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大雨渐歇。
已经连续好几天的暴雨天气让人倍感压抑,终于迎来一丝喘息之机。
位于东域泰云山南麓的一个夷人的小部落的族人们开始了一天的辛勤劳作。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东夷部落,族人善射不善耕种,各个都是打猎的好手。
因其坐落于山麓南端,树木繁茂,古木参天,故称之为东夷木氏部落,但官方未有明确记载。
已经进山打猎多日的青壮们迟迟未归,难免给木氏部落笼罩上了一丝阴云。
在进山必经的一处小山岗上,木三已经完成一早上自己设定的锻炼计划,正缓缓的向着部落走去,虽道路泥泞难行,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再看他拢发包巾,头戴蓑帽,面红齿白,一身精短打扮。
后背一把长梢弓,弓背很宽,上刻一只三足金乌,弓身黝黑而明亮,斜插几支羽翎箭,青铜箭簇,闪闪发光。
腰别一把短刀,典型的猎人打扮。
虽未及弱冠,却活力十足,眼中精光四射。
看其身形步伐,也必定是个好猎手。
木三每日都要到这周围锻炼自己,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十年前又离他而去。
那时候他就明白一个道理:
他唯有比别人更勤奋努力才能生存下去。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山石旁有人影晃动。
他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下四周,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前走,只是背上的长弓已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中。
向前走了几步,他不禁哑然失笑,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这也算是他的一个特点。
来不及掩埋的草丛,碎石胡乱摆放的陷足坑,他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破绽,心中也已经大致猜到了是谁放的陷阱。
不用说,肯定又是族中的那几位。
从他记事以来,族中有很多人对他冷嘲热讽,甚至拳打脚踢,善良的性格,加上长辈养大之恩让他恨不起来。
他也从小不合群,当同龄的孩子都骂他“野孩子”“傻小子”的时候,他也从未反抗过。
只是默默的更努力的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坚强。
木三猜的没错,山石后趴着正是族中的几个年轻的小郎。
其中一个胖胖的是领头人,名叫木彪,父亲是族中的一位族老,颇有威望,从上一辈留下的恩怨也导致了俩人从小就互不顺眼。
这小子仗着父亲的威望在族中作威作福,却也是个痴情种,一根筋的只喜欢族长木泰的女儿木柔。
昨日他看见木柔跟他一起说了几句话,心中醋意大发,今天就想着在此地教训一下他。
当然,这也是趁着木柔的哥哥木威进山打猎的时候才敢大胆,木威的脾气可不是他可以抵挡的。
此刻,他正静静地等着木三掉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木三也注定不会让对方等待太久,缓步走到一个陷足坑旁,故意装作不小心踩上去,身形一个踉跄,向前方摔去。
没等他趴倒在地,“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木彪首先跳了出来:
“傻小子,我等你很久了,看你这下往哪跑?”
身后一众跟班也鱼贯而出,跟着起哄助威。
“彪哥的陷阱天下无敌,连大虫都跑不掉,更何况木三那个傻小子。”
“彪哥威武,只有彪哥才能配得上木柔这等红颜。”
他更是喜上眉梢,顿觉豪气冲天。
木三趴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众人等了好一会,见他一动不动,心里都有些发慌,毕竟是同族,闹出人命可就麻烦大了。
而且虽然木三不会主动告状,但每一次木威下山归来若是发现木三被欺负了,不管是不是他们都免不了一顿拳脚。
所以他们每一次也都不敢太过分,这也是木三不会记恨的原因
“你去看看,”
让一位稍微机灵一点的小郎前去查探一下。
“彪哥,这傻小子只是被吓晕了。”
众人齐松一口气。
“我们下次再教训他。”
木彪此时也有些失了兴致,众人这才散了去。
木氏部族祭祀的宫庙中,族长木泰皱着眉头,望着屋外大雨,暗暗有些失神,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场雨下了这么多天,威儿他们进山早应该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众人不禁沉默不语,默默地祈祷金乌大神。
宫庙中央竖立着一个高约三丈的三足金乌石像。
三足金乌是木氏部落的图腾。
“看,那好像是傻小子木三,他怎么过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抬眼望去,远处一位年轻的小郎,快速向着这边奔跑过来,溅起一片片水花。
跑到宫庙门前,向着屋里的众人折拜:
“族长好,族老们好。”
木泰点点头:
“小三儿,你怎么来了?”
“木威哥他们上山打猎几天了还没回来,我来打探一些消息。”
众人皆垂目不语,唉声叹气。
木三抬起头,目光坚毅的看着族长木泰:
“他们定是被山洪给困住了,我要去寻回他们,请族长成全。”
说完重重的点了点头。
众人此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雨太大了,山路更难行,金乌大神定会护佑木威他们周全。”
“木三你还太小,丛林经验不足,不要去冒险,再等等。”
也有不屑的声音传来,
“就凭你?有点太不自量力了吧。”
木三性格执拗,打定主意就不会再变,
“我虽愚笨,但我也曾随木威哥他们进过一次山,知道他们常去的地方。”
“我亦知各位长辈是担心我的安慰,但我是木氏子弟,金乌大神的子民,天生的战士,我定会寻回木威哥的。”
族长木泰稍感欣慰的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走上前来,
“木三,你跟我过来吧。”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可是逾礼的行为。
族长平时都是以礼为先,今天的表现如此反常?
原来木氏部落族规:只有成年男子才可进入族庙。
木泰既已决定,也不顾其他,转身走向宫庙中央的石像,众人不敢再议论。
木三摘下弓箭短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庙中。
见木泰走到金乌石像下跪拜:
“金乌大神,滋养万物,护佑生灵,布泽木氏。”
九拜叩首,族人皆肃穆而立,神情恭敬。
“跪,”
这是木三第一次正式叩拜金乌大神,所以神情端庄,无比虔诚,跪伏在地,众人皆跪。
“金乌大神在上,今有木氏儿郎木三,虽父母早亡,然受大神庇护,志刚自强,望其顺利寻回族人。”
“拜,”
木三等顿首叩拜。
“再拜,”
“三拜,”
“起,”
众人起身,躬身后退。
木三抬眼看了看三足金乌石像,紧了紧手上的长弓,再次拜伏族长木泰,
“族长,我…”
木泰抬手打断,低头沉思,良久,
“木三,你去吧,记住,南沟山林,地形险恶,有猛兽赤眼妖猪,莫入。”
木三点点头,摸摸鼻子。
“我记住了,族长,”
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初生牛犊还不知这林中的险恶。
他将长弓背起,别上短刀,抱拳拱手,转身奔入雨中,不一会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只剩下木泰呆呆的喃喃自语:
“不知让木三独自上山是对是错?”
“三儿,别让我失望。”
殿后不远的一处木屋阁楼里,木泰的女儿,娇俏可爱的木柔正摩挲着手里的小铃铛,看着木三消失的地方出神。
“叮铃铃”的悦耳声很是动听,不知三儿哥哥是否能听到?
冒雨奔行了几个时辰,他才堪堪抵达山脉南麓。
第一次独自上山的兴奋使得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看到前方的一处岩洞,他还是准备歇息片刻。
小心谨慎的打量了四周,此处洞穴地理位置偏高,雨水滴落不进,还是比较干燥的,适合休息。
洞口两侧各有一棵高大的青檀古树,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枝繁叶茂,高耸提拔,像两个守卫一样矗立左右,看其粗壮程度,怕是有不下有几百年的树龄了。
他上前摸了摸树皮,光滑不糙,像是被打磨过一样,应该是经常有野兽在树上活动。
再看洞口杂草丛生,有一条约一人宽的压痕绵延到洞穴深处,这么看来,此地应该是一处大蛇的洞穴。
木三对自己的观察力小小的赞许了一把,听族中老者说过,南麓山口有育蛇,因其通体赤色,又称赤蛇。
此蛇粗约丈余,性情温和,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与人类还是比较友善的,算是蛇中异类。
想来此处应该就是赤蛇的洞穴了。
他放下紧张的神情,松了口气,看了看幽深的洞穴,很想去洞里看一眼赤蛇的模样。
“还是算了吧,少惹事端,先找到木威哥他们再说”。
摘下蓑帽,脱下湿漉漉的上衣,拧了拧衣服上的雨水,随手摘下一片巴掌大的叶子,接了点雨水润润嗓子。
随即靠坐在一处洞口高地,闭目养神。
此处视野极佳,不容易受到野兽的偷袭。
这个时节正处于雨季的高峰期,偶尔倾盆大雨,偶尔阴雨连连,断断续续,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停,最容易出现的就是山洪决口。
所以,上山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往往安全性也更高。
但上山更难,山上灌木丛生,有的地方根本没有路,而且山路湿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山涧,极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