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佛前尘，谷间风
????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为何存在，将归何处，但从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那一刻起，便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与元灵共振，遥远而神秘，陌生却又亲切。
???我诞生在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本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静伏在佛的掌心，日夜熏陶着佛法禅机，不停汲取着天地灵气，感受着信男善女们无数的祈愿祝福。岁岁年年，星月轮转，千载之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拥有了灵智，修成了一粒灵砂。每天凌晨，当小沙弥的拂尘扫过我身边，总会有一层神奇的力量将那拂尘轻轻弹离，看着一代代小沙弥都面带敬畏的神情合掌直念“阿弥陀佛”，我总是幸灾乐祸。
??那层力量在我有了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存在，是佛为我而设的结界，也不知是禁锢，还是为了保护，而我想，一定是后者，是佛千年以来将微小脆弱的我呵护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我曾努力仰望过佛的威仪，这个超越凡尘俗世，洞悉万物奥秘的存在总是沉默着，伟岸而从容，就那么俯瞰着芸芸众生。任那人世间多少痴嗔贪怒，悲欢离合，乃至世事变迁，兴衰更替，寺庙渐渐香火凋零，破败冷清，我也未曾在佛的脸上看见过一丝动容。
???虽然知道那是徒劳，但我每天都会问一遍佛：“我到底因何而生？为何存在？将归何处？”如此千遍万变，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问过多少遍，突然有一天，佛弹指一挥，两行散发着金光的文字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渺渺物欲皆若尘，茫茫俗世空如风。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佛依旧沉默。
?…………
???一刻也不曾停止的流浪，寻觅着凝聚成实体的力量。无形的灵魄注定了轻盈的脚步，我按照冥冥中的指引，像从前那些前辈一样，从风之谷出发，踏上不知结局的旅程，只为完成幻化为人的梦想。
???我诞生的时候，风之谷降下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雪，从那时开始我便具有了灵魄，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以及在冥冥之中，在远方的某个角落与我同步的律动。
??作为风之谷千年孕育一次的风之灵，幻化成人是与生俱来的欲望。
??“你必须去寻找一颗修炼千年的灵砂，以它的元灵作为幻化为人的材料，但是连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是什么模样。每一代灵风，都有自己独特的感应指引，当你有一天遇见了，那就是了。你寻找的时间不是无限的，当你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渐渐衰弱的时候，就该回到这里了，如果那时你还没有找到灵砂，就无法幻化成人，只会魂消魄散，成为过往云烟。”在离开风之谷的时候，有声音在我灵魂中这样说道。
??也不知飘荡了多少岁月，我走过千山万水，寻遍神州大地，乃至海外大陆，蛮荒异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类似于我的灵体，无一例外，他们都有着一个幻化为人的梦想，也亲眼目睹各种各样成功的例子，而那些方法，都不适用于我这样的特殊灵体。
我的方法只有那唯一的一个，然而直至我又回到神州大陆，却都不曾找到神所说的灵砂。而深藏在灵魄深处的共鸣，却总是若有若无，忽远忽近。
是该踏上归程了吧，我几乎要放弃了。随意地拂过山岗，一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山间，传来钟声阵阵。我知道那是世间的人们祈求实现愿望的地方，佛和仙一样，是超越了大多数生灵的存在，或许，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
…………
是什么惊扰了我沉睡经年的梦，穿越变幻莫测的时空，不知所措地对面相逢。在这个和往常一样寂寥的午后，我静静地躲在佛的掌心，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佛堂前的虚无，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佛啊，我来自风之谷，我想您一定知道我的目的，那么您能告诉我，我要找的那颗灵砂到底在哪里呢？还有，这一直以来在灵魄深处莫名的共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此刻会感觉如此强烈？这种感觉……”
??元灵在强烈的震动着，我想如果我是人，此刻定已是满面泪痕。原来我千年的等待，并不是没有意义，千年的莫名期盼，就要有结果。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却能真切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他的眉目，透明而柔软，那是一种来自元灵深处的呼应契合。
“我在这里啊！”
?我的微小的身体忽然散发出纯粹的金色灵光，结界破碎，在他诧异的神色中，投进了那有如实质的怀抱中，撒娇地滚动着。
他用无形的手轻轻将我捧起，我看见了他的眼睛，掠过了无数种复杂的表情，而彼此的共鸣，在这脉脉的对视中，一阵剧烈的同步碰撞之后，归于平静。我身体的金色灵光消失，他的神色变得释然，就这么包围着我，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同时望向了佛。
这就是答案么？
佛一如既往的沉默安详。
直到他拥着我飞出佛堂，离开寺庙，豁然开朗的天地蓦地向我泼洒开来，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我第一次真切看到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像是飞出了笼子的鸟儿，贪婪地感知着周边的一切，随着风轻盈的脚步，穿越滚滚人潮，飞过城市村庄，每一座高山，每一条河谷，都留下了我满足的欢呼。然而他，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拥着我，躲过一次次暴雨的侵袭，逃过一次次狂风的劫掠，虽是透明柔软的身体，却如此有力。
??这样到底算哪样呢？
曾在佛的掌心看过世间千年，无数的人们在佛的面前倾诉着各种情感，然而最让我感动的却是一对少年少女，他们定期在佛堂里的幽会，求佛让他们终成眷属。可是有一天他们的父母来把他们抓走了，看着两人伤心欲绝的样子，我不懂佛为什么不帮帮他们，更不懂是什么样的感情会使一个人这样难过。他们再也没有出现。直到数十年后，发华鬓白步履蹒跚的两人互相扶持着又来到了佛的面前，那眉目间的幸福，恍然便如当初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幽会时一般，除却肉体的衰老，时光，没有让那种情感褪去丝毫，反而如此深沉。
这就是爱情，只有人类才能真正感受和懂得的情感，无数灵物渴求幻化为人并经人修仙所必经的考验。看过了那么多的爱情，我想我已经懂了，就像我不知道风会把我带向何方，但我不曾后悔这样的选择，风伴尘飞，尘随风行，他的流浪，就是我的方向，这就是我们的爱情，我如此坚信。
“我们要是能早些幻化成人该多啊！像世间的人们一样真实地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共度一生。我曾经向偷偷向佛许下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让我们彼此遇见，第二个愿望是让我们幻化成人……你猜猜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不出所料，还是沉默。
“第三个愿望，就是让我们做一对平凡而幸福的夫妻……”我自说自话，在他怀里转着圈，憧憬地望着他，“你愿意么？”
依旧沉默，就这样，一路沉默，直到我的沉没，他才对我说了我们相遇以来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当时，冰冷的海水仿佛浸透了我的元灵，我听不懂他的话，只感觉到无尽的悲伤、惶恐和绝望。当他把我带到这大海的中央时，我原以为他会一直护着我到大海的另一头，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慢慢幻化为人，慢慢老去。但是他就那样忽然停住，没有丝毫犹豫松开怀抱，让我坠入大海。
他看着我，虚幻的双眼竟仿佛人的眼睛一般噙满水雾：“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怨恨我，我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一阵风拂过你的发际流连不去，那一定是我，但愿你会记得，一定要幸福快乐哦！我……。”
为什么……
我望着他，却说不出话，只看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闪着光坠在我身上，裹着我沉入深深沉沉的黑暗，他后来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也没有了恐惧。
…………
当我将她轻轻托在手中的时候，我知道上天跟我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也许我是风之谷第一个违背使命的灵风，也是唯一一个将全部梦想奉献给一粒沙尘的灵体，而这粒砂，本该是辅助自己幻化成人的材料。大概我会被所有同类笑死吧，我想。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反复犹豫之后还是坚持了这样的选择，但是此刻，我释然而无悔。我多想一直拥着她不停地流浪，直到时间的尽头，一路静静地听她的欢声笑语，感受着她的幸福喜悦，如此快乐。
然而，我终于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渐渐衰弱，望着无尽的大海，我知道，我的旅行，我的快乐，该结束了。
看着她沉入深海时那异样的目光，我竟然感觉到了何谓心痛。相遇，成人，偕老，你的愿望，何尝不是我的梦想？但上天注定我们之中只能有一个可以幻化成人，我们的存在彼此依赖，也彼此悲哀。也许我们都不懂人间的那种爱情，也许我们都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安排，或许只因为那呼应了千年的共鸣，让我明白了人类表达的爱的一种方式，叫做牺牲。
不知你是否会记得我，是恨我还是懂我，只要你真的能幻化为人，便是值得，
回到风之谷见到谷神时，我的灵力已经非常稀薄。谷神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他沉默了很久。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这种选择，之前从来没有被尝试过，所以就连我也不能左右了。不过你的时日已然无多，在灵力消失殆尽之时，你就会知道结果。现在，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我想再看看她。”我说。
我的眼前出现一面幻镜，在无尽黑暗的海底，一只巨大的蚌随着海流缓缓呼吸张合，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蚌壳中，渐渐变得浑圆温润，渐渐散出迷人光彩。
“这就是你的选择，”谷神叹息，“你已经懂得了人类情感的真谛”。
“这就是我的选择。”我微笑，“你真的懂得人类的情感真谛么？”最后一丝灵力消逝时，我说。
“悟了人类情感的风灵，将不会彻底消失啊……”
谷神最后的叹息我没有听到……
第二世.明珠魂，木鱼声
?这一日，神州大陆东部风国涿州海边一个小渔村的采珠人，在深海冒死采得一颗举世无双的蚌珠，被一富商重金购得赠与州牧大人。第二年正逢风国皇帝新纳侧妃，州牧大人便将这颗宝珠献给了皇帝，其华美一时间震动神州各国。皇帝对这位与已故皇后样貌气质极其相似的妃子无比宠幸，命工匠将宝珠镶嵌在妃子项坠之上，日夜佩戴。一年半以后，妃子诞下一名公主，三日飞雪纷纷似尘，便取名风若尘。
??这若尘公主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却性格清冷，不喜言笑郊游。只每日独自站在皇宫中那座最高的建筑——听风楼之上，闭着眼睛，任四季的风拂过脸颊发梢，摇曳整楼数千风铃，不变化任何表情。天下倾慕公主的少年才俊无数，多国派出使节求亲欲与风国联姻，公主也从来不屑一顾，连皇帝也拿她无可奈何，数次劝说无果后，也就听之任之了。
??直到有一天，地处神州大陆西边，被其他各国认为是蛮夷之地的尘国皇帝嬴如风突然挥兵东进，天下大乱！尘国虎狼之师势如破竹，连灭数国，最终，兵破风国都城，围困皇城，
一身红色征袍的嬴如风坐于龙血马上朗声放话，交出若尘公主，则不会血洗皇宫。
苍老的风皇拒绝了这个年轻皇帝的提议。
??夜色微凉，若尘公主依旧伫立在听风楼上，一阵清风拂面，却反复流连于她身畔耳边，满楼风铃俱静，只有远处战争的嘶声传来。突然，她听见了某个声音，随风入耳，她从未变化过的表情如千年冰释，绝美的面容微笑浮现，却伴着两行清泪滑落，刹那间的芳华，让天地为之变色。
…………
“渺渺物欲皆若尘，茫茫俗世空如风”。
??佛祖前的朱红色立柱上，是主持每日早课都要念诵、已经重复过千万遍的禅语，下面盘膝而坐的小和尚们就敲着木鱼跟着念，千遍万遍，岁岁年年。
??忽然有一天，风烛残年的主持捻着硕大的佛珠，用慈悲如佛的目光扫视未经世事的弟子们：“念诵了这么多年，你们有谁能告诉为师这句话的意思呢？”
??光头攒动，青烟飘渺，木鱼声声。
??“弟子以为，”一个悟性较高的师兄辈弟子终于打破了沉默，“这句话的禅机在于若尘如风四字。万物的欲望都如尘埃般微不足道，红尘俗世就像流风一样渺茫空虚，不可捉摸。天下熙熙，众生攘攘，无非都是看不破一个‘色’字。世人只有放下世俗的情爱与欲念，皈依佛法，潜心修行才能感悟我佛慈悲，得成正果。”
??微笑，住持并未加以任何评价。他望向众弟子身后最角落的位置：“如风，你说。”
??一个年轻的弟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阳光的阴影和众人的目光中。这是一个漂亮的男孩，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只是那漆黑如墨的眸中藏着令人绝望的沉静，倒影着住持无奈的表情。沉默，良久，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让所有人感到窒息。
??“天意难违，劫数难逃啊……”住持一声喟叹，仿佛看到许多年前那个毅然转身离去的单薄身影，融在门外的天光中，与眼前这个背影重合在了一起。
??残垣断壁，饿殍遍野，一群吃饱了腐肉的鸤鸠欢快地叫着飞向别处。这片大地自万城一短暂的恒朝覆灭后，又开始分崩离析，诸国并起，混乱不堪，各种势力连年混战，许多城镇村庄被战火摧毁，人的生命便如尘埃一般。
游方路过的主持从一个已死妇人的怀中抱起一个男婴，看着他在襁褓中安然梦呓的样子，老和尚轻叹无语，驻足良久。
??“你的法号叫作如风。”
??七年之后，主持仰头对躺在树上男孩道。
??他喜欢睡觉，喜欢躺在寺门前那颗粗壮高大的古柳上，常常一天不下地。其他人只听见柳枝中的欢笑与啜泣，就如同山中狐女的歌声，时而欢快如溪流，时而忧郁如晚秋。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流淌，斜阳总是懒懒地把一切镀上一层金黄，剥落颜色的横匾，流失岁月的砖墙，还有小和尚的木鱼，老和尚的禅房……
就在这一天，他出了诵经阁，径直走出了寺庙大门，走出了山坳，再也没有回来……
二十年后，尘国崛起于神洲西部蛮荒；五年后，名叫嬴如风的皇帝策马踏进了风国皇宫。
他眼中出现了一座高楼，高楼上那个一袭纱衣的绝美女子微笑着向他望来，满脸泪光……
他的心骤然停滞，脑海无数碎片汹涌……
…………
自若尘公主出生时的那三日大雪后，风国都城再也没有下过雪，而此时，整个都城都被暴雪笼罩。很多人却都惊讶地看见，皇宫中那座高高的听风楼却沐浴在一片月光之下，周身燃起熊熊火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璀璨……
“不——”皇帝双目眦裂，悲痛怒吼。
有一团莹莹光华从烈火中飞出，向着东海飞去，皇帝伸手想要抓住那团光，却是徒劳。他泪流满面发狂般嘶喊，眼睁睁看着那团光华消失在远空，隐约有一个声音响起在他心间——
沧海月明，缘定三生……
尘国一统天下，重划九州，嬴如风改国号为嬴，自封为嬴皇，以龙为专属图腾，并将东海所产之名贵蚌珠命名为月明珠，列为御供。并在帝都皇城修建了一座高楼，可俯瞰内城，取名愿。世人皆以为嬴皇此举是为了彰显功绩祈愿长生并兼有预警之能，却没有人知道，愿，怨也，他心中有愿，更有怨……
第三世.圣龙仙，海之灵
神圣仙域圣龙族的长子爱上了一个妖灵，成为这段时间神圣仙域最大的新闻。虽然那个妖灵据说非同一般，乃是神洲星人世间的海洋所孕育之精，法力无穷，姿容绝美，但听说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是圣龙太子去各个人世间游历的时候，从那颗星球的人世间“拐骗”回来的……
圣龙族族长对此十分恼火，却也无可奈何，谁让太子是族中最天才的天才呢，用不了多久，自己的位子也会是他的。本来这个太子妃无论出身还是容貌都无可挑剔，神圣仙域有哪个仙族敢说自己祖祖辈辈就是纯粹的仙族，而不是从人从妖从精灵等灵体修行晋升而来？
可偏偏怎么单纯无知得跟个白痴似的呢……这以后怎么当得起族长夫人之位？怎么服众？还不一直让整个神圣仙域看了笑话去？
族长愁坏了，看着远处一脸天真跟仙兽玩耍的海洋之灵直摇头。
“咚——”
突然预警声起，有仙音大震：域外魔族来袭！
这样的仙魔大战千年便会来一次，大家都习惯了，果然跟几万年来每一次的战争一样，虽然这次魔族似有备而来，战争异常惨烈，但魔族依然被很快打退了。作为战斗主力的圣龙族一如既往出力颇多，并缴获战利品——神魔珠一颗。
这颗完全透明的珠子便是圣龙太子所缴获，他迫不及待地将之与心爱的人分享，岂料海洋之灵刚刚好奇地把这颗魔族都绝无仅有的珠子拿在手中时，一下子就昏睡了过去，一直昏睡了近一千年！
神洲星人世间，嬴朝早就已经成为历史，千年来又历经了数个皇朝更迭，此时正值大同朝崩，而这次却不像以往那样，大一统王朝覆灭后便是战火纷飞天下逐鹿。这一次人间很平静，没有什么群雄并起的故事，大家都没有什么精力和动力去打仗争权了——整个星球都陷入了饥荒，生态在崩溃的边缘，只因为占据了这颗星球三分之二面积的海洋，正在渐渐萎缩，死气沉沉，并散发着冲天恶臭……
又一次仙魔战争来临前，沉睡在圣龙太子洞府的海洋之灵蓦地睁开了湛蓝的眼睛。她看着守在床前的欣喜无比的圣龙太子，冷冷道：
“我要回去。”
圣龙太子当然舍不得放她离去，他是如此爱她，巴不得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给她，任凭整个家族和其他仙族的反对和嘲讽，一意孤行地娶她为妻，看她单纯快乐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快乐。在她昏迷后，几乎日夜守在她床边，一守就是近千年，期间有族人劝他另立太子妃，被他赶出洞府；有其他仙族同辈嚼舌根，被他打得百年下不了床……
……何况，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和她一起沉眠着……
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圣龙太子将最爱的女人锁在洞府，悲痛而难以理解。而海洋之灵似乎已经不再痴傻，她整日里抚着自己的腹部忧愁叹息，沉默流泪，竟是日渐消瘦萎靡，如同将死。
魔族来袭，这一次的来势空前绝后，似有毕其功于一役的姿态，整个神圣仙域面对近十万年来最大的危机！
“我要走了，也不知道这次回不回得来，珠儿，你走吧，我让你回去，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真的爱你，是把你继续留下同生共死，还是遵从你的意愿……我只能选择和我曾经做过的唯一一个梦里做的选择相反的决定——今生今世，永不再相见……”
圣龙太子握着心爱的人枯槁的手，将神魄中的圣龙珠吐了出来，瞬间他便像是老了千岁：“珠儿，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除了纯血仙族，被带进来的其他灵体要离开神圣仙域，只有死后重生或夺舍纯血仙族这两种方法……而有了这颗珠子，可以让你拥有类似夺舍了我身体的效果……”
海洋之灵早已无法言语，怔怔地看着这个唠唠叨叨的男人——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他深爱着自己，她也知道……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冥冥中她只感觉到她出身的地方正面临危机等待她回去拯救，而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只有感激……即使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却依然对他没有那种所谓的爱，爱，又是什么……
“来不及了，你快走吧……”
整个神圣仙域微微震动了一下，圣龙太子将散发着十色炽烈光芒的龙珠塞进了海洋之灵的手里，毅然决然地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一直静静放在床边的那颗透明的神魔珠骤然绽放黑芒，瞬间一闪，与海洋之灵手中的圣龙珠融合在了一起！
整颗珠子快速变换着不同的色彩，竟然不止原本的十色光辉——神圣天龙族是龙族中的仙族，除了身具全部其他九种龙族的神力，还独有一种圣龙之力，故此龙珠有十色而其他九龙珠各只有一色。
海洋之灵痛苦万分，突然无数的记忆碎片潮水般涌进她的神识——
一粒沙尘随风舞，深海蚌内孕明珠；听风楼上满城雪，战马嘶鸣谁人哭……
……
是他哭了……还是自己也哭了……
海洋之灵枯萎干涸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划过削瘦的脸颊，滴落在了手中的珠子上……
珠子本来不断变换的色彩瞬间静止——十二色！和谐交融的十二色光华盈盈动人……
然后，它渐渐变成透明，里面隐约有着一滴泪珠……而海洋之灵的身体，也在渐渐消失……
“珠儿……”圣龙太子颤抖着抚上她半透明的脸……
“你是谷中的风，找书苑 www.ｚhaoｓhｕｙuan.com 我是佛前的尘……我都想起来了……”海洋之灵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声音……但他听懂了！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若尘，我很高兴，这一世，我们成了夫妻，并且有了孩子……我希望，她是个女孩，跟你一样漂亮善良……”
“风……”
海洋之灵消失了，跟那颗珠子一起从神圣仙域离开了……圣龙太子怔了一会儿，摸了摸枕头，上面一根发丝也没有……他起身，穿上仙龙甲胄，离去……
尾声：和光同尘，神州风起
神洲星人世间恢复了生气，无尽的海洋突然间便重新焕发了神采，变得生机盎然，变得惊涛骇浪！人间也战火重燃，烽烟滚滚……
……
这一年，大华朝东海有渔民出海捕鱼，偶遇一落难溺水女子。而这个女子不知在大海里飘荡了多久，竟然未死。渔民将之救活，其自言来自内陆，不堪家族内囚困般的生活，独自逃出，欲远渡重洋，却遇暴风沉船……
女子为报恩，便嫁与了这个老实憨厚的渔民。而终此一生，她从未有告诉丈夫，在船沉后，她也被漩涡卷入海底，在快失去知觉时，隐约似有一道神异的光从无尽漆黑的海洋深处射来，瞬间融进了她的腹中……然后她没有了意识，直到被渔民救起……
不知何处的隐秘山间，一座破败千年的古庙，在这个佛宗不显的时代，无人知晓它的存在。只有门前一株参天古树，枝丫偶尔摆动——那是有风，起于萍末，将卷动神州！
——《仙鳞传》前章泪月明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