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本轮比武之后,云兄弟还有请客的雅兴,李某不介意去讨一杯水酒。”
这番话耐人寻味,言外之意是不看好云太浪赢下后面两场比武。
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多数热血青年都经不起挫折,惨败之后意志消沉几个月很正常。像云太浪这种轻狂少年,要是输了比赛,估计得哭着回家找妈妈,哪里还有心情请客喝酒?
“我把这话原封不动送给李兄,倘若比武之后,李兄还有喝酒的兴致,小弟一定在百味香恭候大驾。”云浪笑了笑,言语中有种仍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自信。
李七星认真看了少年,转身跃下了擂台。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再加上一万观众形成了各种嘈杂声,没人听见他们的交谈。
等到儿子坐回选手席,李忠武老爷子问道:“他说了什么?”
李七星如实道:“约我今晚百味香喝酒。”
“今晚?”李老爷子一下子抓住了关键。
“没错。”李七星道:“爹,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有意干扰我方士气?”
“那小子的口气,倒像是赢定了,有点攻心之计的意思,让我们投鼠忌器。”李老爷子说道:“老夫和铁子不会受他干扰,你也不用想太多。喝酒之事,等比武结束后再考虑。”
此时一分钟短暂停到期,七星武馆的石中铁登上了擂台。
提起七星武馆,海北武者都会想起四个字:快剑铁拳。
快剑,指的是馆主长子李七星。
铁骑,则是指馆主大弟子石中铁。
那石中铁年少时有一腔热血,怀着保家卫国的理想,刚满十六岁就从了军。他不太走运,从军一年就赶上了战争,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据说手中沾了数十条人命。自此石中铁厌倦了军旅生涯,二十岁退伍来海北讨生活,成了七星武馆李忠武的徒弟。
石中铁剑道天赋有限,始终没把七星剑法练出火候,在李忠武老爷子建议下,此人另辟蹊径,苦练铁砂拳,开创出了一条适合他的武道之路,在海北打出了名堂。
看着那个五短身材,面容粗犷狠厉的汉子,云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压力,与对方的功力和武技无关,而是一种杀气!
云浪听段师兄讲过,真正杀过人的武者,和一般武者有本质区别。
被石中铁那犹如雄鹰的目光盯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而来,云浪顿时感应到一层犹如实质的杀气,不自觉地一阵心惊肉跳。他脸色不太自然,额头隐现冷汗,心里极其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察觉到独孤求败的弟子反应异常,观众席上的内行人都看出了门道。
“石中铁控制杀气的本事越来越纯熟了,不好对付啊。”李文超感叹了一声。
“此人手底下少说也有二三十条人命,杀气已凝聚成形,当年我师叔都差点着了他的道儿。”那白衣阔少心有余悸道:“那云太浪初来乍到,不知道石中铁的厉害,被干扰了心神,未必接得下石中铁一招。”
“有这个可能,七星武馆差就差在整体不强,若是再有两个李七星、石中铁这样的主力,必是黑铁组四强的常客,问鼎黑铁组桂冠也不无可能。”那个锦袍公子说道。
此时挥舞木牌的宁家姐妹,小手都有点发抖。
闯荡江湖的武者难免见血,但是像石中铁这种杀过数十人的狠角色,并不多见。再加上武神殿和朝廷有意控制,杜绝侠以武犯禁,那种动不动掀起血雨腥风的杀人狂魔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段淳东一看到石中铁就有阴影,当年他在此人手底下吃过亏。
四年前,段淳东在擂台上被杀气干扰,心神大乱,没挡住石中铁一拳。
云浪此时的情况,和当年的老段非常相似。
石中铁的杀气在海北也不是秘密,早被人研究透彻了。和这个人交手,需要武者本身意志坚定,不受外物干扰,否则一不小心就得中招。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石中铁早该趁机出手了,为何按兵不动?
少数眼尖的人看见,石中铁瞳仁收缩,一对紧握的铁拳竟微微发抖。
话说被石中铁杀气覆盖的一刹那,云浪丹田深处,那茫茫气海之中,忽然有一股潜藏的红色气流冒了出来。面对石中铁杀气的侵袭,那红色气流受了刺激,传达出一种被侮辱了人格的情绪,好像在说:就凭你也敢在我面前显摆?
于是乎,那红色气流完全不受云浪控制,自动展开了反击。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无形气息席卷而出,瞬间笼罩了石中铁。
随后石中铁瞳孔开始收缩,身体也渐渐发抖。
“这小子,藏得太深了,他到底有多少底牌?”后排高处的黑袍大叔震惊了:“小小年纪,竟积压了如此浓郁的杀气。更惊人的是,他平日里竟能将杀气隐藏在体内,已达内敛之境,连我都看不出来,这小子究竟宰了多少人?”
“不一定非要杀人,猎杀蛮兽、海兽,也会累积杀气。”银袍女子若有所思道:“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海外某些流派,追求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将成千上万的孩童放到孤岛上互相厮杀。最后活着走出来的人,就是这个流派认可的传人。”
黑袍大叔瞳仁一缩:“这种方式,倒是和东土某个杀手组织极为相似。”
银袍女子听出了弦外之音,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道:“姑且不要妄下定论,查清楚再说吧。”
“是。”黑袍大叔流露出恭敬之色。
此时此刻的云浪,自己都没搞懂自己有多少底牌。
当那股红色气流自主展开反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体内隐藏着这么凶残这么霸道的一股杀气。那股杀气爆发出去,连他自己都驾驭不住,顿时细思极恐:前任兄,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蹬蹬蹬……砰!
只见石中铁踉跄着退后三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面如金纸,满头大汗,浑身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观众席无数人惊呆了,什么情况,还没动手就倒下了一个?
“这什么场面?”
“我看不懂,谁看懂了吱一声。”
“杀气反噬,我明白了,一定是杀气反噬。”
“此话怎讲?”
“石中铁控制杀气的方法出了问题,被自身杀气摆了一道。”
“这样也行?”
“云太浪运气太好了,白捡了一场胜利。”
惊愕的观众,讨论出了一个和真相颇有差距的答案。
跌坐在地的石中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变幻莫测。
云浪也不痛打落水狗,站在那里摆着酷炫的姿势,悄然入定,抓紧时间恢复真气。
几分钟后,石中铁仿佛领悟了什么,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认输。”石中铁对擂台上的裁判说完这话,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对云浪一揖到地,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谢云公子成全,再造之恩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