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阳从未刻意留意过她的容貌,只是,她在沈家吃了闭门羹,独自离开时的单薄身影,给林沐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像现在这般,偌大的庭院里,她独自站在书案旁,影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得细长。
林沐阳藏身窥视的位置,虽然距离沈家大门尚有一段距离,但还是依稀听到她管沈少兴叫哥,沈少兴叫她沈萱。
这些简单的信息,已经足以让林沐阳确认,沈少兴和沈萱是兄妹关系。
沈萱见到林沐阳时,面沉如水,波澜不惊。毕竟,她不知道,林沐阳在不久前,在角落窥视过她。
对于她,林沐阳只是一个陌生的雇主。她在林沐阳走近后,屈膝行礼,轻声细语地说:“公子好,我叫沈萱,来应聘女红工人。”
“阿奴说,你想支用一些工钱,能告诉我原因吗?”林沐阳单刀直入。
沈萱与沈少兴之间的关系,林沐阳心里已经有底。但是他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迫使沈萱跑到林家来应聘女红工人。
“家母患有重病,小女子已无钱财救治。”沈萱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她那一身破旧的衣裳,落魄的神情,若不是无意中听到她和沈少兴的对话,林沐阳很难将她与沈家联系。
林沐阳很好奇,沈萱已经找上门去求助,为何沈少兴会那么无情地拒绝她,便随口一问:“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与小女子相依为命。”沈萱言语间神情自然,看不出来半点虚假。
林沐阳虽知她所说并非真实情况,却未点破,只是思索片刻后,不紧不慢地问:“你需要多少银两?”
“小女子想支用三个月的工钱。”沈萱惶惶不安地说道。
“三个月,一个月二两银子,三个月就是六两,够吗?”林沐阳似乎是在对沈萱说,实则是自言自语。
“公子,如若不妥,能支用一个月的工钱,小女子也愿意。”沈萱似乎曲解了林沐阳的话语。
林沐阳看了一眼沈萱,转身对阿奴说:“阿奴,你先给她十两银子。”
沈萱一瞬间瞠目结舌,她张着嘴,许久才问出:“公子,您是说,给我十两银子?”
林沐阳微微点头,回道:“对,你若需要照顾你的母亲,可以晚些时候,再来林府做工。”
这一刻,沈萱能感受到,她的心脏,好似一根正在敲击锣鼓的棒槌,正猛烈地撞击胸腔。
林沐阳算不上什么伟岸之人,他只是,对沈萱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同情,就像他需要要银两时,对福贵叔表现一脸谄媚的笑容一样,是个受情绪影响的普通人。
沈萱将阿奴递给她的银子紧紧握在手里,缓缓地走出林家的大门。
对于沈萱与沈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沐阳没有兴趣深究下去,他只当自己聘用的是一个母亲患病的女红工人。
沈萱走后,林沐阳对后续需要处理的事情做了个简单规划。
第一件事,与各布庄掌柜沟通,顺便做一个简单市场调查。
第二件事,设计一条具有古典风的抹胸晚礼裙来与文胸搭配。
阿奴现在就像林沐阳的贴身小秘书,有条不紊地做着林沐阳交代的任务。
林耀常近几日未回府,吃住都在染坊。
林家染坊,染工们在这个并不是很大的院落里,繁忙而有序地对布料进行着侵染和晾晒的工作。揪出王三林后,为避免染工里面再出现下一个王三林,林沐阳向林耀常提供了一个优化染制工序的方案,同时可以在出现生产问题时,第一时间明确责任人。林耀常按照林沐阳提供的方案,重新组织了布匹的染色工序,工序由原来的采购、染晒、交付等三个环节,扩充成采购、入库、染制、晾晒、交付等五个环节。每一个环节,各设立一名管工,对当前环节的工作进行监督和衔接,对生产问题负直接责任。
随着林家染坊恢复正常秩序,林沐阳开始逐一拜访各大布庄。一来着手调查各家在此次褪色风波中实际遭受的损失;二来,他想通过走访各大布庄,对这些布庄的客户群体做一个初步调查。
拜访完三家布庄之后,林沐阳在阿奴的带领下,准备去何掌柜的布庄。
林沐阳发现,炎阳城的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两人步行约半个时辰,来到百花街,一前一后走进何掌柜的布庄。进入布庄,阿奴走到柜台前,向柜台后,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正在拨弄算盘的小伙计询问道:“请问何掌柜在吗?”
小伙计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阿奴一眼,问:“姑娘找我家掌柜何事?”
“我们是林家染坊的,这是我家少东家。”阿奴侧身向伙计指了一下林沐阳,“我家少东家要跟何掌柜调查布料的损失情况。”
“这样啊,可是掌柜已经出去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你家掌柜去哪了?”林沐阳随口问一句。
“这不今年的百花彩已经开始下注,掌柜跑去三宝赌坊押注去了。”伙计话语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百花彩?”林沐阳从伙计的叫法,联想到百花会,“你所说的百花彩,和百花会可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伙计兴奋得凑近了些,“而且关系可大了。”
林沐阳一时间来了兴致,继续追问。
伙计没有丝毫保留,话痨似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百花彩的细节,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在伙计的讲解下,林沐阳对百花彩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这百花彩是由三宝赌坊坐庄,在每届百花会举办前,以参加百花会的花娘作为押注对象的传统项目。
三宝赌坊把花娘作为押注对象,会根据人气高低,往届的表现,提供高低不等的赔率。
伙计讲解完,忽然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凑到林沐阳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林公子,你若是也想下注,千万记得押注花牡丹姑娘。”
林沐阳不以为然,却还是故作吃惊地问:“花牡丹?是因为她夺了上届花魁吗?”
“每一次百花会的花魁都可能换人,除了俏芙蓉姑娘,鲜少有花娘能连夺两届。”伙计声音小了些,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花牡丹姑娘背后有黄家撑腰,听说黄三少已花重金买通了好几位重量级评考师。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
林沐阳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若黄三金真在背后暗箱操作,想助俏芙蓉重新夺魁,眼下已绝非易事。
“你可知黄三金为何要花重金去买通评考师?”林沐阳试探性地张口一问。
“百花会始于上一任城主,他定了一个规矩,连夺三届花魁,便可重享自由身。”伙计停顿了一下,“黄三少看上了花牡丹姑娘,只要能助花牡丹姑娘连夺三届花魁,他便可将花牡丹姑娘娶过门。”
伙计的说辞,林沐阳不置可否。
炎阳城,却随着百花会的临近,吸引来不少其他州郡的公子少爷们。
“严公子,押注花牡丹黄金两百两。”
“周公子,押注青菊姑娘黄金一百两。”
三宝赌坊门前,看热闹的,来押注的,将下注台围得水泄不通。三宝赌坊成了炎阳城最热闹的地方。
林沐阳和阿奴拜访余下布庄的路途上,恰好路过三宝赌坊。见到人多热闹,也驻足围观起来。
“公子,借过一下。”
林沐阳被一个急着赶来押注的白衣青年往外挤了出去。他已经被挤到角落,只能远远地望向三宝赌坊下注台后张贴的赔率榜。
花牡丹成了此次百花会夺魁的最热门人选,赔率从开始的一赔二降到了现在的一赔一,押注花牡丹的金额,已经达到了五千两黄金。
花牡丹成为大热门人选,林沐阳尚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其他不知名的花娘,累计押注最少的,尚有百两黄金,唯独押注俏芙蓉的,只有屈屈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