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喋血
(1)枪声
牛羊出圈的时候,东山梁上的太阳刚刚露出半张红红的脸!
雾霭犹如一幕幕轻纱,飘荡流淌在老鹰沟里的沟沟叉叉,早春的清晨,静谧而安详!
枪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像炒豆子一样“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打破了清晨的静谧,沟里的雾霭也像受惊的羊群四散奔涌!
激烈密集的枪炮声震的“崖哇哇”(山谷里的回声)持续不断的“哐啷啷、哗啦啦”的脆响!
一整天,站在塬顶的崖畔向沟底看去,隔老远就能看见老鹰沟一个山旮旯里烟山土雾的,各种枪炮声夹杂着手liu弹“轰隆、轰隆”的闷响声,以及人群呼喝冲杀的声音……
黄昏时分,枪声才渐渐的稀疏,并慢慢的停了下来!
老鹰沟周边庄子上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懵了!人们惊慌失措又心急火燎的趴在嘊畔向沟里张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胆子小的人们早早赶回牛羊牲口,关上院门、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侧耳听着,连吃奶的娃娃的啼哭都被大人捂住了嘴,生怕给自家惹来祸殃;有的偷偷隔着稍门(院门,也即大门)悄悄窥视着动静……
天擦黑的时候,一群满身泥污、衣帽不整、穿着灰色军装的国民D士兵用绳子捆绑着一串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被血浸透的汉子一步一步的从山坡爬了上来,还有几个当兵的用担架抬着同样蓬头垢面、满身被血浸透的汉子,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都显得疲惫不堪,喘着粗气,一步一步的往山峁上的新阳县城爬上去~
看得出:这绝对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绞杀!
晚上,老鹰沟周边村庄的人们都早早的就吹灭了煤油灯,似乎窑洞里透出的灯光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谁又能安睡?左邻右舍都在悄悄的打听:灰狗子到底把谁抓了?折(*****多少人?到底谁家的娃儿还是男人遭殃了?……
谁知道呢!
谁都说不上,却又心急火燎的瞎打听!尤其有娃子或老汉天黑还没回来的,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就在这样的惶恐和不安中,老鸦沟周边的人们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四月二十号本来是逛庙会的日子,也是县城赶集的日子,往常都是县城最热闹的时候。按照以往,住在县城周边山村的百姓会捉鸡赶羊、担柴挑框、卖毡卖席……县城回观庙的戏台上也必然
然而,今年~
第二天一大早,山民们不管有没有赶集的心情,都一股脑的赶往县城~他们都想知道究竟昨天在老鹰沟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的新阳县城应该有一些新消息!
果不其然,新阳县城的东西两门都比平日增加了不少的岗哨,出入城门都要搜身检查~镰刀铁锤、镢头铁锨之类的根本不许带进城内;平时猎户们打猎用的长筒火枪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买卖山货土产、卖柴卖席、捉鸡赶羊的贸易集市多在城门外!
赶集的人们大多集中在东城门外的墙根两边,城门四周也有商户们靠着城墙搭建的简易棚子,大多都是临时摊点!
黄土高原上四月份的气候,天晴的时候,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不热不冷,是一年里最舒坦的季节。
卖山货的,买油盐酱醋茶的山民百姓,这会子都顺着城墙根一圪蹴,或者把待卖的柴捆、皮货、药材等山货放倒,一屁股就坐在上面,有的男人嘴里戳着尺把长的旱烟锅子,“呲溜呲溜”的吸着,不时喷吐出一团一团的烟雾,有一搭没一搭的谝着闲传;有那心急火燎的人,小心翼翼的四处打探、问询,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活动……
快中午的时候,县城东城门口出来几个穿灰布军服的人,一个瘦麻杆提着浆糊桶,拿个锅刷子往城墙砖上一刷,另一个高个头的国民d兵从腋下抽出一卷纸铺开,拿起往城墙上刷好的浆糊上一贴,用手把四边都压实了,又展开另一份~~~前后一共贴出了两份告示!
贴完后,一个腆着大肚子、五短身材、穿军官服的老兵油子操着一口东北话冲着前来围观的人群喊到:
“哎哎哎~大伙都来看看哈,都看看!看看有没有你们谁家的老爷们、娃子们或者亲戚族人啥的把小命玩儿丢了,啊!看归看哈,谁都不许撕!谁敢撕那玩意,逮住了可就不好玩了!”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比划了一下手枪的姿势~
“啪~以通匪论处,直接枪毙,啊!哈哈~”
说完,一摆手,带着俩跟班大摇大摆的返回城里去了……
赶集的、打探消息的、凑热闹的人们呼啦啦的一下子聚集了不少人,都抻着脖子往跟前凑!然而真正认得字的不多,都想听听别人说些啥!
第一份告示大意是:
经过我新阳县驻守部队----保安团将士们的奋勇作战,新阳县逆匪(国民D对红J游击队的污称)之老鹰沟赤卫队匪众,除一人下落不明外,余部47人被我全部剿灭!其中击毙34人,生擒13人。
近来匪患猖獗,望众乡邻百姓克己守法……云云.
后面附有长长的名单!其中被击毙的人,名字后面都打了一个红?!
落款是:
中华 M 国二十二年四月二十日
新阳县保安司令部司令高振乾
另一份告示大意是:
保安司令部决定对老鹰沟赤卫队被俘落网之匪众13人,定于四月二十五日上午,在新阳县城(回关庙涝池旁)之新阳广场进行公审公判大会,届时望各界群众前来观瞻!……
落款和第一份一样!
大多数乡亲们都不识字,也认不得那些毛笔写的人名。
有几个认得字的,也念的磕磕巴巴,不过大意还是看懂或者听懂了!
有摇头叹息的!
有窃窃私语的!
有大惊失色的!
也有掩面而泣迅速离开的……
城门口站着两排拿枪的哨兵,一共八个人,正睁大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看告示的人群……
驻守在新阳县城的是东北j的一个保安团。
这个保安团其实换防驻扎到新阳县城时间并不长!在此以前,新阳县是由西北J阀马家军所属一个营驻防。
1931年,倭人在东北发动事变,几十万东北J一枪未发,放弃了三千七百万父老乡亲和黑、吉、辽、热等四省大片国土,一股脑涌入关内,并一路辗转,被调防来到西北,跟西北军一同来协防H军;而原来驻防新阳的马家J都撤回了他的老巢河州、兰州、宁夏、河西走廊等地。
新阳县城周边全部都是纵横交错的沟渠和梁峁,县城就设在两条沟之间的塬上,仿佛坐落在山尖上的一座小城。
为了保证县城的安全,沿着县城周边的沟沿夯筑了一圈土城墙!
城墙很厚,黄土夯筑而成。城墙底部厚度足有一丈,顶部也有七八尺厚,可以并排走三路士兵!
城墙高约两三丈,顶部筑有墙垛,设有枪眼、射击孔……
因为南北两面临沟,城墙就沿着沟边修筑,所以新阳县城没有南、北城门;但是南北城墙中部却建有城楼,以供瞭望和驻守!
出入县城只开设有东、西城门;四周城门楼上架设有机枪和探照灯,长期有当兵的值守和站岗!
城门外围的四周沟边和山头等险要处又都修筑了碉楼群,每个碉楼里面也有一个班(七八个人)的士兵驻守,以拱卫县城的安全!
(2)就义
五天的日子不算长,然而对有心事的人来说,却是漫长而难熬的!
四月二十五日,怀着各种不同的心情和目的,新阳县城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约有数千人陆陆续续聚集到新阳县城的新阳广场上!
~广场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士兵;广场的四角堆起了沙袋围成的环形掩体工事,每个工事都有四名机枪手,面朝广场内、外各架起了一挺歪把子轻机枪!
面朝南面建立的主席台其实是县城的一座露天戏台,供庙会或者庆典时唱戏用的,这一天被用作公审公判被俘赤卫队员的主席台。
广场内外还有穿着黑色制服、挂着盒子枪的警c在维持秩序……
今天的新阳县城,仿佛笼罩在一口大锅底下一样:一切显得异常沉闷、肃杀、压抑!
上午十时左右,五辆盖着帆布篷子的军车呼啸而至,前后各有一辆架着机关枪的三轮摩托车开道和殿后!最前面是一辆敞篷吉普军车,车上除了司机外,坐着三个身穿灰色国民d军服的长官,他们个个脚蹬长筒皮靴,腰里扎的皮带上挂着手枪~他们是新阳县保安团团长高振乾(他对外自称保安司令)和他的参谋长吴彪、副官刘一鸣。
武装摩托车和装载着赤卫队员的篷子车驶进广场,靠东北角一溜排开;车上负责押解“chi匪”的士兵“哗啦啦”拉开枪栓,分别指向广场不同的方向进行警戒,显得异常紧张!
敞篷吉普车直接开到广场戏台的入口处,高团长的副官刘一鸣率先跳下车,跑到车的右边,拉开吉普车的门子,躬身请高团长和参谋长下车。
高团座挺了挺身子,拧了拧脖子,慢条斯理的走下吉普车,跺了跺脚,再次往下拽了拽笔挺的军装下摆,紧了一下武装带,又下意识的往四下里扫视一圈,这才缓步走上戏台。
高团座也真是个会摆威风的人!
他个头不算太高,但是很壮硕!一身熨烫的非常挺括的灰色军服,红边烫金的肩章上面三颗豆豆甚是醒目!
参谋长吴彪和副官刘一鸣也赶紧挺着身板紧跟着走上戏台~
戏台上的两边靠台角的位置早就架起了机关枪,各有两名士兵值守!
戏台的台中摆了一张大条桌,一把雕漆的椅子。
高团长缓步走上戏台,走到台口站定,再次向四周环顾一圈,目光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没有说话,扫视片刻,返身走到桌子后面,在椅子上端坐下来;参谋长吴彪和副官刘一鸣紧贴着高团座的身后分左右两边站的笔挺!
台下广场上的黑压压的挤满了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向前拱!
自军车驶进广场的时候,人群就停止了聒嘈,这会都噤若寒蝉,静悄悄的,如一群惶恐的待宰羔羊!
别看这高团长在东北没跟倭人开一枪就跑进了关内,可是在手无寸铁的山民百姓面前,那可是威风堂堂的很!
在扎足了阵势之后,高团长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参谋长吴彪,下巴颏轻微的点了一下!这吴彪也是心领神会,他双手五指并拢紧贴裤缝、微微前倾了一下身子,算是领命,然后侧转,面向副官刘一鸣,用力的摆了一下手;副官刘一鸣双腿并拢“啪”的一个立正,喊了一句“是”,正步走到戏台台口,对着几辆押解被俘赤卫队员的军车,同样用力的招了一下手~
再看台下广场东北角的几辆军车,一个站在驾驶室外面踏板上的军官,看到主席台上刘副官的手势,朝车上也是一个同样的手势,车上的士兵们“呼啦啦”的跳下车,麻利的打开车门,如狼似虎的把一个个捆成粽子一样、浑身是血、衣服都成开花状的赤卫队员们一个个的揪下了车~
俩个士兵架一个赤卫队员,一共九个人被架到广场主席台的台下正中央位置的空地上,背对主席台、面朝广场上黑压压的群众站定,每个人身后由两个当兵的抓胳膊压肩控制着;后面的车上陆续有当兵的用担架抬过来三个躺着的、同样是浑身血肉模糊的汉子~
他们倒是没有被用绳子捆绑成粽子状,但是手和脚都用绳子绑在担架两边的抬竿上~看来都还活着!
站着的赤卫队汉子们虽然双手被反剪拧到背后五花大绑着,并且被身后的保安团士兵压着,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努力的挺着身子,努力的把头抬起来,一个个的虽然脸上全是血污和泥巴,喘着粗气,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异常坚毅,异常明亮!
躺着的三个汉子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和状态,但是他们也都把身子挺的直直的,就像站着的一样的笔挺~
戏台上没有扩音设备!
等台下的士兵把被俘赤卫队员一个个摆弄停当,站在台口的刘副官清了清嗓子,打开一个印有青天白日徽章的蓝皮夹子,嘶吼着大声的宣读~
“各界士绅、各位乡亲:
今天,中华M国22年四月二十五日,这是一个特别值得铭记的日子。在此,我谨代表新阳县驻军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高振乾阁下宣布:长期以来,新阳县CHI匪为患,祸害乡里,抗租抗捐,对抗ZF,烧杀抢掠,杀害士绅,无恶不作,民怨鼎沸!
本月十九日,根据可靠情报,在高司令亲自部署和率领下,经过我部将士浴血奋战,终于歼灭逆匪之老鹰沟赤卫队匪众共四十七人!据查,逆匪除一人漏网在逃外,余部计三十四人被我击毙,一十三人被我生擒活捉,战果辉煌----”
念到这里,刘副官有意的停了停,他希望听到台下老百姓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但是,他失望了~
台下依然是鸦雀无声!
刘副官接着“咳咳”的清了一下嗓子,继续宣读:
“经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高振乾阁下亲自教育感化,被俘匪逆中,已有一名主要成员自愿与其组织决裂、划清界限,自愿回归中华m国正统,拥护中央!其余“匪”众~王振兴、赵厚生等一十二人,皆系深受chi色思想之毒害的死硬分子,执迷不悟,虽经教诲但死不悔改!根据国家法纪,由新阳县保安司令长官高振乾阁下判定、并报请西北行辕长官司令部核准,现判决如下____”
一直坐在桌子后面的高团长“噌”的站了起来!
“判老鹰沟赤卫队匪众~赵厚生、王黑娃、王振兴等一十二人~死刑!即日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以儆效尤!”
台下的人群“轰”的一下骚动起来,架在台口及广场四周的机枪手和拿着步枪的士兵几乎同时“哗啦啦”的拉动枪栓,对准骚动的人群!
慑于现场的气氛,人群迅速的寂静下来。
这时,被押的赤卫队员里面有人挣扎着站直身子,高声叫骂了起来:
“高挣钱(当地民间对高团长的称呼),你TMD放着鬼子不打,放着自己的父母妻儿不管,放着大好江山不守,你们TM丢失了多少国土?你像狗一样逃跑到西北来打我们穷人,跟我们穷人抢粮食,抢地盘!你算什么东西?你白披了一张人皮~”
骂人的是赤卫队里的骨干、中队长、铁匠赵厚生。
这些话从一个西北汉子山一样的胸膛里迸出来,竟然震的山响!
现场那些东b军的士兵们直愣愣的盯着高振乾看,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堵他的嘴!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堵他的嘴!
人群里有人高喊一声~
“骂得好”!
再看台上的高团座,像被牛虻猛的叮了一嘴一样,浑身突然一震,刚才毫无表情的、冷若冰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不过高振乾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世面的人,他很快镇定下来,从腰间“噌”的一下拔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是军人,吃国家粮饷,就得服从长官命令!长官让老子撤,老子能不撤吗?”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着骂道:
“谁说老子不想打鬼子?老子做梦都想打回东北去!谁愿意来这狼不拉屎的穷地方!”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
“那你不滚回你的老家去”!
接着就是乱哄哄的嘈杂声~
“滚回东北去!”
“我们这达穷,滚回你的老家去,有种就去打鬼子”
……
眼看着现场人群骚动,群情激奋,高团战拿起手枪冲天“啪”的开了一枪,巨大的枪声立马把人群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人群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高团座接着说: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J总司令~”
在说出“J总司令”几个字的时候,高团座包括参谋长吴彪、刘副官及在场所有保安团士兵都“啪”的一个立正~
“攘外必先安内是J总司令亲自拟定的治国方略,“JIAO共”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此等刁民百姓,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胆敢聚众操戈,武力对抗Z府,破坏国家法纪,擅杀、强抢士绅,坑害良善,忤逆谋FAN,此等恶行,人神共愤!”
说完这段“慷慨激昂”的话,高团长迅速冲刘副官挥了一下手~
“执行!”
刘副官冲下面的灰狗子大声喊道:
“把CHI匪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台下的人群又骚动起来,齐刷刷的往前压,并有人高喊:
“穷人有饭吃,谁愿意造FAN?”
“天天征粮纳捐,哪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
所有保安团士兵都举起枪进行警戒~
在这种关系人命的关头,谁敢保证广场上的人群里没有被押的赤卫队员们的战友、亲人、亲戚或朋友?一旦现场失控,局面将难以想象!
灰狗子们个个紧张的脸色都青了,端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你妈的高挣钱,你今天杀了老子,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高挣钱,我?你先人,你有种去打鬼子啊~”
“爷爷怕死就不G命,你以为谁跟你WBD一样?都是怕死的软骨头~”
“我呸,高挣钱,你个R本鬼子的走狗,亡国奴,丧家犬,怂包蛋”……
“灰狗子,狗杂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几乎是每个被押着的赤卫队队员都挣扎着、叫骂着,就连躺在担架里的伤员也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仰起头叫骂着~
反正都是死,西北的汉子,死也要骂个痛快!
没有人喊高大上的口号,反正就是怎么痛快怎么骂,怎么解气怎么骂,怎么毒辣怎么骂!
都是口不择言,都是村街民间最土、最毒的脏话!
场面非常混乱!
没有人注意到,在嘈杂混乱的人丛里~一个身体微胖、敦敦实实、头上扣着一顶破了边的草帽、衣衫褴褛的汉子在使劲往前挤~
当台上的刘副官宣布执行死刑,他不顾一切的扒开人群往前挤~
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一把拽住他的臂弯并使劲把他拉出了人群……
为免夜长梦多,很快,被俘的赤卫队员们被连推带搡的架上军车,一路风驰电掣向西疾驰,穿过不长的县城西街,出西城门不远的地方就是乱坟岗!
他们被拉到了西郊的荒坳里,汉子们被推下军车,没有断头酒、没有上路饭~~
一阵排子枪声响起,骂声戛然而止,汉子们扑卧草坑,血流满地……
迎面刮过来的春风里,没有花香,没有麦苗的清香,却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老鹰沟赤卫队就这么消失了!
一群为了活命而起来“闹红”的西北汉子就这样牺牲了!
农历四月下旬的西北,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突然寒流入侵,气温骤降~
倒春寒的风还是有一些凌厉的!
枪声过后,一个保安团军官从拉运被俘赤卫队员的一辆军车的驾驶室里拽出一个人来,拖下车,一把搡倒在遇难赤卫队员们的遗体旁~
那人连滚带爬、面如死灰的爬到那些昔日的战友们的尸身前,半跪半爬的在地上嚎啕大哭……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因为愧疚,还是心虚,亦或是惊吓过度?
不过现在,一颗卑贱的灵魂,在这料峭的春风里,瑟瑟发抖!
那些已经躺在万人坑里的毫无生命气息的赤卫队员们、那些曾经把他当做自己最信赖的战友、最亲密的同志的死难者,还有那些在前几日战斗中已经牺牲的曾经的战友们~他们到死也没明白: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的秘密营地?
包括已经牺牲在老鹰沟的赤卫队首创者、指导员郭凤山~
他到死也不会想到:谁会是那个出卖自己的人?
没有人再理会这个赤卫队的软骨头!
保安团的士兵们蹬车扬长而去,身后扬起一片遮天的烟尘……
背叛者,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下贱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哪怕是他投靠的阵营!
一个已经毫无用处的投降者,就这样被他的新主子抛在了这荒郊野外的乱坟岗!
凄厉的嚎哭声,淹没在倒春寒的冷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