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小乙的办事效率还算不低,在他离开后的十几分钟后,人群外便响起了第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不好了,吐蕃蛮子打过来了!大家快跑啊!”
热闹虽然好看,但众人一听说吐蕃蛮子四字,纷纷转过头去。
只见远处,一群衣衫褴褛之辈从西城门方向朝这里疯狂奔逃。
“出大事啦!吐蕃蛮子打进城啦,有好几千人啊!”
“吐蕃蛮子又来抢钱抢女人啦,大家快收拾东西跑路吧!”
……
不得不说,陈小乙选的那些家仆,演技一个比一个突出。
那刻意扮得灰头土脸的样子,那一脸惊恐的神情,和话语间流露出的恐惧,要不是赵乾事先知道,恐怕连他都会信了。
众人一听吐蕃蛮子入城,纷纷吓得如鸟兽四散。
熙熙攘攘的主街在顷刻间就变得如空城一般,只剩下那十几个苦主家属,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是逃还是不逃。
让赵乾没想到的是,事情还是摆脱了他的控制。
在陈小乙众人散布吐蕃人打进城的消息后,负责在西城门戍守的乡兵便立刻紧急关闭了城门。
统领西城众守城乡兵的押官更是第一时间宣布进入备战状态,不仅一边派人快马向雅州刺史汇报,更是派出一队人马进城抓捕陈小乙等人,以验证消息的准确性。
那十几个犹豫不决的苦主见守城官军都出动了,都以为吐蕃蛮兵真的打了过来,个个都吓得来不及收敛尸体,便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以至于李宝德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人声鼎沸的主街,就静的只剩下守城乡兵准军备战的金铁之声。
“这就是你的安排?”李宝德哭笑不得的看向赵乾。
赵乾带着智珠在握的笑容,微微点头,深藏功与名。
谁知李宝德却是冷哼一声,“哼,自作聪明,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刚才喊话的是跟着你的陈小乙吧?”
“李叔连这都能听出来?”
“哼!”
这次,李宝德只冷哼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福禄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着转移起了话题,“老爷,眼下这苦主走了,那这四具尸首,咱们该如何处置?”
李宝德有些心烦,随口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移交给仵作验尸了,我就不信了,好好的酒能一下子喝死四个人?这事要是没人在背后搞鬼,说出来傻子都不信!”
赵乾见李宝德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立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毕竟李家这次遭受的完完全全是一场无妄之灾,而灾害的源头就是他赵乾。
这时,被李福禄安排去抬尸的家丁忽然开口道:“老爷,你快来看!”
众人赶忙围了过去,家丁指着面前那具尸首,说道:“老爷,这人死的有些古怪。”
李宝德有些不明所以,忙问,“有什么古怪,不就是醉死鬼一个吗?”
赵乾顺着那家丁手指的方向望去,立时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不错,这家伙死的确实有些古怪,你看他面色发青,嘴唇发紫,这死状倒更像是中毒!”
那个家丁也从旁补充道:“赵公子说的正是,而且这人身上全无酒味,哪里像是醉酒而死。”
李宝德见他二人所言非虚,心中立时有了主意,“李福禄,你跑一趟,将府衙的仵作王先生给我请到这儿来,带几坛咱们家的醉春风去,他老人家最喜欢喝了。”
吩咐完李福禄后,李宝德又转头对那家丁说道:“你再说说,可还发现其他有哪里不对?”
赵乾原以为这家丁和他一样,都只是无意发现。
没想到李宝德话一说完,那家丁竟煞有介事的在每个尸体上翻看了起来,举止神态像极了赵乾在后世电视上看到过的法医。
嚯,难道这家丁竟然是隐藏在民间的高人不成?
家丁翻看尸体的同时,赵乾也并未闲着,他忍着胃中的翻滚,捏开那死者的口鼻,凑近用鼻子仔细的闻了闻。
鱼腥味?
难道这家伙之前吃过河豚?
要真是因为吃过河豚,那倒是能很好的解释这人的死相。
可河豚不是生活在临海地区吗,雅州地处大宋的最西边,离海相距千里,又怎么会有河豚呢?
虽说古代不是没有使用窖冰运鱼的手段,但也只有那些富家大族才享用得起,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什么有钱人。
或许是钱家人请他们吃的?
赵乾的心中刚存下这个疑问,那个家丁便拱了拱手道:“回老爷话,这些人中,除了刚才那人没有喝酒之外,其他人生前都曾喝过酒,而且这酒香之中隐有桃花的香味,应该就是我们李家所卖的醉春风。”
李宝德点了点头,唤来酒垆的卖酒伙计,问道:“你上前辨认辨认,看看是不是卖过酒给这些人。”
那伙计两腿战战,显然有些害怕,但李宝德发话,他也只能鼓起勇气,走到一具尸体前,翻开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
只是看了一眼,那伙计就点头说道:“没错,老爷,昨天就是这人来我们这儿沽酒,这人小的还认识,名叫马寿,这家伙整日里游手好闲,是咱们雅州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但昨天这家伙来买酒时,出手却十分阔绰,不仅一连买了三角好酒,临走的时候,更是给了小的不少赏钱。”
“哦?还有这事?”
李宝德沉思了片刻,又道:“你再看看,看看其他人你认不认识。”
小伙计虽然胆小,但有了刚才的经历,此刻竟也大胆了起来,。
一口气将这些尸首全都认完后,说道:“回老爷话,除了马寿之外,其余三人,小的只认得两个,但都叫不上名字,不过昨天马寿上门买酒之时,这二人也是跟着的。”
小伙计话刚说完,李宝德就摆了摆手道:“行吧,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先下去吧,待会儿自己去账房领赏吧。”
小伙计一听有赏,立时激动的千恩万谢。
见回答几个问题就能领赏,其余两个伙计自然不甘人后。
“老爷,小的有一事要说,小的昨日下午曾见过钱府的管事找过马寿。”
李宝德扬了扬眉,问道:“此事当真?要是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夫扒了你的皮!”
那伙计赶忙说道:“老爷放心,小的怎管乱讲,小的有个妹夫在钱府当差,是他刚才告诉小人的。”
“老爷老爷,我也有一事要说!”
……
听完另一个伙计的话后,李宝德又问那家丁:“李四,除了刚才的发现,你可还发现了别的什么?”
见李宝德再次询问,赵乾本想开口,但李四却抢先答道:“老爷,除了刚才的发现外,小的却是还有别的发现,那就是这些人之前都吃过鱼,但是具体是何种鱼,小的就不知道了,这还得等仵作大人开了膛后,才能知道。”
李宝德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难得的笑道:“想不到你李四居然还有这等本事,让你跟在老夫身边当个随从,却是有些屈才了。”
李四不知他话中真意,赶忙分说道:“老爷说笑了,小的哪有什么大本事,只不过都是些祖上传下的旁门左道罢了,又怎么谈得上屈才呢。”
李宝德见他曲解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当即笑道:“行了,你也不用自谦了,也去账房上领赏吧,这些尸首暂时先不移交衙门了,老夫倒要看看,这帮人到底唱的是一出什么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