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的婚礼定在了4月2日。汤潮不知道这个日子,他4月3日才到四平。
白海成了这一婚事的主事人。他买了一头300多斤的猪,花了700元。
白莉对白海的举动提出了疑议,她说:“这一头猪能吃了吗?”
白海急了,他说:“石油公司那么多人,再有一头也不够吃。”
夏志光说:“你以为是你结婚呢?白俊也不是石油公司的,石油凭什么来那么多人哪?你弟弟结婚,还想通知你们单位的人来呀?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呀!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白海还真是那么想的,被夏志光一说,挂不住脸了。急咯恼地说:“老屯的人也不少啊,造纸厂,玛钢厂,还有院里的邻居,咋的也有300人了。我说了算,找我大舅杀猪,找老屯的周四来做菜,在家摆流水席。”
周四是白俊二爷家的堂姐代子的丈夫,在农村专给红白事做席。他来后在园子里支起了锅灶,用大锅先焅油,三百斤的猪,焅出了20多斤猪油。炖了一大锅方块子肉,剩下的就是炒菜了……
白海计划的300人只来了100多。
老屯因为没有事去接,只来了不到20人,基本是一家来一个人;
造纸厂不景气,新上的工生纸生产线,生产出来的纸合格率还不到50%,不合格的线就当工资发给职工。本来只有200人上班了,听说有宴席,怕多花钱都不放来了。只是随了份子,由20多个和白俊一个车间的随大钱的好朋友带来了;
鲍家大院的30多户人家每家一个都来了;
于家的娘家戚来了20人,包括了玛钢厂的人;
白俊的同学,一起打工的朋友来了10多个人;
因为只有两桌席,这边吃着,那边等着,来的人都不满意。白海张罗的这一场子彻底失败。
有人要问了,猪杀了后卖一半不就得了吗?这时候可不象八十年代初,猪肉还要票的时候了。农贸市场猪肉一斤3.5元指哪割哪,谁还要你个人家杀的猪肉了。要是冬天还行,能冻住,这天一天比一天热,往哪放啊,冰箱只有少数人家有。
那天车还真不少,也是白海张罗的,用桑塔娜轿子接的新娘子,用五辆吉普车接的娘家戚,后面还跟了一台大客,光给司机赏钱就100元,还不算白海给这些车加油的钱。
通过这事,大家算看明白白海的办事能力了,干脆不会盘算,纯属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最可怕的是大包大揽,不听劝,夏志光一说他,他就说,老白家的事,不用你管。连他媳妇儿说话都不听。
不管怎么的,媳妇是娶到家了。接着就是家人吃剩菜了,上顿肉,下顿肉,吃得家人一见肉都想吐了。
老太太心疼了,当面还不敢说,怕白海呲哒她,因为是白海花的钱。背后老太太叨咕道:“这要是让大姑爷张罗能省不少钱,夏志光张罗也比白海强。省下钱干啥不好!”
白海花钱时很大方,花完钱一算帐,自己也后悔。于是就当白俊和小霞的面翻小常,白俊对他二哥是逆来顺受,小霞不知声,心里却堵着慌。
第四大家顶门过日子了,白俊起早就给牛挤奶,五头牛了,有三头出奶的,一头二十斤奶,三个人撸,够撸一个点的。挤完奶就喂牛,喂完牛还得饮牛。牛能喝水,一头牛一次能喝一桶水。饮完牛去上班,下午还得学车。晚上又得收拾牛圈,打扫鸡窝,扫院子的鸭屎……
小霞是收拾完碗筷就上班,下班就在屋里收拾屋子,一天除了吃饭,看不见她出屋,也听不见她说话。
她那屋没人敢进,因为收拾得太干净了,连个灰影都看不见。
老太太除了做饭就喂鸡鸭鹅猫狗,再就坐在院上做针线活儿。
老头一天不闲着,收拾园子,劈柴禾,闲着就扫院子。
白俊娶完媳妇,白雪该出嫁了。老太太和老头都不张罗了,一切交给了大姑爷。
汤潮原以为回来后给白俊办事,哪知白俊的事办完了,就专心张罗白雪出嫁的事了。
他先代表白家去马家谈判了。马志一就是乐,一遍一遍地夸儿媳妇,也不问女方还有啥要求。
马维东他妈叫郑丽,张嘴就说:“我不明白,这事我不知道。也不问女方有啥要求。”
马维东知道这个未来的大连襟在白家的地位,选取了缴械投降,充当内奸的态度,事先就把他爸妈的弱点向连襟都交待了。
他说:“我爸属于不会过日子那一种,开资三天乐。第一天鸡鸭鱼肉全科的,第二天剩一半了,第三天剩一样了。
随后的二十七天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连咸菜都没了。但是,我爸为人大方,只要有钱啥事都答应,直到把钱花了为止。为此,我爸是无产阶级的长工;
我妈属于自私自利那一种,只要对她有利的事,谁也别想争,争也争不过她。
她从不干活,一让她干活,她就说不会干,咋教都不明白。到她想干的事,不用教,比谁都明白。家里有没有钱,有没有米,他一概不管。开资把自已那份留下,剩下的交给我爸,先把公家的吃没了,再花自己的,自己的那份谁也别想分到。为此,她是资产阶级的小姐;
我弟弟是继承了我爸我妈的所有缺点;
我大哥为啥刻苦读书,就是想离开这个家,甚至离开公主岭;
我家最大公无私,最勤劳善良的是我三爷,我就是为了我三爷才在这家呆着呢。
你有啥要求别客气,就跟我爸我妈说,能要出一点算一点,要出啥来我都是赚了。
他们不给的我记着,算我欠白雪的,只要我活着,早晚都能补上,姐夫你就算帮我了。”
马维东的坦诚让汤潮着实感动了一把,他跟白莉说:“这个小马是真爱你妹妹,我是认这个连襟了。有本领而不浮躁,有知识而不骄傲,有刚性而不脆弱,有智谋而又善良,既会动脑,又会动手,见啥会啥,心灵手巧,以后必成大事!”
按照马维东的说法,汤潮向郑丽要了金戒指和金项链。郑丽说:“那些东西我不明白。”
“不用你明白,有就拿出来,没有就去金店买。”汤潮说。
“买我可买不起,我也不知道咋做。”
“不用做,你手上戴的就行,老婆婆戴和儿媳妇戴都是老马家的财产。结婚时没人看老婆婆,都看儿媳妇,儿媳妇好看了,也是给老马家添彩不是吗?”
“是倒是,不过这个戒指是按我手的尺寸打的,我带惯了,摘不下去了!”
“你看你不挺明白的吗?还知道尺寸,还知道是打的,你摘不下来了也行,那就把你总也不戴的项链给儿媳妇呗!”
“项链!你咋知道我有项链呢?我没有!”
“你没有啊?那就没办法了,马维东捡了一根,就凑合戴吧!”汤潮说。
“小东,是不是你把我那根偷走了。”郑丽冲儿子喊道
“你不没有吗?我上哪偷去呀?”马维东笑着说。
郑丽不放心,打开柜,拿出项链盒,打开一看,项链还在里面,放心了。
“你可别往回放了,人家都看见了,是给项链还是给戒指你选吧!”马志一说。
郑丽没招了,说:“这是我结婚时马志一给我买的。”
马志一说:“我同意你把这两件都给白雪。等我的项目上马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人家她姐夫不说要一件吗?你还要全给了,我只能把戒子给她!”郑丽认为这样可以少赔点,边说边把戒指摘了下来,交给了汤潮。
“马叔,谢谢您!对您还有个要求,白雪不能走着来吧!是不是得有……”
没等汤潮说完,马志一便说:“我们租轿子去接。”
“那娘家戚呢?”
“我们订饭店!你提前告诉我多少人就行!”
这时,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马维东他三爷进屋了,拿出一个纸包,打开说:“我这还攒了点钱,拿去,给白雪买身漂亮衣服,那么漂亮的姑娘,没好衣服行吗?”
“爷!我娶媳妇时你也得给呀!”马三子憋不住了说。
“爷爷要活着就有!”马三爷说道。
“老爷子的是老爷子的,我也出!”马志一说。
“我不是来收钱的,你们都揣好了,等白雪改口叫你们爸、妈、爷时,你们当众给她吧!”汤潮说。
“我还得给呀?”郑丽问。
汤潮心里说,马维东真是一点都没撒谎,于是说:“给不给你自己掂量吧!”
郑丽说:“我也不知道给多少啊?”
“反正马维东改口时我岳父岳母一人给500,你们就自已捉摸吧!我回去向我岳父岳母汇报去了!再有啥要求,我再来!”
1989年4月30日,白雪穿着藕荷色的绒衣、绒裙,头带花冠,坐上了一台蓝色的桑塔娜,在白雪花压车下出嫁了,全家人都坐上白海的大客送她去了。不修边幅的马维东穿上西服,扎上领带,立刻显得英俊了许多。
马维东的姥爷、舅、舅母都去了,他姥爷给了白雪一个红包,是800元,舅舅的红包也不薄。汤潮纳闷了,都是郑家人,做人的标准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差呢?
嫁闺女比娶媳妇好办多了,汤潮没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但是,必须说明一点,没有马维东的支持,办不到这么顺溜。
第五大家就这样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