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魏小花丢钱的事情，大姐文芳被大哥骂得灰头土脸，闭门思过后，她感到自己确实对不起小妹，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呢？那就在小妹结婚礼金的事情上多费点心思，也算是对小妹的一种补偿吧。
“大哥，魏小花的事情出来以后，我好几天不理魏东林了，秀的结婚礼钱，我也不想和他商量。”
有了想法的文芳来到大哥文志的办公室。
“嗯？”
秦文志转着大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妹妹，好像刚刚认识她似的。
文芳赶忙接着说：“哦，我的意思是我和老三都在咱厂里上班，咱们一家一百块，就是三百块钱，老二在农村，老四又不挣钱，厂里能不能先替老二、老四垫支二百块？这样咱们就可以在厂里支出五百块钱给秀了。大哥，你看，这样行吗？”
文志听了文芳的话，沉吟半晌，抬起头说：“你的想法倒是可行，这样吧，你打个申请，我给你签字，按正规程序从财务那里把钱支出来。”
文芳看到大哥同意了，心里很高兴，她觉得能把兄弟们的礼钱收上来，也算帮秀做了些事情，希望红秀能因此减少一些对自己的怨恨。
文芳写好了在厂里预支五百块钱的申请报告，楼上楼下地找大哥签字。
直到一星期以后，大哥才终于在申请报告上签了字。大哥签过字以后，文芳又开始跑上跑下地找厂里的孙会计签字了。按理说，老板的妹妹找他签字，孙会计不该怠慢，但是，孙会计知道老板娘不待见秦家人，所以就磨磨蹭蹭地又耽误了一个星期。
孙会计签完字，最后一步就是到厂里的出纳那里领钱了，出纳正是大嫂杨淑琴。自从大哥有了工厂，大嫂和秦家人的关系就一天天地变得陌生和疏远了，即使在厂里走个对面，也多是爱搭不理。文芳心里发怵，可现在是有求于人家，她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出纳室。
“大嫂，这五百块钱大哥和孙会计都签过字了，嘿嘿。”
见了大嫂，文芳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是取什么钱啊？”大嫂问话的时候，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文芳知道大嫂是在明知故问，没办法，只好把支钱的原因又讲了一遍。
“哦，既然是每个兄弟姊妹各出一百，我家、你家和老三家出的钱，厂里可以从每个人的工资里扣出来，但是，老二、老四没在厂里上班，从哪里扣他们的钱呢？”大嫂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文芳，问道。
看到文芳支支吾吾，大嫂又一板一眼地继续说：“亲兄弟，明算账。我听你大哥说了，是你想出的这个主意。好啊，既然你建议从厂里预支这笔钱，我可以支给你，那我就得从你的工资里扣出老二和老四这两百块了。”
大姐文芳听大嫂这么说，心中暗自叫苦。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百十来块，大嫂却要从中把老二和老四的份子钱扣除出去，那得扣到什么时候呀？两三个月拿不到工资，怎么向魏东林交代呢？文芳知道，大嫂杨淑琴是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的。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出这个馊主意，可这世界上却没有后悔药可吃。
“单子先放这里吧，现在没钱，等有钱了你再来拿。哼，她秦红秀不是说讨饭都不会讨到我的门口吗？她忘了自己说的话了？真是没个志气！”
大姐讨了个没趣，转身悻悻地离开了出纳室。
红秀结婚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文芳每天都去出纳室要钱，离元旦还差几天的时候，她总算是替红秀拿到了那五百块钱。
13
红秀爸一想到小女儿要出嫁，心里就美滋滋的。倒不是他多么地想早点把女儿嫁出去，他知道，秀这丫头从小就不愿下地，如今她进厂当了工人，已经不用下地干活了，这下，再嫁给个城里人，嘿，这丫头还真是心想事成啊。
他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抽着烟儿，一边想心事。前年，为了红秀集资进纱厂，家里东挪西借的凑了三千块，到现在还有好多账没有还上。眼吧前儿，红秀就要结婚了，自己这个当爸爸的却拿不出什么钱来了替她办婚事，想到这些，他就深感愧疚。他不知道文志、文芳他们是怎么给秀操持的，礼钱给了吗？文志这个做大哥的怎么着也得多出些礼钱吧？可直到今天，没一个人回来跟他这个当爸爸的说一声，红秀爸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到城里去看看，于是，他站起身对屋里的老伴说：“文志他妈，我得进城一趟，看看小文志他们为秀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别给我弄午饭了，我在他们那儿吃。”
在秦文志工厂看大门的，是文志的大姑父，也就是红秀爸的大姐夫。他看到老秦，赶紧把他招呼到门房里面。
“姐夫，我就不在你这里多待了，你快去告诉文芳和文杰一声，就说我到文杰家里等他们，让他们下班后赶快回来。”
“好，那你先坐着喝口水，我这就去叫他们。”
红秀的三哥秦文杰高中毕业后就结了婚，婚后夫妻两个也都在他大哥的工厂上班，三哥是车工，三嫂是钳工。虽然老大、老三和大女儿都住在城里，由于老三家离厂最近，所以老秦每次进城多半会选择去老三那里。
不一会儿，文芳和文杰跟着姑父到门房来见爸爸。
“爸，到我家去吧，我和老三都请过假了，走，我给你们做饭去。”
文芳看到老秦，担心爸爸会因为魏小花的事情数落自己，忙跑过来热心热语安抚老人。
“行了，别咋呼了，我又不是聋子。还是去文杰那里吧，你们快把秀也叫过来。”
“大姐，这是我家的钥匙，你先带爸爸到家里把饭做上，我去把红秀喊来。”
文杰把钥匙交给大姐，然后骑车去找红秀。
文芳陪着爸爸来到文杰家，给爸爸烧好水，泡上茶。不一会儿，红秀的三嫂周淑琴也闻讯提前下班回来了，她和大姐文芳一起忙着给他们做午饭。
“爸，你怎么到城里来了？”红秀一进门，就笑盈盈地问道。
“哈，还不是想过来看看你们？丫头，你结婚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看到小女儿，老秦乐了。
“爸，准备得差不多了。你看，新房重新刷好了，家具我们也订了，是最时髦的奥特式家具，大衣柜、五斗橱、梳妆台、一张双人床和两个床头柜，比你当年陪送给大姐的还多了一个电视柜，哈哈。”红秀喜滋滋地给爸爸说了婚事的准备情况。
红秀爸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哈哈，好啊，连家具都订好了？这么多件，花了不少钱吧？这钱是哪里来的？”他笑眯眯地问女儿。
“纱厂的小姐妹们每人出了二三十块，一共凑了二百块左右。君华的五个战友知道我们的情况，每人两百块，早早地就把一千块钱送来了，再加上我在纱厂借了三个会，每个会一千块，一共三千块，爸，我和君华的衣服也都买好了，刘文强还自告奋勇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负责开车接送我们，这样，车也准备好了。酒席呢，我是这样安排的，君华单位一桌，我们单位一桌，他家里人一桌，咱们家回亲的时候一桌，还留了一桌专门由他大姐安排，我和君华说好了，不收她那一桌的礼金。哈哈，你就放心吧。”
“啧啧，不错，不错，安排得挺妥当、挺全面。”红秀爸听完，禁不住连声称赞自己的老闺女。
“咦？”
红秀爸突然收住笑容，好像想起了什么。
“文芳、文杰，怎么没听秀说你们给的钱呢？你们几个兄妹是怎么打算的？”红秀爸扭头问正在忙着做饭的文芳和文杰。
文杰听到爸爸这么问，立刻冲着大姐喊道：“哎？我不是在申请报告上签字了吗？大姐，你没把钱交给红秀啊？”
文芳放下手里的活儿，气鼓鼓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你签过字了，你知道我为了秀这钱受了多少罪呀？”大姐话一出口，眼圈立马就红了，大姐文芳是兄弟姐妹中最爱抹眼泪的一个。她含着泪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对大家讲了一遍，最后说道：“爸，你说说，她要把二百块钱扣到我头上，我有钱吗？魏东林要是知道了，能干吗？”大姐说完，使劲儿擦了把眼泪。
“哼！她也就敢捡着软柿子捏，扣你的钱，你让她扣我的试试！”老三秦文杰满脸不屑地对大姐说。
“看到了吧，我就是做事不落好，好像就活该扣我的钱似的。”大姐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了掏出那五百块钱。
“这钱我都没敢拿回家，是存在大姑父这里的。”说着，她走过来，把钱递给了爸爸。
“哭什么哭？你告诉他们，要扣老二和老四的钱，让他们从我这儿扣，看你那点出息，哼！”
红秀爸听了大女儿的诉说，非常的不高兴，他从大女儿那里接过五百块钱，对红秀说：“秀，拿着吧。少，是少了点，能派多少用场就派多少吧，唉！”
老秦手里拿着钱，疼爱地看着红秀。
红秀没有接，大姐刚才的讲述又重新揭开了大哥给她留下的那段伤疤。她冷冷地看着大姐，说：“这钱我不要，我说话算话，讨饭也不会讨到他家的门口。”
红秀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又转过头对老秦说：“爸，这钱你拿回去吧，找书苑 ｗｗw.zｈaoshuyuan．coｍ 家里办酒席还用得着。你放心吧，我出嫁，既不会拿走家里一分钱，也不要任何陪嫁。”
听老闺女这么说，红秀爸更感到不是滋味。
“唉，你爸老了，没用了。我能给四个兄弟娶媳妇、起房子，到末了，自己的老丫头出嫁，我却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我这老脸往哪搁呀。你大哥这么大的家当，名声在外的，搞得我也没法张口向别人借钱了，怕给你大哥丢脸不是？要是君华知道你娘家没拿一分钱，会看不起咱家的，这，这说不过去呀。”
红秀最看不得爸爸难受，赶忙说：“爸，你说的这些，我早想到了。我并没有告诉君华这三千块钱是做会来的，这样吧，就说是家里给的陪嫁。我先把订好的家具拉回咱家，催妆那天，再从咱家送到我们的新房，反正我用自己的工资还，又没打算让君华和我一起还这钱。嘿嘿。”红秀笑呵呵地安慰爸爸。
老秦听女儿这么说，眼里转着泪花，连连点头。
“好，好，好，这样安排好啊。”
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秦文杰来精神了，他自告奋勇说：“红秀，家具的单子在哪里呢？快给我，我去安排车，到那天，先把家具拉回咱家，然后，等催妆的车和人来了，再从咱家拉走，呵呵，爸，这样咱家不就有面子啦？”
红秀爸看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吃过午饭，他起身准备离开。
“爸，你不去大哥厂里看看了？”文芳问。
“不去！”红秀爸气哼哼地扔下两个字，走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