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边上，并排站着的萧峰顶了顶潘家铭的肩：“那块金匾不是你的手笔吧？”
潘家铭一脸阳光灿烂：“皇上有意赏赐，我这个做臣子的不过就是提个建议。”
“哦———”萧峰撇了撇嘴，“不过就是提个建议！”这人还真是步步为营啊，连皇上皇后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总好过剑拔弩张硬碰硬，他之前担心的不就是这小子豁出去不顾一切？能不能达到目的且两说，先就伤了皇后娘娘和老夫人的心，还伤了君臣感情，说起来皇上对铭子也是亦君亦父了。这么多年下来，皇上经常都是把潘家铭叫进御书房亲自教导，连他都跟着受益。
皇上给明泽兄弟的赏赐倒是挺务实，不是笔墨纸砚古籍名典就是刀剑弓箭，竟然还有一套金色铠甲，当然，都是好东西就是。
大福子公公笑眯眯道：“明辉少爷，这套金色铠甲是番邦进贡的材料，制成的铠甲不但坚如磐石，还轻便许多。因为量太少，只能制成这么一套，尺寸还小，倒是像特意为你量身订制的了。”
睿郡王啧啧道：“这套铠甲制成的时候，皇上趁着除夕宫宴心情好，倒是让我们都观赏了一眼。可惜尺寸太小，看着就没有那位将军能穿得下，当时就想着只能留着收藏了。没想到，原来上天注定是给明辉的了，哈哈哈。”大部分将帅都是人高马大腆着肚子，哪能装的进去？
明辉向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个头，喜道：“前几日我在宫里试穿后就特别喜欢，没想到真的赏给我了，嘿嘿，嘿嘿，公公替我谢谢皇上。”
众人见明辉傻笑憨实的样子，也是哈哈大笑，心中又是无比羡慕，仅此一套呢，偏偏明辉穿着正好合适，可不就是注定是他的？所以啊，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知若听出了大概来由，也是暗自腹诽，灰姑娘的水晶鞋？
皇上的赏赐过后，就是以皇后为首的后宫妃嫔的赏赐，没有很夸张的，但能上台面的贵人都凑了一份子，一圈下来也是很可观。虽然尹家不缺银子，但宫里的赏赐是荣耀，是脸面，自是不同。
这边报赏赐的声音不断，围墙那边的人简直是如猫爪抓心、烦躁不安。对，这会儿围墙下边站了好几个人，有特意请了假的尹晖尹庆，有过府来商量对策的尹青云夫妻俩、还有刚刚到京城没几日的尹五爷尹叔华。
当然，他们不可能像尹知芊一样大喇喇站在花窗后，都是避开花窗的，会时不时算计着角度往那边看一眼。这会儿，他们倒是庆幸有这样一堵墙，还有花窗。
尹晖是恰好轮到沐休，尹庆则是知道今日尹知若姐弟几个正式搬回尹府，特意请假没有去府衙上差，生怕被人指指点点或者故意问些让他难堪的问题。
这样的心情之下，尹青云一家三口的到来自然不受欢迎。
尹晖看着尹青云一家的目光莫名地复杂，姻缘手串事件之后，知芊说了尹丽环和邱氏本想让她们给尹知若下药的事，所以太子的人找到她们时，她们还暗自庆幸没有机会和胆量下手，本以为替太子做的事比较简单没有风险，没想到也出了岔子，但无论如何总好过下药失败。即使成功，看皇上如今的态度她们恐怕也逃不过去。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不好了，你们也好不到哪去，”尹晖第一次撕破脸般同尹青云说如此重的话，“下次再想借刀杀人什么的，不要再对自己人下手。否则，我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玉石俱焚还是可以做到的。丽环侄女现在虽然还是太子良娣，但能不能真的走到头还不一定。”
“你……”邱氏首先沉不住气了，尹晖竟然诅咒她的丽环。中秋宫宴丽环被皇后当众斥责后，现在在太子府的日子无异于关冷宫，尤其太子知道尹青云一家阳奉阴违，甚至想对尹知若下毒手后怒不可遏，直言若不是现在流言已经太多，他会直接将尹丽环贬为妾侍。
“冷静，冷静，”尹青云赶忙拉开邱氏，“你嫂子这次确实想简单了，也是太忌惮尹知若，但肯定不是什么借刀杀人。你都说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个家族的，一损俱损，也不存在借刀杀人不是？”
尹晖冷哼了一声，他就不信，邱氏一个人敢做那样的决定。不过，话摊开说了也就是了，达到了警告宁州尹家不要再利用他们两房的目的，现在还不是同他们算账的时候。
尹叔华也压低声音道：“现在除了那几个姐弟，整个尹家恐怕都上了皇上的黑名单，他们越风光，我们越没有出头之日。”那几个姐弟同他们祖父和父亲一样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他们现在已经放弃让他们归族的想法了。
“那又怎么样？”尹晖冷哼道，“他们走他们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日子不是照样过？我们还是安然住在这府里。”
邱氏撇了撇嘴：“都只能走偏门了还安然住在这府里呢？”尹晖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人家都是怎么看他们两房的？一般人寄人篱下还能走大门呢。
“你……”尹晖瞪着邱氏，“那又怎么样？时间长了外人也不稀奇了。”谁还能天天惦记他们从哪个门进出？只知道他们住在尹府。
邱氏目瞪口呆，这人是真的豁出去不要脸面了？
“好了好了，”尹青云和稀泥道，“都不要置气了，我们今日过来是真心向你打听事的，这里说话终究不方便，我们去书房。”
尹晖看了尹青云父子一眼，点头道：“走吧，”终究是一条船上的，现在断绝往来什么的才是笑话！
尹晖兄弟两个同尹青云父子两个进了尹晖的书房，尹青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引见娇颜香庄后面的主子，或者说，那位玉先生。”
尹晖瞬间变了脸色：“什么意思？什么玉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尹青云又想做什么？
尹晖明里是太子一系的人，暗里早就投靠了玉先生身后的主子，而他在明里投诚太子也是经过玉先生指点和帮助的。早些时候，他也曾经怀疑过玉先生后面的主子就是太子，但是这两三年一连串事情下来，他已经能确定不是了。
这些，怎么可能让尹青云知道？尹青云的嫡女尹丽环可是太子良娣。
尹青云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有备而来的，当然知道尹晖的顾虑，苦笑道：“丽环是太子良娣，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当然不会作其它选择。你应该也听说了，如今丽环在太子府的日子很不好过。太子对我们企图阻止尹知若成为太子妃的事也是耿耿于怀。”
尹晖还是没有松口：“你们从哪里听说的玉先生？是什么人？”
尹叔华暗自冷哼了一声，面上倒还算耐心：“实话实说也无妨，我常年在外边游历，早就怀疑到一些事，此次也是父亲对太子彻底心寒了，所以我们花了些银子从叶氏那套了点话。”
叶氏？尹晖眉头紧皱，难怪了，叶氏是知道玉先生的，只是不知如何联系。
“你也不必为难，”尹青云道，“你只将我们有意投诚的心意告诉那位玉先生，他的主子若能看上我们，自然会同你或者直接同我们联系，若是实在看不上我们，就当我们今日没有来过，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尹晖仍然不置可否，倒是好奇道：“先不论有没有这么个人，你们现在似乎笃定那个人强于太子。万一太子到时候顺利继位，你们不怕吗？”
尹叔华冷笑：“五叔不也说了万一？你也不是那么看好他嘛？”他在广海撞到了一些事，后来又碰巧救了醉酒差点摔死的王茉楠听了一些秘闻。可惜，等他第二日再去找王茉楠时，那人还是醉死了。
他推测，连太子都是被那个神秘的人物给摆布和利用了的，即使太子真的上位了又怎么样，估计也就是个跳板，做不了多久的。
尹叔华同父亲尹青云一起将台面上那几个皇子、王爷都筛了一遍，哪个看着都像，又哪个都不像，也是，那么容易被他们分析出来的话，早就被皇上弄死了。
因为早就怀疑尹晖当年拿出那些信揭发尹诏的事，他们找到了被官府罚银子正焦头烂额的叶氏，果然再次听到了“玉先生”三个字。
“……”尹晖被尹叔华的话噎住，突然又想到什么：“太子最近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才会让尹青云父子如此决绝。因为姻缘手串事件，太子迁怒与他，现在他和知晴父女两都快被太子放弃了。
有求于人的尹青云也不隐瞒：“皇上派太子亲赴西北，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公布出来了。”
“太子亲征？”尹晖惊呼，随即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啊，有定国公和徐大元帅在呢。”那两位虽然没有尹诏熟悉乌索兰国军队，但也都是骁勇战将。
尹叔华冷嗤道：“真是亲征倒是好事，可惜谕旨是负责粮草和防御工事，不得插手军务。”
尹晖：“……？”负责粮草和防御工事最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有功不显，有过就难辞其咎，皇上这是秋后算账，为那场手串闹剧惩罚太子了？也是，皇上正利用尹知若姐弟几个笼络军心，太子直接就想将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拢到自己手上，那份野心不是明晃晃的吗？皇上怎么可能容忍？何况太子的手段还卑劣，让参加宫宴的将士们如何想？
尹晖暗暗腹诽，太子还真不如废太子，若不是什么虎口救皇上，储君之位也没那么容易让他坐上。
“那你们就放弃丽环了？”尹晖问道，脸上似笑非笑，一方面鄙视一下尹青云，另一方面，玉先生问起他也有个交代。
“也是没法子的事”尹青云也不计较他的语气，“总不能因为他一个带累整个家族。再则，说不定将来还能救她一命。”若不是为了一份从龙之功，他们会早早就为了攀附上太子又出银子又出力？可是太子是怎么对待他们的？既然如此看不上他们，只把他们当成是随时可以丢弃的破抹布，他们自然要果断断舍离，及时另择良木而栖。
宁州尹家也是花重金养着谋士的，大半年前就已经不是很看好太子，怀疑皇上已经厌弃了太子。可是，因为尹丽环是太子良娣，他们没得选择。若不是因为太子最近的态度和做法太过让他们心寒，他们也不会如此果决。
太子不可靠，皇上又偏袒尹诏一支厌恶宁州尹家，他们可不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尹晖两房现在的处境同宁州尹家其实如出一辙，倒是很容易就理解了尹青云父子的苦心和决绝。
“好吧，”尹晖叹了一口气，“谁让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呢，你们真要遭了什么祸，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我会跟玉先生表明你们的态度，至于他能不能信你们，我就不能保证了。”现在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两房已经归入宁州尹家了。若真发生太子被废之类的事，或者将来玉先生身后那位主公真的变了天，他们也是要被宁州尹家的人和事牵累的，如今整个家族这么多人绑在一块倒也好，一荣俱荣，一毁俱毁，谁也怨不了谁。
尹晖四人达成共识，却不知道，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别人的耳朵。
尹晖书房那个书柜后面的墙被改造过，多了个暗道出入口的事，估计他到死也不会知道。不过，暗道完工以来，一直没有盼来什么玉先生金先生的声音或者信息，今日倒是先接收到宁州尹家的果决和宏志。
尹青云一家离开的时候，还不由地再往围墙那边忿忿地看了一眼，才从偏门离开。尹诏和芊昕郡主的父亲齐大将军王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尹知若能揽财，尹明泽俩兄弟现在看来也是各有才干前程非凡。可惜，都不肯为他们所用！为什么？凭什么？明明都姓尹，都是一个曾祖父，而他们才是嫡支、主支。
知若正在同徐倩然、凌想儿、还有定国公府周三姑娘坐在一起聊得意楼的首饰。她们刚刚在看宫里娘娘们的赏赐，竟然发现有一个贵嫔赏了一套得意楼出品的珊瑚珠头面，可见现在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很时兴齐家铺子里出来的东西。
年轻女子在一起，除了聊首饰、聊衣裙，就是聊那些优秀出众的男子和让人羡慕、或者笑话的姻缘了，比如凌想儿刚刚同香家大少爷定下的亲事让人羡慕，纯禧嫡长公主突然定下祁贵妃的侄儿祁裕让人有些意外，而即将定亲的章灵儿和秋夕然就让人笑话为“半斤对八两”……
徐倩然和周三姑娘今日都是第一次认识凌想儿，不过人以群分，都是爽利的人，又都是知若的朋友，很快就谈得挺投缘。
徐倩然毕竟是已经成了亲的人，夫人堆里消息比姑娘们灵通，既然看凌想儿顺眼，忍不住问道：“前几日你那继母说你早就定了亲事是怎么回事？听说还闹得沸沸扬扬，还什么怀了身子都冒出来了。”
凌想儿苦笑：“早定了亲事的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定的是我继母的亲侄儿。我继母怂恿我父亲换亲，让我嫁去她娘家，然后让香家娶二妹妹……”谁知道香大少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将凌二姑娘同其表哥未婚夫婚前苟且还怀了身子的事给捅了出来，还是人赃并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连凌想儿之前都不知道她妹妹的丑事。
然后，更绝的是，香老太君往宫里去了一趟，皇后娘娘直接给香君然和凌想儿下了赐婚懿旨，让原本还要使坏的凌夫人直接没辙了。
周三姑娘目瞪口呆：“你那父亲和继母究竟在想什么？你妹妹都怀了别人的孩子，还想让她嫁去香家？还有，你继母她娘家竟然也愿意？自己家的骨血也不想要了？”香家是好惹的吗？
“二妹妹她并不满意那个亲事，”凌想儿摇头，“那个孩子也是意外，他们准备吃药弄掉的，没想到会被香大少爷发现。”
知若暗自撇嘴，都说人以群分，香大少同潘家铭、还有萧峰就是一个窝里的狐狸，哪个也不是能让人随意坑的良善之辈。更重要的是，人家香大少爷本来就是心悦凌想儿了，而不是想同凌家结亲，那个凌夫人倒是异想天开，凌正峰也是脑子进水了，不知道是怎么做到户部侍郎的。
至于凌想儿口里的意外，知若没有错过她说话时眼中闪过的忿恨。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凌夫人母女想算计凌想儿，结果，呵呵。
无论如何，如今凌想儿也算是逃离了前世的轨道，知若还是很为她高兴的，香大少真心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凌想儿前世贵为容贵妃，但从她那日失控的表现就能猜到，她前世过得并不开心。
“对了，若儿，”徐倩然突然想起一件事，“尹知岚正在同一个叫何毅的都尉议亲，那人之前好像也为你父亲出过头，他妹妹进了靖国公府做世子侧夫人那个。”虽然已经断绝关系，知若还是知道一下的好，人心易变，枕头风有时候还是很厉害的。
何毅？知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何毅今日也有过来，听说现在在京郊任职，还提拔了，应该有靖国公世子的助力吧。想到当年何毅一直追问她父亲是否留下什么重要东西或交代，知若勾了勾唇角，人心难测！就是不知道他只是太子的人，还是另有其主？和顺
“能看上那两房的人肯定也不是好人，”周三姑娘嗤之以鼻，继而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倒是曾经碰巧听了一耳朵，尹晖的那个夫人好像向人家打听那时候还在孝期的建南候世子。也不想想他们两房的名声，人家建南候府怎么可能上尹知岚？”
“建南候世子啊？”徐倩然也笑了，“她的眼光倒是高，不过我也听说过，尹知岚的眼睛长得很想过世的朝月县主，而且俩人都是那种温柔甜美的，或许尹夫人就认为有机会吧。毕竟，建南候世子可是为了追思朝月县主两年不愿议亲。”
凌想儿不以为然：“这样的人也并不是好选择呢。”一种可能是太痴情，情有独钟，去做一个过世之人的替代品有什么好？另一种可能就是太过虚伪。
周三姑娘兴奋地拍了拍凌想儿的肩：“英雄所见略同！”她也不觉得那个建南候世子有什么好。三年前建南候府托人探过定国公府的意思，有意为建南候世子定下她，祖母和娘还觉得他不错呢，好在爹不喜那人，说面面俱到的人往往不可靠。后来建南候夫人病逝，建南候世子要守孝，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爹娘后来给她定了她爹麾下一个武状元出身的青年将领，最近刚刚定下婚期，就在来年三月。
凌想儿：“……”她是美人，不想做英雄。
知若和徐倩然皆笑着摇头，周三姑娘英气勃勃，自小就想着像魏国夫人那样带着娘子军征战沙场，可惜大郢现在没有娘子军。
搬回尹府的第一天总体上很愉快，当所有宾客都告辞离开，知若姐弟几个以及刚刚赶到的梁大海站在正厅中央，仰望墙上挂着的父亲亲手写的“立身无愧”牌匾，俱是掉下了眼泪。
父亲一生襟怀坦荡，光明磊落，常常教导他们“无愧于心，就不怕身边的卑劣小人暗中算计”，可是他最终还是被奸人所害。
知若拿帕子按了按眼睛，坚定道：“我们回来了，这是第一步。只要我们共同努力，终有一天，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父亲无愧于这四个字。”
“对，”梁大海也道，“那一天不会太远的，明泽明辉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努力，先把科举拿下。其它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有我和存仁，还有大妹妹。”金榜题名也是一种实力，能在皇上身边得到器重，不但多了一层倚仗，也能看到、听到很多他们用暗谍也难探到的消息。而且，那次中秋宫宴一下子将明泽兄弟俩推倒了高处，若是科考成绩太过难看，无异于从高处跌下。
所以，虽然苏康先生和半山老人都不将科考放在眼里，梁大海还是觉得压力挺大。当然，他不会同他们说这些，只让他们专注于科考就好。
等几个小的都回各自院子去安顿，知若、梁大海和莫忘去了由尹诏原先的书房改造成的密谈室。
一进密谈室，莫忘就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了尹晖同尹青云父子对话的大致内容：“开平说他更擅长暗探，我就让他多盯着那两房。没想到，第一天就盯来了宁州尹家的野心。”
知若很快扫了一眼，递给梁大海，笑道：“太子大概是笃定他那些妻妾的娘家不可能背叛他吧？”太子即位后，良娣一般都能得个二品妃位，至少也是贵嫔，若不是太子做了什么事让尹青云父子彻底凉了心，又怎么可能放弃太子这条金大腿？
梁大海倒是没有太惊讶：“都在传说尹良娣现在日子不好过呢，堪比关冷宫，还有太子即将被发配去西北也是真的。”宁州尹家那些人眼里只有从龙之功，只要他们觉得必要，放弃一个女儿并不是多难的事。
“对了，”说到西北，莫忘想起一件事，“有个叫何毅的人，今日似乎一直在蛊惑二少爷放弃科考去西北从军，倒是没有直说，只一直在推崇前朝那个叫赵一龙的少年将军，还说什么太子很看好明辉少爷。”
“何毅？”知若皱起眉头。
梁大海对何毅倒是没有怀疑太多，只是不悦于何毅的目光短浅：“糊涂！明辉才十四岁不到，上什么战场？那个赵一龙当初可是没得选择，而且人家上战场的时候也已经十五岁了。”
赵一龙是传说中三四百年前的人物了，据传他的父亲在同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斗中，因为有奸细泄露作战计划，在本已抢占先机的情况下一路败北、连失五城，被十数个朝廷大员联名要求承担罪责。
赵家上下三百多人被投入牢狱，等待他们的将是赵将军被斩首、其他男丁流放南蛮之地、女眷充入官妓的悲惨下场。这时，战况依然惨烈，赵将军刚满十五岁的儿子赵一龙向那时的皇帝提出代父出征、将功赎罪。最终，赵一龙不但收复了五城，还一直打到敌人的都城。
知若想了一会儿，问道：“辉儿什么反应？”明辉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拼命打拳来发泄的小男孩了。
莫忘勾了勾唇角：“二少爷说他在皇上面前说了要考中武进士，万一考不中只不过是吹牛皮吹爆了，而临阵脱逃只怕会被人告欺君之罪。”
“临阵脱逃？”梁大海哈哈大笑，“嗯，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是会说话，”知若摇头笑道，“他是真这么想的。”自小受了父亲的潜移默化，明辉再怎么学谋略，骨子里的实诚都不会变，自小就信奉“一口唾沫一个钉”，他现在逐渐沉稳就是表现在不会那么冲动，还有不会随便答应别人什么，也就是不会随便吐出“一口唾沫”。
“还有，”知若继续道，“何毅的妹妹是靖国公府世子侧夫人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现在还有一个消息，他或许很快就会成为尹晖的女婿。”
“什么？”梁大海变了脸色，眼里也多了一抹深究，因为当年的仗义执言，何毅三人在他这里是很有好感的。但是……，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莫忘之前不知道何毅这个人，所以完全是凭直觉和观察评价：“那人同二少爷说话的时候，眼神很不真诚，还有明显的不耐烦，尤其是二少爷拒绝了他之后。但是看到铭世子爷过去找二少爷，马上又换了一副脸色，也不再提从军之事。”他真不觉得那是一个好人，否则也不会特意跟大姑娘提起这事，毕竟二少爷已经拒绝了，并没有受其蛊惑。
知若凉凉地笑了笑，想起三年前在父母坟前，何毅也是几乎毫不掩饰地追问她，他这是有多么轻视他们姐弟？文学大
梁大海深知莫忘的能力，自然相信他的洞察力，听了他的话，眼中的郁结之色越发浓郁了，暗自决定，回去后就让人盯着点何毅。
三人正在聊着府里护卫力量的加强措施，门外响起叩门声，守在外面的如春的声音传来：“大姑娘，开平抓到一个小贼。”
如冬开了门，如春走进来道：“开平和齐三郎抓了一个小贼，那个贼说要求见你，他……”
话未说完，就被梁大海皱着眉头打断了：“荒唐！大姑娘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按理说，金开平和齐三郎都不是如此糊涂才对。
如春赶紧继续道：“那个贼长得同阿娟婶几乎一模一样。”
梁大海、莫忘：“……”什么意思？怎么跟阿娟婶扯上了？总不会是阿娟婶扮贼？
知若：“……”脑中一个激灵，那晚盯着知卉头上看的那个山匪头目？她记得阿娟婶说过她和她弟弟是双胞胎。
“应该是那晚抓住秋嫣然二人做人质的那个山贼，”知若先给梁大海和莫忘透了个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阿娟婶的双胞胎弟弟。”
梁大海、莫忘：“……”
知若还不能确定，所以也没有解释太多，对如春道：“让他们进来吧。”
如春点头，走到门口招了招手，金开平二人押着一个黑衣人进来了，那人脸上的蒙布已被取下，那张脸……，如果阿娟婶女扮男装，应该就是这样，哦，还要粘上假胡子。
黑衣人刚才先后看见齐三郎和如春脸上的惊讶之色，这会儿又在梁大海和莫忘脸上看到同样的神色，心里已经有底，基本上确定他们都认识他失散多年的姐姐。倒是尹大姑娘面上无波，似乎并没有那么意外。
“我本名程怡君，现在叫程二猛，”程二猛开门见山道，“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叫程仪娟，在我十五岁那年，我被人掳走，自那以后我们姐弟再没相见过。”
梁大海更急于确定另外一个问题：“你是那晚想带走尹大姑娘的山贼？”
“是，”程二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怎么认出我的？”那几日他感染了风寒，嗓子沙哑，声音几乎都变了。
梁大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那你还敢来？不怕我直接将你送去官府？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你口中的程仪娟？”
“你没有看错，”知若直接道，“那是阿娟婶送给我二妹的”。
“那……那……”程二猛一下子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我姐是否还在？她现在在哪里？”
“在洛城，”知若答道，“她很好，她母子俩过得最苦的日子都过去了。但再苦，她也是堂堂正正做人，无愧于天地和自己，这是阿娟婶母子俩自卖为奴到梅庄时候说的话。”
“好就好，好就好，”程二猛泣不成声，“母子俩？我姐夫是没了吗？我能不能给她们母子俩赎身？”
知若“嗤”了一声：“你以为阿娟婶会肯用你做山贼抢来的银子替她们母子赎身吗？”
程二猛一愣，苦笑道：“我被掳走后，被卖到一家铜矿。三四年后，奄奄一息的我被扔在乱葬岗，是陈大猛碰巧救了我。因为我长得像他早夭的弟弟，他花了很多银子找郎中治好了我，还把我带回猛牛寨，认我做了异姓兄弟。我在猛牛寨就改名程二猛，不过他们都叫我秀才，我在猛牛寨养了近一年才把身子养了回来。”
“我也不赞成陈大哥做山匪，”见知若几人都在认真听，没有嫌弃他的神情，程二猛继续回忆道，“但是寨子里那么多人都是走投无路才上山寨投奔他，他们除了抢劫也没有其它谋生手段。陈大哥对我格外纵容，知道我不愿做山匪也没有强逼我，只是让我帮着做些写写画画的事，还有教寨子里的孩子们认字。”
“后来我听说南边的海运很容易挣银子，就想着探出一条路子，以后或许能带寨子里的弟兄们金盆洗手过上正常人家的生活。陈大哥觉得可行，就点了十个会水性的弟兄随我南下。”
“海运生意确实挣银子，”程二猛脸上的笑容愈发苦涩，“但是都被几个大家族掌控了，像我们这样没有背景、小打小闹的，即使苦拼了这么多年，也只能跟在人家后面拣一些残羹冷炙。直到今年初，我们机缘巧合接手了一条大海船，规模也扩大到近百人，我才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这才回猛牛寨准备同陈大哥商量举寨南下的事。后来的事，你们就能猜到了。”
try{mad1('gad2');} catch(ex){} “不过，尹诏大将军为国为民，我从来没有想过报复尹家或者劫走尹大姑娘什么的，”程二猛突然想到梁大海刚才的话，连忙解释道，“那晚我真的只是想让尹大姑娘去陈大哥坟前陪个罪，也是我给自己和那些弟兄们的一个交代，还有拿五千两贴补一下陈大哥那个女人和孩子的生活，叶娘子说他们现在生活得很苦。”
“交代？受害人还要给劫匪交代？”知若冷哼了一声，“叶氏跟你说她生的孩子是陈大猛的，你就信了？有证据吗？你见过她的孩子吗？哪个长得像陈大猛了？”对这点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程二猛又是一愣：“没有证据，也没有见过，可是……如果不是真的话，有哪个女子会这样诋毁自己的清白？叶娘子还是官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呢，之前也是官家夫人。”
“官家千金？官家夫人？”梁大海嗤之以鼻，“又怎么会同山匪勾结打劫梅庄？你都懂得尹诏大将军为国为民，她在做什么？她让你讹的是五万两，不是五千两吧？”叶氏的审讯结果当日就送到了潘家铭手里。
“你怎么知道？”程二猛惊讶了，“她是想要五万两银子，还要我杀了尹大姑娘给陈大哥报仇。我虽然同情她，也想让陈大哥的孩子日子好过一些，但道理是非我还是懂得的，而且五千两银子也是很多了，我想着以后我们的海运生意做好的话，也可以贴补他们一些。”
知若几人摇头，瞧这个山匪做的！不过人程二猛也说了，他虽然住在山寨几年，但还真不算是纯正的山匪，之前也没参与打劫过，唯一的一次就是劫持秋嫣然和牛如夏威胁知若的那次了。
梁大海倒是欣赏这人的义气和重情感恩，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去经营你的海运生意吧，别再信叶氏那个恶毒女人。虽然我们极其厌恶她，但她的子女还真不可能是山匪的。而且根据官府那边的资料，叶氏也不认识陈大猛，她之前之所以联系上猛牛寨，是同你们那个叫刘享的二当家是旧识。”
try{mad1('gad2');} catch(ex){} “刘二当家？”程二猛立马就相信了，因为刘享的父亲生前是太医，他们家认识官家姑娘很正常。那个女人竟然骗他？一个女人为了银子连脸都不要了吗，凭白诋毁自己的清白不算，还把自己的子女变成山匪的野种？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知若简单地将阿娟婶的遭遇和境况说了一遍，才道：“看在阿娟婶的面上，我们就不计较你那晚的行为了。但是叶氏见过你，你还是尽快离开京城吧，也不要在人前去同阿娟婶认亲，暗地里联系她就好。你也知道，官府现在还在寻你呢，可别连累了阿娟婶和长生叔他们一家。另外，建议你一下，程二猛这个名字和秀才那个绰号也都不要再用了，过个一两年，或许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程二猛点头应下，竟然跪下来给知若磕了个头，既为自己那晚的行为告罪，也为知若对他姐姐和外甥的恩情道谢。
程二猛起身正要告辞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从身上掏出一团用棉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棉帕，里面是一个扇坠模样的玉如意：“这是那个女人不小心落下的，那天我到约定地点找她时，她手里正拿着这东西在琢磨，还嘟囔着什么玉先生、什么世子的，见我突然出现赶紧往袖子里塞。后来我们要离开时，正好有几个人往我们这边跑，说有流民骚乱什么的，那个女人也赶紧跟着跑了。我本来想爬上树看一下流民的动向，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这棉帕包在地上，应该是她没放好掉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