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球开出，解围，射门，中柱，球进。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足球与球门碰撞发出的巨响，然后比分就变成了二比二平。
一直到终场哨声响起，我才在现在的屏幕上看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是连续几次不够干脆的解围，接着是胡特三十多米外一脚精准又势大力沉的远射。
最倒霉的是凯塔，原本应该被横梁拒之门外的射门，确被他自己用鼻子给弹进了球门。
凭借这一记乌龙球，鹿特丹精英也成功地扳平了比分，用了四分钟的时间从我们手上抢回了一个积分。
我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无法再责怪任何人，精彩的比赛，鹿特丹精英的球员值得这一分。
回到更衣室，我发现大家都无精打采的，看到我来，他们几乎不怎么敢看我。
或许是有点害怕我的吹风机吧，的确，如果是之前的比赛，我们让到手的胜利就这么溜走，我是会想要骂得他们抬不起头。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已经决定了要为球队解压，我也不能出尔反尔推翻自己的策略。
“好了，小伙子们，今天的比赛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们踢得不错，不用把这一次的结果放在心上。明天放假一天，回家或许逛逛鹿特丹，随便你们，但是我要在后天的训练场准时见到所有充满活力的球员。”
说完我就走，留下更衣室里一群瞠目结舌的球员，他们还在思考为啥孙教练突然就变成了温柔小天使。
一天的休假，我想逛逛鹿特丹，来到登博斯当教练之后，我也还没有好好了解这个国家。
鹿特丹的郊外有一座小村庄，传说在十五世纪的大洪水中，有一个摇篮随着洪流飘到这里，摇篮里面是一个小孩，于是这个地方就被称作小孩堤防。
这个村庄保存着十九座古老的风车，小河淌水，绿水青草，因此也吸引着络绎不绝的游客。
我早上起得不早，十点在酒店吃了一个早中饭，乘一辆客轮，逆着莱茵河的水流向东南方缓缓起航。
现在不是什么旅游的季节，船上看起来都是本地的居民，还有一些老人带着钓具，我们聊了两句，他们说在没有游客打扰的日子里，小孩堤防也是一个不错的河钓去处。
大多数时候我都独自看着窗外，自从来到登博斯，过去这半年好像时间过得特别快，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中度过，只有在今天，我才在莱茵河的缓缓流逝中感受到时间的从容。
小小的村庄很快就逛完了，我在河边找到了一个椅子等着太阳下山。
椅子边上有一位老人在钓鱼，我坐下时他看到了我，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杆子向我招手。
“教练！昨天的比赛很不错，不是吗？”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认识我的球迷，我想我还没那么出名吧，可能是昨天的鹿特丹球迷吧，我微笑点头，回道:
“昨天鹿特丹的表现很好。”
在人家的地盘，我可得老实点儿。
“给我个签名吧，我的孙女很喜欢你，她昨天专门去看你的比赛呢。”
啊，听到这个我很开心，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收获了登博斯球迷之外的粉丝。
我的背包里一直都放着纸笔，只是来了荷兰之后还没用到过，我连忙转过身去拿。
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爷爷，回去吃饭吧～”
太巧了，她的孙女也来了，我还以为他的孙女应该是个小女孩，可是听到声音像是成熟的女性的嗓音，比起一般的女性化特点的嗓音相比又略有点儿低沉，说不定是个大美女。
而且怎么说呢，感觉听起来还有点儿耳熟。
我赶紧在纸上签好的我名字，回过头来准备递过去。
这时才看见，她的孙女正背对着我，和那位老人说着什么。
她的背影很眼熟……一米七不到的个子，深棕色的卷发，修身的衬衫、牛仔裤勾勒出的身材让我联想到了一个人。
那位老人说着说着突然用手指了我一下。
她的孙女愣了一下，转过头来。
此时太阳正在下山，她的脸半转过来，碧绿的眼眸中波光闪闪，阳光与她的面容辉映，也映射在我的心里。
又是你，卡琳娜’皮亚诺。
原本的计划是傍晚时坐轮渡回家，不过卡琳娜的爷爷很热情地邀请我与他一同回家吃一顿，我立即就答应了，甚至没有先客气两句不用麻烦了之类的……我怕卡琳娜先说不愿意。
果然，卡琳娜看我答应地这么爽快，马上问我:“孙教练不用回去带队训练？”
“啊…我待会儿后半夜飞回去，来得及。”
“哦。”卡琳娜把脸转过去:“后半夜还飞，精神肯定会不好吧，这么不注意，难怪这个赛季不止一次被人家绝平了。”
“呃……这个，足球场上千变万化嘛，你懂的。”
“明明是你判断失误吧，要是下半场控制住中场，也不至于把球权交出去。要是把马尔滕`博达尔特换上来控制住足球，也不大可能被人家压制了。”
她还挺较真的……
我认真想了想，回道:“不，不能这么说，场上的球员如果正常发挥，足以控制球权了，最后的丢球是在对方的连续压迫下心态有些失衡造成的结果，这不是换人能解决的。因为你不能把所有问题都归于战术和阵型，其实在场上很多事情体现的是心理上的较量。”
“哦……好吧，反正你是教练。”横竖说不过我，卡琳娜赌气似地把嘴鼓了起来。
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我想我已经用嘴上功夫赢来了这次去她家吃饭的机会。
“不过昨天主要还是裁判太离谱了……”回去的路上，卡琳娜又说了一句。
我乐了，她怎么这么喜欢吐槽自己的东家。“裁判不是你们联赛公司自己负责指派的嘛，你又要攻击自己的老板啦？”
卡琳娜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坚决的语气说:“不。我辞职了。”
“啊…啊？为啥?”
“没什么，就换个环境。”
“噢，噢……”难怪，她家在鹿特丹，这么方便却没有出现在上一场比赛的采访区。
难道是因为上一次在新闻发布会攻击了赛制？
我想知道…却不知道怎么问，我把目光移向她，她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又赶紧把眼神移开了。
晚饭吃的很匆忙，从小孩堤防风车村的最后一班轮渡在晚上八点。
卡琳娜的爷爷一直饶有兴致地讲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卡琳娜的表情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有阻止。
爷爷说了很多，比如卡琳娜小时候喜欢看中国的功夫片啦，每次去英国都一定要看球啦，还有小时候虽然成绩很好却经常受到同学欺负等等故事。
很多话题都有些私人，不知道为什么卡琳娜没有阻止她爷爷说这些话题。
吃完饭爷爷开车送我们到码头，下车我向他们两个挥手告别，卡琳娜却白了我一眼，抢先一步上了船。
“诶……没事没事，就送我到这儿吧。”
“白痴，我也要回家。”
卡琳娜在靠近的一排靠窗坐下，船上座位很多，我犹豫了一小小会儿，慢慢地在她旁边并排坐下了。
今晚莱茵河的月色好美。
到了鹿特丹市区，我又准备告别，又被卡琳娜拦下。
“呃，你机票订好了吗？”
“嗯……我打电话订过了，晚上两点钟。”
“好，再见。”
“再见。”
卡琳娜转身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与雾气之中。
回到登博斯家中的时候已经晚上四点了，说实话我不应该这么晚才回来，这的确不职业。
明天熬一熬吧，今天晚上的月色值得。
晚上走的时候，她问我订好机票没有，什么意思呢，要是我没订……又怎么样？
第二天我在训练课上有点儿注意力不太集中，毕竟睡得少…尽管喝了好几罐红牛，找书苑 wwｗ.zhaosｈｕｙuan.com 早上的训练课我也还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不过不要紧，训练的内容教练组早就确定过了，本来也是范格里斯文带着球员训练，我只负责观察而已。
我真正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下午的训练课结束之后，我约了个时间和范德霍恩开个小会。
上周我已经定下了“分而治之”的方向，要做到这件事情，必须得到俱乐部管理层的支持。
因为是要给俱乐部换血，要花钱，花很多钱。
来登博斯之前我也担心过，有很多传闻说俱乐部的主席德格鲁伊特正在打算将俱乐部转手，如果传闻属实，我来到登博斯之后也必将卷入复杂的政治争斗之中，这是一个菜鸟教练根本就无法经受的难度。
不过在俱乐部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我逐渐打消了顾虑，因为身处在俱乐部之中，能看见许多记者们不关注的事情。
比如球队的青训建设经费非常充裕，比如登博斯的训练设施也远比一般的荷乙俱乐部更好用，更新，甚至是食堂的伙食……都一直挺丰富的。
这可不像一个要跑路的主席会为球队提供的支持。
下午五点，范德霍恩推开了我办公室的门。
他开口第一句，就让我觉得今天的会已经不用开了，因为这句话胜过所有支持我的表态。
“孙，主席刚打电话给我，他会为你在冬季转会窗口提供一笔不少的资金。”
刚打瞌睡，枕头就送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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