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
冷风如刀,银装素裹。以风为俎,化众生为鱼肉,凛凛地割碎在用雪地铺成的砧板上。山上梅花遍野,被厚厚地积雪覆盖着。
时间已经过了午时,梅山的大雪依然在寒风中肆虐地飞舞着,让这座银白色的大山更加苍茫。
天上,一袭白衣随风踏雪而来。
从凤凰城飞到梅山,以雪女的修为不过用了半日的路程。她载着对家人的思念,让她乘风而起,飞得更快了一些。
雪女没有飞到山上去。在梅山脚下,她从空中飘落下来。
一个久未回家的人。到了家的门口,当然要从正门走进去。只有一步一步的走进去,才能让人真正感觉到,自己回家了。
雪女徘徊在山脚下,望着这座在心里越来越远的家。许久没有回来了,即便就在眼前,仿佛也离自己很遥远。
梅山还是原来的梅山。梅山上的雪,已经不是当年的雪了。但它仍然是白色的,仍然那么苍茫。好像它在用这场雪来欢迎它原来的主人回家。
雪女提步前行,每一脚踩得很深。忽然,她发现不远处梅林的一颗树后,探出了一颗小脑袋。虽然只露出半个,仍然能让人发现,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的脑袋。
雪女轻轻地提起身体,驾风飘了过去。那小孩子发现自己被这个不认识的人察觉了,掉头就要跑。雪女更快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干什么?”小男孩怯怯地问。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要在这监视我?”雪女微笑的问道。
“你是谁?”小男孩问。
“你又是谁?”雪女又问到。
小男孩毕竟是个小孩儿,见自己连问两个问题都被人反问了,有些不知所措,摇着脑袋说道:“这里是我家,我叫梅儿。你是谁?”
“你是梅儿?我是雪女。”雪女答道,雪女寻遍了记忆,也没有找到梅儿。
“我知道你,我听姑姑提起过你,姑姑总说起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梅儿用稚嫩的声音回答。
“你姑姑是谁?她叫什么?”雪女问。
“我姑姑叫梅缘,别人都叫她阿缘。”梅儿说。
雪女听到梅儿说阿缘,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位俏丽的姑娘,阿缘也喜欢穿白衣,里面配着红色的里子。远远看过去,当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梅花仙子。
“带我去见你姑姑好吗?”雪女说。
梅儿一口答应,然后牵着雪女的手,跑进了梅林的深处。
梅林还是五百年前的梅林。只是梅林的树又多了许多,也高大了许多。有些粉红色的花朵上堆着刚刚下过的雪,让雪女回味着多年以前的旧时光。
这片梅林是她和阿缘亲手栽的。这些梅花是四季梅花,不会凋谢。雪女作为凡人的时候就喜欢梅花,后来到这梅山上,她和阿缘说:“我们种一片梅林吧。”
阿缘说:“好。我们让这漫山遍野都开满梅花,一年四季都不凋谢,我们就是这片梅林的梅花仙子。在这片梅林盖上我们喜欢的房子,日日都以梅花相伴,以后我就姓梅。”
天真的阿缘,就这么轻易地让自己姓了梅,这一姓,就姓了将近两千年。
雪女当时说:“我不是梅花仙子。我是雪女,我所到之处,便给大地穿上银装。我喜欢寒冷,我要将天下的负心人全都冻死。只有梅花,越是在苦寒的天气,它的花香才纯得诱人。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只有妹妹你这片粉红的梅林和我的白雪,才能让这世界更美丽,只有我和你才能在这世界里永远的相互陪伴。没有了妹妹你,我的世界只剩下寒冷,和凄凉了。”
雪女,还是雪女。只是有了阿缘的梅林,人生不再只有寒冷。
踏着雪中的回忆,雪女和梅儿穿过了梅林的深处,看到了一片夹杂在梅林中的房屋。雪女看着眼前的这片房屋,她还能找到五百年前自己住的那一间。她翻滚的心情夹杂着往日的回忆,像个久未归家的少女,看着思念已久的家。
她对家人的渴望,已经望眼欲穿。
“姑姑,姑姑,雪女娘娘回来了,雪女娘娘回来了。”梅儿松开雪女的手,一路小跑奔进了院子。
门口出现了一位艳丽女子,她不像雪女一样美得一尘不染。相比雪女,倒显得多了一些妖媚。雪白袍子,里面依旧衬着红红的内衣,配在她的身上,足以收众生于裙下。
她站在房子的门口,眼角已经蓄满了泪水。虽然她没有走出来,眼神却已经到了雪女的跟前,当她叫了一声:“姐姐!”之后,泪水终于溢出眼角,顺着脸颊留下了两道泪痕。
雪女也已抑制不住思念,含着眼泪看着阿缘,她的鼻子已经有些发红,“阿缘。”雪女叫道。
她们终于到了一起,她握着她的手,她也握着她的手。
“姐姐,你回来了。”阿缘说。
“嗯,我回来了。”雪女回答。
阿缘看了看雪女身后,稍有吃惊地问:“你一个人?”
“嗯,一个人。”雪女说。
“他呢?”
雪女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眼睛里出现了淡淡地哀伤的眼神。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难道仙草没有起作用?山君不是说一定能治好吗?”阿缘疑问满腹。
“哎,治好了。只是玄亭的灵魂在治好的那一天飞走了,去寻找肉身。我和山君去了凡间,已经找了二十年,还没有找到。这人海茫茫的,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玄亭。我已经。。。。。。已经一天也等不下去了。”雪女一边说,一边垂泣着。
阿缘深知雪女与玄亭之间情深义重。看着雪女如此受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宽慰的话能让雪女的心情好些。其实她们俩都知道,除非玄亭能出现在雪女面前,否则无论说什么话,都只能让雪女那颗思念玄亭的心更加惆怅。
阿缘与雪女心意相通,垂着脸没有说什么。片刻,阿缘对雪女说:“姐姐,我们回屋去吧,不要站在外面了。这冰天雪地的,怪冷的。”
说完,阿缘便扶着雪女,走了进去。
五百年后的梅山和雪女离开的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家里的人丁又多了些,譬如刚才那叫作梅儿的顽劣孩童,还有一些新搬来的家人。阿缘一一给雪女介绍认识。
到底是回到了家里,家人永远都是家人。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回到家的感觉总是不一样。虽然在外面雪女承蒙山君等人的照顾,但是家里人的温馨却给了雪女另一种呵护。在于家人温暖的相聚中,雪女才能把日思夜想的玄亭稍稍地放下一点。
雪女在家人的温暖中度过了五百年来最开心的新年,转眼到了春天。
“该回凤凰城了。”雪女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