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狂山此时喜悦的很,但心里也有疑惑。喜的是自己刚被那天杀的掌门师兄从黄沙门逐出,盘踞整个大漠近两百年的漠北龙骑便找上了他,纹银千两奉上不说,还有一百精骑为他所用,只求他打下这龙堡,却未做其他要求。
疑的是漠北龙骑已一甲子没有露面于沙场,其麾下门派漠龙寨也并不插手江湖之事。照理说实力没有折损。打下龙堡用的着用的着他金狂山一个刚突破流云境的七段武夫?不过生疑归生疑,收钱办事天经地义。
拢了思绪,金狂山接过身边一骑手中玉盒,策马至堡门之前,打开玉盒拈起其中莹润丹药便吞。翻身下马,已是双目冰蓝。
方才将丹药送至金狂山手中的一骑,正是这批漠北龙骑的百夫长,季又客。此人生得膀大腰圆,偏偏有一副白净面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协调。此时他强压着体内的惶恐,返回队列正煽动着手下的百夫长们逃跑的事。
“跑?你小子是不是前几天在久治城里那些汉人的胭脂马背上榨干了脑髓?傻了?”说话的十夫长名叫季复漠,是季又客的表亲,经长辈嘱托来他手下做事,二人少年相识,很是熟悉。此言一出,引得其他几个十夫长纷纷大笑,可平日里好脾气的季又客却沉下了脸道“这事马虎不得,想活命的现在赶紧跟我走,活腻歪的干站着就行!”
众人这才认真起来。复漠首先疑道:“到底什么事说出来便是,大家一起杀过人马,抢过牛羊,便是一辈子的袍泽了,有什么事说不得?”季又客却是一脸为难,不给丁点证据就要把人家带走确实不可行,可就连前方那恶名昭著的魔头也不知道是,此行大漠龙骑的真正所求,是更大的利益。兵士们见季又客脸色难看,只道他在装模作样,并不多想。
金狂山只觉得通体四十九处大穴针刺般疼痛,却毫无办法,只得咬牙硬撑,十息后痛苦才停歇,他已是满身大汗。不过随之而来的力量感让他立刻忘记了痛苦。只见金狂山大喝一声,一拳砸在龙堡那好似铜墙铁壁的堡门。
拳与堡门,两者相撞却悄无声息。下一刻,足有三米高的大门花为灰烬,散落在金狂山面前。于此同时,一个个火球极速飞出,直击他面门。
龙堡,三层
“哥,大门已破,一楼的家仆挡不了那蛮夷多久,更何况后方那些…”话未说完,莫杰林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到后方的精骑已经从门口进入龙堡了。
“不用担心,我的兄弟。我在二层给他们准备了点好东西”沙哑的声音响起,此人正是龙堡当代堡主,莫无凭。“好东西?!”杰林兴奋起来,不由得向空中挥了一拳,空气撕裂爆响。这一爆可不打紧,却让阴沉的龙堡中多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婴儿的哭声。
“哎呦轻峰,别哭别哭!”上一刻还阴沉着的无凭这时却慌了起来,他已年过半百,算是老来得子,自然对儿子十分珍爱,尤其是这孩子的母亲…
无凭摇头,散尽脑中杂思,继续对莫林道“具体是什么就别问了,很快你就会见到。”杰林耸肩道“这金狂山在久居大漠作恶,我还以为他早死了呢。没想到他这次入关实力暴涨至此等境界,方才那一拳,怕是已经摸着些玄通境的门道了。”
“九段巅峰?”无凭皱眉道“十年前他还是个骤雨境武夫,武学一途不同诗书,顿悟后也绝无一日千里的可能。只可能是服用了西海的龙津丹,才让那一击的实力暴涨至九段,我估摸着他也就八段身手。服用龙津丹只有一击之力,且后果是剥夺武人三日的真气,变成普通人。”
“也就是说。”无凭盯着杰林的眸子,“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一百漠北龙骑和一名七段武夫,只是一百零一骑,虽说莫氏本家只剩你我二人,可他金狂山今日想吃下我们,绝无可能!”
金狂山双拳齐出,轰碎了两名家仆的脑颅,接着便腾身而起拍碎了龙堡大厅中蔚为壮观的水晶宫灯,一时间整个龙堡一层暗了下来。兵士们惊呼出声,却也只得摸黑作战。
季又客小心的拔出自己插在尸体上的匕首,轻声招呼道:“复漠,过来。”说着便踢开了尸体,其下方却是一处密道,不知通向何处。季复漠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后者却已经跳了下去:“信不信他娘的由你!”复漠咬了咬牙,跟着表兄一同跳了进去。
正事不敢耽误。金狂山运起目力巡视了大厅一圈,百骑精兵没什么折损,倒在地上的大多是龙堡的家仆,脸色舒缓了许多。“季又客?你给我过来放个长明术!”却是无人应答。金狂山又喊了几嗓子,但除了垂死者的呻吟以为,没有人回应他。正当金狂山烦躁之时,一名十夫长摇晃着走了过来:“报告仙长,在大厅西北角发现了楼梯。请您领着弟兄们速速上楼。”说着,此人便呕出血来,歪倒在地,显然是已受了重伤。金狂山啧了一声,俯下身去点了他几处大穴,后者却毫无反应。不由得摇摇头,暗自叹气道:“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了。”
金狂山走在楼梯上,运起目力抬眼看向二楼,却是一片漆黑。此人浸淫江湖多年,经验丰富。当下自空中唤出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沙偶,这沙偶也是颇有灵性,一个纵步就跃入了黑暗当中。
军士们都期待着看向他,可金狂山却是傻了眼。
只是令其探查二层,他却对自己的灵仆失去控制了!
下一瞬,金狂山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威压正涌向他,战栗仿佛从脊髓中传出,令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臣服之意。
可跋扈如他,还是缓缓的抬起了头。
“别,别过来!”“啊!”莫杰林听着楼下穿来的兽吼以及夹杂着的惨叫,心情大好。“行了,听这声音是那头地龙?看来这百人要折损完咯。”无凭看着笑嘻嘻的弟弟,却是开心不起来。
确实,此次龙堡之难已经是结束了,自己出动了压箱底的家龙,金狂山必死无疑,可他还是莫名的不安。正当无凭发愣之时,弟弟的惨叫唤醒了他。
无凭身上已经燃起了莫氏独有的龙炎,但他的右臂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到了一个满身血沙的高大男子手里。
金狂山可不顾什么药性,硬是听着军士们的惨叫生生提力捶杀了那头地龙。可他也付出了一只眼睛,心中大怒,飞身便上三楼取下了杰林的胳膊。
无凭叹气,心道自己的不安果然应验,对药力的错误估计毁掉了弟弟。正欲与金狂山相斗,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倒在了地上。“不...”这是龙堡第八代堡主莫无凭的遗世之言。
季复漠打量着龙堡之下的暗道“这到底什么地方?”“嘘!”季又客躬身前行,并不理会他。复漠撇嘴,只听得前面传来惊呼,拔刀便护住兄长的身子。却也被面前的奇丽景象所惊。
只见暗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房间。房梁上吊着八个猩红坛子,其中七个已经破碎,煞是惹眼。地上则是一排排的黑色巨石,个个都有半人高,其上还附着黑色鳞片,反射出冷光。
“哥...”复漠欲言又止“这可是龙胎?”季又客没有出声,点了点头。
“我也是现在才确定,此次我所负之命,是漠龙寨的一位香主所托。那位的意思是至少请回一尊龙胎,交由门主栽培,据他说这也是门主一层层传下来的命令,用以与大漠里那条恶龙对抗。”
“这么大的事情,门主为何不亲身前来?”闻言,季又客抬头指了指天道“门主这般半圣半仙人也不是当世第一,中原那几位虽不关心莫家的死活,但咱们已经一甲子没有大动作了,此番现世,他们必定是要盯着的。”
“所以说”季又客清清嗓子“便只能用你我这小卒子来瞒过他们了。”看复漠似懂非懂,他便道“好了,事情已经讲清楚了,过来研究研究怎么把这东西带走吧。”
“吼!”高处一声兽吼将两人震倒在地。季又客听着苍茫辽远,像是在这龙堡最宽大的二层传来。刚爬起来,视线正对上眼神惊惶的复漠,后者手中长刀出鞘,直直对着自己心口,映出刺目寒光。“复漠...”季又客不敢相信,与自己一同长大的表弟会起异心。“哥自问这些年没亏欠过你,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你这是做什么?”
季复漠眼见事情败露,狞笑道“不用你亏欠我,荆墨求的也是这龙胎。他们给的可是正经的七品射声校尉!这可是我在沙漠里卖命一辈子得不到的,凭这个就够了!”言罢,他便耍了个刀花,砍向兄长,季又客不得已抽出佩刀,二人便战到了一起。
平心而论,狂风境武夫之间的拼斗,与普通人并无区别,只是习武之人气力较大,有浅薄的内息罢了。若想做到那拔地而起八百里的天人之姿,没有玄通境巅峰修为是绝计不行的。
二人双刀相交,过了三十余手,不分胜负。季又客却还在震惊于表弟的背叛,一个失神,便从膝盖之下被斩去了左腿。长年的军伍训练让他瞬间封住了自己的血脉,一式“长空落雁”便想逃开。可新断了一肢,身体并不协调,一歪斜撞上了那悬吊着的猩红罐子。后者应声而碎,其中的同色液体倾泻而下,带走了季又客的意识。
与此同时龙堡三楼,金狂山惊愕的看着暴毙的莫无凭,心中只道是此人胆小如鼠自断心脉。断了臂的杰林强忍剧痛,以龙炎化翼自地板上的破洞飞出。金狂山追着下去,看着二楼全数死于那巨异地龙之手的精骑尸体,心下大感可惜。再看莫杰林,已是没了踪迹,只得踱着步子走下一楼,却见一兵卒持着刀,战战兢兢的蹲在墙角,他平生最恨懦弱之人,不由得心头火起,上前翻手便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还未等他收回手来,眼前就变成了冰蓝色。金狂山自知这是不顾药力强行对敌的后果,轻叹一声,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