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岫元是村中第一个大学生,当年还拿了一大笔奖学金,据说都给了姐姐做嫁妆。结果没过三年,他突然辍学回村,在自家祖宅开了间跌打药铺,偶尔打打擦边球帮村里人看病。
虽然如此,他生活一直很拮据。因此一直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单身多年。远嫁的姐姐得知他意外后,听说在电话里哭得死去活来,但因为家中农忙,无法抽身过来,只能拜托邻居帮忙料理弟弟的后事。
往常冷冷清清的跌打药铺今天却门庭若市,远远望去,李若风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唐芥。
他低着头站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前后颠着,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周围的人三两成群对着药铺指指点点,药铺门被拆了一半,横在地上,上面安放着李岫元的尸体。
白大褂上沾满泥水印记,尤其是袖口,甚至还有干掉的黄泥巴。双手张开着,掌心似乎也没有被擦洗。
泥点子从胸口往下蔓延,手肘处也溅到几处。李若风想起以前每次见到这个土郎中的时候,他都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上面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虽然不过是卖跌打酒的小老板,却总是以医生自居,还托人从城里买了两件白大褂一洗一换。
他暗地里跟唐芥还嘲笑过他是个穷讲究,越穷越讲究。
现在他再也不能讲究了,满身污秽躺在那里,连个换寿衣的人都没有。
“他姐姐让我们帮他处理,这我们怎么处理啊!还是让村长来吧!”一个穿绸布短袖的中年女人满面愁容,对着众人抱怨道。
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夹着公文包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大家下达村长的命令:“村长说了,这场葬礼村里出钱,谁负责的话还有额外报酬。”
那绸布妇女一把拉过那个年轻人再三确认,然后喜逐颜开,开始着手帮李岫元换衣服。又招呼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孩子去租个冰棺材,等车子可以上来村里就拖去火葬场烧了。
李若风走到唐芥身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唐芥头也不抬的说,“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两位少年一前一后沿着水泥路走着,唐芥指着远处一处田埂说道:“那就是李岫元溺水的地方。”
“为什么大晚上去那里?那也不是他小药铺的方向啊?”
面对李若风的询问,唐芥皱起了眉头:“这就是原因所在了,他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去一个跟自己家完全相反的地方。从晒谷场到他家,怎么走都不会经过那片水田。”
“那为什么——”李若风喃喃道,“难道是,他喝多了所以弄错方向了?”
“可能吧。”唐芥望着远方,低声道:“反正人都要火葬了,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李若风将早上李奶奶所说的新闻跟唐芥和盘托出,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李岫元跟村长儿媳妇私奔,结果没成功,导致村长儿媳妇出意外。所以他昨晚喝那么多酒,才不小心掉进田里的啊?”
“村长儿媳妇那个性格,怎么会喜欢李岫元呢?他又没钱又没权的。”唐芥白了他一眼,“更何况,昨晚我听他一脸兴奋地说那具女尸不是意外,估计是被人杀死的。如果他真的要带着村长儿媳妇私奔,对着这样一个人,他还能做出那副样子吗?怎么也说不通啊!”
“会不会他早就对村长儿媳妇图摸不轨,杀死了她,受到良心谴责,导致压力过大,所以忍不住想跟人说自己杀人的事情,这才那么兴奋地说那女尸是被人拿刀捅死的。”李若风继续猜测,“你想想他单身这么多年,见到村长儿媳妇穿的那么好看,就动了色心,不也很正常吗?”
“我听赵奶奶说,他前阵子跟隔壁村一个女孩相亲的,两人相处的挺好,都准备谈婚论嫁了。”唐芥想起早上隔壁赵奶奶所说的话,“再说,村长儿媳妇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起了色心呢?”
“这谁能说得清?人都死了,我们也没地方问了。”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看来李岫元的尸体还得在村子里再住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