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母后看的清明!
那甄家又被人上折子了,说是强占他人良田,以三十六两银子买了他人百顷良田,还有些其他大小事,我就不说出来污您耳朵了!
至于承恩公府……
母后,真不是我不想帮扶,实在是他们家就没一个扶得起来!
文不成,武不就的,都说是读书苗子的那个嫡长孙,读了十来年书,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
庶子倒是不错,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可是考上秀才之后,每次大考都得生病,明显是他家强压着不让出头,我也不好插手不是!”
徒眷这才坐下,先是说了两句甄家的事,随后才微微有些摇头的说起乔木娘家,承恩公家的事。
烂泥扶不上墙,又能怎么办?
甄家虽然出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可的确有能干事的人,对于帝王而言,不怕手下贪污,就怕手下废物无能,办不了事,只要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帖帖,那些许贪污受贿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
乔木指甲轻敲着椅边。
她还真没怎么从原身记忆中获知到多少娘家的事,因为原身都已经入宫将近六十年了,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娘家人,最近二十年,她娘家的父母哥哥也都已经去世,剩下辈分最高的不过是她的侄子辈。
统共就没见过几面,能有多少感情,又能有多少话能聊?
不过面子情罢了。
原身又不可能派密探特地去查看她娘家情况,了解自然不多,娘家具体情况全凭侄媳妇一张嘴说。
“是哀家孤陋寡闻了!
皇儿若有空,帮哀家查一下我那娘家情况,看看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你不好插手,到时候哀家亲自发懿旨下去训斥教训一番!
还有甄家的事,也不要轻拿轻放的放过了,三十六两银子买人家百顷良田,这是何等嚣张?
当地官府就不管吗?
你若是不管,改明儿哀家就亲自发一道懿旨下去训斥,再不然那就夺了你那奶嬷嬷的诰命!
一个嬷嬷竟让家人放肆至斯!
我儿莫忘了,他们作恶虽是招人厌恶诅咒,可别人也会算在你头上,若不是你放纵,何以至此?”
乔木既然要管教她娘家,那自然不能成天憋在这慈安宫中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管,此次,她便是要拿这甄家杀鸡儆猴,顺带着表示她要重新出山,管事的意思。
“母后所言甚是!
不过儿已经退位了,现在朝堂之事都归您那四孙子管,要不回头让他过来给您请安,到时候您详细跟他说说要怎么惩罚甄家!”
徒眷年纪不小了,今年已然六十出头,所以,他是不愿意再对手下老人下手了,只想安度晚年。
因此,便推诿了起来!
乔木抬头看了他一眼,表面情绪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嗤笑了起来,朝堂中的奏章每日都是先送到太上皇案前,太上皇看过后,审阅过之后才能拿给皇帝看。
这皇帝当的跟儿皇帝似的。
今日竟然说朝堂上的事不归他管,真真是可笑之极,敷衍之极。
“也好,正好我们祖孙两也许久未见了,回头也好亲近亲近!”
这一瞬间的功夫,乔木就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帮皇帝,也就是她那便宜孙子,正式坐稳这位置,并且帮他拿到实权。
相信她那孙子只要不傻,怎么着也是愿意跟她合作共赢的。
至于怎么帮忙?
一个孝字,足矣!
要是徒眷知道因为他的推诿让乔木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怕是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推诿的自己。
可惜,他现在不知道,依旧还是情绪正常的聊着和告辞离开。
徒眷走后,乔木也懒得听下面妃嫔勾心斗角的挤兑对方,便伸手抚了抚额头,装作困倦的样子:
“哀家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也远不如往前,说乏就乏了!
你们事也蛮多的,还要管理后宫大小事务,便都早日回去吧,哀家也要回寝宫当中歇息片刻了!”
说完,边上的乔嬷嬷便明白了乔木的意思,伸手就要搀扶乔木离开,而下方的熹太后和皇后也赶紧起身带着众妃嫔恭送太皇太后。
……
紫宸殿内室
“皇祖母真是这么说的?
难不成皇祖母也对甄家颇有意见,想要对付甄家,可为什么呢?”
徒明辉听完暗卫报告不由陷入沉思,不知他这皇祖母想干什么?
“陛下容禀!
甄家只是太上皇奶嬷嬷家,而太皇太后可是太上皇的亲母,如今太上皇甚是优待甄家,却对太皇太后的娘家从不过闻扶持!
想来,太皇太后有些意见吧!”
魏祥身为皇上贴身内监,此时自然得小声为皇上排忧解难。
况且,这也是很容易就能想明白的事,自家儿子对保姆一家好的很,送钱送官的,对舅舅家反倒充耳不闻,毫不关心,这谁受得了?
徒明辉挑了挑眉,眉眼间露出了丝喜意,心下也有了新的打算:
“待会太上皇派人过来就莫要阻拦了,想来应该是让我给皇祖母请安,此乃孝顺之举,怎能拖延?”
魏祥也瞬间明白意思:
“陛下孝心,自不该阻碍!”
能不能扳倒甄家,在朝堂中正式安插下自己的人,恐怕,就得全看他皇祖母够不够给力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他那退位还不愿意放权的父亲派人过来通知他快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然而,徒明辉翘首以待的等了半天,等到吃完了晚膳,都快到翻牌子的时候了,也没有等到那太上皇通知他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烛光之下,徒明辉的脸色显得很差,最后似乎气笑似的笑了:
“呵!朕真是傻了!
朕想念皇祖母,想要见见皇祖母又何须他人通知命令,魏祥,明日早朝结束,先去慈安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动静弄大点!”
徒明辉先前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要是真的这么做的话,很容易就会让太上皇觉得他在太上皇身边安插了人手,随时能知道太上皇在什么地方,又做了哪些事。
可是现在气急之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反正他们父子俩现在距离彻底撕破脸皮也就差一层纸。
不缺这点猜忌。
翌日
退朝后,徒明辉就大张旗鼓的去了后宫,前往慈安宫请安!
乔木的身体到底年纪大了,睡眠也浅,所以早早的就醒了,此时已经悠闲的半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半眯着眼睛,舒适的很。
直到边上伺候的人等全都跪下来,说道恭迎圣安的时候,才知道她那便宜孙子来请安了。
“请皇祖母安!
孙儿登基之后连日繁忙,未曾勤来请安,还望皇祖母莫要怪罪!”
不管如何,他徒明辉的确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过太皇太后了,所以此次再次前来,自然得先告罪。
说话间,他还半蹲下来,帮正半仰在躺椅上的乔木整了整佛珠。
“明辉今日怎么有空来!
莫要多礼了,快坐下,乔嬷嬷上茶,上次的玉泓龙井就不错。
上朝累了吧,待会多喝点茶!
要是饿了,我这也有点心!
你看看想吃什么,不着急,可以让小厨房的人现做!”
乔木昨天在徒眷离开后就想见见现任皇帝了,只是她这做祖母的突然前去总觉得不太好,而且徒眷也说会让新帝过来请安,所以她就没有太着急,静等新帝前来。
如今可不就等到了。
连忙睁开眼睛,三两句话间展示了一下自己为人祖母的慈祥。
这关心的话,愣是把徒明辉给吓的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皇祖母,莫要忙了!
孙儿已经用过了早膳,刚下朝肚中是半点不饥,不过玉泓龙井倒是能来点,今日早朝上跟那些个无能官员费了不少口舌,嘴干的很!
劳烦乔嬷嬷了!”
徒明辉在魏祥搬了个椅子过来并且坐下来后,张嘴便把话题往朝堂上引,希望引起共鸣。
“可是给了你气受!
也莫要太在意,若是实在不喜欢的,打发到偏远地方去就是了。
交趾岭南等地不常缺人吗?”
乔木很懂意思,立刻就顺着徒明辉的话,把两人的话题引到了朝堂之上,也好为接下来他们需要交谈的事情提前做好铺垫。
“皇祖母说笑了!
那些官员未有大错,哪能随意贬斥边域,有些官员就算有错,可势力纠结繁多,朕也是有心无力!”
徒明辉接过乔嬷嬷递过来的一盏茶,没有喝,而是先苦笑着摇了摇头,为自己感到有些可悲。
谁不想做说一不二的帝王?
可是他这皇帝做的实在是窝囊的很,上面有个太上皇压着,下面朝中大臣又不听话,还有那许多老臣倚老卖老,实在是难缠的很。
他这边要是想下旨贬斥,恐怕圣旨还没来得及写,太上皇就得把他叫过去教训一番仁君之道。
乔木知道正戏来了,面色镇定的坐直了身体,语气严肃的问道:
“有错怎能不惩处呢?
对了,昨日你父皇跟我说了甄家的事,说甄家用三十六两银子买了人家百顷良田,这事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还当严惩!
不然今天甄家用三十六两银子买百顷良田,明天是不是就要用三十六文钱买千顷良田,后天是不是就要把这天下都给买下来!
也改成甄家的天下?”
扣帽子、类比之类的活计,乔木玩的不要太熟练,分分钟就把甄家低价买良田的事给延伸到了想要窃国造反上面,思维跳跃的很。
这么一番话,硬是把在边上已经准备好接话茬的徒明辉给惊的张大了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只是想要借着太皇太后的懿旨惩处一下甄家,顺带着安插点自己的人手,可是照太皇太后这话的意思,这是要一巴掌把甄家给拍死啊,还是灭九族的那种拍死。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惹不起,惹不起!
乔木一看徒明辉的神色,就知道他还是心软外带着胆小,可这种事向来都是打蛇不死,反被其伤。
通过回忆原身的记忆,乔木很容易就能分析出甄家如今就是太上皇的左右手,甚至于太上皇之所以还能在朝堂上维系自己说一不二的地位,靠的也是甄家在朝堂当中的运作,若是只略微惩处的话,恐怕反倒会打草惊蛇,引起反扑。
还不如一棍子打死呢!
只要在极短时间内把甄家势力灭掉,那太上皇的左右手就算断了大半,以后,虽然可能还会略微影响朝堂,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说一不二,难以正面抗衡。
不过乔木也没继续说好处,只是静静等着徒明辉的回复。
“皇祖母,您的意思是?”
过了许久,徒明辉才有些不敢置信的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下子,乔木总算是露出了个孺子可教的笑脸:“明辉啊!
你要知道,当世人发现有人作大恶的时候,那这个人必然不是第一次作恶,在过去必然还发生过很多起,只是没有被别人发现而已。
哪天证据确凿,你就拿给我看看,我也好斟酌下什么样的懿旨!”
两个人,都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但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徒明辉经历了刚开始的震惊后,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皇祖母的意思,内心也不由得想要搏一把,若是真能把甄家彻底灭掉的话,那他怎么着也能从他父皇手里夺下大半权柄。
到时候……
光想想都觉得很激动呢。
若是以前,他肯定不敢,因为太上皇不仅掌握的权势比他大,而且还有一个孝字压在他身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嫡亲皇祖母做靠山,足以以孝反击。
“皇祖母教训的是!
对了,昨日听说皇祖母想要了解一下承恩公家的情况,孙儿手里人手还算得用,昨日已经把一些事情整理好了,正好带给您看看!
还有些更详细些的,现在正在边上整理,估计等到傍晚时分才能整理好,到时我看如果时间不晚的话,就派人送到您这边,如果时间已经比较晚的话,明日清晨再送过来,也免得叨唠您休息!”
乔木愿意帮他搞掉甄家,收拢皇权,他徒明辉自然也得投桃报李的,弄些他这皇祖母想要的东西送过来,也好表示合作的诚心。
“你怎么还叫承恩公府?
你父皇也是,那承恩公的爵位不是只能传一代吗,怎么?难不成我那侄子依旧还住在承恩公府里?”
乔木让乔嬷嬷把魏祥手里的那叠东西收下,这才问道。
昨天白天乔木没有深思,可是昨天晚上梳理原身记忆的时候,乔木才知道,原来承恩公这个爵位只有一代,根本不能继承,就是降等也是不能继承的,也就是说,承恩公只能由皇后的父亲当,一旦皇后父亲去世,那爵位就该收回了。
原身的父亲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太后的父亲也已经去世了,所以,如今整个皇朝当中只有现任皇后的父亲这一个承恩公。
其他的,都不该这么叫。
徒明辉顿了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这种事,是真的不好说,不但涉及到太皇太后的娘家,也涉及到了太后娘家,甚至于未来还会涉及到皇后娘家。
按照国家律令,承恩公的爵位的确不能继承,在原承恩公去世之后就该剥夺爵位,但是,朝堂上一般还有另一个潜规则,那就是只要承恩公家的那位皇后还没有被废或者去世,礼部就不会找麻烦,大家也都会默认他们还住承恩公府里。
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就算承恩公已经去世了,但只要乔木没有去世,不论她是变成太后,还是变成了太皇太后,只要没有去世,那礼部,就都不会刻意的去收回承恩公府!
简洁来讲就是,这是给皇后太后,或者太皇太后的面子。
乔木看徒明辉突然有些难堪的神色,也能猜出应该是没搬家:
“看来是没有搬出承恩公府了!
这不好啊,这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开端啊,有了这么个活例在,其他公侯伯爵府恐怕也会有样学样!
民不举,官不究的!
不过也不着急,待会我先看看我那侄子把娘家管成了什么样子!
具体如何处置,等过两天我斟酌好了,会让人通知你的!”
徒明辉原本根本就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这个潜规则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在皇帝母亲或者祖母还活着的时候,就剥夺了舅家爵位,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冷血。
可是如今听乔木一说,这才察觉这种现象造成的恶果已经蛮普遍了,就比如说开国四大国公府,除了史家因为一门两侯的原因把原先的国公府改换成了侯府,其他三家可都没有改过他们府上的府匾。
就说那贾家,贾代化那一脉的宁国府只剩下三等将军的爵位,却还挂着宁国府的牌匾,贾代善那一脉的荣国府也只剩下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同样挂着荣国府的牌匾。
这些,都是不合律法的。
僭越违制,可是大罪!
这一瞬间,徒明辉真的是感觉到了老人家的智慧,甚至都觉得他面前祖母的形象都光辉了许多:
“皇祖母,您说的真有道理!
如今这京城当中,的确有很多勋贵家明明已经降等袭爵了,可是府上的牌匾却是迟迟不改换!
如今看来,却是……”
“没什么不好说的,积年已久的问题,哪那么容易解决。
回头先拿哀家娘家杀鸡儆猴!
别请罪,也别说不敢,哀家只是说杀鸡儆猴,也没让你把哀家娘家给灭了,抓起来教育教育,回头哀家再看看,挑几个资质不错的子嗣培养一下,也好立起来。
哀家还能活几年,他们要是自己不能立起来,等过两年哀家升天了,不一样得被赶出承恩公府?”
这下子,乔木才算大体理清了原身娘家是怎么破败的!
家里得宠的没本事,有点本事的庶子又被打压,一直在吃太皇太后的软饭,等到太皇太后一去,他们家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
可不得撵出去,破败而亡。
“皇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况且,若是直接对承恩公府下手的话,这……这会不会不好?
会不会有损您的名声?”
当然了,徒明辉这么说可不是担心乔木的名声,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名声,毕竟最后动手的可是他。
乔木是什么人,就算以前经历的那些世界一直被乱七八糟的情感纠缠着,那也算是活的够久了,哪能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忙宽慰道:
“莫要担心,到时候哀家亲自下懿旨,必不会让你担了污名的!
也不要担心哀家的名声,哀家这么做,到时候百姓只会说哀家大义灭亲,更何况,这家族就跟老树没什么区别,不把枯枝烂叶,腐烂了的根系砍断,这树啊,就不能重新焕发生机,得腐朽枯死!
哀家这也是为他们好!”
“皇祖母,您实在是太深明大义了,要是朝中勋贵大臣家的祖母都能这般深明大义的话,朕这做皇帝的,哪还有什么要操心的事?”
徒明辉这话既是拍马屁,也是他内心真正的感慨,自古以来,多是外戚内宦专权,有几个皇帝能遇到头脑这么清楚的皇祖母?
“你小子嘴倒是甜得很!
哈哈!若是无事,今日就留在哀家这边吃个午膳吧,自从二十多年前你出宫开府后,除了每年的除夕年夜还能在一起吃顿饭,好像就再也未曾单独吃过了吧!
哀家依稀记得你小时候,大概是三十多年前的时候,你最是欢喜哀家这边的蜜糖酥,只因当时你母妃不让你吃糖,每次来哀家这都要撒娇吃个够,是有这回事吧?
今日特地给你做了点!”
乔木看了下天时,同时也觉得先前对话半点都没有体现出他们两人的祖孙情谊,所以连忙站起来说起了过去的事,补救一下。
昨天刚梳理完记忆,因此,乔木现在对原身过去几十年的记忆了解的十分清楚,甚至比原生自己都要清楚许多,所以才能张嘴就来。
回忆过去。
“皇祖母,那么久的事您都还记得呢,就连我最喜欢吃蜜糖酥的事您还记得,我以为没人记得呢!
……”
徒明辉被乔木话题一引,不由也回想起了三十多年前,他刚进学的时候,最开心的那段日子,想着想着,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那是很久以前了。
蜜糖酥也有许久没有吃过了。
那股甘甜,却从未褪去色彩。
紫薇宫披霞殿
太上皇徒眷听完朴信回禀,冷笑了一声:“这小子又不安分了!
才登基半载,就敢在朕身边安插人手,过去半年没见他往他皇祖母那边去过一趟,昨日我刚说了一次,还没派人去训斥不孝呢,他就着急忙火的过去请安了!
父死还得三年不改其政,朕现在还没死呢,他就想夺权,就想清理朝堂,想一朝天子一朝臣!
真是不孝!不孝!”
徒眷嘴上借着圣人之言控诉徒明辉不孝,可也不想想,若不是他自己死拽着手里的皇权不放手。
哪会有现在这事?
若他早早放权,找个皇家别院住过去,保证现在徒明辉十分乐意给他多表演几年父慈子孝。
“陛下,可要核查一番?”
朴信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大内总管,更是跟在徒眷身边五十多年了,自然对徒眷心思很是了解。
忙问道。
“核查一下,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个背主的出卖消息!
等等,也不一定就是朕这边的人手泄露了消息,当时那么多妃嫔宫女都在,皇后也在……
罢了,别查了,你派人出宫去甄家宣旨,让甄应佳来觐见。
此次有太皇太后撑腰,想来明辉就要忍不住对甄家动手了,我们还得提前准备,这甄家也是真不知好歹,枉费朕对他们一番信任!
随便一查就都是罪处!”
徒眷刚开始的确是以为自己身边被徒明辉安插了人手,但是转念一想,当时他和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在座妃嫔应该都听到了。
皇后太后都在,她们能不向着自家丈夫和儿子吗?指不定就是她们传的消息,所以,实在不好说。
至于让甄应佳过来,那当然是让他赶紧收拾收拾手尾,把他们家贪赃枉法之类的事清干净了,免得回头被徒明辉抓到错处,有太皇太后撑腰,他也不好明面担保。
“诺!”
朴信低头应了一声,便挥手招呼他干儿子米苏过来,让他干儿子赶紧去甄家传太上皇口谕!
……
不说甄家家主觐见过太上皇之后做了哪些事遮掩罪行,乔木在跟自家便宜孙子吃了顿饭后,便趁着正午阳光姣好,坐到窗前,仔细的翻阅起早上刚收到手的娘家信息。
徒明辉调查的很仔细,写出来的信息也很客观,并没有刻意的夸赞修饰,或者说刻意的贬低污蔑。
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很是实在。
原身娘家姓赵,现在当家的是她的大侄子赵洪,而其他侄子,已经被赵洪赶出了承恩公府。
赵洪有一妻四妾八陪房,生有六子三女,其中长子和三女是嫡子嫡女,其余皆是庶出,长子据说很是聪慧,可事实上,念了十来年的书,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只是捐了个监生,勉强投机了个官位。
八品小官。
在这京城当中,八品小官真的是说出去都不好意思,嫌丢人。
其余庶子,除了排行老三的那个有点资质,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之外,剩下的,也都是混吃等死。
倒不是他们不行,主要是被主母打压,再有想法也没用,就像那个十四岁中了秀才的,要不是家里根本没人觉得他考得上,哪能容许他去考试,没看中了秀才之后,就再也没能参加考举人的乡试了嘛!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小事,乔木看了好一会儿,将近一个时辰才把那些资料看完。
看完之后,只总结出一点。
那就是,她这个娘家是真不怎么行,又短视又无知,唯一值得夸赞的也就是胆子小,没怎么敢做贪赃枉法,放贷之类的恶事。
“乔嬷嬷,把司令女官找来,让她把凤印也带过来,我要拟懿旨!”
看完资料又思虑一会,乔木很快打定主意,侧过头吩咐道。
宫中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有明确分工的,管衣服的管衣服,管膳食的管膳食,管医药的管医药,而司令女官的主要职责就是拟懿旨。
乔嬷嬷并不能算进正经女官体系,她只是原身用惯的老人,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并且靠挂一个虚衔正四品女官的职位,本质上并不是一个体系,所以她也不像正常女官那样只分管一部分事务,好好一个嬷嬷,结果被当成了大总管用。
哪边都用的到。
这不,乔木刚吩咐完,乔嬷嬷就迅速把命令下达下去,让边上的其他宫女去把司令女官找过来。
事实上,后宫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后,亦或者是太皇太后,她们只要是有实权的,那手里掌握的女官数量都相当于一个小朝廷。
而且这些女官还不像大臣那样住的老远,叫一声还得许久才能赶到,乔木手里的女官全都住在她这慈安殿中,所以叫一声很方便,没几分钟的功夫,司令女官就带着懿旨,笔墨和凤印印泥赶了过来。
恭敬行礼后,才把东西全面铺开,静等乔木发话,她们也好根据乔木说的话修饰一番写到懿旨上。
“理由你们给我编个,但总之最后的意思是,让赵家分家!
对,就是我娘家那个赵家!
让他们分家!”
乔木现在对他那个大侄子和大侄媳妇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也不会着重培养。
所以,乔木打算先让他们家分家,分家之后,再考察考察,看看被压着的那个,十四岁就考了秀才的庶子,有没有因为这些年的压抑移了性子,如果没有的话,那着重培养的可能就是他了。
至于其他的庶子,乃至于早先就分出去了的二侄子和三侄子两家人,这回头也是要考察一下的。
碰到不错的也能培养。
不拘往什么方向培养,也不一定非要做官什么的,大儒商贾,不同的方向都是可以培养的嘛。
说句实在话,做官反倒才是最危险的活计,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因为站错队,说错话,就出了事,反倒是大儒商贾之流,只要低调些,一般怎么着都不会出事。
“诺!”
司令女官虽然不知道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拟过懿旨的太皇太后为什么会突然拟这份分家懿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给编了个理由写在懿旨最前面,勒令分家写在后面。
“乔嬷嬷,这懿旨你暂且收着!
先别急着下达,等过段时间勒令他们搬离承恩公府的时候一起!”
乔木虽然已经给她娘家定下了分家这一大决策,但也没有立刻就让分的意思,再等等也不着急。
况且,徒明辉早上送过来的那些资料只是相对粗浅的资料,基本属于是个人都能查出来的资料,具体的,还得看看后面他送过来的详细资料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
“诺!”
司令女官只负责拟懿旨,下达的事可不归她们管,所以写完之后就把懿旨奉送到了乔嬷嬷手里。
乔嬷嬷捧着懿旨,又听到了乔木的吩咐,顿时道了声诺!
……
甄家
甄应佳脸色阴沉,脚步匆匆的回来,一进府门,立刻吩咐道:
“多派些人手出去,把我甄家嫡系京官都请过来,准备笔墨纸砚!”
说话间,甄应佳就已经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他要写信把相关事情传递回去,告知金陵那边的主事族人清理后手,不留痕迹。
同时,还得把相关事情告诉他母亲,也就是奉圣夫人,他们甄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太上皇的奶母。
让他母亲向太上皇求情。
半刻钟后,两封信写好,甄应佳叫来得用的人手,吩咐他们立刻快马加鞭把信送回金陵。
这时候,甄家嫡系京官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为防隔墙有耳,他们并没有在大堂或者其他地方商议事情,而是特地进入甄家一处密室当中商议情况。
密室里
依旧还有些迷糊的甄应荣有些疑惑不解的打量了下周围,问道: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还得来这边商议事情?
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
“都给我坐下来!
今天,太上皇招我前去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陛下可能要对我们家动手了,以前一直有太上皇压着,所以,陛下不敢对我们怎样!
可是,这次太上皇压不住了!”
甄应佳一边敲着椅背,一边声音很是低沉,外带着无奈的说道。
“怎……怎么会?
难道太上皇不好了?”
甄应惠有些慌了。
他们家三皇子还没有篡位成功呢,太上皇怎么能就不好了呢?
“闭嘴,这种鬼话也敢说!
这次陛下不知道怎么,竟然说动了太皇太后帮忙,有太皇太后站在身后,便是太上皇也不好阻拦!
我们麻烦大了!
为了以防万一……”
甄应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是大哥,你没糊涂吧?
太皇太后不是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管过事了吗?
我的天啊!
要不是你刚刚突然提到,我都以为太皇太后已经登天了呢!
也对,好像的确没办过太皇太后的国丧,可是一向不管事的太皇太后怎么会突然就被陛下说动?”
“太上皇亲口说的能有错?
别给我打岔,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相当重要,陛下他应该已经开始派人查我们家的错了,你们必须把过去的那些过错全部抹掉!
全部抹掉,听清楚了吗?”
甄应佳瞪了他那弟弟一眼,声音不由放大了些,又强调了一遍。
“太皇太后?
大哥,你说,咱们能不能攻讦一下太皇太后的娘家?”
甄应荣思虑了一会儿,觉得很是不甘,不由出了个馊主意,
“闭嘴,你怎么不蠢死算了!
你是嫌我们家活够了吗?
你要真这么干,太皇太后她还不得跟我们家死磕,她要真撇下脸皮对付我们,谁能压得住!”
甄应佳简直要被自家这个弟弟给蠢哭了,他们这边还没有对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已经要帮忙对付他们了,他们要是再攻讦太皇太后的娘家,那岂不是找死!
要是他们甄家身家清白也就罢了,可是他们家现在自己就是一身的错处,找死也没这么找的。
“大哥!可是我们身上的错处实在是太多了,抹不干净啊!
前段时间我还卡了将近一百万两的盐税呢,可那些钱我一分也没捞到手,都给了三皇子了啊!”
甄应荣被他哥一说,也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觉得事情还是蛮艰难的,因为他们家这些年为了帮助自家妹妹所生的三皇子,那真的是做了很多事,缺钱的时候更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到处设法捞钱。
捞钱嘛!
哪有多少不违法的。
收受贿赂呀,买官卖爵,帮忙处理案子捞人啊,截取盐税,克扣一些地方的赈灾款……
做的事太多了,真的是又多又杂,很难彻底抹平掉。
“必须抹平!
必要时刻,可以多推一些重要人手出来挡灾,你们不要心疼,要是你们不能把这些事情抹平,到时候,我也只能放弃你们两个,把你们两个给推出去了!”
甄应佳是有底气说这些话的。
因为他不但是家主,甄家的各种事他也的确没有插手,虽然他对各中情况全部都知情,甚至有很多事都是他在暗地谋划的,但是他的确从来没有亲自插过手。
表面上,他是干净的。
所以,如果真的壮士割腕,把他这几个弟弟给放弃了的话,那就算所有罪名都暴露出来,他也能够把自己洗白大半,不至于死亡。
不过,现在显然还没有到了那样的地步,所以还有回旋余地。
“大哥,你……
好,我会尽量的!”
甄应荣先是愤怒,但随后也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只能默认。
准备回去就开始脱罪。
甄应惠没说话,但也点头了。
此次商议后,他们甄家几乎一秒钟都没耽搁,一回去就立刻开始动手脱罪,有些实在没有办法脱罪的事情,那就赶紧从家里推出一些家生子去顶罪,结案,销案。
若是徒明辉以前没有任何准备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被他们给混过去,可是也不想想,徒明辉对他们甄家都要恨之入骨了,怎么可能没有提前收集证据,收集他们的犯罪事实,现在销毁,早就晚了。
当天晚上,徒明辉不但把他皇祖母娘家的详细情况全部都送到了慈安宫中,也把甄家的一些相关犯罪事实摘取重点,一起送了进去。
随后,便静静等待。
等待他皇祖母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