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决战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这天，从一大早开始，便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雪下了很久，下到太阳西斜的时候才开始停。
　　但也是从这场雪开始，月半坡两旁的山上，便已开始陆陆续续的站了些人。
　　他们在风雪中，就那样静静的矗立着，静静的遥望着月半坡。
　　等到了黄昏的时候，那两座山上，已是站满了人。
　　左边那座小些的山，站的是朝廷中的人，右边那座大些的站的则都是些江湖人士，他们以月半坡为界，井水不犯河水。
　　太阳已落下，点点星子在空中亮起，星子围绕着的，是一轮明明的月。
　　皎洁的月，照着皎洁的雪，像是一场皎洁的梦。
　　但此时却没有人沉浸在这场梦中，所有人神色认真，认真的看着月半坡，认真的看着月半坡还未出现的人。
　　上元节是要点花灯的，两旁的山上确实已亮起了无数的灯笼，灯笼像是天上的繁星，微微的荧光聚在一起，有着浩瀚的美丽。
　　他们都想要更亮一些，亮到他们能够清楚的看见他们想要看见的。
　　有人来了，他们踩出了轻轻的雪声，以他们的轻功本不应该发出声音的，但是他们还是发出了声音，向两旁的人宣告着，他们来了。
　　来的人是谁？
　　这么明亮的月，这么明亮的雪，这么明亮的火光，他们当然都能够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来的人是他们已等待了很久的人。
　　一个穿白衣的，一个，穿着截然相反的黑衣。
　　穿白衣的，像是那天上的月，高悬在天上，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但仔细去看，你会发现那月不止是遥不可及的高傲，它还清冷，还忧郁，还寂寞……
　　穿黑衣的，像是那黑黑的天，黑黑的神秘，黑暗背后是什么，你只能猜想，却永远也难以得到答案。
　　他们来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的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来了。
　　天下第二的剑客，黑衣剑客，楚七。天下第一的剑客，剑神，西门飞。
　　所有人，所有刚刚还静静观望着的人，在一瞬间便已骚动起来了。
　　“他们来了。”
　　“是啊，终于来了，这一战终于来了。”
　　“他们两人为什么是一起来的？”
　　“这旷世之战终于要来了。”
　　“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今天会易主吗？”
　　无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观看这场决斗，不可否认的是，在此刻，他们的心中，已都是浮想联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天上的明月似乎已没有之前那么亮，所有的亮都已集中在那一黑一白两人的身上。
　　一个人踩雪的声响已停了，另一个人的还在响着，终于另一个人的也停了。
　　黑与白，已站在了两边，对立着。
　　对立着的他们两，已都握住了自己的剑，剑，还未出鞘。
　　雪虽停了，但是风还在涌动着，风吹着衣襟，衣襟拂动着心。
　　但对立着的两人心都很坚定，他们的心拂不动。
　　但远处的月光下，有个姑娘的心却是很乱，姑娘是长阳公主。
　　她已想要喊出来，想要让那个人看见她，但她和别人一样，知道，这种时候，她不应该说话。
　　为了那个人好，她不应该说话，她只是紧紧箍住她父皇的胳膊，紧紧抑制住内心的冲动。
　　事实上，紧紧抑制住内心冲动的人，当然不止长阳公主一个人，还有很多，例如秦和，例如了尘师太……
　　只是，了尘师太看向的是西门飞。
　　沉默着，沉默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默中酝酿着。
　　忽然，西门飞道：“我见过你的剑。”
　　这是西门飞与楚七之间说的，第三句话。
　　楚七道：“哪一次？”
　　西门飞道：“你与谢星寒比剑的那一次。”
　　楚七道：“那我的剑怎么样？”
　　西门飞道：“你的剑招当然很差，只是你的剑真的很快，比我的剑还要快。”
　　楚七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的那把剑已断了，我已换过一把剑。”
　　西门飞道：“那你现在的剑，比以前的如何？”
　　楚七道：“似乎更快，又似乎慢了一些。”
　　西门飞道：“你已随心所欲？”
　　楚七道：“剑在我手中，自然能够随心所欲。”
　　西门飞皱眉道：“剑在我手中，心随剑动。”
　　楚七道：“剑的尽头是什么？”
　　西门飞道：“无我，无人，无物，唯剑而已。”
　　楚七道：“你已到了剑的尽头吗？”
　　西门飞道：“学无止尽，剑更无止境。”
　　楚七道：“你跟这明月有些像，似乎有些忧郁。”
　　西门飞脸上忽然漫过一种忧郁的神色，比那清冷的月光似乎还要忧郁。
　　西门飞道：“人本来就只能走一条路。”
　　楚七道：“所以你放弃了另外一条？”
　　西门飞道：“我只是有些痛苦，我并不后悔。”
　　楚七道：“其实我并不在乎剑的尽头是什么。”
　　西门飞有些悲痛道：“你不诚于剑。”
　　楚七道：“你能看得出来，找书苑www.zhａoshuyｕan.ｃｏm何必再问。”
　　西门飞道：“如果你诚于剑，你一定会比我走得更远，我一定赢不了你。”
　　楚七道：“可我并不一定想要走得那么远，或许我也并不想要赢你。”
　　西门飞道：“我能看得出，你想要赢。”
　　楚七道：“有些想法，并不一定要实现才好。”
　　西门飞道：“或许你说得很对，或许，我会输。”
　　楚七道：“或许你会赢。”
　　西门飞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是剑。
　　两人的剑已暴露在月光之下。
　　盈盈的白雪，幽幽的月光，明亮的剑。
　　西门飞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四寸，净重七斤十二两。”
　　楚七道：“好剑？”
　　西门飞道：“确实是好剑。”
　　楚七道：“剑名鹧鸪天，不知长短，不知重量，长短重量尽在我手中。”
　　西门飞道：“原来这就是那把鹧鸪天。”
　　楚七道：“确实是那把鹧鸪天。”
　　两人说的不是话，是剑！
　　周围的光似乎更亮了，照得西门飞的剑亮得晃眼，照得楚七的剑上似乎有只鹧鸪鸟。
　　声音已断了，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声已都静了。
　　在寂静中，却是所有的不寂静，人的心，人的步子，人的剑。
　　剑已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