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灾民的家乡传来了好消息，他们那里普降甘霖，大部分人离开颜隆坡回家种地，只有少数孤老病残还留在难民所，苏培和月舒也暂时安置在那里。
日复一日，一个月过去了。
……
在戒备森严的大牢里，颜文凯带着镣铐，手把铁窗栅栏，不住的往外观看，好像在期待什么。
狱警把饭隔着铁栅栏放在地上，“77号，该吃饭了“
“我要见县长“
“县长是你说见就见的啊，没几天活头了，别这么多事了“狱警说完转身走了。
“颜老二，我说什么来着，没用，你亲儿子都背叛你，你侄子更不救你，别看他是县长。众叛亲离不得善终，这就是报应啊！“走廊对面一个狱友说。
“刘怀召，你不是也在监里押着来吗？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嘿嘿，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无恶不作啊？我是冤枉的“
“你冤枉？我还是冤枉的呢！谁不会说“
“你儿子都指证你，说你冤枉鬼才信哩“
“你说你冤咋没人给你昭雪啊？“
“就这黑白不分的世道，县长当的再好也没用，他一个人救不了世界“
来了四个荷枪实弹警察，狱警打开牢门。
“62号该上路了“
刘怀召被押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颜文凯打声招呼。
“颜老二，我先走了，咱们到那间再说话“刘怀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个狱友即将踏上不归路。
这是死狱，在这里的人都要走。颜文凯心里害怕，顿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求生的欲望促使着他大喊大叫，“我要见县长——“
一直喊到天黑，饭都没吃，不见一个人理他。
夜幕深沉，大狱里灯火通明。
牢门“咣当“开了，狱警喊道，“77号，有人来看你了“
颜文凯无力地睁开眼，只见一人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哥——？“
颜文凯“呼“地从地上坐起来，惊喜不已。
“老二啊，你进来这么久了，来看你的我是第一个吧？“颜文泰来到颜文凯身边。
“要么说咱们是一母同胞呢，哥，你是来救我的吧？“
“现在知道怕了？“颜文泰打开食盒，端出几个菜，放到地上。
“哥，我不想死“颜文凯战战兢兢地说。
“你不想死，难道苏坤一家三口就想死吗？谁不知道活着好，可你逼得人家有法活啊！出于弟兄情谊，我只能送你一程，救不了你，不是我绝情，是你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颜文泰拿出一瓶酒，又让狱警拿了两个板凳。
“来吧，我陪你喝点“
从颜文泰的话语里，颜文凯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怕是没有用的。既然站着躺着都是死，何必让别人看不起呢？
颜文凯大大方方地坐下，“多谢哥哥“
“老二，知道错哪了吗？“
“不就是睡了个小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倒上酒“
“你呀，无可救药，若不是亲哥俩，和你喝酒都丢人“颜文泰倒上酒。
“哥，啥酒啊？这么好喝“
“杜康“
“这是我最爱喝的酒，哥，再倒上“
颜文凯连喝三杯，他抬头看看颜文泰，“哥，我知道这是断头酒，我想通了，人这一辈子，除了生命，什么都是浮云“
“你知道生命重要，为什么不去珍惜，做那么多孽？“
颜文泰眼圈一红，掉下眼泪。
“哥，你哭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哭。是在想死去的云舒，你的心思我明白，你相中了她，明的是存海娶她，暗地里你要，我的哥，你要直说，我就不与你争了“
“放屁！“颜文泰把眼一瞪。
“你别装了，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好，你愿意咋看我咋看我“颜文泰强压怒火，又倒上一杯，“来，老二喝了最后一杯，我要走了“
“别忙嘛，哥，我有个秘密不想把它带走“
“啥秘密？“
“你见我包袱里的那个观音镇纸了吗？他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里面是空的，暗里藏着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颜文泰问。
“七彩郁香珠“
……
第二十四章
……
颜文泰既吃惊又意外，听着好像颜文凯在讲天方夜谭。
“好吧，既然是宝贝，我让你带走“颜文泰不信。
“哥，你不信？“
“当然不信，都知道七彩郁香珠在石俊生手里，你连谎都不会撒“
“他那个是假的，我这个才是真的“
“你从哪里弄来的？“
“哥，再给我倒杯酒“
颜文泰又倒上酒，颜文凯端起来一饮而尽。
“哥，咱妈临死的时候，没对你说些什么吗？“
“没有“
“后那就是后妈“
“难道是你亲妈么？“
“咱是亲哥俩，当然也不是。不过对我强过亲生，有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吃，有什么话都对我说。而对你呢？……“
“无论对我怎样，我从来都没怪过她“颜文泰说。
在颜文凯六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颜寮又娶了一房，叫王琪花，一辈子没生育，对颜文凯疼爱有加，对颜文泰却非常苛刻。
“哥，你知道咱妈为什么不待见你吗？你太实在，说白了，就是傻“
“这和你说的宝贝有什么关系？“
“咱妈临死的时候对我说，咱爷爷嘴里有一颗夜明珠。嘿，她老人家果然没骗我，没想到还是七彩郁香珠“
“什么，你把咱家的祖坟扒了？“颜文泰瞪大眼睛。
“咱爷爷的尸骨我纹丝没动，只拿了珠子，这么好的东西，埋在地下，有什么价值？“
颜文泰站起来，差点没气死，他眼睛瞪得像钢铃，若不是眼眶挡着，眼珠子都能掉出来。
他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愤怒，顺手抄起板凳，狠狠地朝颜文凯砸去……
“你这个畜生——“
颜文凯并不躲闪，凳子正好砸在头上，顿时血如涌泉，只见他身子一仰倒在地上。
“哥，你……你……你终于出手了“
说完，腿一伸，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狱警一看吓坏了，赶紧叫来监狱长。
“老爷子，你下手太狠了吧？“
“连自家的祖坟都刨，还是人哪，该死！“
颜文泰扔怒气不休。
“明天就要枪毙了，倒好，省了一颗子弹。唉，只能说畏罪自杀，走吧，老爷子“
颜文泰回到家。
第二天，他躺在被窝里，不吃不喝也不起，心里五味杂陈，暗自流泪。
天快黑了，存海领着世康走了进来。
世康肩上背着个包袱。
颜文泰看了看他，伤心欲绝。
“孩子，世宝呢？“
“走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有这个“
颜世康把包袱放到床上，从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颜文凯。
颜文泰迫不及待地打开：
伯父：
见字如面。
我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伯父，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不想走，想留在您身边。可是，无法躲避的现实，逼使我不得不背井离乡。
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恶魔儿子，又是一个不孝子孙，是我亲手把我爸送上的断头台。
我不想让别人指指点点，但又左右不了别人，唯一的方法就是逃避。
伯父，包袱里是我家的全部财产，地契房契都在里面，我不带走一分一毫，我知道你乐善好施，有困难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变卖，我没别的意思，你记住，我永远都是颜家的后嗣。
伯父，我走了，不要问我去哪里，我无法告诉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您放心，我不会轻生，我想，世界这么大，总有我的一席之地。慢慢混，混好了荣归故里，混不好那就自生自灭。如果真死在外面，来世我一定做您的儿子。
伯父，我知道我爸已被正法，这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我爸爸，我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出于生我养我的份上，我恳求伯父给他一领席，别让他暴尸荒野。
还有，我居无定所，不能带我哥哥走，就让他留在您身边吧，他虽然反应有点迟钝，但是很听话，不会给你惹事。
我走了。
不孝孩世宝叩头
……
颜文泰看完心如刀绞，他鞋都没顾穿，发疯似的，不顾一切往外跑，“世宝，我的孩子，你给我回来……“
他拼尽全力大声呼喊……
……
第三十三章
……
这事过后，颜文泰很长时间没从悲痛的阴影里走出来，消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转眼到了年关。
腊月二十三，学生放假了，齐老师找到了颜文泰。
“老伯，孩子们都放假了，我该走了“
“齐老师，你辛苦了，这是你是工资“颜文泰掏出一封(50块)大洋递了过去。
“没那么多“
“我知道你丈夫整天在外不回家，还有一个和如玉差不多大的女儿，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不多，剩下的买点年货，给孩子添件衣服吧！“
“多谢老伯了“齐老师没有过度客气，接在手里。
“好了，你走吧，我让存海套车送你“
“麻烦老伯了。临走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满足你“
“我想让如玉跟我走“
“行啊，只要你不怕添乱“
“是这样如玉的书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女儿西门静也喜欢写字，可就是写不好，我想利用假期的时间，让如玉教教她“
“既然是这样，我更得放行了“
“谢谢老伯，让您忍痛割爱了“
“哪里话，我让吴妈叫他“
吴妈叫来如玉，他很乐意去。
正当存海套好车要走时，颜世杰来了。
“齐老师这是要走啊？“
“哦，这不放假了吗，没学教，回家过年去。县长这个大忙人，咋有空回来了？“
“来接我爸妈，让他们去城里过年“
“哟，县长大人不光衷心爱民，还是大孝子贤孙啊！“齐老师呵呵一笑。
“齐老师取笑了，坐我的车走吧，我捎你“
“不了，还是让存海送我吧，你那车我坐不惯，一股汽油味“
颜世杰笑了，“你以为是汽车啊？我可没钱买那玩意，也是马车“
“是吗？县太爷的土車撵我得坐坐，行“齐老师乐呵呵地答应了。
“爸，你和妈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不去“颜文泰倔强地摆摆手。
“爸，我知道你看丽雅不顺眼，我不让你们住一块，另外给你们找的房子，都收拾好了，去吧“
“老伯，县长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来接你，就和他去吧，我们一路也好说说话，你知道吗？我最敬重您了，您在那里实在住不惯，就到我那里，我给你做好吃的，你不知道，我不但会教书，还会做饭，我没告诉过你，我爱人就在外地开饭馆。他教会我做好多拿手的菜，我一样一样的做给您吃怎么样？“
“爷爷，去吧——“如玉撒着娇求他。
“好，我去“颜文泰答应了。
颜文凯把家交给吴妈和存海，与老伴一起去了县城。
来到颜世杰给老两口找的房子，里面收拾得干净利索，使用家具应有尽有，摆放的井井有条。
齐老师要回去，颜文泰死活不让，推辞不过，只好留下。
颜世杰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关丽雅来了，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呵，这小孩长得天格饱满，地阁方圆，胖嘟嘟的脸蛋，雪白雪白的，小眼珠叽里咕噜转，透露着一股机灵劲，非常可爱，长得既不像关丽雅，也不像颜世杰。
关丽雅给二老见礼后，坐了下来。
“过来，我的宝贝孙子“颜文泰向小孩摆摆手。
小孩一点也不生疏，跑了过去。
颜文泰抱起来，把他放到腿上，亲了一口脸蛋，“你叫如意是吗？“
“是“
“名字是爸爸起的，还是妈妈起的？“
“爸爸“
“我是谁？“颜文泰问。
“爷爷“
“我呢？“
“奶奶“
“你是怎么知道的？“齐老师问。
“有爷爷就有奶奶“小家伙稚声说话特别好听。
“真聪明，爷爷来的匆忙，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这几块钱你拿着买糖吃“
颜文泰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放到小如意兜里。
“谢谢爷爷“
“哎，真乖！“颜文泰乐的合不拢嘴。
小如意跑到如玉跟前，仰脸看着他，“你是如玉哥哥吧？“
“是，你怎么知道的？“
“爸爸经常给我说，我有一个哥哥叫如玉“
“真好，我有一个弟弟，来，这个送给你“如玉摘下脖子上的长命锁，毫不吝啬地挂在如意脖子上，“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呢，以后无论走到哪里，你都不要忘记你有个哥哥，叫颜如玉“
“嗯！“如意点点头。
……
吃完饭，如玉回到齐老师家。
这是一处古朴典雅的四合院，木质结构建筑，东西厢房各两间，南厢房是书房紧挨着大门。
院子不大，靠西侧有一颗绒花树，树叶早已掉净，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微微晃动。
树下是一口吃水用的大缸，上面用一块薄铁皮覆盖着。
齐老师把如玉领到东厢房的里屋，指指一张铺着崭新被褥，床，对如玉说，“一路颠簸，累了吧？去床上休息一下吧！“
“嗯，谢谢老师“
“对我还客气，臭小子！“
齐老师嫃妮地笑了。
如玉真有点累了，他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如玉来到正房，齐老师已把饭做好端到桌上。
“醒了，如玉，我正要叫你来，快，洗手吃饭“
“哎——“
如玉洗了手坐下，齐老师递给他一个馒头。
“老师，静姐姐呢？“如玉问。
“去她姥姥家里了，天都黑了，可能不回来了，咱们吃咱们的“
这时候，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妈，快来接接我，我都拎不动了“
“丫头回来了，如玉，你先吃着，我去看看“
齐老师出去了。
“西门静，哪里来的这么多东西？“
“姥爷给咱买的年货“
“你咋回来的？“
“舅舅送我来的“
“你舅舅呢？“
“走了“
“你吃饭了吗？“
“吃了“
母女俩说这话进了屋。
西门静一眼看到正在吃饭的如玉。
“妈，他是谁？“
“他是我给你请来的老师“
西门静撇撇嘴，“老师？丑八怪似的，这样的老师我了不敢恭维，晚上会做噩梦“
“西门静，你什么态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给如玉道歉！“
“还如玉呢，名字和长相太不相符了吧！“西门静嘻嘻一笑。
“西门静你找打是吧？“齐老师一瞪眼。
“静姐，这叫平衡“如玉诙谐地回答。
“平衡，嘿，平衡，你慢慢吃，平衡，我练字去了，再见！“西门静调皮地摆了摆手。
“如玉，别往心里去，她一点教养都没有，是我的失职“齐老师自责地说。
如玉笑了，“没事，您不是经常教育我，要面对现实吗？这就是现实“
“哎呀，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学得大度了，如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谢谢老师“
“又客气了，待会，给她露一手，看她还敢不敢轻视你“
……
第三十四章
……
齐老师收拾完碗筷，擦了桌子，带如玉来到南厢房，里面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
当中是一张写字台，西门静趴在上面，正在写字，见妈妈领着如玉进来，举起墨迹未干的字给齐老师看，“妈，看我写的怎么样，有没有长进？“
“看跟谁比，和我比稍微的强那么一点点，要是和如玉比，那是一个天使，一个魔鬼“
“他能写多好？是骡子是马拉过来溜溜“
“不给你露一手，你不知道谁叫颜如玉，如玉，给她写几个“齐老师呵呵一笑。
“写啥吧，静姐“如玉拿起笔。
“不但长得丑，还是六指啊“西门静看了看如玉的手，讥笑道。
如玉没吱声，他拿了一张宣纸铺在桌上，诰好墨，悬起手腕，刷刷点点，不一会儿，几个大字映在纸上
不但长得丑还是六指啊
西门静抬头看看如玉低头瞧瞧字，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没缓过神来。与自己写的相比，那真是天壤之别。
“漂亮！“西门静由衷的赞叹。
“怎么样，西门静，服气了吧？“齐老师问。
“嗯“西门静点点头，“这个老师我认了，教我吧！“
“静姐，这事不能急功近利，首先要临摹字帖，改变以前的书写习惯，我给你带来了几个大家的字帖，你来临摹“
如玉来到东厢房，从书包里拿了一张王羲之的交给了西门静。
西门静认真的临摹起来。
齐老师丛书架上拿了本书，看起来。
“齐老师，老的是小说吗？“如玉问。
“不，是理论书，写的可好了“齐老师让如玉看了看扉页。
“((共产党宣言))，齐老师，你不是信仰三民主义吗？“
“这比三民主义还要高深，里面讲的是一个完美的社会，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战争，不分阶层，人人平等，资产共有，处处公平公正“
“这样的社会什么时候能实现啊？“
“只要坚定不移地去相信，并且为之而奋斗不息，就一定能实现“
“这样的社会早到就好了，云舒姐的一家三口也不会死:如玉感慨地说。
“唉，生不逢时啊！“
齐老师叹了一口气。
“哎，老师，你说真正到了那一天，人还会死吗？“如玉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齐老师笑了，“我不知道，书上没写“
“肯定不会，你想，这么好的生活，人过得是不是特别开心，人一开心是不是什么病都不生了，没病就不会死人“
“如玉，你这套逻辑哪里来的？“齐老师又笑了。
“我想这是规律“
“但愿如此，拭目以待吧！“
“老师，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人的思想是啥样的？“如玉又问。
“当然是爱了，你爱我我爱你，不分种族，没有国界，天下和平统一。没有嫉妒，没有纷争，没有虚荣，没有私心，都像你爷爷那样，以善为本，广爱天下“
“这不就是天堂吗？“
“对，人间天堂“齐老师满怀信心地说。
如玉问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齐老师一一做了回答，足以说明她见多识广。
齐老师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十一点。
“好了，都睡觉去吧“齐老师说。
西门静放下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甩了甩酸胀发麻的胳膊。
“哦，下课了！“
起身去了西厢房。
齐老师领着如玉来到东厢房，看着他睡了，才安心离去。
睡到半夜，如玉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他睁开眼，看到股股浓烟涌进来。
他赶紧穿衣下床，来到外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着火了，熊熊火焰形成一道火墙，把门封死，开始像屋里蔓延。
如玉几次想冲出去，都被滚滚热浪顶顶回来，无奈他回到卧室，大声求救。
“老师救我“
齐老师听到呼喊声，从正房里扫出来，见此情景惊呆了。
“西门静快起“
他一边喊，一边从水缸里取水。
西门静起来了，她大声呼喊，“来人啊，着火了，快救火……“
附近的居民闻讯赶来，有的掂着水桶，有的拿着盆，有的扛着铁锨，甚至有的连尿罐子都提来了……
怎奈，附近没有水源，只能眼巴巴地干看。
大火已经烧到房顶，梁檩“呼呼“地冒着火苗，啪啪作响，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如玉在内室被呛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片漆黑，他吓得哇哇大哭，烟雾顺势钻进嘴里，咳声不断。
“如玉，别怕，趴在地上，掀起衣襟遮住鼻口，我来救你“
齐老师急中生智，她果断地从屋里，抱了床被子，来到水缸旁边，先是取了一盆凉水把身上浇透，然后把棉被按进寥寥无几的水里。
棉被浸透了，她取出来披在身上……
“妈，你要干什么？“西门静问。
“救如玉“
“你不要命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齐老师一溜小跑，毫不犹豫地钻进火海……
“妈——“
西门静急得大哭。
齐老师来到里屋，摸索着呼喊，“如玉，你在哪里？“
听到老师的声音，如玉从地上站起来，“老师，我在这里“
“到老师这里来“
如玉顺声来到齐老师身边，哭泣着说，“老师我怕……‘’
“别怕，孩子，老师救你来了，快，掀开棉被趴在老师身上“
如玉掀开棉被趴上去蒙住头。齐老师往下拉了拉，猫着腰，又一次钻进火里……
出来了，就在刚迈出坎的一瞬间，只听“呼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顶塌了下来，火焰四溅……
齐老师放下如玉，回过头来，抚摸着他的肩膀，望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她笑了……
伴浓烟火光冲天，
陷困境无助悲观。
爱无疆舍生忘死，
师生情父母一般。
还好，没起风，若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西门静来到如玉身边，打了他一巴掌，骂了句，“你这个丧门星”啼哭着跑进了西厢房。
从此，再也没理过如玉。
事后，至于起火原因，齐老师没有追究，依旧开开心心的过年……
……
第三十五章
……
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颜世杰派人把爸妈、如玉还有齐老师一并送回了颜隆坡。
……
颜世杰夹着公文包回到家，正好碰上阎妈领着如意出来。
“姑爷回来了”
“哎——，丽雅呢？“
“在家看书哩“
“爸爸——“如意甜甜的喊了一声。
颜世杰蹲下来，抚摸着如意的头，“儿子，好好跟阎妈玩，爸爸出趟门，可能过几天才能回来“
“嗯“如意点点头。
“真乖！“
“姑爷要去哪里啊？“
“去省城开会，我不在的这几天，麻烦阎妈照顾好如意和丽雅，我知道我亏欠他们娘俩太多“
“没事，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一切事有我“
“谢谢阎妈了“
“您总是那么客气“
阎妈是关丽雅从剧团带回来的保姆，曾经是有名的武旦，功夫非尝了得，也算是关丽雅的贴身保镖。
颜世杰回到家，收拾了一下，带上必要的东西，与关丽雅告别而去。
颜世杰走了。
到了晚上，吃完饭，关丽的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眼精心打扮了一番，转脸对阎妈说，“今天让如意和你在偏房睡吧“
“有客人？“阎妈诡秘地笑了笑。
“你呀，明知故问“关丽雅心花怒放。
“好，不打搅你的好事“
“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关丽的白了阎妈一眼。
夜深人静，一个人影悄悄溜进进关丽雅的房间。不是别人，是副县长陆长啸。
要等待的人出现了，关丽雅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扑到陆长啸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她娇滴滴地说。
“不是怕别人看见嘛“
陆长啸弯腰把关丽雅抱到床上，接下来就是一阵****……
激情过后，关丽雅赤裸裸地躺在陆长啸怀里。
“丽雅，咱俩的事世杰没发觉吧？“
“放心吧，这个傻瓜只知道埋头工作，连我姓啥叫啥都快忘了，根本无暇顾及“
“咱的如意，不，陆顺呢？“
“阎妈搂着他睡了，长啸，咱们不能老是偷偷摸摸啊，整天提心吊胆的“
”我把颜世杰通匪的罪证坐实后，你再把家产拿到手，到时候只要颜世杰一死，我就是一把手，整个利平县就是咱们的，你有钱，我有权，呵呵，咱们可以为所欲为，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你娶进门“陆长啸对未来充满无限遐想。
“一把大火咋就没烧死那个冤家呢？“关丽的咬着牙说。
“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嘛，来日方长“
……
第三十六章
……
又是一个夏天。
梅雨季节比以往提前了一些，持久了一些，频繁了些，也更加猛烈了一些……
瓢泼大雨一场接一场，比傻二妮走娘家还要勤，处处沟满壕平，积水成渊。
黄河的水位节节攀升，慢慢达到极限。最终没能承受住上游带来的巨大压力，决堤了。
洪水像一头下山的猛兽，呼啸着，裹着黄沙，滚滚而下，一泻千里……
利平县被洪水吞噬，多少良田被淹没，多少牲畜被卷走，多少房屋被冲垮，多少来不及逃离的人丢掉了生命……
幸存的百姓纷纷往高处逃亡，他们无奈的离开家，个个眼含热泪，望洋兴叹。
颜隆坡相对地势比较高，颜文泰重新支起帐篷，广收难民。
怎奈需要救助的人太多，颜文凯势单力薄，根本照应不过来，还是有许多人病死饿死。
利平县境内，百姓食不果腹，横尸遍野，到处听到悲伤的啼哭声，哀鸿一片。
颜世杰一边向民政部门申请赈灾援助，一边领导百姓抗洪自救，力争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吃喝住行都在一线，几次累到，几次吐血，几次又顽强地站起来。
半月过去了，他发的申请报告一件接一件，却每次都是石沉大海，音讯皆无。
颜世杰明白了，这是李耀光从中作梗，官报私仇，就是因为他儿子李飞龙在自己管辖区被扎瞎，没给他个明确说法。
颜世杰派人从警察局叫来宋子成，亲自修书一封，说明利平县的现状，让他快马加鞭，去省城交付高官。
宋子成是最可靠的人，也是颜世杰唯一信赖的人。
过了几天，陆长啸找到了宋子成，一脸兴奋。
“世杰兄，下来了，赈灾款终于拨下来了“
颜世杰一听，高兴万分，忙问，“下来了多少？“
“两万“
“啥，才两万？“颜世杰顿时心凉了半截。
“老兄，知足吧。人家的儿子在咱地盘上出了事，咱连个说法都没有，已经给足面子了“
“唉，苍蝇腿再细也是肉，谁让咱落到人家手里呢？赶快让人取出来，换成粮油布帛，发给灾民“
“不是银票，是现大洋，让我们去民政厅去取“
“老家伙这是在玩我啊！区区两万块，让我跑几百里路去拿。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派人去取“
“这事我来办吧！“
“好，我脱不开身，你去办吧！“
陆长啸走了。
这时，有人来报，“报告县长，有一帮难民堵住了办公大门口，口口声声说要见你“
“去看看“
颜世杰带领着秘书魏国良来到门外。
外面站着二十多个人，大部分是妇女，还有几个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老人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说，“我们要见县长”
颜世杰站了出来，“我就是颜世杰，大家找我有事？“
“县长大人，给点吃的吧，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
说着，“呼啦“跪倒一片。
颜世杰眼含热泪把他们一个个扶
起来，“各位乡亲，我不是什么大人，我是你们的儿子和弟兄，你们挨饿，这是天灾造成的。不过，只要我有吃的，绝不会饿着大家，魏秘书，我们还有多少干粮？“
“大约够吃五六天的“
“全部拿出来，分给他们“
“我们二十几口人吃什么？“
“我来想办法“
“好吧“
魏国良不情愿地拿出所有干粮，分给了下去，他们才一一离开。
天快黑了，陆长啸哭丧着脸来了。
“世杰啊，不好了，赈灾款被劫了“
“怎么劫的？“
“我派两个人去民政厅取款，回来途经北盛山，突然下来一伙土匪，打死了两个取款人，劫走了赈灾款“
“真是岂有此理，苍鹰这个王八蛋，我一定剿了他“颜世杰气得咬牙切齿。
“你先回去吧，这事别声张，安抚好难民的情绪，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哎，我知道“
陆长啸走了没多大会，关丽雅来了。
“丽雅，你怎么来了？“
“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也没拿换洗的衣服，给你送衣服来了，包了些水饺顺便给你带了点，快吃吧，还没凉“
说着打开饭盒，递到颜世杰面前。
“我吃不下“
“不吃饭咋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倒下了，利平县的天可真要塌了。赈灾款被劫的事我知道了，天无绝人之路，在想办法嘛！“
“县财政的账上分文没有，有什么办法？“颜世杰为难的快要哭了。
“我这里有一些，你先拿着用吧“
关丽雅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颜世杰。
“一万块——？丽雅，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颜世杰惊讶地问。
“我平时积攒了些，把首饰买了，又给剧团里的朋友借了一部分，才凑够这些“
“我贤德的妻子，你真是太伟大了，我替利平县的父老乡亲谢谢你！“
“内助，内助，我不帮你谁帮你。我今天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不用，你还是走吧！“
“没事，家里有阎妈呢“
“我晚上没空“
“咋，晚上也工作啊？这样连轴转身体会吃不消的“关丽雅假装关心地说。
“不是，我要去趟北盛山，把赈灾款追回来“
……
第三十七章
……
“啊？你要闯土匪窝“
“为了利平县的老百姓，我豁出去了“
“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你可要当心“
“我会的“
晚上。
颜世杰让宋子成牵来一匹马。
“县长，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里去啊？一个警卫也不带。”
“去趟老家“
颜世杰搬鞍认蹬上了马，借着皎洁的月光驰骋而去。
咦？颜隆坡在西边，他怎么往北去了呢？宋子不由得挠挠头。
……
颜世杰来到北盛山下，望望险峻的山峰，牵着马，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往上爬，一个只文不武的人，忘记了腹中饥饿，忘记了什么叫害怕。
为了谁？
“干什么的？“一个喽兵拦住了他。
“我要见东方燕“
“你是什么人？“
“他的朋友“
“你等着“喽兵说。
知道苍鹰真正姓名的不多，听颜世杰直呼其名，就知道关系不一般，没问颜世杰叫什么，直接去寨子里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有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这人有四十多岁，身体偏瘦，中等个，漫长脸，肤色略黑，浓眉大眼，显得精神百倍。
“哥哥，我知道就是你，当今敢直呼我名的除了你“
东方燕来到颜世杰跟前，紧紧拉住他的手。
“东方燕，我有事找你“颜世杰冷漠地说。
“我知道，不然你不会大半夜上山，有什么话到山寨再说“东方燕接过缰绳替颜世杰牵着马。
二人来到山寨。
“哥哥，别去聚义厅了，你是官，我是匪，人多嘴杂，恐怕对您不利，直接去我家吧“
“好吧，有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走进东方燕的家，沏上茶，二人坐下。
“你弟妹今天不在，家里就我一人，等她回来做几个好菜，咱哥俩来个一醉方休，怎么样？“
“我不是喝你的酒来了“颜世杰板着脸，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佩，放到桌上，“东方燕，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我的东西呢？“
“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燕一愣。
“绝交！“
“哥哥，一来我就感觉你气鼓鼓的，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噢，我想起来了，你一定还为那年绑架如玉的事生气。哥哥，不是我，那是老二白大个子干的。我知道是咱的孩子后，就送回去了，还是我亲自送的，对不起哥哥！“
“我知道你不会对如玉怎么样。不是这个“
“那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吗？现在洪水泛滥成灾，利平哀鸿一片，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食不果腹，又有多少人病饿而死……现在全县的老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申请了点赈灾款，你为什么给我劫走？还打死我的人“
“什么？我劫了赈灾款，还打死人？哥哥，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东方燕满脸无辜。
“不可能吧？他们就说在你的山下“
“要不，又是白老二干的？哥哥，你先坐会儿，我去问问，若真是他干的，我非宰了他不可“
东方燕气呼呼地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颜世杰。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暗想，“看样子，东方燕不像是在撒谎，为什么陆长啸非说是他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他听到房顶上有动静，便走出屋门抬头观看。
只见有两个黑衣人在打斗，一高一矮。二人各持一把利剑，你来
我往，插花换式，打得难解难分，两刃相克“叮当“作响，不时地碰出点点火花……
高黑衣人不想恋战，他纵身跳到一边，从房顶上飞跃而下。
另一个刚要追，就听有个女人喊，“玉环，穷寇莫追”
玉环从房顶上跳下来，“妈，你没我先回到家吧，你输了！”
“其实，我早就到了，一直站在你爸背后，是吧？当家的”说着，上前搬了搬颜世杰的肩膀。
颜世杰回过头，这个女人一看非也，吓了一跳，她“嘡啷”抽出宝剑，大声喝问，“你是谁？”
颜世杰急忙自我介绍，找书苑 wｗw.zhaoshuyｕan.ｃom “你是弟妹吧，我叫颜世杰，是东方燕的朋友”
“哦，是哥哥啊！，玉环，这就是你的颜伯伯“
“东方玉环？“
“是，我以前叫东方胜楠，我姥爷嫌不好听，又给我换了个名字，伯父，您怎么不进屋？“小玉环说话非常流利。
“看你打架，好个小玉环，身手不凡啊！那年在颜隆坡，斗地痞流氓的是你吧？“颜世杰问。
“你怎么知道的？“
“如玉告诉我的“
一听如玉，东方玉环显得很激动，“是哪个小六指？“
“玉环，咋说话呢“她妈呵斥她。
“那怕啥，我又没嫌弃他，我姥爷不也是六指妈？“
“对，六指就是六指“颜世杰笑了。
“你们娘俩回来了？这是我经常给你们提起的哥哥颜世杰“
东方燕回来了。
“我知道，差点没喊他爸“东方玉环说。
“走，哥哥，咱们回屋里“东方燕非常亲切。
四个人回到屋里，分别坐下。
“哥哥，我问了问，不是白老二干的，听今天巡逻的喽兵讲，他们并没发现山下有死人“
“那是怎么回事？陆长啸为什么要谎报军情？”颜世杰低头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问，“玉环，刚才和你打斗的是个什么人？”
“这个人，我没看清脸，就见他鬼鬼祟祟地在后面偷看，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不断的隔着窗户往里照“
颜世杰闻听此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好，我中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