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在堂诘诃德面前放下了两道大门,一道,是通向救赎的天堂,另一道,则是抵达永坠的深渊。
“白石的坚贞,让鸦背驮着夕阳。”
夕阳膝下,在街角的八木小公园里面,我像是所有中二病患者一样,独自坐在公园的小沙堆旁,独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我而言,小说,可能是我生活中唯一的爱好吧。
那里有光怪陆离的彩虹,夜空划下的凄冷光,那里有暗夜的漆黑,晨曦的灵动,春风的吹拂,狂沙的风暴。
最重要的,在小说里,你永远不会受伤,你就像高高在上的天神一样,以第三者的角度,冷冷的俯视这个尘世,陪伴着文字溢出的欢喜和忧愁。
所以,我喜欢小说。
公园有些破旧,小石铺砌的路面有着破碎的裂痕,纷乱的杂草倔强的生长在每一处石头缝隙,就连提供给市民休闲玩乐的秋千单杠,经过日晒风吹,表面上也已经附着上了一层铁锈。
一个小男孩骑着滑板车冲过来,大叫一声,摇摆着,身后的小伙伴紧追着自己的老大。他们的妈妈在旁边,也着急的追赶着这群小顽皮。
孩子们欢喜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皱眉,总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违和,连落下的温度,都有些麻木了。
还是小说好啊。
我还是沉溺于自己浪漫而富有哲理的世界,一把声音将我从里面拉扯了出来。
“小健,你这个笨蛋还在发呆啊!”
脑袋被人拍了拍,一个中年矮胖子骑着三轮车,呼哧呼哧的在我面前喘气。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无奈的把手里的书塞在怀里,走到三轮车的后面推起车来。
“老是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的,这么有时间,还不如多帮店里招待客人啦。”
“你这个孩子啊,说你又不听,读书?读书能赚到钱吗?”
“要我说啊,你就在店里好好干,干脆连学都辍了,读那些狗屁东西,能赚钱么?”
一路上,雄介叔叔还在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那张在夕阳底下衬托得越发狰狞的,饱经风霜的大脸,似乎连脸上的暗疮都在趾高气昂起来了。
感觉就像一只哥布林。我在心里暗暗腹诽,但是当然,这些话我可不敢说出口,要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不仅是我血缘上的亲叔叔,还是名义上的老板,发给我工钱的衣食父母。
虽然,钱少到可怜就是了。
“叔,店里的酱油快没了,刚才你有去入货吗?”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特大型号的人形吐字机,只能转移话题道。
“唉哟,你刚才又不早说!”雄介叔叔一拍大脑袋,车子也跟着停了下来,他转头又埋怨起我了:“死了死了,要是没有酱油,那些老顾客会生气的,你要是早点说就好啦,笨蛋!”
“不就是酱油吗,不加又不会死。”我撇了撇嘴。
“你懂个屁。”死人哥布林转身又想拍我脑袋,幸好人胖手短,够不着:“咱们龙骨拉面本身的味道就偏淡,要是没有酱油调味的话那可不行,那是招牌菜,招牌菜啊!”
“你,你个家伙给我回牛崎那个老头那里拿着三桶回来先,快去!”
“三、三桶……”
“……你去不去啊。”哥布林的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垂下了脑袋,暗怪自己脑残,早知道就不提醒这个死人哥布林了。
要知道,9岁的我就好像是春天写摇摆的柳芽儿,听起来很美,但是我他妈的可不喜欢自己的身材像蜈蚣。偏偏这死人哥布林,胳膊和腿就跟木棍一样,还是特别粗的那种,自己也不去,还要亲爱的侄子帮他跑腿。
“还不快点!不想吃晚饭了吗?”身后又传来了雄介叔叔的怒吼。
“狗屎!”我暗骂了一句,只能又原路赶回去了。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神奈川从一个小小的渔村发展到现在,得益于丰富的自然资源以及优越的地理环境,比起京都、大阪之类的出名城市,这座城市无疑少了些许繁华,却多了些灵气。
路上还有些三五结伴的学生还有那些赶着投胎的上班族,路过车站的交通灯时,人们可以看到那宽广无际的,蔚蓝如宝镜的大海。
尽管现在的大海是橘红色的,不过依旧很迷人。少年们被落日拉长的身影,在大海的背景下显得是那么的蛋疼,悠闲到令我妒忌。
不是谁都像那些家境优越的家伙一样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的。
就好像我这个小学生五年生那样,每天都必须旷课回到店里帮忙。
从八木小公园回到牛崎那间居酒屋大概走了20分钟,老牛崎的审美观显然很烂,店名叫做橄榄与竹,这什么见鬼的名字?
拉开店门口帷幕时,那老头还在那里呼呼大睡,鼻鼾声如滚雷,难怪生意这么差。
“牛崎,牛崎,死胖子叫我到这里拿酱油,三桶啊!快点起床啊混蛋!”我走到他旁边,拼命的摇起他的老骨头。
“诶诶诶!”
老家伙一下子就吓醒了,揉着眼屎,不耐烦的甩开我的手臂:“刚才已经告诉那胖子了,自己只顾着蹭我酒喝,什么都忘了,老大一个人了,也不害臊。”
老牛崎摇着头,踱着步去仓库了。
“快过来帮忙,小家伙,我那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要搬自己搬。”
“顾客是上帝!”我冲他嚷嚷,但还是乖乖跟他一起走去仓库。
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对无儿无女的老牛崎,我还是有着对老人家的尊敬的。老牛崎有没有子女我不知道,但我从来只看到一个人的他,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
等我们一排老骨头加上一根豆芽菜气喘吁吁地把酱油拿出来后,外面的夕阳已经越发的红艳了。
“牛崎爷爷,车子借我,我明天还你。”趁着老牛崎还在哮喘病发中,我撒开腿从柜台拿走他的钥匙,然后一溜烟跑到门口右边。
“你这小鬼!”
“轰隆隆……”
破发动机不情不愿的抗议,开着与自己身材不符合比例的小摩托,我回到了店门口。
“嘿嘿……牛崎爷爷,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老人家看着我敏捷的把酱油搬到车上,翻了翻白眼,没理会我。
“车上的皮球在附近捡到的,你要救给你吧。”
小摩托还没发动时,店里面传来了老牛崎的声音。
“是是是……”我嘴里应和着,插上钥匙发动了摩托。
什么皮球,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小说好啊。
嗯,当然,摩托也不错。
肤色雪白,短裤衬衫外的小手小脚胖嘟嘟的,脸蛋粉红可爱。我觉得自己有些心虚,心里在暗叹,真是个漂亮的萝莉啊。
“你叫什么名字?”小萝莉高兴的露出一对小乳牙,像只孜孜不倦的小蜜蜂,绕着我打量。
“我,我叫林田健。”见鬼,我居然有点结巴了。
“你是篮球队的吗?”小萝莉兴致勃勃的询问着,粉嫩的小嘴叽叽喳喳的不停,好像警察局里的大老爷那样。
“我不是。”我连忙摇了摇头,见鬼,我可不是学校那群小猩猩。
小萝莉点了点头,看了看我的小胳膊小腿,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我的哥哥比你强壮多了。”她若有所思的说。
嘿,你的哥哥一定是只大猩猩。不过小萝莉这么可爱,估计哥哥也长得不错吧……可恶。
“那个。”
“什么事?”
“可以教我射篮了吗?”她的小白球鞋踢了踢面前的石子儿。
“好吧。”我十分自然的从女孩的手里接过篮球,顺便摸了摸她的小手。
真软。
“耶!”晴子小萝莉高兴的跳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看着我。
“我帮你捡球吧。”她张大着一双无辜的星星眼,从我身边小跑着过去。
肥嘟嘟红扑扑的脸蛋真是可爱啊。
“小健哥哥,我准备好了。”小姑娘在篮球架底下向我招了招手,示意可以了。
这时,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似乎也许难道大概……
这辈子的我还没打过篮球啊。
我严肃的绷紧了脸,受到我的影响,小萝莉也收起了兴奋的表情,用令我压力很大的眼神看住了我。
“右手投篮的时候,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右手翻腕持球,左手扶球。将篮球举起来,肘关节内收,看准了篮筐,脚下蹬地,中指拨球。”我的脑海浮现出一段文字。
按照这段文字,翻寻着记忆的角落,我站在罚球线内,微微屈膝,单手举起篮球,然后挺身投出去。
身体似乎瞬间通过了电流,从膝盖到全身,紧接着是手腕,手指。
随着篮球脱离手指,球场内响起了连续的声音:“呜~”“砰”“诶呀”。
“……”
“这次是热身。”我再一次严肃的对小萝莉说。然后急急忙忙的走到那位不小心被我砸中脑袋的大叔面前道歉。
看来,我的第一次投篮引起的后果相当严重啊。
“不要担心。”我一边朝一瘸一拐脑袋晕晕乎乎的大叔招手,一边转头对欲言又止,嘴唇开开合合又不说话的晴子小萝莉说:“现在才是真正的实力。”
小萝莉慢慢的点头,真的很慢。
我完全按记忆碎片上的做的,真的,可是现实太骨感,想象太丰满,在碎片中,这么射的话,皮球会一头扎进篮网。可是现在呢……
无奈。
我还真的信了你的邪了。
但是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没有让可爱的晴子小萝莉帮我捡球,我重新站在罚球线的后面,没错,比刚才还远一步。然后重复记忆碎片中那些或潇洒,或挺拔的姿势。
屈膝,抬起手臂,拨动手腕,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结果,篮球像只不适应天空的母鸡一样无力的摔落下来。
连续几次,球场上除了“哐”、“哐”、“哐”……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晴子小萝莉在看着你啊!可恶,我不敢看小萝莉的表情,但我想,那一定不是掩嘴尖叫吧。
这时,我感应到了身边的晴子有什么动作。
然后我就看到小萝莉双手抱着篮球在胸前,然后轻轻垫了垫她的小白球鞋,小小的身体向前一扑。
她的双手就这样将篮球送了出去,天,我可真不敢相信……
尽管,尽管小姑娘的动作没有记忆碎片中那些姿势那么潇洒,但是它很美。
“唰。”
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篮球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和声音。
洋娃娃一样的小晴子,朝我羞涩的笑了笑,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是我教她吗?为什么变成她教我了……
或许是看见我表情不对,射进一个球之后,小晴子就没有射了。
“你……你也可以像我那样投的,不过哥哥说了,这种是女孩子的投篮方式,男孩子的话、男孩子的话。”
“没关系。”我眼前一亮,终于意识到事情的本质了。
“真相只有一个。”我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吸引了晴子的注意力后我才说道:“那就是我的力量不够。”
我拍了拍自己瘦小的,长长的手臂和腿,然后冲她挑了挑眉。
“再来一次。”
“好啊,小健哥哥我帮你捡球吧。”小晴子娇憨的笑了。
学着晴子的样子,右脚在前,身体下蹲,接着双手把球放到胸前。抬头,瞄准。
去吧,我的炙热!射进去!我在心里大喊。
顿时,身体的电流再一次蔓延全身,而且比刚才所有投球时都要激烈,那种极其顺畅的感觉流向了全身,甚至感染了我本来低落的心情,我从来没有想到除了小说外还有其他东西能让我这样快乐的。似乎是一股水流包裹住了全身,清凉的风在我手中聚集。
出手,然后看着篮筐,我的心一片宁静。
“刷!”篮球和篮网摩擦出悦耳的声音,对我来说无疑是仙乐一样的存在。
“成功了!”我一下跳了起来,终于做到了,终于把那该死的东西射进去了!
我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小晴子也高兴的蹦到我旁边替我高兴:“真好,小健哥哥你真是厉害,居然一下子就进了。”
我不知道小晴子是夸我还是损我,但我还是很高兴,于是我从她手里拿过篮球,对她说。
“我们再一次?”
“嗯。”晴子顺从的点点头。
第二次按照“三八式”射球,我投中了,第三次我也投中了,第四次、第五次……直到我手里没力气时篮球和篮筐才不甘的发出“哐当”的声音。
每次用三八式投球时我都会很舒服,那种流畅、自然的感觉传递到全身,让我想起了雄介叔叔便秘好了之后的表情,篮球和手指的摩擦是那么的舒爽,简直比在店里拉面时还要爽快,似乎心灵的某一处被一个美女轻轻的吹了口气,那是调皮的,但同时也是舒服的。
一种美妙的感觉。
我果然是天才。
“小健哥哥,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估计小晴子也被我的战绩吓到了,像只小猫一样绕着我旋转,一边惊呼:“你射球比我哥哥准太多了,准太多了,你真是太棒了。”
“啊哈哈哈……”我挠着脑袋傻笑起来,那个啥,虽然我也认为自己是天才,但是这样明显的说出来还是不太好的。
“我们明天继续练习好吗?”晴子瞪大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水灵灵的差点晃花了我的眼。
我一下子噎住了。
“明天啊……”
“不行吗?”她那闪亮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了。
“来。我来。”我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看着她有些热气腾腾的小脸蛋露出了笑。
于是我也笑了。
脾气暴躁,爱抽烟、爱喝酒,挺着一个啤酒肚,怕老婆,怕女儿……
明明是我的叔叔,却对我这个侄子这么差。
不断剥削我的劳动价值不只,连工钱也那么少,要知道,我可是店里的拉面师傅啊。
“这么晚才回来,你这是作死啊!”
“你去哪里鬼混了一身汗,整一个野人一样。”
“告诉你,你的晚饭已经没有了,被我吃了!”
“酱油!酱油呢!”
刚拉开帷幕的我就受到了死胖子十二级暴风加有雨的洗礼,我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吐沫喷到脸上的感觉。
那可真不好受。
“我们的小健师父回来了。”
“小健师父回来咯。”
“啊哈哈。”
“你们父子俩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在前台坐着的顾客嬉笑着纷纷熟稔的端起自己的拉面碗,躲避暴风雨的袭击。
“在这里。”我翻了翻死鱼眼,扬了扬手上的酱油,三桶,不多不少。
雄介叔叔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不少。
“钱呢?”他问,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
“……丢了。”
“……”他的整个身体顿了一下,手上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眯着眼,眼神瞬间凝聚成了打量猎物的葛朗台。
“丢了。”我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脑袋,因为我很清楚,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
神奈川漆黑的夜晚,有着美丽的夜景,凉爽的风轻抚,清清爽爽的冰冷了我的心灵,明亮的星空下,我的脑海里回忆起又软又可爱的小萝莉,射出去的舒爽感。但是很快,我将要面对的,就是全人类最恐怖的魔王,一只肥胖子。
来吧,哥布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瞪大了双眼,和雄介叔叔暴突的眼珠对视起来。
原本很恼怒的死胖子,看到了我抱着篮球汗流浃背的模样,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本来青色的,很贴近哥布林的表情居然慢慢缓和下来:“算了,快进去换衣服,吃完面回来站岗。”
虽然我平生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认错,可是这个时候,看到了死胖子这幅表情,我还是稍微感动了一下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哥布林。”
“你说什么……”死胖子的脸色开始死灰复燃。
“啊!对不起!”
……
晚上11点半,我准时下班,胖子拉面的营业时间是全天候的,但下一个班次可不需要我这个做拉面。
因为是海滨城市,所以吃夜宵的人特别多,八木街上的很多餐饮店都会通宵营业,包括雄介叔。到这时,店里主推的就是烧烤和啤酒了,自然而然的,来的都是些老男人。
不过死哥布林还真忙啊,到现在还不睡。
这时,把几个小鬼头哄入睡的京子阿姨也从楼上下来,开始准备帮忙了。
“京子阿姨,这是?”我打量着京子阿姨捧着的食盒,问她。
“不要太大声了。”京子阿姨指了指老哥布林,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你晚饭就吃了那么一点剩菜,哪吃得饱啊,先别急着回家,把饭吃完了再回去,记得给小欣也带些牛肉回去。雄介这人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么凶,也不怕身体出事。”
“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我们都会担心的。虽然你叔叔平时总是对你发脾气,不过他可是把你当儿子的,知道了吗,以后不要这么晚才回来了。”
“嗯,我去了打篮球。”
“打篮球啊,打篮球是好事,锻炼身体呢,不过不要玩太疯了。”
“嗯。”
夜有些深,纹有蝴蝶逐花的吊灯将柔和的光洒落,昏黄的灯布满了整间老店,京子阿姨的脸却越发苍老了,皱纹,不知不觉爬上了她的眉角,而我嘴里那只哥布林,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张开臂膀,可以像公鸡那样守护着这个家了。
家……
处于旧城区八木街的尽头,就是我的家。
棕色的屋顶,略有些陈旧的日式木制两层房屋,门前的围墙乱糟糟的爬满了紫藤。
幽暗的夜,碎钻点缀在其中,月光划下了凄冷的白光,四周围静悄悄的。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一把拉长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然后紧接着就是“噌噌”的下楼梯声。
“小心点、”我的话还没说完,小袋鼠一下子就跳起来,撞进了我的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拼命磨蹭。
“哥哥哥哥哥哥……”和所有可爱的小孩子一样,我那7岁的妹妹小欣无疑是可爱的小孩子之中最可爱的,就像惹人怜爱的小天使。
“是你回来了才对。”我忍着笑意,像个大叔一样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她胖嘟嘟的小脸蛋,虽然没有胡渣,但还是引得小家伙一阵不满。
“是我回来了。”她伸出小爪子,严肃的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永远不要试图和一个小孩子争论,这是我很早之前就了解到的事情。
“你先下来好吗?哥哥现在浑身都是汗味呢。”见她像个小狗似的嗅着鼻子,鬼精灵一样的把视线对准了我,我挠了挠脑袋。
“不要不要!”小姑娘听到我的话,马上开始了耍赖大行动,黑色发丝带着好闻的味道拂在我脸上,让我有些痒痒。
“哥哥今天都没有回家,我一个人好害怕的。”
“不是有京子阿姨陪你吗?”我伸出手,轻轻的整理起她脑袋的头发,小欣闭上眼,乖巧的让我抚摸她的小脑袋。
“我才不喜欢京子阿姨呢!”
“我只要哥哥,而且京子阿姨也要看店啊,哥哥你不是这样说过吗,所以小欣一个人在家就可以了,不过如果哥哥能回家的话小欣会很高兴的。”
“是是是,我会抽时间回来的。”我不忍心让小欣看到我的眼神,把小欣轻轻的放下来,任由她黏在我旁边,自己一个人说着些碎话。
我的父母是典型的异国恋,父亲林田大介是地道的神奈川人,母亲何氏却是一个中国人,我不知道他们俩是如何认识结婚的,在我小时候开始,伴随着这个家庭的就是争吵。
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地人,像个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他和雄介叔叔一起经营拉面馆,直到四十多岁才通过介绍认识了母亲。
在我5岁的时候,母亲不知道去哪里了,父亲也因为这样的打击开始酗酒,两年后郁郁而终。
是我那胖子叔叔好不嫌弃的接纳了我和小欣,担任起我们俩的第二任父母。
事实上他对我和小欣也很好,经济条件本身就不好的他,自己家里也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
我不搬去那里住,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想再给他添麻烦,而且小欣的性格实在是太怕生了,我害怕要是去了雄介叔叔家住,她一定接受不了。
当然,可以完成所有的家务,并且可以独立生存,对两世为人的我来说并不困难,在证明给雄介叔叔看之后,他也接受了我和小欣两个人住在旧宅的要求。
“哥哥,快过来洗脸。”在我的思绪神游天外时,小欣从屋子里的内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颤颤悠悠的。
我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颤颤悠悠,把盆里的水都打落在地板,看着她胖乎乎红通通的小手,被沾湿的衣裳。
我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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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最初的13条篮球规则发展到当前的58条,篮球技术、战术等都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
而篮球作为世界三大球之一,在日本却并不像传统的足球以及棒球那样吸引人,与美国那种篮球王国不一样,篮球在日本的普及率比较少,证据就是在每一个城市街道中的露天篮球场都不会很多。
80年代的神奈川,即便是日本鼎鼎有名的二线城市,作为一个海港城市,冲浪和足球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上次和晴子小萝莉在那个八木公园的篮球场,也是破破烂烂的,平时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最近我觉得很累。
从那天之后开始,一直到现在,放学之后我都会抽时间来八木公园的小球场上,在那里和小晴子一起练习投篮。
为此我放弃了一天当中仅有的休息时间,放弃了平时最最最为宝贵的阅读小说时间,那本《冰与火的权杖》说到哪里,我已经差不多忘光光了。每天都准时出现在那里,每天都和小晴子练习。
哥布林叔叔意外的没有对我的旷工有任何怨言,连一句怒骂的话也没有,这让我暗暗警惕,不晓得他是不是想出了其他阴招。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篮球这项运动,不过陪着一个小萝莉玩耍,我还是很乐意的。每天数不胜数的重复投篮的动作并没有让我感到厌烦。
这仅仅只是一个动作而已,相反,拉面比投篮累多了。要知道,拉面可是要求有很大的手腕力量的,要不是从小有这个基础,我也做不成这里的拉面师傅。
不过对比投篮,虽然投篮是个简单动作,但是当你用心去感觉的时候,就会发现和拉面的不同。拉面显然是枯燥的,不断的重复拉扯、拍打、揉搓的动作,而篮球。从脚掌的发力,膝盖的抬起,腰部的伸展,手指拨动篮球时的动作,甚至是当你跳起来射出去看到的每一次景色,都是不同的。
而且,篮球并不是一个机械重复要求精准度的行动。投篮出手的准备,篮球与网摩擦的声音,都会让你感受到篮球和身体的衔接,似乎篮球也是身体的一部分那样。
每天都看着小晴子像只小猫一样围着自己打转,因为进球为自己喝彩,为自己加油,对我而言都是无比美妙的。
不过身体确实有些受不住,精神上的会觉得很快乐,肉体上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还是超负荷了。
每天我都会在5点半的时候起床,在认真做好我和小欣一天的便当后,我会和小欣一起到叔叔的拉面馆里,小欣照顾三个弟弟妹妹起床,我、哥布林和京子阿姨则一起准备开档。
再然后京子阿姨送三个小家伙以及小欣去学校,我在8点15分的时候才会撒开丫子向夕阳奔跑。
下午星期一是3点半放学,星期二到星期四中学部有社团活动是5点,小学部和星期一一样,星期五则是统一3点半。
放学之后我都会回来档口帮忙,一直到10点半或者11点半这个时候回家。
总之,每天都是充实而快乐的。
小欣在成长,我在成长,小萝莉晴子也在成长。
这样想着,帘布被人推开,五个高瘦不一的毛孩子鱼贯而入。
“欢迎光临。”回过神的我连忙道。
“老板来六碗拉面,饿死了,快饿死了。”说话的是最高的少年,一头红发无比惹眼。
“老板是七碗,七碗才对。”一个胖子以他身材不相符的速度挤开自己的几个同伴,从最后冲到我面前,伸出7根萝卜一样的手指头更正道。
年纪似乎和我差不多,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我皱眉。
“老板快点,我们快饿死了。”带着眼镜的胖子似乎没有发现我这个“老板”跟他年纪差不多,转头对同伴继续道:“大家,这里的龙骨拉面很不错哟,特别是地狱豚骨拉,一边吃一边流汗超级爽快,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摊子。”
“得了吧,只要不是大便,高宫你都说好吃。”
“你这混蛋去死!”
“你才去死,要死也你死。”
“你吃饭吃死!”
“你喝水去死!”
“你……”
金发少年和矮胖子争吵之间,另外几个饥肠辘辘的伙伴已经坐到吧台前的椅子了。
几个家伙看起来都是不良少年呀……我收回了视线。
但是我收回了视线不代表另外三个家伙收回了视线,他们都把眼睛睁大到了极点,显然不相信我就是制作拉面的那位“老板。”
“诶,洋平,老板为什么这么小呀,这是不是收童工啊。”红发的少年偷偷摸摸的揽住了另一个帅哥咬耳朵,自以为用别人听不到其实大声到要死的声音说话。
“不是啦。”那帅哥白了红头发一眼:“花道,这一定是自己家的生意了,这样也不知道。”
“哦。”红头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头对我道:“小弟弟可真为自己家着想啊。”
小、小弟弟……我的眉毛跳了跳。
作为日本的传统食材,日本拉面来源于中国,但在日本已经成为代表性的大众面食,主要食材一般为肌肉、猪骨、牛骨、柴鱼干、青花鱼干等,早期的拉面最普遍是叉烧肉加上笋子的酱油口味,但是现在的拉面口味也越来越多样化了。
比如说我家的拉面馆就是骨汤面,以猪骨和鸡骨为原料,味道浓厚,配上一份绝对饱满多汁的叉烧和微辣的笋干以及鸡蛋。主打的龙骨拉面则是以羊骨为原料,鲜香四溢。
作为一个老牌拉面师父,面对这几个家伙,我决定要用自己的手艺让他们把自己舌头也吃掉。
煮沸,过冷水,加汤和配料,工序虽然简单,但是温差,面的好坏及汤底都是极其重要的。
五碗各不相同的面,哦不,七碗各不相同而又热气腾腾的拉面很快完成。
我把面端到五人的面前,顿时,他们傻了眼。
“老板,您真是一位天使。”矮胖子看着自己面前分量十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两人份的面量和配料,笑得眼睛都不见,虽然本来就不见了,不得不说,他的牙齿可真黄。
另外几人的分量也是和矮胖子一样。
“为什么我的……”正准备开动的红头发看着自己的面碗,再看看几个损友面前的拉面,额头青筋狂冒,眼珠子暴突,整个人立马变成了吃了坏质菠菜的大力水手。
“好吃。”
“这里的拉面真好吃。”
“高宫这次你的介绍果然没错。”
几个损友只顾埋头苦干,哪有时间理会这个可怜人啊。
于是,在我惊讶的目光中,这家伙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望住了我。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分量这么多我的这么少。”红毛猴子指着自己旁边狼吞虎咽的伙伴。
“这位客人,我给你的可是正常的分量,要是不相信可以对一对菜单上的图案。”我冷冷的抬起头,仰视着这个可恶的家伙。
哼,说我是小弟弟,不知死活的家伙。
“可、可恶,为什么其他人就……”面对着我的解释,红头发显然不能接受,但是不能接受是一码事,我给他的的确是一人份的拉面,没多没少,至于其他几个人,那是特别的。
“哦!雄二,这面可真好吃。”
“对啊,拉面劲道十足,汤底绵香纯滑,特别是那口多汁饱满的叉烧还有鲜爽脆口的笋干,啧啧!一个字,好!~”
“天啊,要是以后再也吃不到这样的拉面我该怎么办啊,高宫!”
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几个小伙伴看到红头发的反应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个个都挤到他旁边,拼命的一边吃,一边歌颂起我做的拉面来。
看着他们的搞怪模样,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而受害者面对自己损友的活宝反应,红头发像只公牛一样喘气,还是发青的那种。
“呼哧~”
“呼哧~”
怒气提升一百,力量提升一百。
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提示。
然后。
“砰”、“砰”、“砰”、“砰”。
连续四次沉闷的响声。
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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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这样问自己。
舍弃了美好的休息时间,急急忙忙的跑去老远老远的破公园,和一个小萝莉一起玩篮球。
最主要的,我在想,我不在的时间里,京子阿姨和哥布林一定会更累的。
篮球给人的印象:霸道的灌篮,夺命的三分,令人窒息的盖帽,身体和身体无间隙的接触……亦或是更深的层次,对自我的挑战,天空的挑战,甚至是命运的挑战?
那它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人不管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不管受伤跌倒,消耗力气的在那些小球场上付出汗水,消耗卡路里?
又或者说,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变态萝莉控,为了和小萝莉一起看金鱼才选择打篮球的?
我不知道。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都来到公园的小球场这里,每天重复机械的投射几百次,每天都用晴子教授的三八式投篮练习。我甚至习惯了晴子不在的日子,我也会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投射,默默的看着天空的临界线被黑色所占据。
差不都,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
很久很久之前,晴子就没有来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确实令我挺伤感的。
应该是搬家了吧,我想。
现在的话,怕是连我是谁也忘记了。
童年的美好与感伤,如同夜风吹过窗帘,月光无声的流入梦里,又无声的消散。
小小的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离别的忧伤吧。小小晴子估计也是这样,将来长大到小晴子的时候,属于我们的记忆也会被彻底埋葬吧。
时间,是一种连神也无法抗拒的伟力,生老病死,阴晴圆缺,悲欢离合。它能够改变一个人,让人成长,让人衰老;它也能够改变一座山,上则高山,下则海地。进而,时间甚至会改变一个世界。
对篮球,我也算是从当初怀着变态想法到现在的有一些喜欢了吧。不过篮球在我的心目中始终是一种行为,甚至算不上是爱好。
可有,可无。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寂寞和身体的需要。
一个人,迎着烈日,在阳光的照耀下,眯着眼,身体的一次次运作,篮球的每一次投射。自己,仿佛是游离在外的灵魂,冷冷的审视着“自己”的动作,感受着心的变化。
它和小说一样,也是既能让人投入进某个世界,又能以超人角度甚至自己自身的两种性质相近的事物。
至少,对我而言。
但是即便是篮球也好,小说也罢,在生活面前,它还是必须弯腰。
人类世界所有的娱乐活动,甚至包括哪些艺术也一样。当人类的物质需要满足了,他就会想得到精神世界的安慰。小说、电影、美食……然后当精神需要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后,人类就会谋取更高级的物质追求、精神追求,再然后是无限的欲望循环。
健太、耀太、阳菜乃都上幼儿园了,而小欣,也很快就要上初中了。面对着包括我在内的几个小鬼,大伯雄介的负担更加重了。即使在日本,公立小学不需要学费和早餐费,但是文具、衣服,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费用。小小的拉面馆,真的能够坚持下去吗?
上天确实赋予了我很多,第二次生命,让我重生在这个世上,得以再次欣赏记忆中的月亮和太阳。有着前世记忆的我从小就比很多小孩成熟,我的成绩也没有低过班上前十,但上辈子本身就是个20多点的年轻人,关于赚钱这方面,我的观点只有一个。
不当老板的人赚不了钱,帮别人打工买不到房子。这个就是我的观点。
本身我就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也学不会像小说中那些主角一样,虎躯一震,王八之气肆意之后财源滚滚,美女多多。
究竟,该怎么挽救这个家庭呢?尽管现在还可以支撑得住,但是要是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这个家庭又会怎样呢?
所以我很讨厌意外,那是因为每当意外发生时,总是需要你去承担,压力、别人的责备、后果。尽管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我也很讨厌生病。
还记得当初年幼的妹妹生病时,看病所需要的费用一下子就花费了一个月的伙食费,之后的一个月间,餐桌上就只剩下一些拉面馆用剩的食材。我不想雄介叔叔和京子阿姨为我们俩担心,连说也没有说一声。
就在这个月的某一天。晚饭的时候。
“哥哥,为什么每天都是拉面啊?”小欣的眼睛瞪住了桌子上的拉面,即便是我花费了无数心思每天都换一种口味,但换到最后,也只剩下叉烧还是鸡蛋这样的选择了。事实上,无论任何食物也一样,吃太多了也会厌烦的。
“……”我当场就说不出话了,感觉眼眶胀痛,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那样。
“为什么呀,我不想吃拉面了。”小欣发出了小小的抗议,但看到我的表情,年幼的她似乎懂得了什么,默默的拿起了筷子。
我很想回答说,“嘿,我最爱的妹妹,明天就吃特级牛肉好不好?”
但我最后只是默默的吃面。
我不喜欢撒谎。人们说,撒谎是为了不伤害对方。前世的我在一段时期也是这样想的。
为了更方便的完成工作而逃避责任,为了一个面子,为了不浪费时间……很多很多。
但是,我不能对着一个孩子,特别是我的妹妹撒谎,难道要我说,是因为帮她看病的原因,家里已经不能揭开锅了吗?
“耶!终于不是拉面了。”
“嗯,要多吃点哦。”
第二天,我做了一件让哥布林发现就绝对会杀死我的事情,我偷偷的把给客人的叉烧、牛肉之类的给少一些,剩下的塞到了准备好了的食盒里,然后回家后做了一道又一道都是肉的菜来。
从那天开始,我就对自己说,绝对不允许自己生病。
生病的话要是小感冒直接无视,连药也不吃了,如果是什么血癌、艾滋、癌症、白血病这样的话,我会偷偷的一个去死了算了。
我可不是说笑的。
当然,身上的眼角膜、肾啊肝啊可以卖的还是要卖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夕阳再一次倾泻,八木公园的小球场里,隔着铁丝网可以眺望到网格状的,被橘红染色的大海,那晶莹闪烁的水光,温柔的海风打断了我的思绪。
今天,也要继续加油!我站了起来,正准备回家。
一道身影,映入了我的眼里。
“小鬼,要单挑吗?”刺猬头的少年,右手不断抛起篮球,眼神高傲。
说完话,他拿球,屈膝跳起,整个动作干净利落,连出手的时刻也是这么完美。
而篮球也从三分线外,“唰”的一声,一头扎进篮网里。
“三井寿,厉害吧。”臭屁少年摸了摸鼻子,脸上灿烂的笑容,很阳光,也很欠揍。
于是我也从身下捡球,并且故意走到差不多中线的位置。
或许和篮筐让人之间的距离,会让所有人都产生出恍惚。但对我俩说,我和篮球还有篮筐是没有间隔的。
我万分的相信,只要出手,只要出手。
篮球的厚重感会带给我质感,屈膝,起跳。依旧是三八式的投篮方式。
手指的触感,方向无误,膝盖和腰部的曲线,力量正好。
用目光目送着,给予篮球力量。
“唰!”
“其实,也一般般。”我走到他旁边,用淡淡的眼神淡淡的看着,再用淡淡的话语,淡淡的说话。
最后我想淡淡的转身,不知道他,
允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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