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
明亮的灯光照耀着洁白的墙壁和大理石地板,空气中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服务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护士百无聊赖地站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墙上挂着的时钟,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坚持一会儿就下班了。
小护士的胸牌上写着“实习护士:周卓宜”几个字,身材小巧,扎着一个低马尾。
“卓宜,不知道这周末你有没有时间啊?”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突然出现在护士服务站,对着周卓宜笑意盈盈地道。
“我结婚了。”周卓宜直接道。
“不是吧。”
“真的。”周卓宜示意了一下手上的婚戒。
顾绍聪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一脸生无可恋,她才二十三岁呢,这么早就结婚了!
周卓宜瞥了一眼他这戏精的操作,目光向一边瞟去,懒得搭理他。
忽然,救护车急促尖锐的声音响起,很快,有人被推了进来。
“我过去看看。”顾绍聪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跑向病人。
“什么情况?”
“庄晓梦,女,十七岁,在家身体无故发热,全身皮肤变红,没有外伤,意识已经陷入昏迷。”随车的护士立刻报告着情况。
“推进急诊室,找韩瑶医生过来。”顾绍聪神色凝重地说道。
在服务站的周卓宜听到顾绍聪和护士间的对话,眼中异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拿着手机匆匆地小跑了出去。
十几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开进了医院,车牌军15635,这是军方的车。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身穿黑色长裤,墨绿色军装衬衫的军人。
在笔直军装的领口和肩头,贴着象征着军衔的黑红色肩章,一人肩章上是一朵三瓣的雪枫花,少尉军衔,一人肩章上是三朵两瓣的雪枫花,上士军衔。
胸前佩戴着盾形的六瓣雪枫花军徽,上下分绣着最高利维坦和人民陆军两行字。
雪枫花的花瓣与众不同,形状乃是棱形,开放在夏季,天气越热开放的越是蓬勃,是一种不屈,无畏的精神象征,广为世人赞颂。
周卓宜一见到这两个人下车,便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老徐,万全,你们终于来了。”周卓宜用着熟络的语气招呼着。
“现在什么情况?”少尉徐宣明问道。
周卓宜领着他们向医院走去,一边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面是女病人。”徐宣明和万全来到庄晓梦的病房外,正要往里进的时候,一个小护士把他们给拦了下来。
“军方,现在这里我们接管了,你让里面的人都撤走吧。”徐宣明拿出证件。
最高利维坦人民陆军战略情报局:徐宣明。
此时在医院外,丰都市安保部队的一个五人小队也赶到了这里。
接着,庄晓梦的病房便被安保部队的人监管了起来,徐宣明和万全只看了一眼,便大概确定了是什么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地走了出去。
夜晚23点08分,丰都市北城区安保部队大营
一辆辆黑色的军卡开出,带着凝重的氛围向南驶去,进入朱雀大道,向平都山前进。
……
“这就是应一家了。”小区的陈大爷领着两个身穿军装的人大半夜站在了应一家的家门口,“我先走了。”
随后蹑手蹑脚地离开,怎么看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叮咚,叮咚。”
应一正饶有兴趣地研究着身体的变化,门铃声不断地响起。
应一的父亲应古时是丰都大学研究超古代文明的学者,常年不在家,妈妈李今月宅在家多年,终于和小姐妹出去旅游了。
现在家中除了他,只有那只窝在客厅角落四仰八叉睡大觉的小熊猫了。
应一从楼上走下来,一开门,两个身着军装衬衫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万全和周卓宜。
此时周卓宜已经换上了和徐宣明、万全一样的军装,黑红色的肩章上是一朵两瓣的雪枫花,军衔下士。
“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周卓宜正经肃穆地道。
深夜,急促的门铃声,军方,事发,应一一脸懵。
万全无语地看了周卓宜一眼,再望向应一,目中带着一些期待问:“不用紧张,你没有犯法,我们只是有些情况需要你的协助。”
万全将自己的军官证递给了应一,最高利维坦人民陆军战略情报局,万全,上士。
“你叫应一对吧,丰大历史学院的学生。”
“是。”
“你在今天去了平都山,遇到了一群学生,庄晓梦,姜零她们,对吧,还发现了一片刻有方块字的甲骨。”
“是。”
庄晓梦和姜零就是应一今天在平都山遇到的那群学生中的两个,而且开学后还是同一个学院的学妹。
“你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例如身体发热,皮肤通体变红?”万全继续问道。
应一一愣,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随后点了点头:“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万全和周卓宜相视一眼,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有事情需要你的协助,带我们去平都山发现那块龟甲的地方,这是我们的证件。”万全道。
“好。”应一心中有些忐忑的应着。
应一跟着万全和周卓宜上了黑色的军方吉普车,万全坐在副驾驶,周卓宜和应一坐在后排。
车上的气氛有些凝重,应一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思考。
这两个军方的人,大半夜找到自己,而且一口就说出了自己身上的异样,那么必然在其他的人身上也发生了同样事情,并且这些人还和自己有着共同的经历,还和平都山有关。
得了,肯定是庄晓梦,姜零她们那些人也出事了,事情的源头就在平都山。
可是他是因为上皇祭文才出的事,难道庄晓梦她们也是因为这?不可能。
“不用太紧张,只是请你带带路。”周卓宜感受到应一的不安,出言安慰道。
“是不是今天跟我一起上山的那些小同学出事情了?”应一直接问道。
“嗯,是的,她们现在都在医院躺着,和你身上发生的情况一样,不过你是一个幸运儿。”周卓宜没有隐瞒。
“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应一追问着,周卓宜肯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之后再说吧。”
周卓宜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脸侧向昏暗的窗外,车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和凝重。
吉普车在朱雀大道上开得很快,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南郊的平都山。
应一从车内向外看去,只见一辆辆黑色的卡车停在路边,身穿黑色服装,荷枪实弹的安保部队穿行其间。
又是出动了军方,又是出动了安保部队,这平都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发现了一个无比重要的超古代遗址,应该不可能,考古所的人都说了今天不会上山,等人齐了再去。
吉普车缓缓地减速,停了下来,万全,周卓宜,应一从车上下来。
“你跟着我们就好了,别紧张。”周卓宜回头叮嘱着应一。
应一点了点头。
跟在两人的身后,应一向通向平都山的小路走去,这条水泥路只有三米宽,此时已经设了路禁,严禁无关人员进山,有安保部队的人荷枪实弹地守在旁边。
安保部队的士兵身穿黑色的服装,头戴黑色的钢盔,肩章的设置则和军方一样,一二三等兵用横杠表示,从士级开始就用瓣数不同的雪枫花来区分军衔。
胸口的黑色盾形徽章上一朵洁白的六瓣雪枫花盛开,盾形的上下用红线绣着丰都市和安保部队两行字。
山脚下一处灯火通明的帐篷前,徐宣明正在和丰都市安保部队的队长聊着。
“老徐,人来了。”万全走到徐宣明的跟前说道。
应一扫了一眼身穿军服的徐宣明和安保部队的队长,两个少尉。
“直接上山。”徐宣明看了一眼应一,随后果断地说道。
应一的情况,周卓宜在车上时已经提前报告给了他。
又朝周卓宜道,“卓宜,你负责带着他,照顾好他。”
“是。”周卓宜一脸严肃地道。
安保部队的士兵从一旁的帐篷内走出来,他们的身上穿着的不是正常的部队套装,而是灰色的防化服,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卓宜和应一并肩而行,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上带着路,身后是徐宣明、万全和那些身穿防化服的安保部队。
安保部队的人手中拿的不是枪,而是一根根黑色的杆子,长约一米,手柄处还有液晶屏,看起来应该是用来测量什么的。
此刻应一的心中忐忑无比,一颗心像是悬在了天上,防化服,部队,这两者毫无疑问都昭示着发生在平都山的事情的不一般。
同时他也在纳闷,为什么有人可以不穿防化服?而自己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一定是之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变的原因,应一立刻想到,周卓宜说过他是幸运的,或许不仅仅他是幸运的,他们也是幸运的,周卓宜,徐宣明,万全。
“你是研究超古代文明的。”走在山路上,周卓宜突然开口道,打断了应一的思路。
“是。”应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历史是一个耐人寻味的东西,我想超古代文明一定有很多很有意思的地方吧。”周卓宜说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春风般柔和。
“算是有一些,比如死丘古城,姬水石碑,虎睡地遗址等等,它们都充斥着扑朔迷离的色彩,等着人们去探索,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都耗费在上面。”应一不假思索地道,这是他的专业。
“昆仑大学的学者研究姬水石碑,解译出了这样的两句话,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很美的诗句,不是吗?这两句诗后面还有四句,只是几十年过去都未有所获,不过我相信往后依然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扑上去,这就是历史和文明的魔力,比起夏日绚烂的晚霞还要吸引人。”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周卓宜轻声念了念,的确别有韵味。
她本来只是想找应一随便聊一聊,缓解他的紧张,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很快,应一带着大家来到白天庄晓梦她们歇脚聚餐的地方,山路边有一棵雷击木,很好认。
在徐宣明的指挥下,身穿防护服的安保士兵很快行动了起来,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探测杆,从发现龟甲的地方向外围地毯式搜索起来。
应一瞥了一下身边的周卓宜,灯光下的小脸满是凝重。
身穿防化服的安保部队士兵以聚餐地为中心往四周地毯式搜索,不多时,一块石头被送到了徐宣明的眼前。
周卓宜立刻走上前去,打开手中的黑色保险箱,徐宣明小心翼翼地端起石头,将它装进了保险箱,慎重地扣上按钮,仿佛对待的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你们先下山,过一小时再继续搜寻,每两小时更换一轮人,如果读数持续增长立刻通知我。”徐宣明道。
随后一众人向山下走去。
应一跟在周卓宜的身后,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手中的保险箱上。
来到山脚下,徐宣明,万全,周卓宜,应一四人先走了过去,应一却是注意到两边已经有身穿防护服的安保部队士兵等候在此,一个个的手中还拿着水管。
那些从山下下来的安保部队士兵,一个个都被水管冲过几十秒之后才通过此地。
应一心情无比凝重,知道自己这是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老陈,这里先由你们的人盯着,明天会有军队的人来接手。”徐宣明拍了拍陈少私的手臂,交代着。
“放心好了,又不是第一次配合你们工作了,有数。”陈少私拍拍胸口,中气十足地保证道。
今天是周一,夜空之上,辉月撒落着朦胧的光芒,太一星挂在月亮的正东方,闪烁着紫色星芒。
周一的夜晚又称之为太一夜,之后是云中夜,司命夜,湘夫人夜,东君夜,山夜,河夜。
应一再次坐上了黑色的吉普车,向着丰都市的方向开去。
“应一,我们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心中的疑问,他都会告诉你。”徐宣明坐在前方副驾驶的位置说。
“好。”应一应着,没有多问什么。
有些时候不必多问,该告诉你的一定会告诉你的。
吉普车穿街过道,最终开到了大学城附近。
夜幕下,一栋五层高的回字形建筑矗立在大地上,通体呈黑色,肃穆而深沉。
建筑的正前方有一个石台,长有三米,高有一米,立在草坪之中,正面印着“兵器”两个大字,石台上是前端交缠在一起成团的刀和剑。
以兵止兵。
这栋建筑应一之前路过好几次,不见什么人员进出,一直纳闷这里面是做什么的,不过看名字知道大概和军方有关。
正门是一个长有十米的通道,两边嵌着壁灯,照出明亮的灯光。
吉普车缓缓通过通道,停在外楼一间空旷的屋内。
“卓宜,你带应一去找陈老师,我和万全去把这石头放好。”从车上下来,徐宣明提着保险箱说。
“好。”周卓宜轻快地应承了下来。
沿着草坪间雨花石铺成的小路,一众人来到了内楼的大厅,徐宣明和万全护送着保险箱离开,周卓宜带着应一去找他们口中所说的陈老师。
“不要乱走,这里其实是很危险的。”周卓宜提醒着应一道。
“好。”应一目光扫过左右,跟紧在周卓宜的身后。
大厅的四边并不是简单的白墙,而是长长的中古时代风格的壁画。
中古时代大概是从简元一世纪到十世纪,伴随着百年翻译运动的影响,人文主义盛行,人性觉醒,当时的壁画风格以深色系为主,色彩对比强烈,线条感浓厚,透着一种悲剧史诗的感觉。
壁画中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在一片火焰和废墟之中,有人握残剑埋骨黄土,有人持长刀一往向前,有人悬光环冲天而起,有人秉烛火独守黑暗……
在顶部,昏暗遮掩长空,各色不可名状的怪物横行肆虐,带来无尽的灾难和苦楚。
这幅壁画便是简元三世纪西北联合州绘画大师昂纳多的杰作之一,《穹苍之下》。
当然,这不是真品。
在大厅中向右走,再左拐走出一段距离,周卓宜止住脚步,指了指身边的门,“到了,陈老师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好。”应一道,抬眼看了下门上的牌子,陈之要,一愣。
陈之要,这不是自己的导师嘛!丰都大学的教授,研究超古代文明的学者。
同名?应一觉得没有这么巧合吧。
敲了敲门。
“请进。”
有些熟悉而又疲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推开门,一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带着眼镜,努力地挺直腰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头上的头发都不剩几根了。
果然是他!
办公室中
“应一,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啊。”陈之要望着应一,有些唏嘘地说道。
“陈爷爷。”
应一心情相当的复杂,没有想到会在这种环境下见到陈之要。
陈之要不仅是应一的老师,当年还是应古时的老师,更是和李今月家是世交,应古时和李今月的千里姻缘也是他的一线牵。
“来,别傻站着了,进来坐吧,不必要那么拘束。”陈之要向应一招了招手道,脸上充满着慈祥,随后也起身走向一边的沙发。
陈之要的办公室很是简单,书桌,书架,沙发,进门的旁边摆了一盆绿萝,生机勃勃。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遇到了很多事情,一定有一肚子的疑问,不用着急,我会一一的告诉你的。”陈之要侧着身子,语气沉稳地道,让人听着就有着一种安心的感觉。
应一点了点头,等着陈之要缓缓说来。
在大气之中,除了氮气、氧气、稀有气体、二氧化碳等之外,还存在着一种带有高能量的特殊粒子,被称为源粒子,源粒子的能量多少用雷姆来计量。
关于源粒子的发现,命名,单位雷姆,以及许多界定,都和那位百科全书式学者分不开关系。
在人类生活的日常环境中源能量的读数为10雷姆,而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人类的身体中也日积月累地吸收了源能量,人体中源能量的读数一般都在50雷姆,上下浮动不超过10雷姆。
这些都是正常的数据。
然而在大自然中存在着一些罕见的源物质,它们的形态千奇百怪,像是今晚在平都山发现的那块石头,就是一件源物质。
这些物质不断发散出带有高能量的源粒子,具有很强的穿透性,会直接穿过普通的衣物,进入人类的身体。
人体内的源能量一旦超出正常值,也就是40-60雷姆,机体消化不了就会受损,出现应一之前遇到灼烧,发红现象。
人体是一个复杂而又神奇的东西,充满着无限的可能,当它承受了超出正常水平的源能量之后,它就会尝试着自我改变,自我进化,以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压力。
不过成功的概率很小,在兵器的数据之中,一千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幸存下来。
而幸存下来的人,他的身体可以不断地吸收源能量,实现超越常人的飞跃式进化。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每时每刻都被源能量包围着,每时每刻都在进化,只是相比于应一这样的异变存在,他们的进化速度很慢。
或许过上几千年的时间,他们体内可以承受的源能量就可以提升到100雷姆了。
再过上几千年,可以承受的源能量就可以提升到200雷姆了。
从简元36年世界政府建立之后,最高利维坦就成立了兵器,直属于军方,平时挂名在军方的战略情报局下,专门吸纳这些走上进化之路的人。
除了利用源物质可以开启进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开启进化之路,那种方式更加诡异,绝对精神降临。
说起绝对精神,不得不提起一位伟大的神秘学家黑格。
黑格是十八、十九世纪神秘学的集大成者,生于简元1770年8月27日,卒于1831年11月14日,他在前人提出实体与精神这样的概念下,提出有一种精神它可以脱离实体的存在而存在,他将之称为绝对精神。
他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世界是在不断地发展的,那么是朝着什么方向发展的呢?
黑格说,是朝着理性的方向发展的,朝着世界自我认识的方向发展,发展到最后,世界的本来面目就展现出来了,我们能够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而背后控制这个发展的力量就叫做绝对精神。
黑格认为世界的本质就是绝对精神,世界发展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绝对精神在成全它自己。
在他晚年的时候,他认为,存在着一个不被人类认知的绝对精神的世界,他称之为“之外界”,一个人类认知之外的世界。绝对精神高高在上,俯视着时间长河中发生的一切,并且终有一日会以一种不可名状的方式降临。
黑格还是一个非常自傲的人,他认为他揭示了整个世界进步的规律,他已经说明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在他之前的神秘学家的工作,都是为了他一个人作准备的。
黑格说,他的神秘学就是一切神秘学的终结,神秘学发展到他这里到头了。
只可惜理论终究是理论,“之外界”的存在与否在学界争论不已,但是黑格的那句话似乎是被印证了,他的神秘学就是一切神秘学的终结。
在黑格逝世后近两百年的时间中,神秘学的研究始终没有超脱“绝对精神”这一概念。
其实,绝对精神早已存在,并且在冥冥中影响着这个世界,只是到了黑格这个时期才给它命名,兵器的人也采纳了黑格的这个说法。
作为可以脱离实体而存在的精神,绝对精神来源不详,并且拥有着诡异的力量。
绝对精神降临带来的影响,一为天启,一为不详。
脑海中的朦胧画面,萦绕耳边的莫名低语,来自冥冥中的窥视等等,这些都是天启,它们往往会给降临者带来超脱的智慧和认知,但是并不会开启进化之路。
只有更深层次的不详,才会让降临者开启进化之路,获得冥冥之中的伟力。
只是这是一条十分危险的道路,就如它的名字——不详。
无论是依靠源物质进化,还是依靠绝对精神降临进化,它们带来的症状都是皮肤变红,伴有一种剧烈的灼烧感,都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过程。
此外绝对精神不仅仅会降临在人的身上,还会降临在物的身上,所以除了降临者之外,还有许多麻烦的降临物的存在。
说到绝对精神,这个往日慈祥,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小老头,此刻的神情却是无比的凝重。
降临者和降临物都是兵器的大敌。
他之前庆幸应一能够承受源粒子的能力活下来,如今却又担心着应一前途未卜的未来。
对于这个孩子,陈之要真的是十分喜爱,觉得和自己的性子挺像,沉稳,踏实,有耐心,肯静下心来做事。
兵器的事情其实很危险,陈之要之前并不打算把他牵扯进来,只是如今造化弄人。
消化着陈之要这些话,应一在心中猜测,自己开启进化之路恐怕不是源物质那一条路,而正是被称为不详的绝对精神降临。
因为绝对精神降临的浅层表现天启早就在他的身上出现。
“那绝对精神降临不需要借助什么媒介吗?特定的祈祷,特殊的手势,或者是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应一试探着问道。
他心中很是困惑,想要知道上皇祭文究竟是什么来历。
“在历史上兵器刚建立的那段时期,曾经出现过祭文和主祭者,由主祭者通过祭文来主导绝对精神的降临,也只有主祭者可以使用祭文,那时候有些降临者和依靠源物质的进化者还能和平相处,为政府所用。”陈之要解释道。
“只是到后来,不知为何,祭文和主祭者无故消失,降临者进化到了后期,越来越失控,有的人变得很有危害性,逐渐走向兵器的对立面,兵器的高层也尝试过寻找祭文和主祭者,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
应一面色凝重,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
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甲骨上的方块字就是祭文,而他就是所谓的主祭者。
上皇祭文成功地将他从绝对精神降临的浅层次天启拉入了更深的一层,不详。
应一心里面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是依靠绝对精神降临开启的进化之路,那么后续还可以利用源物质进行进化吗?”应一问。
“当然可以,虽然开门的方式不一样,但终究是进了同一间屋子,而且那些降临者有着绝对精神的降临,进化的速度比起一般仅靠源物质进化的进化者还要快。”陈之要道。
听到这里,应一的心稍微定了定。
陈之要并不是进化者,他是丰都大学知名的研究超古代文明的学者,原先是兵器的高级学术顾问,这几年才捎带着管管丰都的兵器机构。
熬了一夜,陈之要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让周卓宜送应一回去。
应一看着老师有些佝偻的身影,颇为感慨,这个小老头因为平都山的事情怕是一夜都坚守在这里,在过去这几十年的时间中,像这样的夜晚恐怕不在少数。
“我加一下你的晒晒账号吧。”陈之要离开后,周卓宜立刻换了个笑脸,对应一说道。
周卓宜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是藏了一片星光在里面。
“好。”
应一和周卓宜相互添加了对方的好友。
晒晒是中州保护伞公司开发出来的即时通讯和社交软件,它成功在世界普及之后,便直接被政府监管了。
“咦,你好像都不怎么发动态的呀?”周卓宜当着应一的面就开始翻起了他的动态圈。
“是,我一般只聊聊天,不怎么发动态。”应一说。
“你等我一会儿啊,我去调个休,今天加班到这么晚的时间,明天就不用去了。”周卓宜见应一的动态圈没什么好看的,便收起了手机,说道。
随后快步离开。
应一看着周卓宜,觉得她这么活泼的性格,和身上严肃的军装搭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路上
周卓宜告诉应一,如果平时有事找她,可以去丰都大学一附院,她现在作为兵器的外派情报人员潜藏在那里,身份是:实习护士。
不过因为她及时上报庄晓梦的事情,继而牵出平都山这么一系列的事情,立了功了,估计很快就不用去医院外派,可以调回兵器了。
应一问起进化的事情,周卓宜又细致地和他介绍了起来。
黑色的吉普车穿行在丰都市的道路上,此时天空已经放白,城市再度复苏了起来,街道上清洁工也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应一按下车窗,清晨的凉风顺着车窗吹进,登时让人心旷神怡,一晚上的疲累也去了大半。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过来找你哦。”周卓宜坐在车内,挥了挥带着婚戒的左手道。
“再见。”应一也挥手示意着。
周卓宜,应一觉得以后这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同事。
等应一回到家里面,挂在客厅的时钟刚刚指向了六点,他打算熬点粥等自己睡醒了喝。
他放假在家的话,基本上这种做饭的事情都是他来,偶尔李今月突发奇想的话,可能会露上那么一两手。
这么懒的老妈谁宠出来的呢?没有一个李今月的家人是无辜的。
听到厨房有动静,客厅里面的小熊猫从窝里面爬了出来,慢悠悠地晃到了厨房。
“没你吃的,回去睡觉去。”应一差点一脚踩上去。
小熊猫自然听不懂他的话,继续在应一的脚边打着转,应一无奈,只得拿了截竹子递给它,小熊猫咬着竹子往它的窝走去,打算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慢慢享用。
回到房间,应一盘坐在床上,照着周卓宜的话去做,闭目,静心,放空。
可是心哪有那么容易静下来的,尤其是在今夜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烁着平都山,甲骨,方块字,兵器大楼,身穿防化服的安保士兵。
应一不断努力让自己进入一种空明的状态,直到十分钟之后,终于握住了那一些玄妙,他看到一块块如镜面般,色彩各异的三角碎片飘浮在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不是肉眼所见,而是精神所感,投射在你的脑海中,黑暗象征着身体,进化者通常称之为星空,所看到的彩色碎片,其实是源粒子在体内的聚集,像颗颗星辰。
身体适应了源的进入之后,在星空之中源粒子凝聚成一块块三角的源碎片,在觉醒境界,通过精神引导源碎片凝成胚子。
进化的第一条支路在凝胚的时候便出现了,兵或者器,两条路,兵者近战,器者远攻。
到变化境界,兵和器便能够外化,之后借助源能量完善兵器,实体和精神也在此过程中不断进化,步步登高,更上层楼。
应一尝试着引导碎片中的源粒子,点点源粒子像萤火虫般飘散出来,凝聚在一处,很是奇妙的感觉
尝试成功之后,应一又再次用那古老的发音念诵着上皇祭文,只是这一次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应一暗自纳闷,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他拥有祭文,并且他是主祭者这件事,他暂时并不打算告诉别人。
应一很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
所以关于祭文这方面的事情,也只能是他自己慢慢地探索了。
应一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最后生生是被饿醒了,瞄了一眼窗帘,虽然它的遮光性已经很好了,但是依稀映照的光亮还是显示着外面的晴空日和。
昨天晚上的事情要是一场梦该多好,应一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图想着,进化,源粒子,绝对精神,兵器。
绝对精神,降临之人。
困扰自己好几年的疑问终于是找到了答案了,只是这答案似乎带来了更大的问题。
在一夜之间,自己二十多年建造的世界观倾塌的一点不剩。
应一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本来所有的人都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受着同样的生命法则和社会法则的束缚,但现在却有人凌驾在众人之上,就好像是在生命本质上把人划分了三六九等,为善的,为恶的,终归是不同了。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隔着玻璃都仿佛能够感受到它的温度,应一立时又给它拉了回去。
应一再次盘坐到床上,尝试着放空自身,再次感受那玄妙的状况。
只是静心去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你越想的时候,这一次花费的时间还要长,足足二十多分钟,应一才再次寻得了那玄妙之感,看到了星空。
昏暗星空之中,九块源碎片飘浮着,闪烁着不同的色彩,应一继续着引导这些源碎片聚集向一处,开始凝聚胚子。
清晨,一抹晨光悄悄地穿过窗帘的缝隙,在红木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细细的金黄,为黑沉沉的房间带来了些许光明,些许温暖。
窗外早起的小麻雀已经在枝头叽叽喳喳老半天了,年轻的生命总是充满了活力。
应一放在床边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拿过来一看,是周卓宜在晒晒上给他发了信息。
周卓宜的网名叫做伏地躲猫咪,头像是她本人的自拍,一张清秀的小脸,说是巴掌脸也不为过,带着富有感染力的明媚笑容。
“庄晓梦已经醒过来了。”
之前应一拜托周卓宜,庄晓梦她们有什么最新的进展记得通知自己一声。
丰都一附院中,安保部队的人已经撤离,周卓宜穿着一身常服,绑着一个马尾,一绺头发从额边搭了下来,带着应一来到了庄晓梦的病房前。
病房中,庄晓梦应该是睡着了。
第一次见庄晓梦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带蓝色波点的衬衫,下摆塞在了淡蓝色的牛仔裤中,修长的双腿绷的笔直,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如今却是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应一心中唏嘘不已。
看庄晓梦的脸的时候,应一发现自己的视力变好了许多,以前看五六米开外的东西都已经模糊,现在却是清晰无比,宛如开了会员蓝光。
这就是进化带来的实打实的好处。
“她的身体有些虚弱,现在还在恢复的过程中,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了,观察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她在这边好像没有家人,只有她家的保姆阿姨一直在照顾她。”周卓宜靠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说。
应一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庄晓梦,她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的血色,看来这两天遭的罪真是不少。
应一又道:“除了庄晓梦之外,其他的人现在怎么样?”
“有一个叫姜零的女孩在你来这不久前也已经脱离危险状态了,不过她有些奇怪,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源读数又恢复正常了,51雷姆。”周卓宜有些意外地道。
“这算是什么情况?”
“嗯,不清楚,不过进化这条路扑朔迷离,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奇怪。”周卓宜摇了摇头,马尾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的。
应一跟在周卓宜的身后,离开了庄晓梦的病房,现在医院中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其实兵器的人还潜伏在四周了,庄晓梦不久后注定进入兵器,自然会得到这个关注。
“这一次的幸运儿比较多,你,庄晓梦,姜零,至于其他的那些学生就……”周卓宜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应一大概明白了周卓宜的意思,那些几天前还是朝气蓬勃的学生如今已经没有未来的日子了。
应一和周卓宜离开医院后来到兵器大楼,草坪间通向兵器的鹅卵石小路有数十米长,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雪枫花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来,萦绕在鼻尖,让人自觉心旷神怡,连看这焦灼的阳光都顺眼了一些。
周卓宜163的个子,43公斤的体重,站在应一身边小小一只,看起来不怎么费力就能举高高。
兵器的组织架构大概可以分成三个部分。兵器,行动部门,由进化者组成;罗网,情报部门;细柳营,守卫部门,成员都是军队精英,负责守卫兵器大楼和配合常规行动。
细柳营的名字来自一则典故,周亚夫屯兵细柳营。
周亚夫是中州最后一个封建皇朝大虞皇朝的名将,他屯兵在细柳营,报坚持锐,军纪严明,大破来犯敌军。
“我今天带你去见一位前辈,达叔,他是上一代的进化者,曾被称为丰都兵器之虎,可惜在一次行动,他重伤垂死,自那之后,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异常的怂,再之后就调去守库房了。”走在兵器大楼之中,周卓宜介绍道。
“虽然他现在只是守库房,不过毕竟是我们的前辈,在进化这条道路上面走的更远,对于进化的理解也更深,就经验和见解这方面能给我们很大的帮助。”
库房,兵器的办公室都在内楼一楼,内楼二楼是罗网的办公地,三楼是源物质室,再往上则是贮藏室,是十分危险的地方,封存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降临物。
来到库房见到达叔,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乍一眼看上去,略带一丝猥琐,坐在椅子上面,双脚不羁地交叉架在桌子上。
“达叔,这是我们兵器来的新人,应一,我特意带他过来请教你。”周卓宜道。
“达叔好。”应一喊道。
达叔瞥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地道:“我就是一个看库房的,有什么好请教的,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达叔您太谦虚了,您可是我们的前辈,兵器之虎呢。”周卓宜带着一脸让人难以拒绝的笑意道。
“都是虚名,都是虚名。”达叔压了压手,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得意。
“达叔,我把他交给你了,过会儿我再来领人。”周卓宜双手搭在应一的肩上道。
“行吧,我就随便说说吧。”达叔道。
周卓宜走后,达叔将双脚从桌上收了下来,背也不自觉间地挺直,很是认真地询问起应一的情况。
应一现在处于觉醒境界,星空之中有着九块源碎片悬浮,熠熠生光,等到他星空之中的兵器胚子成形,就进入变化境界。
初进入这一境界,星空之中的源碎片将增加到18块,伴随着每一次兵器胚子的变化,源碎片会持续倍增。
在整个的进化过程中,随着自身源能量的不断蓄积,力量,爆发,速度等方面也会不断变强,超脱于普通人。
对于身体在这些方面的明显变化,应一暂时还没有直观的感受,他打算回头找个时间试验一下。
变化境界的每一次变化,都是对星空中兵器的进一步雕琢,一共会经历五次变化,是进化之路的奠基过程,也是对精神的锻造过程。
源粒子进入身体之后,凝聚在一起成为源碎片,运用精神引导这些源粒子雕琢、修补、完善兵器,不仅使兵器不断进化,而且也使精神力得到锻造。
就像是匠人一砖一瓦地修建房屋,最后不仅修成了高大坚固的房子,也使自身的能力不断提升,是个双向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