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跑来了?我原来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多少能忍耐你一下,要不然……”出了门,雷登一下子就逮住了准备转身逃跑的二楞子,怒斥道。
“我想起来,我父亲要转告你的一件事情。”二楞子急忙辩解道,“麦秆还关在柴房里没有吃饭,您觉得该怎么安排?”
“这件事啊……赖草你待会儿再端一碗粥送到柴房来。”雷登松开二愣子,不耐烦地挥手赶着他,“快点回去看东西。”随后又对他身后的癞皮狗叮嘱道:“我实在不放心他了,拜托你加个班一起看着东西,让石头好好休息一下,回头多付你一些报酬。”又上前两步,用力拍了拍刚才走路时故意发出声响的癞皮狗的肩膀:“干得不错,给我看牢点。”
本来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思,雷登现在又明显带着“我记着你的功劳”的语气说。这让癞皮狗欣喜不已,立刻郑重地承诺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看牢的。”
“您还不知道柴房在哪里,我先给您带个路吧。”不死心的二愣子又凑了上来。
见他这副模样,雷登顿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瞧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二愣子有些手足无措,这才开口,一字一顿地说:“你——先——回——去,把——石——头——叫——来,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清楚了。”不敢再多说什么闲话,二楞子连连点头。
“那还不快去!”
“是,是!”他赶忙带着癞皮狗,一起快步离开。
明明双方并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年纪也相近,可一碰上雷登,二楞子总觉得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畏惧他。总感觉对方的话里充满了奇怪的力量,会不由得让人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把企图偷听的家伙给赶跑,雷登回头对赖草说:“今天用不着你哥哥去做陶器,应该有时间空得出来吧?等会儿到柴房,你也在一边看着吧。看完之后,我们再聊聊接下来的话题吧。”
虽然对雷登的安排感到莫名,但赖草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哦,对了,能借个盛水用的陶罐吗?不要太小,稍微大一点,那这个太大了……这个差不多。最好再给我一块布,只要能够遮住脸就行了。亚麻布也不是不行,有剩下来的棉布就最好了。”
左手一个陶罐,右手拿了张棉布,雷登等石头过来,和他一起去了柴房。
“还是让我来拿吧。”对于单手捧着灌满水的陶罐的雷登,石头第四次不放心地提议道。
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全身上下就没有几两肉。心里是这样想的,这实在熬不过石头的好心,还是把陶罐递给他。
明明是多余的活,可石头却显得有些兴高采烈,精神头又足了几分。三步两步走到一间有些陈旧的小屋子前,也不把陶罐放下,直接用肩顶开了房门。
“好了好了,把这个放下来,你就回去睡觉吧。”看他强撑着的样子,雷登生怕就这么手一滑把陶罐给打碎,免得陶土不开心,“你们和家里面说过这几天要在外面过夜的事情了吗?虽然现在这样问有些晚了。”在原来的世界,这种事情只要随手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住在山里的时候,身边人的安危用不着他来操心。所以到了这座小村子后,他真还没注意到这件事。
“少管一顿饭,他们也开心。”石头闷声回答道,也不愿意多提,“真不需要我留下来了吗?万一麦秆他……”
“不需要,你快点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晚上还得继续站岗呢。”开玩笑,对着一个手脚都被绑住,还饿了一个晚上没吃饭的人,他雷登还会阴沟里翻船的话,那就早点滚回雷文山脉里,乖乖地给让娜当宠物去吧,还谈什么和魔法师们谈笑风生啊?
“记得傍晚过来领你们第一天的报酬,快走吧。”
显然“报酬”这个词就让石头很有行动力了,他也不再多说废话,又看了看依然被绑着手脚倒在地上的麦秆,向雷登鞠躬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了,麦秆先生,我知道你早醒了,让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吧。”虚掩上柴房的门,雷登也不靠近他,随便找了一堆高度正好的木柴坐下,“先谈一谈初次当强盗抢劫的心路历程?明明平时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为什么就干出这种事来了呢。”
麦秆不吭声,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打算辩解一下吗?如果情有可原,我讲不定会高抬贵手,放你一条生路。”头一次审问别人的雷登,非常有耐心和对方纠缠下去,“你想想看,你的生活越来越美好,仅仅是因为这一件小事,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麦秆还是没有动作。
“说实话,我也并不是很想要你脑袋里的那些‘秘密’,对于不种地的我来说,这东西其实一文不值。”这不算是谎话,因为他现在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商人为什么这么痴迷于他的麦子这一件事。这种事想必麦秆自己也不清楚,得直接去找那个商人,才能问得明白。
莫非他真的还没醒过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对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雷登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在身体被捆绑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不论再怎么想要清醒,最后终是要睡着的。而以这种僵硬的方式入眠,通常也睡不好觉,在最基本的休息过后,应该就会转醒了。这家伙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大概率地是盲目折腾到后半夜才入眠的。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醒了。更何况自己和石头也闹出来一点动静,理应是有所反应才对。
如果是刚才被惊醒,那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早就醒了,现在还能沉得住气假装昏睡。另一种是他体质虚弱,经不住这种折腾,早已经昏迷过去了。
如果是后一种,那我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吗?本来想装出一副“你所有的行动全都在我意料之中”的样子,让他感受到压力,好快点把该说的都吐出来。这才没有直接去搞清楚他是否真的清醒,为的就是那种“无所不知”的压迫感。
不过……看起来这一招是失败了?
跳大神都跳成这样,现在上前去掰开他眼珠子,确认他到底是真昏还是假昏,可真就前功尽弃了。哪怕自己还有最终手段可以让他一五一十地全部吐出来,可那毕竟是验证用的,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用的为好。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放出狠话要直接打爆他的狗头?还是用肉体上的疼痛让他清醒,认清现实?或者可以假意离开,偷偷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反正只要去思考的话,办法总还有的,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想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
一个字,等。
“我和你打一个赌,麦秆。我只要坐在这里,不动手不动脚,你自然而然就会现出原形。”等待的同时,雷登还要继续给他施加心理压力,“你不信吧?你肯定是不信的,所以你现在正偷着乐呵,准备看我的笑话嘛。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样逞强之后带来的代价,你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吧?”
说完这话后,雷登也就闭嘴沉默了。这种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让沉默酝酿气氛,让沉默酝酿情绪,等到了决出结果的时候,就可以让沉默积累出来的力量,一下子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又故意地、有规律地点着脚尖,发出声响,刺激着对方的神经。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看到厨房里的炊烟消散,雷登假装出一副“预言家”的样子,“应该快来了。”
然后正如他所言的,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人未到,身未现,可麦粥的香味已经传了过来,哪怕是混合着麦麸和麦壳后难吃到了极点,可煮熟的麦香味,总还是会诱人胃口的。
“阁下,麦粥已经……”
“咕噜噜噜噜噜——”
在赖草推门而入的同时,饿了一夜的麦秆的肚子,极为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噗哈哈哈哈……”本来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场景,但雷登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来是给对手施压,二来是觉得个人坚强的意志被身体本能给出卖实在是太滑稽了。
赖草惊讶地看着大笑不止的雷登,还在奇怪自己身上有哪些不对劲,让他变成这副模样。又看到躺在那里的麦秆,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愿赌服输,你自己选,打折哪条腿?我们再开始问话。”笑声戛然而止,雷登立刻拾起一根粗柴火,噔噔噔地向麦杆走去,“你还不吭声?那就随机抽一个吧……点点点芝麻,点到哪个,就是……”这一连串说得语气平缓,动作上也毫不拖泥带水,故意把木柴左右点着麦秆的腿,表现出一幅根本不想给他机会的态度。
“住手!我说,我全都说,您要听什么,我说什么!”刚开始还是一条死鱼状的麦秆立刻挣扎了起来,不停翻滚,想要脱离雷登的打击范围。
“这个态度就很好嘛,我们可以继续谈一谈了。”看着惊惶失措的麦秆,雷登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后嘴角上扬,笑得更加狰狞,“可谁说这一棒子可以免了!”依旧是一棍挥下。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