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家里，当穷人久了，手上突然多了1000块钱，反倒是无所适从，甚至彷徨。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爱钱如命的执拗，仅仅是1000块钱无法掰正的，需要更多的钱，譬如十万……一百万……
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淡淡的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房屋，除了电视机的声响，就是母亲炒菜，油烟扑鼻的味道。
陈惊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报道孤单姑娘和孤独老师，两姐妹共同推动了寂静岭市的能源革命，男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孤单姑娘，问道：“听说，你这次把主要的功劳，都送给了你的一个学生，是叫陈惊对吗？”
电视里，孤单姑娘依旧是那么慈眉善目，带着笑意，撇了一眼孤独老师，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要以为我们岁数大，学问多，在某些事情上，就能起到带头作用。”
“实际上，我们这些老人，总是拘泥于现有的形式，而孩子们，才是联邦的未来，他们具有无限可能性。”
“请不要低估陈惊，谢谢！”
陈惊笑着，嘀咕道：“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喀嚓。”关了电视节目，走到猪圈，望了一眼猪槽，回头对母亲喊道：“妈，今天晚上我不吃饭了，我去一趟猪槽世界。”
“哦，那快点回来哟。”母亲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几声咳嗽，油烟味儿太刺鼻了。
陈惊收回目光，一下子跳入了猪槽世界，猪槽世界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大概是十亿比一。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吉尔伽美什见到自己会不会高兴得流泪。
……
猪槽世界里。
天空是昏暗的，空气刺鼻，一股强烈的硫酸气味扑面而来，目之所及，礁石遍布，不见帐篷、砖石房屋，还有那些嘻嘻笑笑的人猿们。
现在称之为人猿，已经不太合适了，不过，陈惊还是习惯以前的叫法。
“吉尔伽美什？”
“你在哪儿，听到了回一声。”
陈惊呼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反倒是强烈的硫酸气体，灌入了他的气道，引发猛烈地咳嗽，弯腰呕吐，撕下衣服，做成口罩。
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不带口罩，走着走着，人可能就走没了。
“吉尔伽美什？喂？”
陈惊露出疑惑的目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人猿大陆的矿场，或者是试验区，于是闪现直接出现在高空，俯瞰着这座城市。
城市里，还能看到往昔的建筑，只不过，尽皆都是残骸，而且地面时不时冒着酸水，大量的气体，以及细小碎石。
而更远处，则是完全被黄色的大雾覆盖，除了一片朦胧，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物了。
“咳咳。”
强烈的硫酸气体，陈惊被呛得不行，赶紧回到了现实世界，拿了一个防毒面罩，再次进入猪槽世界。
陈惊时不时闪现出现在高地，坑洼，建筑物的屋顶，眺望这人猿大陆，寻找生命的踪迹。
不管走了多远，所见的别无二样，除了死亡还是死亡，还是死不见尸的那种。
陈惊来到自己记忆中的宫殿位置，虽然人猿大陆先前爆发过叛乱，宫殿也经历过措辞损毁，但后世人猿无不重新建造。
“吉尔伽美什……你听得到吗？”
陈惊定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猿，那个人猿倚靠在破败的墙壁旁，把腿渗入沸腾的地下涌泉之中，眼神毫无色彩，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忽然听到了声音，刹那间抬头，露出惊喜的目光，道：“天……天神。”
陈惊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他身边，询问道：“告诉我，人猿大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的其他族人呢？那几千万，乃至上亿的人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
用晶体管制作的身体，只需要考虑到晶体管的老化磨损，以及充足的声光热电力，是可以永远存活下去的。
不像人类，细胞的遗传物质之中的端粒，注定了人类活不长久。
吉尔伽美什终于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天神，眼神复杂，愁眉苦脸，最终叹息一声，望着自己的身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活了那么久，也该死了……呵。”
陈惊这才注意到吉尔伽美什腐败的身体，他的身体都被浓烈的硫酸弥漫，组成身体的晶体管，被腐蚀了4/5，心脏部位有多个大窟窿，体表坑坑洼洼。
“这是我自残的，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合适的物质让我补充晶体管了。”
吉尔伽美什望着满目疮痍的人猿大陆，流下了苦涩的泪水，这泪水，是一丝丝电力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吉尔伽美什，告诉我，人猿大陆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的？其他的人猿呢？”陈惊有太多的问题，恨不得对方立刻回答。
吉尔伽美什望着那毫无生息的人猿大陆，眼神里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一件件往事，浮在心间。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灭亡的趋势已经无法逆转了，晶体管给我们带来了近乎永生的身体，但是不可避免也带来了负面作用。”
“首先被影响的是人猿的家庭，人猿们已经不需要繁育后代，没有了后代的联系，夫妻之间的温存，也变得毫无意义。”
“亲情观念越来越淡薄，失去了儿子，女儿的称谓，然后是丈夫，妻子，上下级关系，师生关系，也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意义去学习，没有意义去结婚生子，更没有意义去努力工作，自己本身就是永生的。”
“在社会关系崩解后，人猿变成了高度独立的个体，内心的恶，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一部分人猿，追求打砸抢烧的刺激性和冒险行为，让人猿大陆陷入了最初的混乱状态，后来愈演愈烈。”
“人猿发现，当吞噬别人的晶体管，在每片晶体管的能量强度和制作材料一样的情况下，晶体管多的一方总是获胜，这就导致了大规模的屠杀。”
“如同天神的现实世界一样，找书苑 wｗw．ｚhaoｓhuyuan.coｍ 最终只能有一个活下来……”吉尔伽美什悲伤地指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望着陈惊，叹息道：“这就是最后一只人猿。”
“所有人猿大陆的人猿，成了唯一。”
这片土地，无比广袤，比之若干个鲲鹏，也不遑多让，更难想象的是，这居然会是一个生物，集千万人猿于大成。
“唉。”
陈惊对此，也是无能为力，望着吉尔伽美什，“你的伤势，并不是太重，跟我走吧，我有办法治疗你。”
吉尔伽美什低头，望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苦笑道：
“我在这里死掉算了，整个人猿大陆，就剩我一个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也不只还有你一个。”陈惊望着脚下的土地，喃喃道：“对了，我们脚下的这个巨无霸，为什么不会动呢。”
“这是因为，这副躯体里汇聚了太多的人猿思维，这些人猿思维依然在争斗，需要寻找到一个共识。”
一山怎能容二虎，更何况是同一副躯体。
“你真不回去？依我看，你这点伤势真不算大问题，要不要去现实世界试一试？”
吉尔伽美什摇摇头。
他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决然，让陈惊带着他到了一处万丈深渊，毫不留念道：“天神，我要和我们的族人，在一起。”
说罢，纵身跳下。
“吉尔伽……”陈惊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喃喃道：“就由你吧。”
仔细地望着这深渊，空谷传来幽幽的声响，像是人猿的呜咽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