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北边,就是千年汝水,河水绕村半圈,折向东南。很多人都说我们村子的风水好,是蛰龙之地,可老辈人讲,三百年间,这里除了蚯蚓,蛇都很少见,蛰龙?不是扯淡么?
要说有点儿神奇的地方,还要数我们村子南边的苇塘,三亩方圆,浑然如球,旱不见其涸,涝不见其溢,不增不减,雾气蒸腾。
不过,这里坟冢累累,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那一年,我二爷爷的第二任妻子苏奶奶死了,她是开封人,与我二爷爷相识时已经有两个儿子,儿子不愿跟她,苏奶奶就一个人跟着二爷爷来到我们这里。
因为不是原配,又没有和二爷爷拜堂,苏奶奶是没有资格进祖坟的,于是就葬在了村南的苇塘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有了一个传言,说是村南苇塘里有九个光腚的小孩,有人听到他们在苇塘里打闹,也有人见过他们在塘里洗澡。
起初村里人并不在意,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那里玩。时间一长大家才发现那几个孩子不是本村的,也不是邻村的,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这样一来,苇塘就越发显得恐惧,村里人都不敢到那里去。
那一年,正是麦子抽穗的时候。
有一天,陈三叔家的牛夜里走失了,他一早起来,顺着牛蹄印一直寻到村南的苇塘边,老远就听到喜鹊的叫声。
及到跟前,才发现是两只喜鹊在斗一条小蛇。
那条蛇有一尺多长,身子淡金色,蛇尾着地,大半个身子立起,吐着鲜红的信子,与两只喜鹊对峙。
两只喜鹊轮番攻击,上下翻飞。小蛇也不甘示弱,与喜鹊斗得如火如荼。
大约半炷香光景,那条小蛇不敌,被喜鹊啄得满身是血,就向陈三叔这边游过来。
陈三叔想跑,可脚底发软走不掉。他是个好心人,不忍见小蛇受难,撑着胆子上前赶走了喜鹊,救下小蛇。
没等他离开,又有八条小蛇出现,赤睛金鳞,把先前那条小蛇团团围住。
九条小蛇很快离开,它们没有钻进草丛,而是攀上麦穗,头尾衔接,浮于麦浪之上,游动如飞。
绿色的麦野,金色的小蛇,那个早晨陈三叔见到了毕生最诡异的一幕,以至于后来很多年他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再后来又过去很多年,苏奶奶的两个儿子找到这里。
据说苏奶奶两个儿子很争气,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官,清明回乡祭祖,想把母亲的灵柩迁回老家与父亲合葬。
二爷爷也去世多年,又没有与苏奶奶葬在一起。村里人经过商量,同意让苏奶奶的两个儿子迁坟。
迁坟那天,天阴得像口黑锅扣在人们头顶。
苏奶奶的儿子一行来了三十多辆豪车,我们这里也来了好多领导,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陪着。
村里人哪见过这种阵仗?都跑出来看热闹。
坟刚挖开就起了风,冷飕飕地直往人骨缝里钻。有人说这天儿真邪,快到清明了竟然还冷得跟三九天一样。
看到棺木,好多人都傻了眼。苏奶奶死去好多年,棺材不仅没有朽烂,反而鲜亮如新。
有经验的老人建议,此事反常,坟还是不迁了吧。
可坟都挖开了,又来了这么多领导,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大家只好硬着头皮打开棺木。
棺木打开,隐隐有雷声响起,沉闷而躁动。
人们看到棺中的景象,全都呆若木鸡。
苏奶奶的遗体并没有腐烂,神情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更怪的是苏奶奶身上盘着九条小蛇,赤睛金鳞,昂首吐信。
苏奶奶的儿子知道坏事了,赶紧让人合上棺木。岂知那九条小蛇动作更快,像箭矢一样射出棺材,穿过麦浪,消失在苇塘之中。
片刻工夫,苏奶奶的遗体就变了样,皮肤萎缩,眼窝塌陷,颜色乌黑,臭气冲天。
后来,那个苇塘不知怎么搞的,水干了,芦苇也死了,九个洗澡的小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