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陆勋在这听到柯雪说“我有一个想法”，大概会直接让她闭嘴。
可惜扫把头没经验，没被柯雪那清奇的画风洗礼过，现在还是太年轻。
“既然是人口买卖，不论买家是谁，他们又为什么需要买人，肯定都希望买到身体状况更好的，你说对不对？”
柯雪说着说着，笑了，伸手一指地上那两个被丁云敲晕的人贩子。
“你看他们怎么样？”
“结实、强壮、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讳其他人，明明屋子里有一堆人，但这话一说完，连空气的流动声都听不见了。
一片死寂。
扫把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裴文。
看过去的表情越发微妙。
“你的意思是我们反手把人贩子给卖了？”
另一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问。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成功唤回大多数人快飞到天外的神志。
柯雪点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既然他们贩卖人口，没什么比让他们亲身体会一把被卖掉的滋味更合适。”
够狠！
扫把头默默缩小存在感。
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看这个主意好，就应该这样！”
有人起头，大家立刻变得七嘴八舌。
“没错，这是个好办法。”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你说吧，该怎么做？”
“有几个人最近几顿饭没吃，虽然饿着但好歹没吃药，也没多少力气。但你尽管说，我们都配合你。”
“……”
场面那叫一个积极踊跃。
就连老底都掀了，有几个比较强壮的男人在其他所有人的掩护下成功逃过几顿的药，虽然因为不吃药也就没饭吃而忍饥挨饿人，但至少不是一点行动力都没有。
柯雪惊奇：“你们这是早有准备？怎么做到的？”
被人拐卖竟然还能自救，现在的人都这么优秀了吗？
所有人齐刷刷的指向扫把头。
柯雪恍然大悟，怎么能忘了他？
这人若是故意隐藏，存在感之低，在文士里边她只见过一个人能比得上——东篱学子试的第三名，在官场上不声不响宛若石沉海底般的沈奕之。
扫把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就被人给出卖了，足足愣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第一个问题就直指重点：“把他们卖了我倒是没意见，但问题是满打满算这里也只有两人，两个人可打发不了来要人的买家。”
两个确实太少，但是这屋里本身也没有太多人，否则也不会只留下两个看守。
屋子里有男有女，加在一块也不过十来个，准确来说，是五男十女，一共十五个人。
嗯，柯雪暂时把自己归到男人这类。
“两个人不够，四个人也不好交差。但是反正你们也没有力气跑远，如果在场的诸位能相信我，不如干脆留下来充个场面，我裴文保证会将诸位平安带出去。”
没人第一个开口，气氛有冷掉的趋势，虽然没说话，但都觉得裴文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还是之前先开口的小姑娘想起来，想起来之后便是大惊，若不是还中着药，她大概会直接跳起来。
“裴文！裴文！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东篱的军师！就是把颜寻打回益州的那个！”
这姑娘的嗓门不小，虽然因为没有力气而中气不足，但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啊，是他！”
“我知道他，但是不是说前两天东篱人到汉中去帮赵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会不会是假的？”
“你们的消息都过时了，我进来之前刚听说东篱人和赵宽闹掰了，东篱人一把火烧了汉中的城主府，还直接把长安给骗到手了，现在我们这个地界是归东篱人管的。”
“......”
显而易见，长安人对赵宽没什么好观感，听说汉中城主府被毁，大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当年长安一夜城破太过惨烈，便是十年过去了，长安人也难以忘怀，所以就算没有东篱的五万大军，赵宽也无法真的把长安城抓在手里。
眼见主旨越走越偏，柯雪做个安静的手势，说道：“文的身份货真价实，先前离开的那位是东篱的丁云将军，他是去调遣军队。”
“只要我们拖住人贩子等丁将军带人回来，我保证，不管这伙人如此猖狂是有什么背景、不论是买家还是卖家、不论是台前跑腿的小角色还是背后的大人物，他们都逃不过律法的审判。”
她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一丝回转的余地也没有，就好像不是要清算背后操纵整件事的那个身份必定不简单的人，只是在说今天要吃什么。
却能莫名让人选择相信。
“我听你的安排，反正以我现在这样也逃不掉。”
有了一就会有二、有三…她断断续续的竟然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
“那就多些各位了。”
她的视线扫过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扫把头身上，若有所思。
扫把头背后一凉，负责警戒的那根直觉神经死命报警。
……
几柱香之后
大部分人都不需要准备什么，整个房间只有四个人经过打扮。
两个身型与两个人贩子相似的男人与他们换了衣服，又往被换上破衣服的人贩子脸上摸了几把灰，把头发照着扫把头那么一捯饬，看着就是被抓来的人，亲妈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两个男人都是宁可饿着也要躲过迷药的，虽然饿的没什么力气，但装模作样一下问题不大。
搞完了两个男人，下一个受害者是扫把头。
如果说两个男人只是简单的换了身衣服叫人还能接受，那扫把头这个......
真的能称得上“受害者”这个身份！
柯雪在院子里发现了好东西。
一口井
一口有干净水的井
一口可以简单洗漱的井！
“接下来你的任务很重，先去洗把脸，我得看到实际情况才能再进行下一步。”柯雪义正严辞，脸上看不出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典型的芝麻馅汤圆。
还得看脸？
这铁定不是什么好活。
在心里把需要看脸才能干的事过一遍，扫把头意料之中的发现似乎除了青楼、戏园子这些地方外也没别的了。
这年头当官也得看脸，但眼前这事肯定跟当官没什么关系。
“我这就去。”
还能怎么办？拒绝吗？不可能的别想了。
裴文又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是洗把脸而已还有意见，还想不想救人了？
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带着满心不好的预感，把自己洗干净，还把乱糟糟的头发给收拾了一下。
再回来的时候......
再回来的时候柯雪差点儿没敢认！
这是一个人？
先前那位行为艺术炸毛狮子狗、往街上一顿那就是乞讨职业选手。
现在这个眉清目秀，虽然头发还是有点乱，但能把乱硬生生的凹出个凌乱美，很具有长安的地域特色，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
虽然论精致不及燕洛宣，论疏阔大方的北方式英俊又不如骆枫，但他哪边都沾了一点，看上去绝对称得上俊美。
“我觉得接下来的事稳了，至少你的部分一定稳了。”柯雪绕着他走了一圈，有点点评的意味。
停了几秒，她又蹦出来一句话。
“我觉得你之前的想法就很好。”
之前的想法？
之前我没想法！
扫把头，不，现在不能再叫扫把头了，他进化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都说过什么。
“如果今天我们没能逃出去被卖进南风馆，你会点我做小厮。”柯雪“好心”提醒道。
“......”
真是谢谢您嘞。
“如果一会儿我们先等来了买人的，到时候你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见机行事与我配合。”
这没有什么好交代的，柯雪话锋一转，问：“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但是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之前情况紧急来不及计较这些，现在该好好介绍一下了。”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他连连摆手。
哪怕是平时，他在一战成名的少年英才裴文面前也算不了什么，更别说前一个话题就是他放话说自己要点裴文给自己做小厮......
这怎么可能说呢？
柯雪根本没给他下台阶的机会，不但没给，还反倒给垫高了一点。
“甚好，那么今日之后你就有了姓名。”
这真是杀人全靠一张嘴。
“在下姓顾，单名宇，字承玉。”被赶鸭子上架也得说实话。
顾承玉？
柯雪听到他名字反应过来他是谁之后的第一反应：“顾家...还好吗？”
顾宇一直没能反应过来，愣住了。
“帮你回忆一下：‘因为我无牵无挂，亲朋好友都早在战乱里死了个干净，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就连身份文碟也被人给偷了去......’这是谁说的？”
顾宇：“......”
这天聊死了，编瞎话被人当场拆穿也就算了，结果还碰上个记性好的把你编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该闹闹，也不耽误正事，眼看着把人怼的语塞，柯雪好心的暂时放过他。
这边前脚刚安排完，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不像是军队的大阵仗，应该只有几个人，外面还有车轮碾过的声音，一个手势大家各就各位，两个穿着人贩子衣服的汉子瞅瞅柯雪，在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后开门迎出去。
他们不需要有什么台词，只要报上人数说清楚男女各多少状态如何就可以。恰巧这些信息没人比身为差点被卖掉的“货物”的他们自己更清楚。
“先带我们去看看货吧。”
不打磕巴的交代完所有信息，来人里边就有一个发话了。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看着像一根麻杆，脸上油腻到几乎可以下锅炒菜，身上带着一年四季也清理不掉的脂粉味。
旁边还跟这个体型稍显富态的女人，浓妆艳抹，身上同样常年带着脂粉味，穿的花里胡哨，头上还别着两朵花，在这荒郊野岭里边也不嫌吓人！
他们两个身后各自带了好些仆从，除了他们来时坐的那一辆马车外，还有两辆。
马车从外边看倒是低调的很，但里边的配饰就看不见了。
看这俩人的样子，里边定然内有乾坤。
扮成人贩子的两个男人里边其中话比较少的那个开始克制不住的攥起拳头，被另一个人上前一步挡住动作，伸出一只手在背后把人死死按住。
“好。”
他给两个买家陪笑，给两人以及背后跟着的仆从领路。
真是惜命！走到哪里都不忘了带仆从！
南风馆和怡红院的两个老鸨总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
只当这是自己的错觉。
屋子里，呈现出的就是柯雪刚来时的那种状态，各自占据一小块，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只有两个忍不太一样，找书苑www．zhaｏshｕyuａn.com 一个是从扫把头次等货进化到顶级潜力股的顾宇，一个是多出来的顾少爷的小厮“裴尚”。
这名字一点都不小厮。
但是最好别对柯雪的取名能力抱有什么期望，就看她的暗卫们的那些名字吧，直接从一排到九。
进来人的时候，根据剧情设定，只有一个人抬头看去——顾宇！
只消一眼，那南风馆的老鸨瞬间激动不已，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翘起兰花指捏着顾宇的下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为了装出被下了药的效果，顾宇只能任他像挑拣货物似的看来看去。
“这是你们从哪弄来的好货？绝！太绝了！他一定会成为我南风馆的头牌！”
这人激动起来嗓音都掐细了，听得人耳朵难受，离得最近的顾宇不但要经受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摧残，现在连耳朵都没能逃过一劫。
惨，是真惨！
谁让他对自己的容貌有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呢？如果不是这样，她兴许还真不会因为想看他这张脸，而制定这么个缺德的计划。
就像一些人，渣的明明白白，她也缺德的自己心知肚明：）
“无意撞到我们手上的外乡傻蛋，放心，我们做的很干净。”
那老鸨敷衍的点点头：“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这样的极品都能撞到你们手上，买！这批货买的值！”
那能不值吗？顾家四杰里边最年轻的一位，这都被你南风馆给买去了，那可值啊！
柯雪想笑，低头调整片刻便又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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