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峰小心亲吻了下桃花娘脸颊,娇媚动人的美人脸全是血痕伤口。
两小随童快步接过瘫软桃花娘,望向面无表情的陈柏峰。
“陈柏峰,你要想清楚,若真杀了他们,惊动了朝廷,那我们的日子就只剩颠沛流亡。”白衣随童开口,虽说出生死之类的话,但语气仍旧处变不惊。
“杀。”陈柏峰轻轻吐出一个字,轻如四月微风又如千斤铁均。
霎那间,随着一声清脆的“苍啷”声,宝剑铮然出鞘,锋利的剑气如脱缰野马迸射开来,剑鞘震动发出回荡的声响,余音还未散去,陈柏峰右脚掂地发力扬起微风尘土,瞬时出现在那名方才押解桃花娘的士兵背后,众人均未反应之际,剑锋已贴近咽喉,陈柏峰反手掌剑,一剑割破。
猩红的血液如湍急水流喷射四溅。桃花林叶被染成鲜红。寒光剑影快如暴雨初夜雷霆,陈柏峰落地,双眼直逼唐仁山。
唐仁山大骇,百余兵队瞬间慌了神,群马也乱了阵脚。
唐仁山少时就上了战场,靠一身蛮力,奸猾卑鄙也算走南闯北半生戎马,却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眼神。
双眼藏着寒芒,瞬时取人首级。
桃花被剑气震荡,纷纷落下,四围的士兵步步自退。四周还未散去方才壮阔的剑气。十里桃林仿佛修罗场,血腥恐怖,一动辄死。
士兵们均头痛欲裂,七窍生血,一阵阵哀嚎,捂头斜倒在地,来回翻滚,群马当场暴毙。
唐仁山被这剑气压的的喘息不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纵横沙场数十余年,现在肯定被这气场压得早已崩溃,唐仁山好不容易止住微颤的手臂,握住了剑柄。
“真不愧...长安第一剑陈柏峰。”陈柏峰声音微颤,缓缓拔剑。刻有精致龙纹的剑鞘缓缓吐出闪着寒光的利剑。“陈柏峰,我当真问你,就为一个红尘女子,放手后半生的仗剑江湖,可真值得?”
唐仁山自知触了陈柏峰的逆鳞,若真交锋,自然不敌陈柏峰,为了保住小命才如此发问。
唐仁山遐想之余,一缕凉风掠过,抬头间,唐仁山大惊,陈柏峰的剑尖已指向他的额间,稍一用力,就会刺穿脑袋。
唐仁山不由暗叹,速度如此之快,瞬息之间,剑光如掠城寒风般扫过。
“哼,江湖?”陈柏峰冷哼,一脸鄙夷,浩荡的剑气直逼唐仁山。
一记闷沉的声音过后,唐仁山满脸惊恐,鲜血喷发,一只右臂飞射出去,四溅的鲜血染透了陈柏峰的白衣。
“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一身正气,才算得上江湖。”陈柏峰字字发狠,大声厉喝,双眼怒瞪。挥手又是一剑,唐仁山左臂也被瞬间斩断。陈柏峰直盯唐仁山,唐仁山见此眼神如同索命野鬼山中野狼般狠毒。
“她有何错?”陈柏峰怒喝道旋即狂笑起来,溅满鲜血的俊脸此刻如厉鬼般狰狞恐怖。他如疯子般狂舞手中利剑,剑剑划破唐仁山躯体。
一剑又一剑,伴随唐仁山凄凉如厉鬼的惨叫,鲜血飞溅。四散的剑气把唐仁山骨头震得粉碎,数秒钟,唐仁山的身体已布满数百裂痕,伤口向外斑驳血肉模糊,血液不断往外涓涓流淌渗透地面。眼前的陈柏峰看不出半点侠客的模样,他长发披散着,白衣被染成透红,面目沾满鲜血,狰狞得更像一个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
“今天,你们都要死”,陈柏峰狂笑着看着早就断了气的陈柏峰,发疯地扭断了唐仁山的脖颈。唐仁山双眼泛起眼白,吐出长舌,活像一个吊死鬼。
修长的五指沾满鲜血,他望向四周倒地的士兵,捂脸仰天大笑。
陈柏峰忽地腾空,立于一数十米高的桃树之上。陈柏峰忽然闭眼神情严肃,屏气凝神。待双目睁开之时,剑气豁然开阔,地上的数百铁剑剧烈的颤抖,瞬时腾空。陈柏峰手指轻指地面,血滴顺手指滴落在地方溅开如一朵娇艳绽放的红花。一阵阵凌厉如刀的风声吹起,数百铁剑霎那间坠落。铁剑贯穿士兵的胸膛,刺透脑袋,手臂,胸膛。剑锋如雨夜暴雨倾泻而下,痛苦的哀嚎声不断,血液流淌成河。
那晚,十里桃林变成鲜红色,鲜血流淌成河,粉扑的桃树花草也全被鲜血溅红,浓烈的血腥味充斥林间,尸体被刺的碎烂,横七竖八的散列林间。
如阴间地狱。
……
那晚,桃花娘还是死了,深长的伤口遍布了她洁白柔软的身体。陈柏峰难以想像柔弱娇女受到了何等折磨摧残,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爬向他,像奔赴唯一的娇娇白月光。
踏遍江湖仗剑行侠的陈柏峰哭得像个孩子。
陈柏峰想起幼时母亲病死被放进檀木棺材。棺材四脚被粗大的钢钉用铁锤一一钉死。钢钉一个个嵌入,铁锤敲击声一声声响起。仿佛是死亡的宣告,宣告世上再无母亲,母亲与自己的连接被铁锤声一声声斩断。
陈柏峰想起最后一次抚摸母亲的脸。棺材里边全是漆黑,母亲向来是最怕黑的,但此刻更像是安详地睡着。只有棺材的一个小小的角被揭开,透着光亮,陈柏峰透过那小小的角,费力踮起脚尖右手伸进抚摸母亲没有温度的脸,就像抓住自己的整个人生。
“她只是睡着了。”父亲淡淡地说着,缓缓拿出陈柏峰的手臂,盖上棺材,用最后一根钢钉钉死。
桃花娘被葬在桃林深处,那晚的月亮很圆,月光皎洁明亮。
陈柏峰想起那晚与桃花娘畅饮。陈柏峰向来不畅往儿女情长,总以为这会误了江湖。
她妩媚动人,善解风情,她的出现让他孤寂的心有了异变。如枯木逢春,老树开花。
“长安和月哪个更远呢。”两人都喝的醉醺醺,桃花娘托腮仰望浑圆的月亮忽然发问。
陈柏峰当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
而今天陈柏峰痛饮三坛桃花烈酒,托着昏沉的脑袋望向圆月,心中忽然有了答案。
举酒望月,不见长安,亦不见你。
“为何墓碑刻有红娘二字。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白衣随童不知何时出现在陈柏峰身后发问。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我问她,我变成了如此凶残模样把你的桃林都染成红色,你可否还喜欢?她笑着答其实我还蛮喜欢红色,桃花娘今后就改作红娘好了。”陈柏峰望着手中断剑苦笑着回答,月光洒落在他的发,仿佛镀了一层腊月白雪。
“你的剑那晚断了,此前从未见过你这等模样。”白衣随童接着开口,“我托灵均去长安赶做了,不久就可有新剑。”
“今日起你们投奔长安沈府,家主沈先生与我有深交,家境阔绰。”陈柏峰顿了顿举起酒坛砸碎在桃花树下,烈酒洒溅到怀抱粗的桃树上,立即酒香四溢,“从今日起,你们改姓沈。”
陈柏峰转身走向夜色,长发凌乱披散,左摇右晃步履不稳,像被一下抽光了气力,一夜间苍老十岁。
“那你呢?”白衣随童匆匆发问。
“罢了罢了,不练剑了。”
这是最后一次陈柏峰出现在这乱世江湖里。
长安依旧还是长安,乱世究竟还是乱世,也正如他所说,若少了他一个陈柏峰,还定会有千千万万个陈柏峰。
人们依旧忙来忙去,奔走四方,只是偶尔会些许说书人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向人们讲述起他和他的剑。也会偶尔有老者在茶余饭后够望着希望余晖感叹,谁佑那长安十年安定,唯有陈柏峰一剑。
今日后,长安城外多了一个陈瞎子,疯疯癫癫,手持一铁锈断剑砍柴饮酒。
却再不见天下第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