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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波3折

小说:士谋天下 作者:又政

  在太平县的丁牧自然不知道杨慧惜改嫁之事已经传到了偌大的扬州城里,他了解南宋封建礼教因某些理论而变得有些严苛,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之类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啻于天理般的教条,却是不曾料想这在现代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已然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地界翻起一小股浪潮。

  丁牧这么做并不是只因为瞧那给董家婆子打得体无完肤的杨慧惜可怜,亦不是单纯对杨慧惜一月有余不间断的送肉而不作假的报答,而是丁牧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认为,一个女子在现代还只是初中生年女嫁入人家,倘若这户人家相亲相爱,他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管。

  但却杨慧惜耗费六年青春,双手粗糙如老妇,日日辛苦似骡驴,侍奉婆婆尽心尽力,处理家事兢兢业业,然结果换来的却是随便因为一两句流言,便挨着婆婆三天两头的打骂教训,还不敢还嘴躲避,这南宋士子文官口中的孝感动天,贞洁烈妇,在这里便如同狗屁粪土一般,瞬间被现实撕扯的破碎。

  在丁牧看来,男人是人,女子是人,嫁做人妇的寡妇同样是人,同样拥有抉择的权力,岂能因为所谓倡导的礼教,而压迫寻常百姓的天性,想起宋朝灭亡后的明清,那严苛如酷刑的封建礼教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女子,毁掉了多少桩本可幸福的爱情,丁牧便不由得望向窗外,轻叹了口气。

  “牧大哥,你叹啥气呢?”翠竹馆里,铁头呆呆望着天空,不是瞧见几只飞过去的大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铁头虽然生得高大,但性子脑筋简单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是以前几日在公堂上听丁牧替杨慧惜说话,也只觉得有些可怜而已。

  “没啥事,只是想起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着实英雄豪气!”丁牧随口说了一句,收回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终究不过是这历史长河中的一粟,何必想得那么多呢!

  “那可不!薛大英雄肯定是英雄豪迈的!”铁头从丁牧那儿听了不少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吞食九牛二虎等演义故事,不自觉的竟将薛仁贵当做了自己的偶像,说话间,轻轻搬起百十余斤中的石缸,给院子一侧的孝顺竹浇水,端得是轻描淡写。

  放下石缸之后,铁头便转身走进厨房准备做饭,在县里不同于乡下随意,平时除了跟在丁牧后头之外,就没啥事可做,铁头记起丁大叔的嘱咐,便不客气地将两人的一日三餐全给包了。

  这几日门口放肉的位置依旧空空荡荡,因杨慧惜与董家婆子对簿公堂,那县东的住所自然是不能再去,王二虽然担忧杨慧惜,想要让她去自己家,奈何她终究是南宋封建下的女子,加上这些日子太平县流传的风言风语,所以在丁牧的帮助下,在附近找了一处住所住下。

  至于那董家婆子,自从那日公堂仿若失了魂离开之后,丁牧倒再也没见过她,不过偶尔听过从县东过来的居民,说道这婆娘似乎有些魔怔了,整日神神道道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丁牧也不去多管。

  “丁师爷,丁师爷!”翠竹馆里方才飘饭香,门口忽得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边有人大喊丁牧之名。

  “谁?”丁牧打开门,却见王二正一脸惶急,额头满是汗水,不住喘气,可见他一路跑来不曾停歇过。

  “丁师爷,慧,慧惜,她……”王二喘着气道:“有人要来抢人!”

  “抢人?”丁牧一愣,杨慧惜同董家婆在于公堂上一刀已斩断情谊,莫不是这老婆子,贼心不死,又想出什么歪招来,当下喊了一声铁头,便跟上王二道:“走!”

  王二心系杨慧惜,不敢怠慢,时快时慢小跑着朝杨慧惜的临时住所行去,丁牧因担心董家婆子再来找茬,于是便在县西附近找了个住所,三人走出一二里的距离,便瞧见那住所的院落里站着三五个模样相像的男人,手里拿着锄头棍棒,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丁牧皱着眉头走进院子里,冷然瞧着那几个人,平淡道。

  但那几个男人见方才差点跟自己打起来的男人,说去请人,请来的却是个样貌清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材略瘦,心中不免有些轻视,便自顾自的聊天,有说有笑,就当丁牧不存在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丁牧并不着恼,再次问道,目光朝另一侧望去,却见屋子房门紧闭,想来杨慧惜就在里头,不过丁牧却是搞不懂这几人并没有董家婆子在,似乎并非她指使,到底为何而来?

  大概是这里喧闹了些,不一会儿周边便引了好一些民众过来看情况,一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而那几个男人依旧相互聊天,对着指点毫不在意,反而很享受似得。

  过了好片刻,其中方才有人好似突然看见丁牧似得,夸张道:“你小子谁啊,毛还没长齐,老子现在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说着拿起棍子便要去砸门。

  王二见他对丁牧不敬,又拿着棍子去砸门,登时急的要去阻止,只听得丁牧一声“铁头”二字,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壮硕的身影忽得窜到拿着棍子的汉子前头,便宛如一度厚重的巨石,手臂一挡,那汉子就如撞在墙壁上,“噔噔噔”后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你是谁?”那汉子坐在地上,脸孔青一阵白一阵,自觉给推倒面子上过不去,兄弟上前来扶他也不接受。

  “在下丁牧!”丁牧冲着那汉子微微一笑。

  “谁?”那汉子似乎没听过丁牧的名字,当即爬起来,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看丁牧,又看看铁头,早已收起小视之心,说话也客气了些,道:“这位小哥,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也不认识,今天我们几个兄弟有事要做,还望小哥高抬贵手。”

  丁牧问道:“不知道几位大哥,又是棍棒,又是锄头的,这么大阵仗,所为何事?”

  “他们要抢人!”见他们几个在丁师爷手里吃了憋,王二也有些痛快,后听丁牧问,赶紧说。

  “你!”那汉子冷眼瞪了王二一眼,但因方才铁头不过一挡之下,自己便如撞了南墙,犹然心有余悸,不敢动手,但他身旁的弟弟接道:“我们不是抢人,屋子里头的女人本来就是我家哥哥的老婆,这怎么能叫抢呢!”

  “放你娘的屁!”王二气得爆粗口,差点没动手。

  “别吵了!”丁牧深吸一口气,这事情转折地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但这几人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说谎:“你说里面的女子是你的妻子,可有证据?”

  “你是?”那人似乎不想把这事情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来管,有些怀疑的问。

  “在下丁牧,为太平县师爷。”丁牧直接自报家门,的确在这个时代,身份的确颇为重要啊!

  那为首的汉子一听,也不答话,赶紧低头在怀里摸索什么,过了片刻,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纸张,然后道:“那个,丁师爷,这是契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太平县董家,杨慧惜嫁给兴华村崔虎做妻,要价二十五贯钱,这还能有错。”

  丁牧接过契约,瞧见上头署名人竟是董家婆子,顿时心头一股无名火腾腾地往上冒,这老婆子也忒狠心了,见从杨慧惜身上得不到半分利益竟想要贱卖自家媳妇,但丁牧看这张纸越看越不对劲,这纸张依然有些泛黄,而上头墨迹早已有了些褪色之意,似乎已有些年头了。

  丁牧心头一惊,难道董家婆娘早就已经打好要卖杨慧惜的盘算,但时间算好乃是这几日来接杨慧惜,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所以才造成了这一幕!倘若当时自己对董家婆子殴打杨慧惜之事,视而不见,今日这杨慧惜岂不已被强卖。

  此时周围的人越积越多,喧闹之声也越来越大,兴华村乃是太平县管辖区域,丁牧又是师爷,但自己有凭证,那崔虎也不害怕,喊道:“丁师爷,你看有没有错。”

  王二瞪着那张书名董家婆子的契约,睚眦欲裂,咬牙怒道道:“这董家恶婆子没经人同意的契约怎么能作数,一张契约怎么能强买强卖!”

  “你,我们连钱都付了,你想赖账,我们刚才去看过董家婆子了,就跟魔怔似得,连话都说不清了,里头女人又锁了门,躲起来,这还有王法吗。”崔虎的弟弟也怒道。

  王二所说的确正确,可南宋时期婚嫁皆为父母公婆做决定,自己帮杨慧惜已然在挑衅南宋潜规则,崔虎那几个汉子有契约,也没错,这……正当丁牧冥思苦想之时,紧锁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稀里哗啦”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倒下。

  “铁头快砸门!”

  那拿着棍子正要撬锁的崔虎,直接给铁头一下挤开,摔在地上,只见铁头猛踹一脚,从里头用铁链锁住的大门,“铮”应声而开,丁牧抢进去,就看见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杨慧惜倒在地上,喉部通红,嘴里不住有烟冒出,一侧是烧得通红的炭炉。

  原来杨慧惜因改嫁与婆婆对簿公堂的痛苦,加上这几日不止的流言蜚语侵扰,今日更是有人上门抢人,一生的丑事仿佛在这几日尽数砸在自己头上,性子保守心力交瘁的杨慧惜竟是支撑不住吞炭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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