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沙战的到来，让老人孤独的心境也温暖起来，老人的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而有形起来。
他们不断制定新的学习计划，沙战已经开始学习《坦瓦拉的申辩》。
老人说，“在第三帝国，诸神是不允许被质疑的，泰坦的大哲学家坦瓦拉曾因为质疑诸神的存在而被第三帝国判处死刑，他在法庭里做了精彩的申辩，一次辩倒五百位陪审团成员。要知道这个大陪审团是第三帝国的社会精英和哲学家，这就是《坦瓦拉的申辩》这本书的由来。他最终服从判决，服毒伏法。他在死前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我去死，你们去生。我们所去做的哪个事更好，谁也不知道。除了神。’一个无神论者引用了神的口吻来做武器，回击了把外星人奉为神的诸位精英份子”
“我们的确被教育过，神不可以被质疑。”沙战说。他回忆起每周一次被强迫去神庙，神职人员就是这样向他们灌输的。
老人苦笑，“‘神’只是一个代称，不过都是可以掌控别人命运的人被人们奉为神的某个阶层而已。每一个朝代都有人觉得自己是神，要么是被别人推上神坛的。”
但沙战最感兴趣的是泰坦的历史。
老人给他讲解三百年前，泰坦自从“涅槃纪元”开始有了基因生育技术，特别是定向基因生育技术高速发展以后，人类的生产力和科技文明大幅提高。但是也因此而引发了“三王之战”。
老人叙述的历史和沙战生活过的开采区里的英格尔老伯嘴里所说的故事截然不同。人类的军队在“创世纪大战”中因为腐败和战斗力疲倦伤亡惨重。“创世纪大战”中的巨手神将手持双斧杀死的外星人，是因为他遭遇到一位本来已受外伤的蜥蜴人战士，但老人也赞赏巨手神将的勇气和力量。
他认为矿工们口中的“英雄”即抵抗组织不过是恐怖份子而已。他们远远无法撼动帝国的管理根基，他们连外星人的边都没沾上。
“恐怖份子而已，没有政治高度的团体，不过堪比流氓团伙高级一点而已。为了钱什么都干。只是诸神们不屑于理睬他们，诸神有强大的武力和神卫军。这些小喽啰入不了诸神的法眼。”老人评价被形容被矿工们看成英雄的抵抗军。
后来沙战才知道眼前的名为莫里哀长老的人，他是侍神阶层，曾是泰坦的上层阶级的人物，在社会金字塔的高层生活过。他曾是知名的学者，经常接触显贵，言谈举止中自有一种华贵而从容的气质。
老人吃饭的时候，从不吧唧嘴。不会在饭后用袖子擦嘴巴。也不会把餐具一下就伸进嗓子眼里。随时把谢谢，请你，劳驾这种词汇挂在嘴边。
“请人帮忙的时候，只要张开嘴小声地说就行，不要对任何人显得过分热情。也不要在任何时间显得像一个国王那样高傲无礼。如果有人和你谈论你不知道的话题，你又不得不参与的时候，一定记住不要说假话，因为你很快就会被识破。你只需要保持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就可以。”莫里哀老人有一次对他讲授什么是礼节。
这些繁文缛节让沙战觉得作为自由民活的很辛苦。
“你千万不能在聊天的时候，拍着大腿，口吐唾沫，说我的妈呀，这可真好笑。”老人对沙战说。
沙战的过往生活里，只能在开采区的工人里找到模仿、学习甚至报复的对象。
他们言谈粗俗、浅薄、无知，但在老人身边，他处处模仿和学习老人的言谈举止。他过了很长时间，才克服用袖子擦嘴的习惯。因为在开采区，没有餐巾纸可以提供，胳膊上的袖子就是最好的擦嘴工具。
他对莫里哀长老的模仿虽然有点过于刻意，但是这些东西只有出入上层阶级生活圈子才能接触到。而恰到好处的是，落魄的老人从未把沙战看成是仆人或者侍从，而是把他看成自己的学生一样授以悉心指导。
显然以沙战的起点，并不是长老曾教过里的有天赋的学生，其实他还是一个擅于偷懒的学生。但是沙战的好处就是一张白纸，一棵在垃圾堆里野蛮生长的小树被收割后制成发黄打皱的卫生草纸。虽然粗糙但却是一张白纸。
他就像一杯空的水杯，长老往里倒什么，他就吸收什么。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沙战在这个密闭的环境里所受的干扰和诱惑几乎没有，他即无力可以走上返程之路，更没有接触到外面的大千世界而分心。外部世界目前还只是停留在老人的描述当中，他甚至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达到盲人摸象的认知，他可以百分之百的专注的学习并不断温习。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过去一年多。再也没有新的祸事降临，时光宁静的流逝着。
沙战在不知不觉之中成长，但是他并不自知，他仍像刚从垃圾分拣厂中逃出来的时候一样，内心非常不自信和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他甚至害怕门外的世界，因为门内的世界太安全。如果打开门，沙战也不敢迈出，因为迈出去，意味着波动，未知和危险。身为帝国的通辑犯这件事像紧箍咒一样捆缚着他。
在老人尽心又谆谆的教导中，沙战学会思考和发问。他这十多年来锈死的脑子里因为长老灌进来的学识像是上了润滑油的机器，从慢慢预热到可以常速运转。又像是干涸的肥田灌足了水，撒下种子，自然而然的生根发芽。世界的一扇天窗好像打开了，他透过这面天窗可以仰望星空，呼吸自由干净的空气，并希望在风中自由翱翔。
沙战经常和老人在宿舍里聊天，这是老人提倡的一种学习方法。老人认为访谈在人类的世界文明里有至高无上的哲学地位，两人通过提问与回答，讨论，两人之间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答案和延伸思维。老人多次向他说起五十前的哲学大师胡德赛的著作，说他一生主要的著作都是由演讲和谈集结而成的。
沙战不解，“聊天也可以成就伟大的哲学？”
“不。是伟大的哲学以聊天的形式而存在。他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心灵导师，找书苑 wｗw．zhaoshuyuａn.cｏｍ 是慈悲与智慧的化身。如果你有机会前往帝国的国家图书馆，在哲学区可以找到他的著作。其中有一本《胡德赛宇宙哲言录》还是我编著的版本，序言也是我写的。”
沙战对眼前的老人崇敬有加，但是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疑问，“莫里哀长老，您现在也是流放区的工人吗？”沙战在老者的引导之下开始学会使用敬语。
“不是，我是流放犯，之前在泰坦作为侍神为神服务，是阿尔卑斯神学院的二十四长老。我现在被限制人身自由。但我又拥有自由之心，以我的权利而言，我可以申请任何我想要又不危险即不影响帝国安全的东西，比如一些审查过的书本。当然喽，我在这工作二十多年喽，一直安份，所以上面的工作人员对我的态度还是挺和善且不怎么管控的。”
“侍神？”
“没错，这个世界其实是分为流民，平民，侍神和神四个阶层，分处在社会金字塔的不同层，其实就是对应四个大阶层。平民和侍神是自由民，而神就是我们最高的统治者，他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您是指墙上海报的人？”沙战指指那墙上那张旧海报。
“这只是一个形象而已，现在的神是浮空九神，其中为首的是胡尔王神主。”老人不屑地说。
“外星人？”
“对。但是，没有人见过他们真实的相貌。”
“不是长的像蜥蜴吗？”沙战问。因为人人都是这样描述诸神的模样。
“也许。但是没有人见过浮空九神真实的模样。”老人说话时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