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一名素衣女子任劳任怨的忙碌着。
几缕碎发遮住她的纤纤弯眉,在浓密的睫毛上轻漾。那双水汪汪的眸仿佛流转着轻盈碧波,带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哀愁,漆黑的睫毛氲着幻美的流光,眸心仿似投射着脆弱而无法诉说的落寞。
她在井里打了一桶水,默默朝着厨房走去。
娇小的身躯,在月光下留下剪影,悄然散发着孤独和无助。
“柔姐,今晚又做什么好吃的?”
杜文萱溜进厨房,俏皮地东张西望。
“啊?”雪柔毫无心理准备:“不知道你要来,没准备你的饭菜。”
“哎哟,这全都是浪师弟爱吃的菜。”杜文萱望着几道做好的菜肴,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道:“柔姐,你心里只有你们家少爷,根本容不下别人,太没义气啦。”
雪柔低着头没吱声,继续忙活着。
杜文萱凑了过去,低声道:“柔姐,你和浪师弟是不是闹了点小矛盾?”
“没有。”雪柔连忙摇头。
“那他怎么对你不冷不热的?”杜文萱追问道。
雪柔洗菜的小手轻颤了一下,幽幽道:“少爷长大了,对人处事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对老段都比对你热情,这不应该呀。”杜文萱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以前他天天缠着你,晚上一定要你哄着睡,连师娘都哄不住他。现在他把你当陌生人似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要不我去帮你说说?”
“不要,少爷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我去哄。”雪柔话是这么说,眸子中闪过一丝失落。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杜文萱心思细腻,直觉也很准,追问道:“他在外面十年,会不会忘了以前的事?还是说他练功出了问题,遗忘了很多事情?”
“你别瞎猜。”雪柔心中忐忑,少爷“失忆”的事情,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柔姐,师娘待我们如半个女儿一般,我也一直把你当姐姐,你就不能对我说点真心话吗?”杜文萱很替雪柔感到不值,嗔道:“浪师弟学成了本事就翻脸不认人,真是让人寒心。你等了十年,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就算不给你一个名分,也得收你当通房丫鬟吧。可他连碰都不碰你一下,对你弃如敝屣,这算什么意思?”
“不要再说了,少爷跟着仙师,在海外见过大世面,看不上我这种粗手粗脚的丫鬟。”雪柔有种难以形容的固执,好像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呸,海外那些金发红毛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杜文萱强烈鸣不平:“柔姐,你听说了吗,今天下午浪师弟和妖女紫妍一起喝茶。有人说他们早就有一腿,你不能不防着点呀。小妹也不是怂恿你去谋取什么,师娘临终前交代我,一定不能让你受委屈。好不容易浪师弟回来了,你再这么唯唯诺诺,小心以后这个家里没你的位置,那你下半辈子怎么过?”
雪柔沉默不语,继续忙着手里的事。
杜文萱继续道:“柔姐,你要主动一点,别老把自己当丫鬟。不是我夸口,海北武者评选出来的三美四花,都不如你。那些男人真没有眼光,你比那七个女人都漂亮,要不是你为了浪师弟背负了那么难听的名声,海北第一美人早就是你了。哼,说起来我就生气,浪师弟真没良心!”
“不许你这样说他!”雪柔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娇弱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一股气势,她没动手,竟震得开窍境的杜文萱后退了几步。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雪柔前所未有地严肃道:“少爷能平安回来,我就很满足了。文萱,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你……唉!”
杜文萱干瞪眼半天,发出无可奈何的一声长叹。
走到厨房门口,正好碰到抬腿进来的云浪。
“杜师姐,是我听错了吗,刚谁骂我没良心?”
望着迎面而来的师姐,云浪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啊,有吗?你听错啦,我有事,先走一步!”
杜文萱扮了个鬼脸,撒腿就跑。
云浪走进厨房,看着几道菜肴,顿时食指大动。
雪柔一看见他就紧张得不行:“少爷,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别把衣服弄脏啦。你去休息吧,马上就做好了,等下奴婢叫你。”
“这几个菜够吃了,不用每次都做那么多。”
云浪端起两个菜,直接往饭厅走。
雪柔拗不过他,只得用托盘端着剩下的菜肴跟了过去。
落座之后,云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错,你也坐下吃点吧。”
“啊?”雪柔惊慌失措:“少爷,奴婢站旁边伺候就好。”
云浪很无语,这位小姐姐伺候他吃饭,那是一筷子一筷子的喂他。就算他上辈子经历过人生巅峰,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有种最难消受美人恩的赶脚。
今晚他走上了霸道总裁的路线:“叫你坐你就坐。”
雪柔惶恐地坐下,拿着筷子给他夹菜:“少爷,您尝尝这个。”
云浪用筷子挡住了她的筷子,板着脸道:“以后不准喂我了。”
雪柔浑身一颤,举着筷子仿佛举着千斤重担,青葱小手艰难地缩了回去。
少爷果然长大了,自己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吗?
年轻的奶娘心乱如麻,大眼睛里噙着泪花,低着头微微发抖。
云浪视若无睹,继续说道:“以后你就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女主人,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别那么见外,我在海外粗野惯了,不习惯别人伺候。”
女主人?
雪柔猛然抬起头,一脸的受宠若惊,怀疑自己听错了。
云浪也不理会人家姑娘已经热泪盈眶,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没心没肺道:“菜都快凉了,吃完再说。”
话音一落,云公子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
雪柔只得顺从他,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
吃饱喝足,到了饱暖思……思考人生的时候,云浪打开了话匣子:“昨天杜师姐来找过我,她问我和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实呢,我是有点想法,也想过问她。”
雪柔默不作声听着,少爷不提问,她也不敢擅自插话。
只听云浪又道:“转念一想,我跟你的事,犯不着别人来传话,你说对吧?”
雪柔乖顺地点头,不太明白少爷想表达什么意思。
云浪欲言又止,想问她是不是被负心汉抛弃了,想问她有几个孩子……目光触及那个柔弱无助的小奶娘,这些话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想来想去,他又一次任性了:“我把你当一家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这几天我看你在后宅没出去过,恐怕也没有机会见到你的孩子。你告诉我,那个负心汉是谁,我去摆平他。你想要孩子的话,我帮你抢回来!”
雪柔闻言一震,终于明白了少爷的心愿。
他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仁至义尽了。
一想到少爷竟然不嫌弃她生过孩子,雪柔情不自禁,趴在桌子上,哭得昏天暗地。那悲恸中带着莫名情绪的哭声,听得人阵阵揪心。
良久,听到少爷的咳嗽声,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雪柔抬起头,慌张地擦去眼泪,说出她这十年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少爷,我……我没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