之中的大汉,撒开牛蹄狂奔起来,如果不是怕惊醒那大汉,真想放声狂哞一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翻了一座座不算太高的山,越过一条条不算太宽的溪流,四望之下还是山,还是那绿油油的草,这里远离城市,荒芜人烟,连空气都异常清新。
雨小了,牛也累了,停下了脚步,想起这些天来的遭遇,恍如一梦。
咕咕咕~
不用说,胃里的馋虫又饿了,先饱餐一顿再说,细细的啃食着地面青草。
不多时,饱满的感觉传来,停止了进食,趴下身子,小憩一会儿。
嗷~
雨已经停了,一声低沉的嚎叫声传入耳中,心中一惊,闻声看去,一个并不算大的斑斓四脚兽出现在不远处。
“吓死我了,还以为那大汉又来抓我了,原来是只大虫。”
心中不安瞬间放了下来,那抬起张望的脑袋也趴了下来。
等等,大虫?卧槽,哪个动物园放出来的。
整个牛身从地面一蹦而起,跳了足足一米的高度,落到地面后往着相反的方向撒丫跑了起来。
“这才刚脱人口又入虎口啊,还让不让牛安生了。”
牛在前面跑,虎在后面追,这年头能在深山老林中看到这么大一只牛,老虎也深感欣慰,平时开个荤不容易,山猫老鼠什么的跑的太快,还会打洞,鸟儿松鼠什么的又太高,抓不到,虎生也是非常的艰难。
喵的,这丫怎么这么能跑,虽然距离还在不断的拉近,这都跑了两个山头了。
眼见前面一条溪流,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四条腿不停的在水中蹬着,游到了对岸。
爬上岸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大虫在对岸来回踱步,喘着粗气。
“原来是只旱鸭子,吓死牛了,哞~”
见得老虎不能渡水,放下心来,挑衅似的哞叫一声。
似心有不甘,一只虎爪伸入水中划了两下,有点凉,感觉不太好,又收了回来。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牛,转头向着山林中走了回去。
这里的草虽然鲜嫩可口,但那大虫又算怎么回事,动物园也不管管吗?就算这个世界没有动物园,那猎户呢,那一身皮毛也值不少钱啊。想想之前那农家,虽然差了那么一点,至少也没有性命之忧,现在自由是自由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出豺狼虎豹什么的。
作为一头牛,以前学的那些东西也用不出来啊。穿啥不好,非得穿在一头牛身上,一脸面无表情的郁闷。
寻着空旷的地方走着,再也不敢向密林靠近,吃一堑长一智,不能一天天的老是心惊胆战的。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也不知翻越了多少山头,只是那天上的太阳日渐毒辣,山中的蚊虫也越来越多,每到晚上就会被叮咬的睡不着觉。终于在一天看到了那宽阔的道路,上面行人马车络绎不绝,看样子应该是通往城镇的,脚下却迟疑了,该不该再往前走。往前一步是可能是危机丛丛,退后一步却又是那不可知的危险,真叫牛烦恼啊!
正当王振踌躇莫名时,不远处,有人赶着牛群慢慢的走了过来。一只,两只,三只……足足数百头牛。
看样子这些牛不是送去屠宰的,毕竟谁能吃下这么多牛肉。
趁那赶牛人不注意,王振迅速冲入了牛群之中。
“嘿,兄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哞~”
四周的牛看了一眼这新来的家伙,又移开了目光,懒得搭理。
“不搭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你们呢,一群蠢牛,哞~”
又是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一处城池,城池之外,有一块用木栅栏圈起来的地,地面空旷,全是碎石子。被赶牛人用木棍从被后一抽,乖乖的进了牛圈之中。
随着“嘭”的一声,木栅栏的门被关了起来,而在那门口,还有几个手持长矛的官兵,看样子这群牛是被发配到了军营了。
脑中灵光一闪,诸葛孔明的火牛阵,想到这,心里拔凉拔凉的,好好的自由不要,非得来淌这一趟浑水。
不一会儿,几个人推着小车过来了,小车上装满了干枯的杂草,走到栅栏旁边,也不开门,抱起杂草扔过了栅栏,一群牛争相向前吃了起来。王振望着那一堆干草,心中甚是无语,没办法,将就着吃两口吧,从地上一堆干草中咬住一大口,细嚼起来,咀嚼半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吐掉。
“呸呸呸,什么东西啊,这是虐待牛啊,哞~”心中愤愤不平。
再看其他的牛,仍然吃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儿,扔进来的干草就被吃的一干二净,就连被王振吐掉的的也被吃掉了。
“哼,一群傻牛,都死到临头了,还吃这玩意。”王振心中不愤,却是耐不住肚子里咕咕直响,不过已经没有吃的了,忍一忍就过了,只能这样想着。
又见几个人推着小车过来,上面装了几个大木桶,应该是来送水的吧。
果然,几个人搬下木桶,哗啦啦的将水倒入圈里的一个低洼处。饿的不行的王振这时候健步如飞,三两步冲了过来,一头扎进水里,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直到肚子沉甸甸的。
时间很快,天上又能看见那若隐若现的小星星,不过还是没有月亮,王振很是好奇,来这世界应该也有一个月了吧,这没月亮是怎么回事。
栅栏外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波,现在这几个都靠着栅栏打着盹。
嗡嗡嗡~
虽然远离了森林,不过苍蝇蚊虫似乎没有减少,一条条牛尾四处甩动,打的啪啪直响。
天蒙蒙亮,星星还一闪一闪挂于天际。
吱呀一声,不远处的城门大打而开,一群骑马军人从城中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一身铠甲在昏暗的夜色中隐隐发光。
“粮草督运何在!”
只闻那首马之人声如洪钟,大声问道。
“下官在。”
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中年小跑到了那将军马前,双手一拱,回上话来。
“大军即将出征,粮草可曾准备完毕。”
“回将军,粮草已准备完毕,待挂上牛身即可。”
一听此言,王振心头一冷,猜的果然没错,这不仅要上战场,还要卖苦力,只希望没有人想到那火牛之计。
“准备出征。”
“诺!”
话音刚落下,那粮草督运官带着一群身穿布衣,脚踏草鞋的汉子过来,打开栅栏,将牛群赶了出来,往城内赶去。不多时,来到一处军营附近,只见那一车车装的满满当当的粮草,汉子们将牛一头头的分到车前,将牛轭往牛脖子上一挂,赶将起来。
屁股吃痛,王振也只能乖乖的寻了一个装满粮草的车,让人将牛轭挂上,拉了出去。
随着一辆辆粮草车拉到了城外,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出发。”
随着一声军令,大部队开拔,那些拿着重重长矛的人小跑了起来,烟尘蔽日。
“嚏~”
紧随其后的是粮草车,吃了一肚子的灰,打起了喷嚏。还好道路宽阔,可以容纳三四辆车并行,也不算难走,只是拉起车来不是那么顺滑,有些怀念以前的柏油路。
肩上的车感觉越来越沉,肚子也在咕咕作响,回头望了一眼。
“天杀的,欺牛太甚。”两个粮草小兵正趟在车上吹着牛。
虽然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再看其他牛车上,也是多多少少有人躺着,坐着。时不时的屁股上挨上一棍子,相比之下,自己的情况好上许多。
走了半天,看见前面的大军已经停下脚步原地坐下休息,不远处青烟缭绕,看来是在生火做饭了。到了此处,牛车也停了下来,牛轭被取下,牛群走到旁边吃起了野草。已经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一路上偶尔扯了两根野草还被揍了几棍子,王振是饿的不行,也不管是什么草,只管啃就是了。
不一会儿,粮草小兵将走远的牛赶了回来,将牛群赶到车旁,再次套上牛轭,继续赶路,而那些士兵还在那里吃着淡黄色的面饼,就着一碗野菜汤。
路过一小兵处,突然头一歪,在那小兵手上面饼处咬上一口。果然,屁股上又狠狠挨了好几棍子,不过不要紧,口中面饼来回咀嚼,带有丝丝甘甜,吞咽了下去。
“哈哈哈”
跟在牛车旁的的几个粮草小兵哈哈大笑了起来。
算了,不跟他们计较,或许是太久没吃上熟食了,这面饼虽然粗糙,但也算是可口,脑里思索着啥时候再弄上一口。
一路走来,天也渐渐暗了下来,那远处的太阳还剩下一丝光亮,映在天机云彩之上七彩斑斓,甚是好看。
前面的牛车已经停了下来,看来今晚要在此地安营扎寨了,前面一队骑马的人已经返回了来,在附近转了一转,下得马来,开始架起火堆。不多时,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连绵不绝,大部队跟上来了。
牛群在附近啃食着野草,一部分小兵也在附近挖掘这野菜,准备再做一锅野菜汤,这是喝汤上瘾了,王振看了一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来继续吃草。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那火堆却是将附近映的如同白昼,小兵们吃着面饼,喝着野菜汤,阵阵香气传出,刺激着王振的味蕾。
或许是白天那几棍子的教训,不敢再上前去,也不去看,口中仍在不停的咀嚼着。
牛群被赶到粮草车附近,一头头牛趴了下来,而小兵们也靠近火堆,开始休息,只剩下偶尔发出的牛尾拍打在身上驱赶蚊虫的声音。
沙沙沙~
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抬起头来,发现十几个身穿黑衣的人已走到了身旁,身上一摸,拿出个短筒,吹了几下,发出了火光。
“火折子,这些家伙要烧粮草。”
不容多想,王振起了身来,头一埋,往前一冲,牛角瞬间将眼前之人顶飞出去。
“哞~”
声嘶力竭的吼叫一声,又向着另一人冲去。
伴随着牛的嘶鸣声与这巨大动静,睡梦中的粮草小兵已经醒来,发现有人要烧粮草,这还了得,抓起身旁的棍子就冲了上来。见事情暴露,也顾不得许多,黑衣人向远处跑去,越来越多的士兵向这边冲了来,一些人骑着马向逃跑的敌人追了去。
再无睡意,不一会儿,几个黑衣人被抓了回来,看样子还是逃出去了几个,不过不打紧,这不是牛该管的事了,趴下身子闭目养神。
一个身穿铠甲,一脸络腮胡子的中年走了过来。
“听说是一头牛救了咱们的军粮,把那偷袭军粮之人肚子都顶穿了,快让俺看看,是哪头牛如此神勇。”
“将军请看,就是这头。”
随着督粮官的引路,来到王振身前,看着那还带有血迹的牛角,那络腮大汉伸手在牛头上摸了几下。
“好牛,从明天开始,这头牛就不要拉车了,跟着粮草大军就行,也让它给你做个副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哈哈哈~”
“诺!”
督粮官一脸苦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应声。
随着笑声,那络腮大汉已经走远。
“你这牛真是撞了大运了,齐将军如此看重,如若此仗大胜,下半生你也算是有福之牛了。来人呐,这头牛有功于我大军,从明日起不再拉车,不许再用棍子抽打,若让我发现定要抽的他皮开肉绽。”
“诺!”围上前来的几个粮草小兵一阵嘻哈回应。
“这群臭小子。”说罢,督粮官也向不远处帐篷走去。
“这牛真是走了天大的运了。”一个小兵眼神充满了羡慕之色。
“得亏有这头牛,要不然粮草被烧,我们都得落了个杀头之罪。你再看看附近那些蠢牛,就知道吃,关键时刻不靠谱。”
“也是,这几天就好生伺候着这牛祖宗,说不准哪天又来一次,还得靠着它给咱们示警呢。”
“说的极是。”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渐退去,模模糊糊已经能看的清道路。
“起来了起来了,快吃些干粮准备赶路。”
“把牛赶到路旁吃些草,快点,李二,给那神牛送几块面饼过去,齐将军吩咐的。”
几块面饼被送到了嘴旁,王振咬了半块,咀嚼了起来,还是那个味道,不错。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再次启程。
这一走,就是十天路程,一路走来有惊无险,唯一让王振感到遗憾的是,这路上有几头牛死掉了,他觉得那齐将军是乌鸦嘴,每过两天就来粮草旁边逛上一圈,指着一头牛对督粮官说说:“老赵啊,你看那头牛是不是生病了,依我看熬不过明天,晚上带到我营帐来,我让军医官看看。”
到了傍晚时分,大部队安营扎寨的时候,那督粮官就会让李二带着生病的牛去了那齐将军的营帐,不过最后只有李二一人回来,很遗憾,看来那头牛是没有抢救过来。
就这样,大军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一座城池处,城池两边城墙拉的老长老长了。只听身边的李二说道:“终于到落日关了,过了这里再有两天就到落日平原了,也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了。”
旁边的小兵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关内稍作休息,又继续前行。王振这一路还是很轻松的,得了齐将军的优待,不用再拉粮草,李二偶尔还给他几块面饼,吃了这么久,始终没吃出来是什么做的,不过不打紧,好吃就行。
出得关来,外面已经开阔了许多,一眼望去,没有茂密的树林,也没有房舍田地,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只有少许的几颗低矮灌木,和许多不足膝盖高的杂草。
行军变得匆忙起来,身边偶尔有骑兵来回巡逻,斥候向四处散开跑的不见了踪迹,这两天下来的路程,都快赶上平时三天的了,到了傍晚,士兵们的精神明显绷紧了许多,三个时辰就要换上一轮岗,站岗的人也没人敢睡觉了,方圆数里火堆,把天空都映的火红。
天还未亮,就听传令官开始叫醒睡觉的士兵,大家开始吃起了早餐,这里的野菜不好找,得亏是从关内一路上采了一些,不然就只有喝白水就面饼了。押送粮草的小兵也将牛群赶到了一旁吃草,王振趴着没动,他等着李二给他送面饼来,等了一会儿,似乎今天的早餐面饼取消了,哞了一声,乖乖的跑到一旁啃起了野草。
很快,士兵们已经开始集结,粮草小兵也过来驱赶牛群,一个个的套上牛轭,手中棍子往牛的屁股上招呼起来,大部队继续行军,按照李二的话,今天就要到了,心中难免有点小激动,看着身旁拉车的牛群,又是一声轻哞,“这群蠢牛!”
大约三个时辰,已经能看见前面开阔的平原了,或许这就是落日平原吧,远处整整齐齐的列队很多穿着粗布衣的士兵,每个士兵手上拿了一根比人都高的长矛,矛尖在烈日下闪闪发光。再往前看,几个方队穿着褐色藤甲的士兵,手里也是长矛,不过看起来做工就讲究多了。再往前,有几排排穿着皮甲的士兵,手里,也是长矛。在那中央处,有一群身穿盔甲的人,看起来都年纪不小了,在那吵吵闹闹的。
再看对面很远的地方,一群穿貂带裘的家伙站在了很明显的位置,顶了个大伞遮住了太阳,也不知道有没有热的慌。后面密密麻麻的人列队,不过看起来是野路子,连直线都站不齐,看起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在中间,一群穿布衣的和一群赤裸上身的人在搬运着尸体,或许还有一些活着的,不过看情况也活不了多久了。
齐将军下了马来,向着那一群穿着盔甲的人走了过去,不过那几个人面色不是很好。他们在那里说了很久,似乎没讨论出结果,旁边伙夫们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对面的人也没闲着,也是炊烟缭绕。
士兵们还是就着汤吃着面饼,今天的汤有点不同,充斥着浓浓的肉香,有运气好的还能从碗里找出一点碎肉。这是从战场上拖回来的死马,伙头军简单处理一下熬了一锅锅的肉汤,看到这里,王振对着不远处吃着干草的那群马心生同情。
吃饱喝足,小憩片刻,鼓声大作,而对面也吹起了号角,看来又要展开一阵厮杀。
果然,对面的一队队士兵向着中央走去,行走过程中形成一个个的圆阵,恍如铁环一样紧紧相扣。这边也有一个老将骑着大马,带着三分之一的士兵去冲阵,形成一个三角之势,如利箭箭头。
那老将带着士兵左冲右突,将圆环连锁阵一个个的挑了开来,两方士兵不停倒下,待那老将冲穿阵来,想带兵再冲杀回来之时,才发现身边的士兵已不足一半,还有少数被圈进了圆环之中,那圆环有连在了一起,阻挡了老将回来的路。
“不好,黄将军有危险。”那一群老将中为首一人站了起来。
“大帅,末将愿领兵去救黄将军。”一名三十多岁的年轻将军走到了大帅面前。
“好,甘将军,着你领左路兵马前去驰援黄将军,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得了军令,那甘将军上了马来,驰马来到左路兵马列阵处,领兵冲杀了出去。
对面见到有兵马驰援,也是分得一路兵马冲杀了过来。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打的是难分难舍,甘将军带人来回冲杀,始终无法冲破敌军的圆环连锁阵,还将自己给困在了其中。
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大帅和诸多将领焦急不已,却始终没有好的办法。
形式对己方越来越不利,王振来回踱步,考虑是不是要逃跑。
只见那齐将军手持一长枪,唤身边小兵牵了战马欲上拿战场去冲阵,王振一看,这还了得,你要死了谁给我好吃的好喝的啊,用尽力气大吼一声,哞~~~
声音响彻天地,士兵和将军们皆是一惊,而那齐将军上马动作为之一顿,往这边看来。
王振撒开蹄子,冲向牛群,用牛角狠狠的扎向牛屁股,一头头牛吃痛,哞声不绝,其他牛受到惊吓,往士兵方向冲来,王振在后面不停的哞叫。
前方士兵见牛群不受控制的冲了上来,连忙往两边闪躲开去,还是有不少士兵躲闪不急,惨死在了那牛群踩踏之下。
牛群冲将出去,数百头牛也不管前面是什么,只管冲,口中还不停的哞叫,连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王振将牛群赶入战场,自己则不远不近的跟着牛群。
很快功夫,牛群就冲进了那圆环连锁阵之中,不分敌我横冲直撞,人太多了,前方不通就左方冲,左方不通就右方冲,很多士兵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惨死在牛的冲撞之下,而那连锁阵也很快就破了开来。
大帅见状,连忙下令全军出击,所有人激动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向战场冲去。
战场中的敌军这时候却是丢了胆子,不敢停留,仍了刀盾,使劲往后跑,逃命去了。再看那对方将领,本来已经带剩下的人冲了出来,却又被自己人拦住了去路,斩了几个逃兵,却是无用,眼见那甘、黄两位将军已追上后面的逃兵大肆砍杀起来,对面的大军也全部快杀到眼前,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退,这一撤之下,竟然跑的不见了踪迹,几位将军带着骑兵杀的是尸横遍野,怎奈敌军跑的快,没将那敌方将领斩杀,甚是遗憾。
待得大军得胜归来,所有人脸上不加掩饰的笑容,特别是那几位老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这是一场战果空前的大胜仗,自大夏建国以来,和那草原部落之战向来是输多赢少,通常能打赢都是在以多欺少,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的情况下。像今日这种大规模战役,向来是来回冲阵几次,打不过,大帅被捉,然后和谈。大夏国的大帅换了一拨又一拨,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一次,从这次战况来看,大夏国至少换回来了二十年的和平。
战场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此役大夏倾半国之力,战死的竟然高达十万人。
所谓将军百战死,将士裹尸还。一具具尸体被装上了车,准备拉到关内去焚烧后将骨灰带给他们家人,以前不能带回去是因为打输了,没脸面。现在不一样了,大胜仗啊,从未有过的大胜仗,就算回去的是一堆灰,一家人也心有荣焉。而对于敌军,自然是需要就地掩埋的,毕竟这年代如此多的尸体不处理,很快就会散播一轮瘟疫。
牛群也被再次聚集到了一起,只是还剩下不到百头,许多都身上挂彩,这还算幸运的了,其他的牛就没那么好运,冲阵过程中挨了飞刀,只能做牛肉汤锅了。
而那王振,趴在那牛群边上,似乎剩下的事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致,口中慢慢来回咀嚼着,看着远处兴高采烈的将军们,心中满是不屑:“一群乡巴佬,没见识。”同时也不屑于和那牛群待在一起,毕竟是他顶了一头头牛的屁股冲上阵去送死的:“哼,一群蠢牛。”
很快,一群将领领兵回到了营地,进得帐篷之中。
“多谢大帅与诸位将军救了我等,不然这次怕是要栽到那敌军的圆环连锁阵中了,不知是哪位将军想出的这群牛之阵,真是妙极!”黄将军朗声说道
“哈哈哈~,这就要问齐将军了,这群牛可是齐将军带来的。”大帅也是忍不住心中的喜悦。
众人看向齐将军,看的他一阵脸红,这功劳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非常尴尬,谁能想到这是一只牛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齐将军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遂将一路上的事向众人解说起来。
众人闻言,连连称奇。
“想不到我军中竟然还有如此有勇有谋的牛,依我看班师回朝后不如启奏圣上,封它个将军当当。”大帅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大帅此言妙极。”
“大帅所言甚是。”
“哈哈哈。”
“诸位,我们一同去看看那牛将军。”说罢,大帅率先走出营帐,向牛群走去。
看着那群惨不忍睹的牛群,再看着旁边那只悠闲的大水牛,完全是鹤立鸡群的感觉。
“吩咐下去,从今往后,给咱们的牛将军准备上等的粮草,这可是咱们的宝贝啊,对了,齐将军,这牛将军可有喜欢吃的食物。”大帅看着王振,一副见猎心喜的表情。
“呃,好像喜欢吃面饼。”齐将军想了一下,答上话来。
你才喜欢吃面饼,你全家都喜欢吃面饼,老子喜欢吃牛排啊,澳洲牛排。不过又不能说话,斜眼看了齐将军一眼,收回了目光,懒得理你。
“好,以后多给牛将军供应面饼,哈哈哈哈……”
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王振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不过当伙夫拿着一筐面饼走到跟前时,还是忍不住吃了起来,嗯,真香。
其他的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这附近被人踩的光秃秃的,还好粮草中还有许多干草,粮草小兵将干草扔进了牛群,那群蠢牛倒也吃的津津有味。
今天将士们都能大吃一顿,数百头牛,还有那许多的战马死在战场上,对于这些不耐储存的肉质食物来说,当然是要赶紧吃掉了,所有士兵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肉,吃着肉的瞬间,一个个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那死去的同伴,还是因为很久没吃到肉了。
吃完后再休整一个时辰,大军开拔,向落日关方向走去。有驿夫已经八百里加急向皇城传递消息去了,大家想着回去满城人夹道欢迎的场面,非常激动,走路都快上了几分。
不到两天,大军就来到了落日关,关内军民早就准备好熟食欢迎凯旋的军队。同时也准备好了足够的木材,将死去的士兵们一个个的焚烧,用一个个小坛子装好,用刀在坛子上刻上名字。这些坛子是落日关军民在接到大捷消息后连夜烧制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战死的人能够回家。
待此事一了,大军再次开拔,再有大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到皇城了,一路上大帅与几位将军时而欢笑,时而悲戚。欢笑是因为这次大战,悲戚是因为大夏这些年来死去的将士。
而再看那王振,竟然趴在了一个牛车之上,前面两头牛拉着前行,这是牛干的事么,同样是牛,凭我们拉车你坐车啊。
饿了有人将面饼送到嘴前,渴了有人将水端到嘴旁,实在是无聊了就下车去走上几步,这是废了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走一段路后还是爬上牛车继续赶路。
李二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牛将军,现在他也算是人凭牛贵了,因为是王振近侍,四周的小兵都谄媚的巴结着他。不过李二可不敢飘,他也不知道这畜生啥时候会失宠,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把他给连累了。
一路兜转四十天,再回来时少十万。
前方已经能看到皇城的大门了,只见城门外一大群人在那等候着,中间一人,身着黄色龙袍,正是当今大夏皇帝夏昭帝柴文渊。两个太监撑起一把巨大的黄罗伞遮住了头上的太阳,身后百官不断伸头张望着。
遮天蔽日的尘埃扬起,众人已经知道是凯旋大军即将抵达。
“皇上,来了,是杨大帅班师回朝啦。”皇帝身边一个公鸭嗓子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
“闭嘴吧你,寡人看得见。”
大帅带着几位将军先行一步,骑马疾驰到了离皇帝百米之外,下了马来,向着皇帝快步走了过去,而皇帝也带着诸多大臣迎了上去。
“微臣叩见陛下。”
“末将叩见陛下。”
大帅带着几位将军向着皇帝拜下身去。
“好,好,好,诸位平身,诸位都是我大夏的肱骨之臣,定海神针,此次落日平原一役,对我大夏可谓居功至伟,此番定能让那群野人老实二十年,诸位爱卿辛苦啦。”皇帝眼睛已经湿润了,激动的说道。
大帅和几位将军起得身来:“这是微臣应尽的责任,生当保家卫国,死当马革裹尸。”
“好,好,好。”皇帝又是三声好,然后侧过身来:“来,诸位臣工,此番杨帅与诸位将军有功于国,诸位理当拜谢。”
皇帝话音落下,那些大臣也不犹豫,摆下身来,对着诸将行上一记大礼。
“杨大帅与诸位将军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