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清荷挣扎着要睁眼,可好不容易睁开后还是一片黑,花清荷有些害怕了,难道自己瞎了,头这么疼肯定伤得不轻,头受伤了出什么问题的都有。
花清荷使劲睁眼、闭眼了好几次,眼底清明了些,虽然还是很黑,但能看到一些轮廓,还好,还好,没瞎。
“咕噜噜——”花清荷听到这个声响,心里松了口气,肚子会饿就好。
“咕噜噜——”
花清荷有些饥饿难耐,都叫了这么多声……
花清荷突然一阵惊慌,刚刚那个声音不是自己的,房里还有别人。
房里还有别人,病房里还有别人,花清荷失笑了,真是大惊小怪,看来被人推下楼的阴影是要跟着自己一直存在了,不是单人病房,病房里当然还有其他人。
“姐姐,你肚子饿了吗?”
黑暗中传来一个小女孩娇娇糯糯的声音,离自己很近,花清荷转头要去看,可头疼的好似不受自己控制,稍微动一下就疼,眼前一阵阵泛黑,花清荷不敢动了。
“姐姐——”小女孩的声音又出来了。
“小苗,乖,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黑暗中又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声音有些迷迷糊糊的,应该是被叫醒的缘故。
“哦。”小女孩应答了一声,可一声接一声的“咕噜噜——”一直没有停止。
花清荷听得更饿了,肚子也跟着一起回应,“咕噜噜——”
“小苗,这么饿吗,晚上不是吃了一些的。”
“姐姐,小苗的肚子就响了几声而已,不是姐姐的肚子在叫吗?”
在黑暗中,花清荷的听觉比平时灵敏很多,“稀稀疏疏”,然后是脚步声,脚步声停在自己边上,“清荷妹妹,你醒了吗?”
花清荷有些想笑,听着声音明明是小孩子,怎么还叫自己妹妹,不过花清荷可以肯定,她叫的人就是自己,就挣扎着坐起身,低声说道,“嗯,醒了,刚刚我的肚子也叫了。”
“二叔、二婶,清荷妹妹醒了,清荷妹妹醒了——”
花清荷感受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然后“吱呀”一声,门打开的声音。
“砰砰——”敲门的声音。
接着刚刚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响彻了。
花清荷借着月光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晰了些,虽然看得不仔细,但看居住环境,自己似乎在农村,难道是老家的亲戚把自己接回家了?也不对啊,现在老家的亲戚房子都翻新了,没有平房了呀。
“清荷,清荷。”
花清荷还没想明白,一个身影快速的走进了自己所在的屋子,她手里拎着盏油灯,灯光有些暗,花清荷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看清了她的穿着,是古装。
花清荷愣住了,她虽然才成为设计师助理没多久,但她所在的公司主要是为影视剧提供服装的,古装、现代装都有,虽然她没做过,但跟着学习认识过,所以她有些熟悉,这妇人穿的是一件粗布交领断襦,下身是一条长裙,即使灯光灰暗,但其上补丁叠补丁的实在是不容忽视。
什么时候了农村还有人穿这样补丁垒垒的衣服?即使有也就年老的,可衣服上最多也就一两个补丁,这么多的完全就是抹布,得扔掉了。
“清荷醒了。”妇人坐到炕上,举起油灯仔细看花清荷的脸色,见不再惨白,笑了,“脸色好些了呢,娘看看还有没有烧。”
妇人举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要去摸花清荷的额头,花清荷本能的身子后仰了一下,避开了,实在是不习惯跟人靠得这么近。
而且,娘,什么意思,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娘?
因着灯光近了,花清荷看清了眼前的妇人,这人跟爸爸拿给自己看的照片里的美人相距甚远。
“这孩子怎么了,还难受?”妇人面露焦急,不放弃的继续摸额头。
花清荷这次不躲了,她看得出来,无论怎么躲,今日这额头都得给她摸。
“还好,还好,不烧了。”妇人重新展露笑脸,满脸柔情的看着花清荷说道,“饿了吧,娘现在就去给你端粥,一直在罐里捂着呢。”
“我……”
“咕噜噜——”
花清荷嘴里的话不用说出口了,肚子回答了。
妇人急匆匆起身,拎着油灯往厨房摸去。
“咕噜噜,咕噜噜。”
花清荷回头看去,离自己约半米远的距离还有一张床,不,是炕,借着进门的月光,花清荷虽然看不清炕上的人什么模样,但隐隐约约能看清是个孩子的身影。
“嗒嗒——”
花清荷这才注意到另一个身影,这是刚刚出门去喊人的,但样貌同样有些不清楚。
花清荷现在头脑一片空白,刚刚这些人名字叫的是自己,可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们,那个妇人还自称是自己的娘,花清荷亲妈都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了。
妈?娘?对了还有那衣服,花清荷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在黑暗中久了眼睛多少适应了,虽然看得不甚清晰,但轮廓看得清,是中衣,古装的中衣,看颜色是白色的。
事情不对,自己是被人从十七楼推下来的,怎么可能没有断胳膊断腿呢,这不是自己了,确切的说是身子不是自己了,但芯子还是。
花清荷笑了,苦笑,没想到还能有再来一次的人生,还是不一样时代的人生,上辈子就活了短短二十六载,爸妈知道了该心疼了吧,本以为死了就能跟他们重聚,没想到还活着。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花清荷识时务的接受了,不过就是换个环境而已,上辈子那样艰难的都过去了,这辈子再苦再累再没有着落,也能忍受的。
而且,自己这辈子有娘呢,有家人呢。
花清荷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原本空落落的,没什么温度的心突然有了其它感觉,从来没有过娘呢,但想到这个娘是身子原来的,花清荷又失落了。
“清荷,清荷,粥来了。”妇人一手拎灯,一手端着一个碗进来了,“粥还烫着呢,你可得慢点喝。”
妇人把油灯放到炕上,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花清荷嘴边说道,“快喝,浓稠着呢。”
浓稠?
花清荷睁大眼睛看着那勺所谓的浓稠的粥里只有两粒化开的米,那一大碗粥看下去根本看不到多少米粒的时候懵逼了,是自己对浓稠这个词理解错误了?
想归想,花清荷自发的张嘴吃了,米汤也好,现在这具身体应该是大病初愈,清淡点最好。
“咕噜噜——”
花清荷喝了一会儿突然停了动作了,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孩子。
“小禾、小苗,乖,再忍忍,天快亮了,你们清荷姐姐是伤了身子得吃点好的补补。”田翠竹心里不忍,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这般安慰。
“二婶,我们知道的,我们不饿。”罗佳苗懂事的说道。
可花清荷听着这娇糯的声音,实在下不了口,也差不多吃了半碗了,反正天快亮了,等早饭吧。
“给她们俩喝,她们刚刚肚子都叫了。”花清荷推了推碗说道,“我差不多了,反正天快亮了。”
田翠竹怜爱的看了花清荷一眼,然后端着碗去了另一张炕,“小禾、小苗,来,这半碗你们分了。”
“二婶,真不用,清荷妹妹可是已经一天没吃了,得多吃些。”罗佳禾摆手说道。
“大病初愈不能一下子吃太多的。”花清荷出声道,“你们吃。”
田翠竹也笑着附和,“吃了吧,再不吃都要凉了。”
“咕噜——”罗佳苗使劲咽了口水。
见小妹这般样子,罗佳禾道谢接过碗,拿起勺子喂罗佳苗。
罗佳苗虽然才六岁,可已经懂事了,自己吃一口,罗佳禾递过来第二口的时候用小手推了推道,“姐姐吃,我一口,姐姐一口。”
罗佳禾笑得欣慰,两姐妹一人一口把半碗粥分了。
“二婶,白米粥真好吃。”罗佳苗伸舌舔了舔嘴唇笑得满足。
花清荷有些了解这户人家的经济条件了,是连饭也吃不饱的。
田翠竹拿回碗交代两姐妹快些睡,然后回到花清荷的炕边上,“清荷,头还疼不疼?”
花清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田翠竹摸自己额头的时候,虽然动作轻柔,可有一个地方格外的疼,等花清荷摸到纱布的时候心里有数了,摇了摇头,“不是很疼了。”
田翠竹闻言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清荷啊,你别难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佳安去的时候是笑着的,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十三岁,可因为你可是多活了两年呢。”田翠竹哽咽说道,“你万不可再做傻事了。”
做傻事,看来原身是自尽的,撞头自尽。
可这些事花清荷什么都不知情,看着田翠竹难过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她并不想骗人,可也无法将这么怪诞离奇的事说出来,只能说道,“我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得了?”田翠竹疑惑问道。
“什么都不记得了。”花清荷摇头说道说道,“我不认识你们。”
田翠竹震惊了一下,“怎么又不记得了。”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是伤了头的,“也好,不记得了也好。”
花清荷这下真的惊诧了,什么叫又不记得了。
“你到我们家的时候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当时也是伤了头,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次又伤了头,哎,明日让大夫再来瞧瞧,也不知道要不要紧。”田翠竹担忧道。
“不用请大夫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经没事了。”花清荷说道,一来这个家都已经穷得吃饱饭了;二来头的构造十分复杂就算是医疗技术先进的现代都不一定看的好,更何况这个时代呢,没必要费这钱,纯属浪费。
“真的没事了?”田翠竹问道。
“真的,头不是很疼了,就伤口这有些外伤而已。”花清荷指着包了纱布的那块说道,“而且人也舒坦了,烧都退了,就是现在身子还有些虚,多歇歇也就好了。”
田翠竹见花清荷说得头头是道,相信了她的话,“好,娘知道了,快些睡吧,对了,我是娘,以后叫我娘。”
花清荷僵硬的点了点头。
等花清荷睡下后,田翠竹才拎了油灯出去了,给她们关上门。
“清荷姐姐,你真的又不记得了吗?”见田翠竹出去了,罗佳苗低声问道。
“嗯,不记得了。”花清荷说道。
“清荷姐姐,我是小苗,罗佳苗。”罗佳苗娇娇甜甜的说着自己的名字,她知道虽然清荷姐姐不记得了,但心地一如既往的善良,刚刚让自己和姐姐喝粥就能看出来,“清荷姐姐,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我。”
“你能知道什么。”罗佳禾轻点了自家妹妹的脑袋,“清荷妹妹,我是你小禾姐姐,罗佳禾,我比你大一些,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
“好,那我也姓罗吗?”花清荷问道。
“嗯,冠了我们罗姓的,清荷妹妹当初来我们家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你这名字是堂哥,就是佳安哥哥取的。”罗佳禾低声说道。
“佳安?能跟我说说他吗?”花清荷问道,毕竟原身是为了他自尽的。
“当年你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十一岁,记得很清楚,你满头的血,当时是二叔抱着你来的,说是在沟里发现你的,请了大夫来,你昏睡了两天才醒,醒过来的时候懵懵懂懂的,问你什么都不知道,连名字也不记得了,二叔和二婶就收留了你。”
“堂哥是二叔、二婶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但从出生以来身子就不好,大夫都说即使拿药吊着,堂哥也活不过十三,你来的那年堂哥正好十三,身子骨非常弱。”
“奶心疼,请了邻村有名的神婆来,神婆说如果冲喜的话能多活一段时间,可哪有人愿意嫁给堂哥冲喜啊,二叔、二婶也不想祸害别人。”
“然后就想到清荷妹妹你了,二叔和二婶是拿你当闺女疼的,想着如果你愿意,名义上给堂哥做童养媳。”
“等堂哥走了……你就是闺女,二叔和二婶问了你的意思,给你解释了童养媳的意思,你一口就答应了,你跟堂哥关系很好,冲喜之后,堂哥的身体还真好了些,至少能下床走几步了。”
“不过你终究小,不太懂,半个月前堂哥去了,你哭得很伤心,给堂哥送葬后,回来的路上,村里那些嚼舌根的说了些有的没的,前天夜里,你就自个儿撞墙了。”罗佳禾絮絮叨叨的说道。
花清荷算是把这原身的状况了解了一下,不过罗佳安的爹娘能对自己好,也是他们心善,花清荷小时候可是见多了人情冷暖,家里多一双筷子那可是天大的事,谁家都珍惜粮食,花清荷那时候小,亲戚家不富庶,但至少还是能吃饱饭的,这样的人家都是能省一分是一分的。
花清荷想起刚刚田翠竹那身补丁垒垒的衣服,小禾、小苗那一声声交叠的肚子叫声,那碗稀溜溜的白粥,这样清可照人的白粥都让小苗高兴的像是珍馐美味了,不知道这家是有多穷。
花清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外面已经大亮了。
花清荷睁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起身转过去看后面的炕,已经没人了,炕上的破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
现在天亮了,能看清楚了,花清荷仔细看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个房间大约三十平方米大,靠墙处一边垒了两张坑,另一边则是开了一扇门和一扇窗,然后偌大的房间就一个破旧的木箱子,箱子盖上那一道大裂缝,花清荷坐在炕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房子是土坯房,屋顶是茅草盖的,非常简陋,花清荷只有小时候在农村居住的时候见过爷爷辈的人住这样的房子,可没过几年,几乎家家都推倒造起了水泥房子。
花清荷不知道现在具体什么时间,房间虽然有窗,可窗很小,小得都钻不出头的那种,虽有阳光透进来,可不到日头。
看完房间,花清荷就开始看自己,看现在的自己,就是罗清荷的身子。
有些惊讶,因为皮肤白皙,双手纤细白嫩,一点儿看不出是农家人的手;此时的自己正穿着一套打了补丁的白色粗布中衣,看了看身量,也就之前田翠竹她们说起过的,十岁左右。
身上盖着的薄被,瞧着是几大块碎布拼接成的,有缝痕,好在颜色和材质是同样的,是蓝色粗布,就是洗的泛白了;被芯是棉花吧,花清荷捏了捏,硬邦邦的,应该是老棉花了。
掀开薄被,炕上垫的被单也是碎布拼接缝成的,颜色是白色的,至于被单底下,花清荷掀了一角被单起来,是稻草。
虽然条件不好,但至少干净,花清荷看了炕上的铺盖,炕下的泥地,不远处的木箱子,就连那扇窗户,都没什么灰尘,可见主人家的勤快。
按理勤劳致富啊,怎么还这么穷,花清荷暗忖。
花清荷虽然头还有些晕,但不想躺着了,她本就不是一个能躺得住的人,而且她也想看看外面,不知道现在是在哪,没想到她也能重生成为古代人,不知道古代是怎么样的。
炕上有一件蓝色交领断襦和一条同色的布裙,无一例外都是有补丁的,个数还不少,不过比昨晚田翠竹的一身好多了,补丁怎么也少了有一半。
花清荷心底有些热乎劲,疼孩子的都是好父母,特别是这重男轻女严重的古代。
花清荷把断襦套在中衣外面,然后直接在中裤外面套上布裙。
炕下放了一双草鞋,花清荷脚上是穿了袜子的,古代的袜子是不紧贴的,好在有带子绑,但花清荷穿着这样的袜子直接穿草鞋,总有些不习惯,不贴身,感觉走路不稳当。
这也是花清荷第一次穿草鞋,真是新奇的体验,本以为会刺脚,却意外的柔软。
花清荷收拾好自己,转身把炕上的被子也叠好了,要出门前意识到自己还是披头散发的,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梳子,头绳都是有两根,就在枕边。
花清荷手还算巧,直接手抓,绑了个双平髻,屋里也没有镜子,但花清荷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当初能面试成功助理的职位,自己手巧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所以即使是手抓的见人也不成问题,就一把打开了门。
“吱呀——”伴随着开门声的,是徐徐涌入的微风,微风拂面,很舒服。
花清荷不敢闭眼享受,因为她可忘不了昨晚自己就是因为坐在窗边感受微风,然后被人推下楼,摔死,接着就在这张炕上醒了过来。
在开门的瞬间,花清荷就看到了外面的景象,黄泥地的院子,也不能称之为院子,因为没有围墙,一眼望去直接能看到大约五六米开外的泥泞小路,和小路另一边的一条小溪和溪边的小树林。
现在应该是春季,举目望去都是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看完远处的景,花清荷就看近处的,也就是这个家。
六间土坯房,背后三间是坐北朝南的,左手边的三间是坐东朝西的,右手边则搭了两间草屋,一间没门的敞开式的是厨房,就并排搭了两台灶,额,本来应该放锅的地方空着,看样子是收起来了;另一间有门,但就虚掩着,花清荷上前打开,还没看,冲鼻就是一股子味,是茅房,不过除了当做茅房,也充作堆柴间,垒得高高的柴火足足占了半个屋。
这厨房和茅房隔了也就一米距离,也太近了吧,这味道怎么受得了。
看完草屋看土坯房,刚刚花清荷自己出来的那屋是正对小路,坐北朝南三间的中间那间,左右两间都关着门,门上挂着锁。
坐东朝西的那排三间,有两间也锁着。
这是家里没人就自己一人吗?
花清荷闲来无事,绕着土坯房转圈,转到后面,这后院不小啊,数了一下五拢地,鲜嫩的蔬菜长得正好。
后院有条路,也不算路,就是走过人,隐隐约约能看出一条路,这条路通往的应该是山上吧。
这是住在山脚啊,风景不错啊,依山傍水。
不过这座山可真大,花清荷举头看去,都有些耸入薄云的感觉,怎么也得有一千米高吧,不仅高还广,反正朝着两边绵延,根本看不到边。
“吱呀——”花清荷听到了开门声,没一会儿就从前院传来焦急的呼唤声,“清荷,清荷——”
花清荷从后面转过来,是昨晚的那个娘。
“清荷,怎么起来了,得躺着,大夫说了这几日都不能下床的。”田翠竹担忧上前搂住花清荷就要往屋里带。
花清荷在田翠竹扶住自己的瞬间,僵了一下,似乎很久没有人这样搂过自己了,真有些不习惯,但相贴的身子,感觉有些温暖。
这般近的距离,花清荷也仔细看了田翠竹,衣服还是昨晚那套,补丁垒垒,脸有些黄黑,一看就是劳动人民长期晒太阳的肤色,还很瘦,脸上颧骨凸起,脸颊有些凹陷。
脸上皱纹也有不少了,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鱼尾纹蛮深的,瞧着样子得有四十了吧,但想到昨晚罗佳禾说的罗佳安的年纪,古人成亲又早,田翠竹怎么也只有三十多一些吧。
花清荷看得时间久了些,回过神来就直接对上田翠竹柔和的双眼了。
花清荷忙移开了视线,低声说道,“我没事了,躺着不舒服,还是得适当动动的,这样更有利于恢复。”
有利于?恢复?田翠竹听不太懂,清荷再次失忆后的话更难听懂了呢,但田翠竹还是听得很高兴,清荷这般瞧着更精神些。
“那只能站一会儿,等等还是要去床上。”田翠竹叮嘱道。
“嗯。”花清荷点了点头。
“对了,我去给你端早饭。”田翠竹看着花清荷坐到炕沿上,就出去进了那列坐东朝西三间房的中间一间。
“啪嗒——”一声的开锁声,没一会儿,田翠竹端着一只掉了一小角的陶碗进来了。
“清荷,来,快喝,娘在屋里的小炉子上闷着的。”田翠竹舀起一勺白粥,就跟昨晚一样的稀粥,吹了吹,递到花清荷嘴边。
花清荷还是不习惯,昨日是没什么力气,又饿的狠了,所以本能张嘴喝了,可现在已经有些恢复了,花清荷真有些下不去嘴。
“我自己来吧。”花清荷摊开双手看着田翠竹说道。
田翠竹就把碗放到花清荷手里,不放心的叮嘱了句,“端牢了。”
不然白粥倒掉了,田翠竹准心疼死。
“嗯。”花清荷接过泛着热度的陶碗,开始舀粥喝。
没一会儿基本都是米汤的白粥就见底了,花清荷小小的打了个嗝,其实差不多是喝水喝饱的,但至少也有饱感了。
花清荷端着空碗问道,“我去洗碗,对了,碗是去哪里洗的?”
田翠竹一惊,慌忙抢过花清荷手里的陶碗和勺子,认真叮嘱道,“娘会洗的,你别洗,家里的任何碗你都别洗。”
田翠竹拿了碗快速的出门,在灶台边的一个蓄积了水的木盆里两三下就洗干净了,然后拿进了她自己的房里。
花清荷看着田翠竹伶俐的背影,有些疑惑,随即恍然,应该是担心自己再做傻事,所以不让自己碰碗,碗敲碎后可是很锋利的。
花清荷心底又是一暖,自己重生在了一个好家庭。
花清荷出了屋子,田翠竹也出来了,就跟在田翠竹身边,指着自己身后,还有左手边的屋子问道,“这些屋子里住的都是谁?”
田翠竹看着花清荷懵懂的神情,有些心疼,这孩子也是个受苦的,撞得狠了就不记得事了。
田翠竹耐心的重新介绍了家里的人。
花清荷知道了,这个家年纪最长的是爷爷罗老田和奶王桂花。
罗老田和王桂花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老大罗长根,老大媳妇刘兰,两人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罗佳地,今年十八岁,去年初刚成的亲,娶了刘香香,今年年初生了个女儿罗小杏,是个刚满三个月的小娃娃;二儿子罗佳树,今年十六,还没娶媳妇;两个女儿就是跟花清荷同屋的十三岁的罗佳禾和六岁的罗佳苗。
老二罗大根,老二媳妇就是田翠竹了,两人只有一个儿子罗佳安,罗佳安半个月前永远留在了十五岁。花清荷想着心底就有些沉闷,这俩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老三是闺女,叫罗甜根,嫁去了田沟岙;老四也是闺女,名唤罗美根,嫁在王家村。
老五是小儿子罗幼根,是王桂花三十四岁时生的,今年才十五岁,也还没成亲。
家里的六间房,坐北朝南三间,左边那间住着罗老田、王桂花俩夫妻,中间是花清荷、罗佳禾和罗佳苗三人住的,最右边是罗长根、刘兰俩夫妻的;坐东朝西那三间分别是罗大根、田翠竹一间,罗佳地、刘香香夫妻俩和闺女罗小杏一间,最后一间是罗佳树和罗幼根两人住的。
花清荷一听六间房都是住满人的,难怪厨房都搭在茅房边上了。
“清荷啊,娘要去地里了,你累了就上炕歇着,等晚饭时间到了,娘会叫你吃饭的。”田翠竹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赶着去地里劳作。
等田翠竹的身影看不见了,花清荷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说的是晚饭?
花清荷抬头看了看日头,日头还是偏东的,离正午怎么也得再两三个小时吧,刚刚应该说得是午饭吧。
花清荷不多想了,继续在房子周围晃悠,这个时间都没看到人,应该都是在地里。
花清荷走过泥泞小路,到了小溪边,探头看了看溪水里自己的倒影,瞬时有些惊艳,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不赖啊,鹅蛋脸,大大的杏仁眼,鼻子小巧直挺,嘴唇大小适中、不薄不厚,唇形又赞,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诶呦,很美啊。
花清荷一直盯着倒影在水面上的人儿,现在模样还稍显稚嫩,再过几年可不得了,不知道皮肤白不白。
花清荷低头看自己的手,白嫩纤细,举起手放在脸边上,继续看倒影,对比一番,看来脸也白嫩啊,花清荷很满意,上辈子的自己也是小美人,这辈子比上辈子还要精致好看呢。
可没一会儿,花清荷又失落了,长得好看也是一种危险,特别是没钱没权没势的时候,古代治安应该比现代差很多吧,得好好保护自己。
“清荷妹妹(清荷姐姐)——”花清荷听到有人叫自己,忙回神,站起来,声音是从家里传来的,花清荷离开小溪,往家里走去。
“清荷妹妹(清荷姐姐)你去哪了?”
听声音,看样子,花清荷认出是昨晚跟自己一个屋的罗佳禾和罗佳苗,遂低声叫道,“小禾?小苗?”
“清荷姐姐你认识我们了。”罗佳苗高兴的凑近花清荷笑道。
花清荷看着罗佳禾和罗佳苗的样子有些震惊,这俩孩子穿着的衣服一看就不怎么合身,短了不少,还补丁垒补丁,洗得发白,几乎快看不出原来衣服的颜色了,就像是碎布拼接成的一般,好在就蓝、白两个色,此时两人脸颊都有些泛红,额头出了不少汗珠。
小禾应该十三岁了,可身高才跟花清荷差不多,她可是比自己大三岁的;小苗六岁的年纪瞧着最多就四岁的样子。
两人很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瘦,瘦小的身子显得脑袋有些大,脸色虽然有些蜡黄,但其上的五官还蛮精致小巧的,想到之前见到的田翠竹的样子,其实五官也不错,就是都这么瘦,这是饿的,看来这个家真的很穷。
“听声音,昨晚我们说过话。”花清荷淡淡说道。
“哦。”罗佳苗点了点头,脸色的笑意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绽放开了,“虽然清荷姐姐不记得了,但还是很聪明。”
家里就小叔罗幼根读过几年书,回来会教给一直卧病在床的罗佳安,罗佳安虽然没去过私塾,但认识非常多的字,说得话也都是读书人的之乎者也,罗佳苗有记忆以来,一直很崇拜罗佳安和罗幼根。
当初罗清荷刚到老罗家的时候,虽然也不记得事情了,但说得话也很难让人听懂,一开始家里只有小叔罗幼根和堂哥罗佳安听得懂,他们都说罗清荷失去记忆之前肯定是念过书的。
果然小叔读过的书给罗清荷看,罗清荷都能读。
罗幼根和罗佳安毕竟是男子,可罗清荷是女孩子啊,她一下子就成为罗佳苗心里新的崇拜对象了,看到她就觉得她聪明。
虽然罗清荷不会洗衣、做饭、洗碗、捡柴火……
但在罗佳苗的心里,罗清荷就是聪明的。
花清荷看到了罗佳苗眼底的崇拜,心里有些失笑,看来原身有优点,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小女孩觉得自己很聪明。
“清荷妹妹,吃过早饭没?”罗佳禾问道。
“嗯,吃了,刚刚……”一个“娘”字,花清荷叫不太出口,从小没叫过妈妈的人,哪个又是只见了两面的人,“我吃好,她又去田里了。”
花清荷说了田翠竹的去向,“不过等等会回来做饭的。”
做饭两字一说完,罗佳苗的肚子叫了“咕噜噜——”
花清荷有些意外,“你们早饭吃了什么?”
“野菜汤。”罗佳苗笑着回答,“很嫩的荠菜,看,我跟姐姐又摘了不少回来呢。”
花清荷顺着罗佳苗指着的方向看去,两背篓的野菜,旁边还有一捆柴火,“这都是你们刚刚弄来的,从山上?”
花清荷指着后院的方向问道,自己虽然在溪边,但如果是从小路回来,自己肯定会有感觉,现在没看到,说明是从后院那条小路下来的。
“对啊。”罗佳苗点了点头,高兴说道,“今日我们去的早,摘了不少野菜回来呢,再晚些啊,就没有这么多了,狗娃他们就没有我跟姐姐摘得多呢。”
“午饭应该快可以吃了,再忍耐一下就好了。”花清荷平静说道,带了些许安慰之意。
可花清荷话音刚落,罗佳禾和罗佳苗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随即惊讶之色没了。
“清荷姐姐忘记了,我们不吃午饭的,就吃早饭和晚饭。”罗佳苗笑着解释道。
这下轮到花清荷惊讶了,不吃午饭,这俩小的上山捡柴火,摘野菜;田翠竹他们在田里劳作,这都是体力活,很容易肚子饿的,如果不吃午饭……
花清荷看着罗佳禾、罗佳苗姐妹二人,难怪这么瘦了,“晚饭一般吃什么?”
“野菜汤啊。”罗佳苗说道,“家里没有粮食了,去年收成不怎么好,离今年秋收,还要好久呢,刚种下去没多久。”
花清荷惊诧极了,手里没有粮了,今年的刚种下,那离收成怎么也要三至四个月,难道每日都吃野菜汤,这根本吃不饱啊。
“不对啊,我早上喝的是白粥啊,跟昨晚的一样。”花清荷皱眉说道。
“那个肯定是问别人借来的,家里早就没有白米了。”罗佳苗认真说道。
借来的,花清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暖意,借来就为了给自己吃,对自己真好啊。
“那饿的话,再煮些野菜汤?”花清荷听着罗佳禾和罗佳苗肚子叫的声音,建议道。
“不能的。”罗佳苗一本正经的拒绝,虽然肚子抗议声没停过,但说得坚定,“这些就够晚上一家人吃呢,爷、奶他们比我们更饿,做得活还比我们多。”
花清荷嘴角微微勾起,看着眼前的小萝卜头眼底很是柔软,这个家自己应该会喜欢,虽然穷,但至少温馨,花清荷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这个家的其他人了。
罗佳禾拎着柴火往茅房里去,出来后带着罗佳苗去小溪边洗野菜,花清荷见了也跟着一起去了,“我一起帮忙。”
“不用,不用,清荷妹妹,你伤还没好呢。”罗佳禾抱紧了怀里的背篓,看着花清荷的眼神带着一丝防备。
罗佳苗也抱紧了背篓,一副怎么也不会松手的表情。
花清荷很疑惑,自己要帮忙不是好事吗?
“没事的,刚刚我已经在溪边洗手了,不是很凉。”花清荷平淡说道。
罗佳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见花清荷一直跟着,决定等等看牢了她,绝不能让她乱扯荠菜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