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业出声诘难,贾政倒是捋须一笑,畅快说道:
“邦业兄,不说这圣旨赐婚的事情不能更改,便是我们两家婚书都换了,‘问名’、‘纳吉’的流程也已经走完,这段缘分早已定了。
我看蔷哥儿叫你一声岳父是极为妥帖的。不早不晚,刚刚好啊!”
“我只是听说东府的主子们素来胡闹惯了,等闲闹得满城风雨,由不得老夫不为可儿多多考虑。”
秦业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的说道。
听完秦业这番话,贾政倒是理解身为人父为女儿担忧的道理,便是连贾蔷也能感受到他对秦可卿的一些爱护之心。
这些情谊,早已在十几年的抚养间,情浓与血,丁点都做不得假的。
因此,对这位老泰山的语气贾蔷也并不在意。
甚至他自己也可以想象,
在原红楼世界中,秦业听了宁国府焦大传出来的“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等丑闻后是何等的卧槽和所托非人了。
稍一沉吟,贾蔷并不为过去的自己辩解,而是淡淡说道:
“岳父能有此言,想必是听说了什么。以前小婿年少,是有些胡来,可人总有成长的那一天。
若岳父因为小婿先前之事而对我心存偏见,又如何能够客观的对待现在的我呢?”
听贾蔷一番话有理有据,不疾不徐,别说贾政十分欣赏的看了他一眼,便是连秦业眸中都闪过了一抹异色。
显然,面前这个少年并未因骤然袭爵而变得目中无人,反而进退有据、知礼守节,明显和外面传言的“斗鸡走狗、赏花阅柳”的大纨绔毫不相同。
莫非,这蔷哥儿还真浪子回头了?!
就在秦业思量之时,贾政已经笑着开口,说道:
“邦业兄,我若说蔷哥儿一朝醒悟,你肯定不信,觉得老夫是维护我贾家东、西两府颜面;可我荣国府上已有几多春秋的老祖宗看人的眼光您总该相信吧?
便是家母,也曾言蔷哥儿是‘一样锦绣人物,十分细致心思’,这可是极了不得的评价了。
以她老人家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你认为这还能有假?”
“老太君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秦业点头赞同。
在贾蔷来之前,他也听说贾政说了,此番婚事的一应程仪,名义上是史老太君做主,可真正主事的却是贾蔷自己,这倒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若这些事情都做不得假,那顺天府伊张庚饶先前所言之事,还真有可能为真。
这个在宁国府韬光养晦多年的蔷哥儿,他未来的好女婿,还真有可能解决历朝先贤都无法解决的“流民之祸”这一大难题。
想到这里,饶是秦业城府颇深,此刻也有几分热切,想要试一试贾蔷的才华。
若贾蔷真有真才实学,那贾珍、贾蓉的意外变故和皇上的圣旨赐婚,倒阴差阳错的成就了一桩上好姻缘。
这么一想,秦业也不再犹豫,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既然大家都说你十分聪慧,那我且考较一下你,看你是否值得我将可儿尽心托付。你可有问题?”
“问题自然是有的。”
贾蔷没想到他这位看上去有些优柔寡断的老泰山,骨子里居然是如此的雷厉风行,听了旁人所言,便想要一试真假,还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只是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自己怯而不应是不可取的,可在考较之前,总有一些规矩要说明白。
否则,让他这个现代人去和古代人比拼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这不是“以彼之长攻己之短”么?他才没给人做谈资、消遣的恶趣味。
微一沉吟,贾蔷便缓声说道:
“虽然小婿近来是有些改变,可过去的种种总是做不得假的,我书也读的不多。
《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四书,只读了半本《论语》;
《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更只读了少半本《诗经》,所以岳父若要考较我诗词歌赋、妙手文章,那便罢了。
小婿即便自认自己不输与人,又如何能够一夕之间将这些全都领悟?”
秦业没想到他这位女婿还真是实诚,上来就将自己的胸中笔墨全都交代了,随后便晒然一笑,淡淡说道:
“蔷哥儿放心,我知你对此事不擅长,也不考你此道。
既然存周和老太君都说你通实务,那我正好有一大难题来考较你,‘朝廷面对上万流民,该如何安置才最为妥当’?”
贾蔷听的一愣,贾政也有几分错愕,道:
“邦业兄,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如此难题别说是蔷哥儿了,便是朝廷诸公也没太好的法子,只能以前朝旧例处置。
这仓促之间,你让蔷哥儿想出一个绝好的法子来,这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秦业扫了他一眼,捋着长须淡声道:
“存周,蔷哥儿拥有‘十分细致心思’,擅通实务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虽然这个题是难了一些,可历朝先贤们能想出好的法子来解决问题,现今这些后生便想不得了?
你要知道,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话锋一转,秦业眯起双眸,陡然给贾蔷施加了许多压力,这让贾蔷也难得感到些许不适:
“蔷哥儿,这个难题,你可有法子解决?”
微微颔首,贾蔷端起茶几上的龙井茶慢慢品了一口,无形中化解了对方的压力,才闲适开口:
“对于这个难题我自是有一个好的法子。可是在说之前,我想问岳父大人,您和顺天府伊张庚饶张大人可有联系?”
“你且说你的便是了,哪里有这么多问题?”
秦业瞥他一眼,轻声斥责了一句。
只这一句,便让贾蔷明白了,敢情这位泰山问出这个问题来,还真是受人所托啊。
他原还想着,要如何将写好的文书转呈张庚饶,让这位张大人去做这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事。
现在有了岳父大人做中间人,若让岳父代呈上去,岂不也让张庚饶承了岳父大人一个人情?
若是日后岳父在朝中遇到危机,有这次的情份在,张庚饶总不好袖手旁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