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姣回到村里,先去废品回收站。
朱传国和朱传章两人正坐在礼堂大门口焦急地等着爷爷。
桂姣安慰了两个伢儿,并给他们说了,司机赵叔叔开车带着爷爷一起去了市里追盗贼。
既然知道了公公的下落,她明白在这干等着也没什么用,就带着两个伢儿回了家。
桂姣到家后,做好了饭,喂了猪、将鸡也关进了鸡笼,天也黑下来了。
可是几个伢儿在门外一遍遍地张望,仍然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
桂姣看看堂屋的挂钟,已经晚上7点了。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到楼上找了一个手电,带着朱传文往礼堂方向去找他爷爷。
母子俩刚走到3队和4队交界的地方,就看到前面慢慢吞吞走过来的一个黑影。传文眼尖,一眼认出是爷爷回来了。
他当即跑过去,一把抱住爷爷的右臂,着急地问道:“爷爷,您怎么才回来?我们都急死了。”
朱老爷子深深叹口气,没有说话。朱传文见爷爷心绪不佳,也不敢多问多说,只是紧紧挽着爷爷的胳膊,不肯放手。
桂姣看公公好好地回来,暗暗舒了一大口气。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接过了公公手里的那个帆布小包。看公公这样的神情,估计那些货没有找回来。但这个时候,她只要知道公公的人没出事,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哎,只是家里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那该死的盗贼!
三人一路无话,默默地走回了家。
家里另外三个伢儿看到爷爷终于回来了,先是喜出望外,可瞧见进来的三人一个个墨着脸不说话,他们也顿时安静下来。
朱传华马上把饭桌旁的椅子拉开一把,端到红肿着眼睛的爷爷身后,请爷爷坐下。朱传章拿着一把蒲扇给爷爷扇风赶蚊子。
朱老爷子阻止了小孙儿子的动作:“乖,自己扇吧,不用管爷爷。”
随后,他对家里人说:“你们都坐下,我和你们说件事。”
桂姣带着伢儿们一起坐在饭桌旁边,每个人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老爷子要说什么。
“你们可能也都知道了,我没看好站里的废品,害得所有的废品都被人偷走了。我去市里追了一天也没有找到那批货,更没有见到那个偷货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家就一贫如洗了,一点钱都没有了。不仅没钱买化肥农药,而且我还把伢儿们的报名费也弄没了。我对不起你和德唐,对不起孙伢们,我是家里的罪人啊!我对不起你们呐!”朱老爷子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抱住头,嗷嗷地低泣起来。
四个孙辈伢儿看爷爷哭了,也跟着哇哇大哭。
桂姣也泪如雨下,但片刻之后,她果断地用手狠狠擦掉眼泪,停止了哭泣。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需要她拿主意。日子即使再难,也不能让家人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你们都不要哭了。爸爸,您别难过,您没有对不起谁。您每天辛辛苦苦地来回奔波,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们都很感激您。这批废品被偷,不是您的责任。要怪也是怪那该挨千刀的盗贼,偷走了我们家的东西。”
桂姣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爸爸,您也别担心,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日子,只是会比以前艰难一些。昨天晚上,大家凑出来了1百多块钱,早稻也已经收到家里,过几天我把这些粮食送到粮站,应该能卖出2、3百块钱。家里的两颗枣树结了不少大枣,四棵桃树上还有一些桃子。明天早上,我和伢儿们打下枣,摘了桃,用自行车驮到镇上早市也能卖几个钱。家里的鸡蛋暂时不吃了,多攒几个后带到早市卖了,先把伢儿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准备出来。等过几天收了芝麻,估计也能卖出几十块钱,再买化肥和农药也来得及。”
桂姣今天下午在菜地浇水时,就在想万一没有追回那批废品,这日子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只能从牙缝里省出来钱。这地里的菜、母鸡下的蛋每个人都少吃一点,拿到早市上能卖一分钱是一分钱。化肥和农药暂时没钱买了,虽然会对秋收有影响,但是现在是顾不上了。只能让地里的庄稼先等一段时间,等收了芝麻或者棉花以后,卖出钱来再买要用的化肥农药种子吧。伢儿们的学费和生活费那是一定要提前准备好的,就是去借钱也要让伢儿们去上学。让伢儿们好好读书,家里再出一个大学生,这是她公公、她丈夫和她的共同心愿!
“妈妈,家里栀子花树上开了那么多花,我们可以把栀子花摘下来,拿到街上去卖。1分钱五朵花,肯定有人买。”朱传国忍住泪,说道。
桂姣知道两个姑娘都喜欢栀子花。后门口那一大一小两棵栀子花树,除了冬季以外,春夏秋三季几乎开花不断。两个姑娘每隔几天就摘些花下来,穿成一串一串的,挂到几面蚊帐里,满屋子都是一股好闻的栀子花清香味,在炎热的夏季似乎还能赶走不少酷热,让人凉快不少。
现在姑娘要将这花拿去卖,镇上家有姑娘伢的人家说不定真能买几朵花,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好歹那也是一笔收入啊。她想摘了花去卖,那就随她去吧。
朱老爷子听到孙姑娘们甚至想到去卖栀子花,心里更是难过。他的孙姑娘们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不是村里穿戴得最漂亮的?她们在镇里也是数得着的,走在镇上谁不知道她们是朱老师家的姑娘们?现在家道沦落到居然需要她们去卖花,这一切都是他造的孽啊!
本来这大半年来,家里没舍得买鱼买肉,但伢儿们有时还能吃到一个鸡蛋。可是从现在开始,他们连吃鸡蛋的机会都没有了。连菜也不能让伢儿们敞开肚皮吃了,那他们还怎么长身体啊!
地里的庄稼也急等着施肥。这几年承包下来,土地里的肥分早就被掏空了,只能靠施化肥来补充来维持。要是没钱买化肥,那下半年的收成基本就不用做什么指望了。
孙儿子孙姑娘的学费到哪里去弄?儿媳妇这些年只管苦做,不管钱,她的想法还是幼稚,伢儿们除了要学费外,还要买笔买本,还要买饭票菜票,她说的这卖东买西凑出来的那点钱哪够四个伢儿的?
儿媳妇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收到家里的这些庄稼除去供家里的吃喝,才能卖出5、6百块钱,可他一下就丢光了家里3千多块的货啊!到现在却还要儿媳妇和孙辈们去想挣钱的法子,他更对不住一家人了。
现在,儿子不在家,儿媳妇一个妇道人家,孙辈们都还小。他想,既然是他犯了错,他就要尽量弥补,他要振作起来,再次担起家里的责任,让家里能运转起来,到早市卖菜就由他开头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