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到警局的时候，正好碰见昨晚出警的两名警官。
“哟，您不休息呀，连轴转呀！”
领头的一名警官问候李刚。
“您不也没休息，呵呵。”
“嗨，我们这接班的来晚了，刚交代完，正要走呢。”
“昨晚上。。。。。。”
没等李刚说完，警官就问他了，
“你不会是来找那流浪汉的吧？”
李刚点点头。
“都放了。”
“就这么放了？”
“您那厂里又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是没啥损失，不过。。。。。。”
“没损失就只能按照一般情况来处理，我们找流浪汉说了，也警告他了，本来想罚他两百块钱呢，不过看看他那样儿，还是算了。”
李刚回头望了一眼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赶去上班的，没有流浪汉的踪迹。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哟，这还真不好说，我们也问他了，他说家就在咱们市，身份证也有，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告诉他不能流浪了，他说好，就放他走了。”
李刚又望了一眼大街，一筹莫展。
领头的警官看他一脸愁容，就问他，
“您是还有什么事情吗？这流浪汉您认识，和您之间有什么瓜葛？”
李刚想起那些疯话，不知道跟警察怎么讲。
“没事没事，谢谢你们了，你们快休息吧，这都几点了。”
“呵呵，没事就好，我们没关系，都习惯了，倒是您，刚下了夜班不困吗？”
“我还行，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刚出了警局，在大街上转悠了一阵，左瞧右瞧都找不见那流浪汉，走到快地铁站的时候，他默默的笑了，一个疯子，嗨，自己这是怎么了，疯子半夜里跟他吆喝了几句，他就寝食难安了，连觉也不睡了，跑出来满大街的找，有点可笑了。
他转了头，准备回家了，上了一晚上的班，要说不困，那是骗人的。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同时传来的还有恶臭，跟昨晚上闻到的一模一样的恶臭，他知道是谁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流浪汉先开口了。
李刚抖了下肩膀，把那双脏手扒拉开。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来找你？”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萧然的男朋友啊。”
流浪汉的语气酸酸的，李刚听出来他在嫉妒。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嫉妒！
“王辉，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毕竟同学一场，李刚想了想，还是把这流浪汉送到家吧，他因萧然而发疯，说起来也是可怜人一个。
“我不回家，回了家，他们又要把我送到疯人院去了。”
“可你现在的状态，你昨晚对我说的那些疯话，你知道自己脑袋不正常吗？”
“我没说谎。”
李刚叹口气，问他
“你从疯人院逃出来的？”
“对。”
“为什么要逃，在里面接受治疗不是挺好的吗，你先要接受治疗，才能变好不是吗？”
“你根本就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有多糟糕，他们天天把我绑在椅子上，要么就是绑在床上，他们用电极夹在我的脑袋上，电我！”
“那也是治疗手段啊。”
流浪汉哼哧一声笑了，
“你根本就不懂，你没受过我受的苦，你不会明白的！”
李刚拉他进了一家街边的麦当劳，老在大街上站着，也不像回事，他们找了一处僻静的座位，坐了下来。
王辉身上还是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李刚刚开始还捂着鼻子，后来作罢，坐那么近，捂着鼻子也没用，他看着王辉的模样，不知道人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
“你说你没说谎，可你说的都是什么呀？萧然是被谋杀的？”
“对，是被谋杀的。”
“被谁？”
“刘明。”
李刚笑了，
“你说的是咱们的同班同学刘明？”
“对，就是他。”
李刚心想，先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疯话，先与他周旋，
“杀人动机是什么？”
“刘明也喜欢萧然，得不到，就杀了她。”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吧，继续同这疯子周旋，
“可你又说萧然根本就没死，你前些天还见到她了？”
“对，我见着她了，她在夜总会工作。”
“她在哪工作？”
“夜总会。”
“你说的根本就是前后矛盾嘛，先是刘明杀了萧然，然后萧然没死。”
“她确实没死。”
李刚回想起十年前，教学楼下，警方围起来很宽的警戒栏，警戒栏里头，萧然仰面摔在了坚硬的隔离带上，血，黑色的血从隔离带，一直蔓延到花圃里，萧然躺在那，一动也不动，法医早就确定萧然死了。
可面前这疯子，这疯子说萧然没死。
这样的谈话根本没法进行下去，李刚只觉得头脑发胀。
“王辉，你能不能试着理智一点，我知道你喜欢萧然，我也喜欢萧然，我爱她，你知道吗，她的死对我来说，到目前为止，仍然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不真实，可我接受了，我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试着节哀，懂吗？”
“我没骗你啊，她真的没死，她在夜总会做舞者，跳的舞可好看了，身材也棒极了。”
“你怎么知道她在夜总会，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找到的。”
“还有一件事，咱们老同学一场，你要见我，很简单啊，你打电话给我，咱们约个时间就能见，为什么要去我上班的地方乱来呢？”
流浪汉脸上划过一丝苦笑，
“李刚你别忘了，我是个疯子。”
他叹了口气，这在李刚看来，是他为数不多的正常反应之一，
“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你听到是我就立马挂断。从疯人院逃出来之后，我就开始了流浪，刚开始我不知道去哪里，我只知道萧然是被谋杀的，那个该死的刘明，到现在还逍遥法外，我想报警的，可是我是个疯子啊，没人会听我说话，我便在社会上漂流，忽然有一天，我告诉自己，你可能是个突破口，为什么，因为你是萧然的男朋友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相信你还未忘了她，于是我回学校查了档案，用你留下的社交账号，在互联网上查到了你的工作单位，我便天天跟着你了，我本来想早点就跟你说的，可是看到你已经成家，我犹豫了，你还有个儿子，你儿子很可爱，你老婆也很漂亮，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我不愿打扰你的生活，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也逐渐摸透了你的巡检路线，你们电厂的围墙真的很差，我在外头能看到你的一切动作，于是我就跟着你，昨天晚上我又一次想起了萧然，想起来她是被谋杀的，而你却结婚了，日子还过的这么幸福，我突然间对你恨之入骨，我想萧然地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的，于是我趁着你们电厂运送氨水的大车进门的时候，从旁边悄悄溜了进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李刚叫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杯推到流浪汉的跟前。
“喝点东西吧，这么冷的天儿，暖和暖和身子。”
流浪汉说谢谢。
李刚握着面前的咖啡杯，不知道两个人的对话，该如何进行下去。
是时候让你知道了，说的好听，好像经过深思熟虑似的。
可是，让我知道什么呀，李刚心想，是知道前后矛盾的事实？还是知道前言不搭后语的一通乱说？
“你家在哪，喝完了咖啡，我送你回家。”
“我都说了不回家。”
“警察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吗，你不回家，他们会再抓你的。”
“还是不想回家。”
李刚想了想，必须要送他回去，毕竟同学一场，他不忍心看他再流浪下去，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回家？”
流浪汉陷入沉思中，身上的恶臭仍然一阵接着一阵的，扑面而来，李刚握紧了咖啡杯，这味道，只能暂时忍了。
“李刚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
“好吧，你说，你怎么才肯回家。”
“我带你去见萧然。你见了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去哪见？”
“夜总会。”
李刚真的想笑，他不知道面前这疯子，缘何如此执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一点都不能自拔。
可眼下，还是先送他回家吧。
“王辉，你看这样好不，你先回家，自己也收拾收拾，你也知道我刚下了夜班，我也需要休息，咱们再约个时间，你带我去见萧然，好不好？”
流浪汉的表情有些落寞，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我没说不信呀。”
流浪汉惨然一笑，
“没关系，见了萧然，你就明白了。”
“好，告诉我你家的地址。”
流浪汉说了个地址，就在本市，不远。
李刚牵着流浪汉出了麦当劳，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了进去。
出租车司机嫌恶的看了王辉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李刚真怕他会拒载，不过还好，司机一转眼看着李刚，问，
“您二位是要去哪里啊？”
李刚说了地址。
车没走出去多远，司机刷刷的把四个车窗全打开了，初冬的冷空气灌进来，李刚紧紧的裹住了衣领和袖口。
“您这身上什么味儿啊，这么大！”
李刚不知道怎么回答，旁边的王辉竟然说，
“我们这演戏呢，演流浪汉。”
“演电视剧呢？”
“对。”
“演电视剧也没必要弄这么臭啊，观众他又闻不到。”
“导演让弄的。”
“哪个电视剧啊？”
。。。。。。
这个王辉，说起胡话来是一串接着一串，他就这么和司机周旋着，出租车开出去好远，他们都还在相谈甚欢，一句接着一句的侃。
时间过去大半个小时，汽车停在一个小区跟前。
李刚付了钱，两个人下车。
“您就跟导演说，这味儿太大了，这不行，拍戏也没必要弄成这样啊！”
“您说的对，我跟导演好好建议建议。”
两个人还侃呢。
“那行喽，再见喽，您也是够惨的，到哪找这么一身臭衣服糊身上，难受不难受啊。”
“不难受，呵呵，不难受。我们这也是为了真实！”
出租车开走了。
李刚瞪了一眼流浪汉，
“嘿我说王辉，上学的时候，没发现你这么能说啊，你这几年疯人院住下来，别的不说，胡说八道，骗人的本事见长啊。”
王辉苦笑一下，并未说什么。
他领着李刚来到一座楼前，进了单元，上了三楼，
“我真不想回家。”
“你还是回吧，回去洗个澡，身上这身衣服扔了吧，穿件干净的。”
“我回去了他们又把我往疯人院送。”
“那你别表现的那么疯啊，你告诉他们你已经好了。”
李刚抬眼看着两户人家，问，
“左边还是右边？”
流浪汉一指右边，李刚上去就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
“谁呀？”
中年妇女的声音，浑厚而有力。
李刚捅了一下王辉，
“说话呀。”
王辉低着头，没动静。
李刚只好大声说，
“阿姨您好，我是李刚，我送王辉回家来了！”
“谁？”
“王辉！我送王辉回家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先是一愣，接着一把抱住了流浪汉。
女人眼泪就下来了，
“你跑哪去了，我们天天找你找不见！”
王辉不说话，一双手，放在女人的背上轻轻安抚着。
“疯人院说你跑了，我们就找呀，疯人院周边几十公里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你的人影，我们还去电视台做了寻人启事，你跑哪去了啊？”
中年女人的哭泣，无奈又彷徨。
“妈，我就在咱们市呢，没跑远。”
“那你怎么不回家？”
“我怕你们又送我进疯人院！”
从学校出来也快十年了，李刚看了看王辉的样子，看了看王辉母亲的样子，心里不禁的为王辉感到可惜，当年他们可都是北方理工大学的高材生，因为一个女生，还是暗恋的女生，落魄到现在的境况，真的，好惨。
不知道萧然地下有知，会怎么看。
“阿姨，人我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照顾王辉。”
王辉的母亲满脸感激的看着李刚，
“你是我们辉的同学吧？”
“是的阿姨。”
“真的感谢你啊，送我们辉回家。”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来来来，进家里坐会儿啊。”
“阿姨，我就不坐了，我刚下夜班，困了，要回家睡觉了。”
李刚拍了拍王辉的肩膀，
“你好好的啊，我走了。”
他并没有和王辉再约时间，对李刚来说，把王辉送到家，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毕竟同学一场，要是王辉再那么流浪下去，是李刚不想看到的，可是对于王辉那些疯话，李刚是这么觉得的，或许他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想想自己说的话，恐怕自己都会被自己逗笑吧，喜欢的女孩已经走了，逝者已逝，生者当坚强。
李刚是坐地铁回去的，能省还是要省点，进地铁站的时候，李刚想了想儿子的择校费，好吧，还是要努力工作，至于初恋女友死了又没死乱糟糟的事情，还是随风飘散吧。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厂里发了新的工作棉服，李刚穿着棉服去巡检，还是冷的直打哆嗦，没办法，这冬天来的太猛烈了。
不过，他可不让老婆孩子受冻，上个星期，他们一家人去逛商场，给老婆和儿子都购置了新的羽绒服。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月，李刚已经将王辉忘得一干二净。
他答应和人家再约时间的，可是他忘了。
王辉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天李刚歇班，送了儿子到幼儿园，正往回走，王辉出现在面前。
“你以为我忘了吗？”
李刚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人。
王辉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还戴了一帽子。
“嘿嘿，你怎么穿这么厚实。”
“冷啊。”
李刚笑了，
“找我什么事？”
“你说好跟我另约时间的。”
“老同学，看样子你也恢复正常了，你要再对我讲那些疯话吗？”
“我不，但我要带你去见萧然。”
“萧然已经死了。”
“她没死，我带你去见她。”
躲是躲不掉了，就顺着他来，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李刚这么想着，嘴里说，
“行，你带我去见她。”
本来今天还想回去学学系统图的，厂里过一段时间要考试，嗨，又碰见这倒霉玩意儿，只能算了。
“你上回说萧然在什么地方来着？”
“在夜总会。”
“哦，在夜总会干嘛？”
“当舞者。”
“哦，好，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当流浪汉的时候，四处流浪，那天正好走在那个夜总会旁边，看到萧然进去了，我就跟进去了。”
八成是个长相相似的女孩，这疯子，就认为是看到萧然了，
“夜总会让你进去啊？”
“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进去的，后来保安把我架出来了。”
“你跟萧然说话了吗？”
“没有，就看着她跳舞了，本来想和她说话，可她挺忙的，我也是一副流浪汉的模样，夹在人群当中，萧然没注意到我。”
“没说话，你就那么确定是萧然，不是长相类似的女孩？”
“你见了就明白了。”
王辉拿出手机叫车。
“远不远啊？”
“不远，就在昌河体育中心那。”
昌河体育中心，嗨，红灯区，那一带净是灯红酒绿的地方，酒吧，迪厅，夜总会，不一而足，李刚没去过呢，只听同事们讲过。
不一会儿，车子到了，王辉给李刚打开了后座车门。
李刚说了声谢谢，坐了进去。
“两位要去哪啊？”司机问。
王辉说了地址。
“哟，您二位大白天去那地方干嘛呀，大白天都不开门的。”
“我知道，你开就行了。”王辉说。
“对呀王辉，夜总会白天不开门吧，咱们要不晚上再过去？”李刚问。
“先过去吧，咱们找个酒吧，我还想跟你说一些其他的事情。”
“说什么呀？”
“到了再告诉你。”
“好吧。”
车行在冬天的大街上，车子里暖气开放，李刚陷在后坐里，温暖而舒适，就差睡过去了，不过对于要去的地方，他充满了好奇，这好奇让他暂时的精神抖擞。
“王辉你可真是，你这稍一打扮，人模狗样的嘛，干嘛之前那么折腾自己？”
“我也不想的。”
“你家人没再要送你进去吧？”
“我告诉他们我好了，我妈信我，可我爸不信，要送我回疯人院检查去，我今天是跑出来的，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你呀，就不能和他们好好说，别跑了，你都多大了。”
“我三十啊，跟你同岁。”
没过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李刚和王辉下了车。
王辉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夜总会，
“诺，就是那个，咱们晚上过来吧，现在，跟我去酒吧。”
李刚跟着王辉，
“看不出来，你小子对这一片挺熟啊？”
“嘿嘿，我当流浪汉的时候，就经常在这边瞎晃悠，不瞒你说，我是来看美女的，这地方美女多的，看的眼花了都看不过来。”
他们转过两个街区，才找到一家白天营业的酒吧，酒吧里光线昏暗，李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喝什么？”李刚问。
没想到王辉来劲了，
“人头马还是轩尼诗？”
“哈哈。”
李刚干笑两声，
“我开玩笑的，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喝点饮料吧，咱们谈事情。”
“好吧。”
他们点了两杯橙汁。
“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没等饮料上来，李刚就焦急的问王辉。
“你记得刘明吧。”
“咱们同班同学刘明？”
“对。”
“记得啊，怎么了？”
李刚想起王辉之前说的疯话，什么刘明也喜欢萧然，得不到就杀了她。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李刚想了想，刘明可是个学霸，上学的时候，成绩好的没话说，没毕业就被保送了中科院的研究生，不过此人平时不苟言笑，是个清高的人吧。
“还好吧，听说他研究生毕业，面对各种国外机构的邀约，都没去，最后留在了国内的科研机构，说起来，也是个爱国人士呀！”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饮料上来了。
“你了解啊？”
“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比你了解。”
“那你说说，刘明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阴险小人，像爬虫一样恶心。”
“怎么讲？”
王辉啜了一口橙汁，
“我从大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这个人学习虽好，可是没朋友，不是因为生性孤僻，而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起大家，你们都被他那老实巴交的外表骗了。”
李刚心里黯然一笑，我们都被骗了，就你清醒，呵呵。
“我喜欢萧然你知道吧。”
李刚点点头，想起当年萧然死后，王辉像是疯子一样的冲进警戒带，他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东西，两眼发直，一直盯着萧然的尸体，好几个警察把他按在地上，他才一点点的冷静下来。那时候，李刚才知道，萧然还有这么个暗恋者。
“正因为我喜欢萧然，我才注意到刘明这个卑鄙的家伙。他看萧然的眼神不一样，那眼神，就好像要把萧然吃掉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他还经常跟踪萧然，他跟着她去图书馆，跟着她回宿舍，有时候，她出去逛街，他也跟着她，就像恶心的爬虫一样阴魂不散。”
“萧然就没发现？”
“你说什么？”
“刘明这么跟着萧然，萧然一直就没发现吗？”
王辉沉吟片刻，讲，
“刚开始没发现，后来应该是发现了，她跟他交涉过。”
“可是，萧然从来就没对我说过啊。”
对李刚来说，王辉讲的一切，都如同天方夜谭一样不真实。
“你呀，空做一场萧然的男朋友，她估计也不想让你担心吧。”
这男朋友当的，李刚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萧然死后，她的日记不见了。”
“她还有日记？”李刚头更大了。
“有哇，我真不知道你这男朋友是怎么当的，你对自己的女朋友一点都不了解。”
李刚想了想自己的初恋，美好吗？当然美好，或许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可萧然一向都很乖巧啊，根本没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怎么发现她有日记的？”
“我从大一就开始观察她了，有时候晚自习，别人走了，她就是不走，伏在桌子上写东西。”
“她有可能是写作业啊，你怎么就确定是在写日记。”
“我看到过啊，有一天我假装从她身边经过，她估计写的太入神了，我就看到那笔记本上有日期，左边是昨天的日期，右边就是今天的，她一直在写，我在她跟前停留的时间有点长了，她就抬起头瞪了我一眼，叫我不要偷看。”
“你口口声声说刘明跟踪萧然，我看，真正跟踪萧然的人，是你吧。”
李刚突然很生气，在王辉面前，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很多事情蒙在鼓里。
“我。。。我有时候也跟，但我不像刘明啦，他那种是变态啦，我这不是。”
“你跟，别人也跟，你说别人是变态，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吗？”
“我不管，反正我知道刘明是变态，我不是。”
李刚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这谈话该如何继续下去，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萧然，可照目前来看，他是一点都不了解，萧然写日记他都不知道。
“你刚才说日记不见了。”
“对，我跟警方说了，说日记里可能有线索。”
“什么线索？”
“萧然是被谋杀的线索。”
“被谁谋杀的？”
“刘明。”
好吧，又回到原点了，王辉对刘明恨之入骨，这一点，李刚还是能体会出来的。
“警方没找见日记？”
“没有，萧然的日记消失了，就好像空气一样，凭空不见了。但我知道是谁拿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刘明拿了，这个卑鄙小人，他为了毁灭证据，早就把方丽的日记偷偷藏了起来。我那时候要求警方严查，可是警方问过萧然的父母，两位老人也不确定萧然有记日记的习惯，再加上我那时候精神出了点问题，警方就没把我说的当回事了。只以为我是悲伤过度已然疯掉了。”
“日记还在刘明手里？”
“对。”
“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如果真像你说的，刘明为了毁灭证据，他干嘛不一把火烧了萧然的日记？”
“你不了解刘明，他这个人有种变态的嗜好，他也喜欢萧然，就我所知，喜欢的要命，萧然的日记，就仿佛她的第二生命似的，我想，刘明必然会珍藏的。”
“他喜欢的要命，怎么舍得杀了她？”
刘明瞪了李刚一眼，恨恨的说，
“李刚，你别忘了，你那段时间一直在叫萧然出去与你同居，弄的全班人都知道了，我想，让刘明狗急跳墙的原因，大概就出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萧然要与你同居，刘明恼羞成怒，杀了萧然。”
“可萧然当时并没答应我啊，我们俩还因为这件事情大吵一架。”
“或许萧然决定答应你了，只是你还没听到，她就被杀了。”
“刘明，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
“谁说我没有证据？”
“你的证据是什么？”
“那本日记，找到萧然的日记，就能把刘明送上法庭！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唯一能抓住的刘明这变态的破绽！”
王辉情绪有些激动，吧台那边的人在往这边看了。
李刚拍拍他的手臂，安抚他。
“你先别着急，日记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就如同你所说的，日记可能还在刘明手里，可只是可能，如果不在呢，对不对？”
“肯定在，刘明这变态，说不定每天晚上还拿出来偷偷看呢。”
“好吧，可大家都这么久没联系了，咱们不能上门就问他要日记吧，只能从长计议了。”
“不用从长计议，李刚，我当流浪汉那段时间，早就把刘明的工作单位摸得一清二楚了，他就在本市一家科研机构上班，我带你去，你想办法把日记搞出来。”
“你什么都计划好了是吗？”
王辉点点头，
“李刚，你没住过疯人院，你不知道那里面的滋味，我住了好几年，才发现生命不过如此，要么使劲儿找死，要么使劲儿活下去，我选择使劲儿活下去，同时，我也没忘了我爱的人，萧然，她是被谋杀的，我要找到让我发疯的凶手，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为什么找我？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还有儿子，我有老婆。”
“因为你是萧然的男朋友，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了吗？”
“可是。。。。。。”
王辉打断他，
“不用可是，李刚，咱们今天话基本上已经挑明了，你能帮我，我谢谢你，你不能帮我，现在可以转身就走，说不关你的事，我不会怨你的。”
李刚想起萧然的坟墓，想起自己每过一段时间就过去，看看萧然，同她讲话，讲着讲着就哭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不是忘了她，而是在内心深处给她留了位置，永远的封印起来了。
“我不知道，天哪，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讲就好像天方夜谭，我不知道萧然曾写日记，我不知道刘明，还有你跟了萧然那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咱们的努力会不会有结果。”
“可总是个机会，不是吗？”
“好吧，咱们可以试试。”
几天以前，李刚还以为王辉是个疯子，可现在呢，他已经开始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了，谁知道呢，世事无常，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夜色很快降临，红灯区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李刚没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王辉要带他见萧然。
对于这个事情，李刚心里是有准备的，这个世界上长相类似的人太多了，王辉可以拿萧然的日记来唬他，不过这件事情，李刚能确定是搞错了，否则，自己经常去陵园看的是谁？
他们出了酒吧，华灯初上，酒吧一条街上各种灯光亮着，就好像一幕幕奇幻的灯光秀，各种酒吧都绞尽脑汁的让自己的灯光看起来独具特色。
“你做好准备啊，一会儿见了萧然，可不要太激动啊。”
王辉笑着说。
“见了再说，是不是还不一定呢，你就那么确定？”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们说的可是大活人哪，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好吧，你见了就知道了。”
“快到了吗？”
“左拐，快到了。”
他们很快到了那家夜总会门前，门口围着几个保安，肥头大耳肌肉壮硕，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王辉绕过保安就进去了，李刚也跟着进去。
这夜总会还挺大，分成上下两层，一层是舞池，二层则是一圈雅座，舞池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舞池中间的高台上，有舞女穿着很少的衣服在上面舞动，李刚看的眼睛都直了，他没来过这种地方。
“嘿嘿，好看吧！”
王辉对着李刚的耳朵嘶吼，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音乐声实在是太大了，还很有节奏，震耳欲聋。
李刚点点头。
王辉脸上一阵讪笑。
“走吧，我们去二层，从那里看一层，那才叫享受呢。”
王辉驾轻就熟的上楼，仿佛这里是他家一样。
“你对这里很熟悉嘛！”
“嘿嘿，这地方，我没当流浪汉之前，就来过，咱们上学那会儿，我也经常来。”
李刚回想起来，大学的时候，王辉的家境不错，一身的名牌不说，就连用的笔记本电脑，都是来自国外的限量版。
“你就从没想着，从这里给你找个女朋友？”李刚朝着王辉的耳朵大声喊道。
“这里是玩的地方，女朋友，嘿嘿，不好找的。”
就这么一个纵情声色场所的富家公子，却一直暗恋着萧然，并因为她的死而发了疯，还被送进了疯人院，李刚不由的感慨，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会爱上谁，不是吗？
“你那天说你一身流浪汉的打扮就进来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对这这么熟，完全有可能溜进来。”
王辉招手叫服务员。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瓶酒，两个杯子，一桶冰块，放在桌子上。
“存酒，我前两天刚来过，我想摸清楚萧然的表演规律，好带你来。”
“不喝酒了吧，咱们是来看人的。”
“喝点吧，还有一段时间呢，萧然她们的表演是压轴戏。”
王辉给李刚倒上酒，放了冰块进去。
李刚坐在二层的雅座里，转头看一层的舞池，人群黑压压的一层层蔓延开来，在舞池的中央，还有四个角上，分别有五个高耸的舞台，舞台上各有一名舞女，她们有的穿着黑丝，有的穿着白色的闪亮蕾丝，有的甚至穿的尼龙，薄薄的一层，裹在丰满的身体上面，她们极尽娇柔的舞动身体，舞池中间的人伴随着她们起舞，其中不乏一些男性朋友盯着舞台上的舞女看，眼神发直，哈喇子直流。
当然，舞池中间，舞池里也不乏美女，一些社会上的所谓社交名媛，各种网红，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在舞池里勾魂摄魄，有些是带着男朋友来的，有些则是闺蜜之间的聚会，带男朋友来的明显收敛了很多，一群闺蜜呢，则笑吟吟的讨论，谁又被搭讪了，谁又问她要微信了，谁请她跳舞了，一个个随着音乐舞动身体，各种尤物争奇斗艳。
“你这二楼的位置可真不错，能看到全貌，我甚至能看到这建筑的整体架构！”
听李刚这么说，王辉笑呵呵，
“你这个书呆子，看美女！看什么架构，你脑子有病吧！哈哈哈哈哈！”
李刚指着下面的舞池，
“这么多美女，你就从来没动过心？”
“没有。”
“为什么？”
“这是玩的地方啊，不是动心的地方。”
王辉押了一口酒，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瞪着李刚，
“我说老同学，你不会动心了吧。”
李刚瞧着舞池里领舞的那五个美女，穿的那么少，身体摇晃起来，顾盼生姿，真的是美人中的美人，尤物中的尤物，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吧，他哈哈一笑，
“我第一次来，你就带我看这么香艳的场面，有点吃不消哦。”
“一会儿萧然出来了，你更吃不消。”
“你就那么确定是萧然。”
“当然，不是萧然就见鬼了！”
“可是，她为什么来这种地方跳舞啊？”
“我也不知道，上次本来想找机会问她的，她跳完就走了，今天看能不能和她说上话。”
好吧，话还没说上呢。
萧然好看吗？在李刚看来，萧然属于那种大气的美女，与舞池中央的这五位尤物相比，萧然的长相只能算一般，但她身上那种气质，却是独有的。你第一眼看了她可能会觉得，不就是个普通女孩，可是第二眼，第三眼，就会越来越被她吸引，等你看了她十眼以上，就只能选择臣服了。
气质，对女孩很重要，这也是李刚当初爱上萧然的原因。
时间过的很快，舞池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五个舞女也换了有两批了，都是雪白的大腿的尤物，李刚喝了点酒，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在等着呢，既然王辉认定一定是萧然，那他可要看看呢。
“出来了出来了！”
王辉在他耳边嘶吼。
舞池里的音乐骤然冷下来，换上了一首慢歌。
随着灯光的聚焦，一排少女，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