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所谓狼的智慧

　　跟在录华后面，悯诚地念诵合同誓言，奥摩休终于聪明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我向父神承诺，一切以公平公证的法律为规则，遵从它。”
　　“我向父神承诺，无论结果如何不利，接受它。”
　　“我向父神承诺……”
　　念完合同誓言，录华的腰杆挺直了。罗威达勋爵、佐兹勒男爵深深吐了一口气，终于把自己吊在半空的心脏稳稳放到肚子里。
　　“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以我们贵族的方式进行我们的谈判。”罗威达勋爵不再理会愣在椅子上的奥摩休，笑眯眯地看着录华。“我们的，谈判。”最后一个强调句，罗威达勋爵看着奥摩休说的。
　　奥摩休不知道罗威达勋爵打什么哑谜，他干脆装作没听见，装发呆。
　　录华连连摇头反对：“我反对，而且，我未成年。”
　　一直像老山羊临死前的佐兹勒男爵活泼了起来，他伸出食指，“叩叩”地点着桌面说：“这是传统！而且，贵族的成年不是以年龄来计算的，对吧？哈哈哈。”
　　奥摩休伸手在桌面上一拍，怒视两个成年人贵族：“你们怎么……”
　　罗威达勋爵不再害怕发过合同誓言的奥摩休，他冷冷地向奥摩休重复着佐兹勒男爵的话：“这是，传统！”
　　佐兹勒男爵不敢太过激怒奥摩休，他举起双掌，轻轻拍响。
　　布置下午茶的侍女凑上前来问道：“男爵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佐兹勒男爵没有询问其他同伴的意见，径直对侍女说：“吩咐下去，给我弄来5支元历207年的红葡萄酒，最好是威福特德酒庄的。然后备牛仔肉核、西冷、里脊，连同厨师、厨具，宰杀后1小时之内赶到我这里。最后，找一名律师，带上文书，我们要写父神见证合同。”
　　“我未成年……”录华微不可闻地重复了一句话。
　　奥摩休终于敏锐的读懂了录华的踌躇。不，不能算是读懂，几乎可以算“被欺骗”，可是录华又不是主动欺骗。演戏？并非演戏。而是……
　　奥摩休狠狠给自己的右脸来了一巴掌，然后在3位贵族和1位漂亮侍女的注视下，双手扳住录华的双肩，一边摇一边问道：“你怕喝酒？你只是怕喝酒？”
　　录华被摇得如风中落叶，根本没有办法张嘴回答。
　　罗威达勋爵用鼻孔哼哼哼地笑了起来，笑声愉悦而畅快。
　　奥摩休停下摇晃录华，转过头，怒视罗威达勋爵。
　　罗威达勋爵无畏地迎上奥摩休的目光，冷笑着对奥摩休说：“你以为，你的误会仅仅是谈判前的宴席吗？奥摩休先生，一度被怀疑并非贵族的奥摩休先生！不，你不懂的远远不止这些古老的礼仪。我现在敢肯定，你根本不懂我们贵族骨子里的精神，以及，我们的传统。”
　　仅仅弹出1根锁链，奥摩休用锁链末端的圆环抵在罗威达勋爵的后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敢讽刺老子一句，我要了你的命！”
　　罗威达勋爵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任由奥摩休的锁链抵着后颈，头颅高高昂起，不卑不亢地继续对奥摩休说道：“你不知道，贵族固执地完成一项又一项仪式般的传统，真正的原因是对合同誓约的尊重——甚至比自己的生命还要尊重！我们共同立下了合同誓言，我们之间的契约已成，你还认为，我DQ.罗威达还要在乎自己的生命吗？不！我只在乎我们之间的合同誓言是否彻底执行，这是我在父神之名下，所立下的誓言！我，是一个贵族！”罗威达勋爵说到最后，气势压过了奥摩休。
　　锁链悄悄后移，离开罗威达勋爵的后脖，收回奥运摩休的背后。
　　罗威达勋爵哼了声，把头扭向外面，静静地欣赏远处……罗威达勋爵面对着一堵破烂墙壁。但勋爵先生似乎看得很入神，持续着扭头的动作很久很久。
　　录华不动声色地扭头观察奥摩休的背后，并没有发现刚才出现的锁链的痕迹。
　　“请问，你用的是幻术吗？”录华急得抓耳挠头，从奥摩休背后看不出什么玄机。
　　罗威达勋爵，微微把头转回来，用眼睛余光悄悄地瞟了眼奥摩休的神色。
　　奥摩休轻叹一声，没有回答录华的问题，他对罗威达勋爵说：“在饭都吃不起的士兵面前，我们喝酒吃肉，好像不太好吧？”
　　录华、罗威达勋爵、佐兹勒男爵异口同声地骄傲答道：“我们是贵族！”
　　录华冷冷地扫了眼周围的战士，哼哼地说：“而且我们设宴，不需要在意平民们的看法。我们贵族制订规则，平民只能拥有智慧，奴隶只剩下自己的肉体，阶级如此而来。行何事，成何人；遵从什么信仰，将获得什么力量。贵族的固执来自于我们的信仰与坚持。”
　　奥摩休吸了吸鼻子，无力地看向不远处的莉娃蒂。伊思屋女贵族站立在士兵环绕之中，身姿笔直，她永远高昂着头，像一根永远不曾弯腰的藤蔓。
　　3个真正的贵族不再理会奥摩休，他们开始等候他们的酒肉。
　　围在附近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散去，只剩下录华的夜鬼，奥摩休的暴兔、钢刺、雄鸡骑士。剩下的士兵们不再关注贵族的下午茶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贵族们谈论雄辩术，谈烹饪，天文，地理，旅游，冒险，女人——所有的知识他们都了解，并形成自己独特的观点。奥摩休呆呆在旁边听着，最后吩咐赫莱斯娜用锁链结了一个网，他把头搭在网上睡觉。
　　太阳下山的时候，奥摩休除了睡得饱饱的，他又饿又困乏。幸好，一支车队在第12军的士兵押送下走了过来。
　　几块用新鲜干净的树叶包裹的红肉，还冒出丝丝热气。5个肥胖的厨子分工合作，其中一个轻轻将红肉捧到砧板上，握着一柄厨刀，细心地料理、腌制。
　　护送车队的第12军士兵眼睛挪不开了，眼睛盯着厨子刀下的红肉，喉头不时耸动。
　　一根鞭子幻化成鞭影，“叭叭”在各个士兵脸上抽了一鞭。陶尔夫手里提着皮鞭，冷冷地走动。“你们可以走了！”陶尔夫站在露天厨房前，狠狠刮了眼周围的士兵。
　　“是！”带队的军官用力合并双脚，转头对自己的部下大声喊道，“全体，往后转！跟我走！”
　　奥摩休目送着第12军士兵离去，他转过头，打量佐兹勒男爵带过来的酒肉，发觉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多。大约也就五六个人的份量。
　　“奥摩休先生，你可不能把我们的晚餐分给士兵，否则，我会在明天早餐之后再开始谈判。”罗威达勋爵微笑地对奥摩休说。
　　奥摩休厌恶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眼罗威达勋爵。后者面目并不可恶，反而笑容和熙，嘴角肿胀，眼眶乌黑，平易近人的模样很有亲和力。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奥摩休知道贵族们没吃东西，不会谈正事，所以干脆把话题引到罗威达勋爵的脸上，“你的脸现在长得像修辞学。”
　　罗威达勋爵脸上的笑容凝固，大声咳嗽起来。
　　奥摩休马上改口，歉意地纠正道：“可能我说错了，应该说，你的脸，现在，像头猪。”
　　录华和佐兹勒男爵脸上挂着笑，不作声，悄悄地打量罗威达勋爵的脸。
　　罗威达勋爵嘴角抽搐，不得不说：“我觉得第一个比喻好，虽然我不觉得自己长得像修辞学。而且，我这副模样，是追求情人失败之后的战果，风流之余的恶果。”罗威达勋爵又自信地笑，仿佛在对大家说：来，问我为什么受伤。
　　奥摩休轻蔑地哼了声，说道：“顶着一副车祸现场的脸蛋，有什么可骄傲的。聊天聊天，有个毛好聊的！又说谈判，谈判就谈啊，我们在这里干耗时间，谈成了毛线！我的耐心有限，我警告你们，别耍花样，真等老子的耐心耗光，先杀一批看不顺眼的人，再谈！”
　　罗威达勋爵等人沉默了一小会后，佐兹勒男爵勾勾手指，把厨子召唤过来，吩咐说：“三分熟，赶紧上来。”
　　厨子快步离去。
　　侍女迈着优雅的步伐小跑过来，在桌子上摆放了4只晶莹的高脚杯，然后从篮子里掏出5支红酒，取刀子撬开，往水晶杯里倒。
　　红酒颜色暗红，并没有奥摩休想象的那样清沏。果香倒是浓郁，抄地来，抿了小口，味道还不错。
　　只能说，不错。不如雪碧好喝。好像并没有雪碧这样东西，不存在。感觉被世界欺骗，不，又不是欺骗，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糟糕，贵族们燃烧自己的表情，表现得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厉害而已。
　　元历XXX年，最好是某某酒庄的酒。
　　呸！
　　奥摩休不屑地把高脚杯丢到桌面上，嘴角挂着冷笑，看向脸上维持着骄傲表情的佐兹勒男爵。
　　佐兹勒男爵讪讪地说：“确实，这酒不是元历207年的红葡萄酒，也不是威福特德酒庄所出产。那种极品，只有王室有财力享用。我……我只是个男爵，家产也……所以，我才上的战场。”
　　罗威达勋爵同样脸色稍暗。
　　“亲自上战场的贵族，即使坦顿纳伯爵那样的望族，代表该家族需要以军功擦拭他们暗淡的族徽。开始没落，甚至已经没落的家族才会选择送列入族谱的族人上战场。”录华低声说道，“我不同，我上战场……不对，我没有上战场。我带着军队离开……不是叛变，我……并不是约翰的人，我是王子！我姓兹玛，我叫录华.兹玛！”
　　奥摩休眯起眼，细细打量。
　　录华在自言自语，然后被自己的话给气得焦急。
　　罗威达勋爵向奥摩休举起酒杯，“所以，现在得出第一个结论：奥摩休先生，虽然你突破了包围圈，但是你输了。你是否有异议？”
　　奥摩休举起手：“等等！也就是说，录华是国王的儿子，外面包围的丛林女战士是国王的支持者，你们是一伙的？”
　　罗威达勋爵点点头说：“是的。抱歉。”
　　奥摩休冷冷地笑起来：“我不相信！”
　　录华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拳紧握，辩解道：“我的父王在很小的时候，引诱了巩高……我外公的女儿……我的妈妈。我，是，没错，我是私生子！但也是我父王唯一的后裔。我拥有王位的第一继承权！”
　　奥摩休大约明白了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说：“哦，王子。好吧，贵……你族可真乱。国王引诱政敌的女儿，然后……嘿嘿……埋下一颗地雷。这颗地雷突然，嘭！爆炸了。啊，巩高家真是可怜。”
　　3个真正的贵族眼中冒火，怒视奥摩休。
　　“好吧，我认输。找书苑 www．ｚｈaoshuyuan.cｏm 我们只有十多个人，打不过你们。”奥摩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那么你们演这么一出包围和被包围的戏，是为了引诱约翰的人前来西城区，然后一一消灭咯？”
　　录华赶紧否认：“不是！”
　　但罗威达勋爵同时给予肯定：“是的！”
　　录华固执地抬起头否认：“我们第12军，有真正攻击过运河郡的部队！”
　　罗威达勋爵不再理会录华王子，他捧起红酒，任由侍女把三分熟的牛肉端到面前，举起酒杯对奥摩休说：“根据第一个结论，奥摩休先生输掉这次战斗。现在，我来作出第二个结论：如果我们不顾一切围攻奥摩休先生，那么奥摩休先生以及同伴们，都会死。”
　　奥摩休背后的6根锁链突然全部弹出，将午茶桌圈起来，还有两道细金属丝若有若无地在录华的周围飘荡。
　　奥摩休吞咽着唾液，饿狼一样审视着面前的3个贵族。
　　亚迪思楚说得对，暴兔小队就像一群狼，闻血而来，食饱而散。别人承认暴兔小队的凶狠，却从来不会幻想能收服，因为狼不像狗。
　　但是，给自己的小队起名暴兔，奥摩休只想蹦蹦跳跳、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而已。却不想兔子变成了大灰狼。
　　“放他们走，我留下，可以吗？”奥摩休稍稍收回锁链，轻轻地向3个贵族恳求道。
　　罗威达勋爵继续托着高脚杯说：“那么，我们来签订第一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