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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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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全文阅读

狂人教师作者:张运国

狂人教师简介:这里讲述的是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的故事。
    主人公沈伟和他的几个好朋友同年大学毕业,却经历了不同的人生际遇。想当年,莘莘学子、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到如今,各奔前程。时耶?命耶?展现的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欢笑与歌哭。求学、工作、爱情纷至沓来,精彩纷呈。吟唱的是坚韧不拔、百折不挠、愈挫愈奋的大男人咏叹调。彰显的是一种不相信命运、永不放弃、永不言败的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
    且看狂人教师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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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教师最新章节第180章 沈伟的婚姻
第2章 沈伟的家庭
狂人教师全文阅读作者:张运国加入书架
  天完全黑下来了。沈伟不喜欢开灯睡觉,楼内就显得昏昏暗暗的。外面似乎热闹起来了,欢声笑语纷至沓来。沈伟不愿意出来乘凉,也不愿多往小镇上想。他对他的小镇,本来印象就极坏,而又在外面的世界体验过生活,就更加……可是,觉是睡不着的,哪里能不想呢?

  他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哪怕住在镇上,他们仍然属于镇辖生产队的社员,干部不沾边,职工不沾边,连集体办的企业也不沾边。母亲已在沈伟上师专的那一年就过世了,家里还有祖父、父亲、哥嫂和一个侄儿。

  对于现在的家庭,他异常苦恼。祖父已是耄耋之年,只能吃不能动,有朝一日,一口气不来,破费一笔,如此而已。六旬老父由于多年“革命风暴”的打击,显得力不能支,好似一台陈旧的机器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也许,人在极度紧张之后,一放松,就再也紧张不起来了。一天只能说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话:

  “沈伟从小喜欢读书,到底读出点名堂来了。”

  “那把银茶壶值多少钱?又小,老爷子就不晓得不要!”

  “你爷爷的爷爷曾殿点翰林院,挎得黄包袱,打得黄伞,打过三高两低的碑……”

  “嗨嗨!门口屋的小狗子两口子昨晚上又打了一架,伤的怕人。”

  …………

  哥哥沈友,更是一个窝囊废。他读过初中,老三届。看过不少“三言三拍”之类的古典小说,还能说“波,水之皮也”。可他受的“锻炼”似乎比祖父、父亲还多,还深刻——太年轻了!

  那一年评“大寨工分”,照例是队长、会计得特等,余下的以此类推,“推”到沈友,定为“确定工分”,即每工日四分(特等十分,一等九分)。平时干负力的活路时,沈友跟一等劳力一样拼,评工分时就减少了一半,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敢怒不敢言,否则就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然后,他疯了,灶屋的瓷器、陶器家什被摔了个罄尽,坐在自家那丛祖坟内大哭,常把夜行的人吓个半死。几年后,他慢慢又恢复过来,但一双眼睛是直的,不晓得转弯。急不得,一急就又发作了,其状惨不忍睹。

  还上过吊,因为自己家的好粪没有评上等级。吊三次,绳子断了三次,他就说“认命吧”,回到家,颈项里有三道血糊糊的槽……

  这可怜的人儿,二十九岁上娶了一门亲事,实在不怎么理想。不过,媒人是反复“媒量”了的。

  首先,现在虽不兴那些时髦名词了,但毕竟不是清白之人;第二,两间半木板房东倒西歪,屋上的瓦是陈古八十年的,从未翻检过,瓦片上呈淡绿色,长满了竹叶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屋外小漏,屋里大漏,板壁让牲口弄坏了,用竹篾、铁丝横箍些树条条绑着,还不如人家的一个苕窖棚子,又要二一添作五;第三,痴痴騃騃,不像个正儿八经的汉子,况且又是大龄……

  那嫂子不仅容貌不在哪里,还一身臭毛病,不大守妇道,时不时要耍耍脾气:

  “你这鸡笼格格,谁稀罕?”

  “谁叫你先人不积德,身子不干净?”

  “贫下中农后代跟你睡,把你当多大个人了!”

  不一而足。好像倒把她给害苦了。实际上,不是沈友,也许她还会在娘家呆着呢,都这么说。

  每听至此,沈伟恨得咬牙切齿,极想把那娘们儿摔成八瓣。他对哥哥说:“你,真没出息!这样的女人,硬塞给我,我也不得要,宁愿打一辈子单身!”

  忠厚的哥哥只苦笑,无神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弟弟的脸,心里说:“年少狂妄的人呀,不到三十,不知三十哦!”

  娘家的不理不睬,婆家的忍让,丈夫的迁就使得那娘们儿更加放肆了,真是“心中无老虎,猴儿称大王”。三代人有苦说不出,甘受龌龊,自认晦气。N县的表姐说:“如果姑妈不死,只怕怄也怄死了……”

  人说“男儿无妇不成家”,如果一个“妇”,不尽其阙职,那这个“家”也便成不了一个“家”的。做嫂子的常常一觉睡到十一点半,起来自个儿弄点吃的,又睡。也没见她梳过头洗过脚什么的。他们的住屋隔三丈远就能闻得到一股难闻的霉汗味儿。也没个像样的牛栏猪圈,人畜夹杂,一下脚到处都是猪屎羊粪。洗脸抹脚共一个帕子。帕子邹巴巴的……

  过惯了学生生活的沈伟在这样的家里一天也呆不下下去了,这样的氛围会把他窒息死的!却又全然得不到一点关于分配的消息……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沈伟想脱guang了衣服睡,但不爱动手——什么也没有意思,什么都失去了意义——只和衣转动了一个躺着的方向。对门那家电器修理铺里,传出了收音机的“再见”声,可能二十四点了。他无心去看手腕上带夜光的表。

  除了偶尔有一辆拖拉机“扑扑”喘息着通过以外,别无声息了。

  奇怪!这幽閴的夜,不正好做梦么?要是在学校早就鼾声如雷了!现在却是越想越难以成眠。他强迫着自己不朝家里想,反正不久就可以离开了,他也从没幻想过这个不伦不类的家庭能给自己带来多少福音。

  忽然,东头传来了女人刺耳的笑声,像鸭子“嘎嘎”样。沈伟心里一动:“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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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悠悠逝水
狂人教师全文阅读作者:张运国加入书架
  沈崇民生养仨子。大的就是沈伟的生父。老幺夭折了。老二二十岁时离家当兵,至今音讯不通,有遗腹子沈岳。

  沈岳就住在东头,仅仅一墙之隔。发笑的女人是沈岳之妻,沈伟堂嫂徐氏。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专家说过,一个人的天赋很大程度上,受遗传基因影响,可沈崇民这个孙子,虽然同沈家人有血缘关系,可心性、脾味迥异。

  沈岳虽然也出生在这样一个不清白的家庭,可他自幼精明,家境较好的时候,读过十几年长学,*前,还在区政府做过一任秘书,并娶了一个社长千金,倒也蓬荜生辉。他又跟“残渣余孽”是门户分立,故没受到多少牵累。虽然革掉了公职,也还过得平和、自在。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有这样一个逻辑:人与人之间,不是你占强压倒对方、压迫对方,就是对方作弄你、欺侮你。强食弱肉。想调和,想中立,想井水不犯河水,难!

  由于祖父的历史问题,沈伟一家人个个都变得战战兢兢,似受了传染一样。出个门也是耷拉着头,急急从人家面前走过。下了田,总在边边角角默默的干,不和别人搭一句讪,也怕人家不理。开会什么的,也总是找个不被人知的僻静旮旯,听人家说教、骂娘……

  堂嫂娘徐氏就不同。第一是根子正,祖宗十八代找不出一点点儿污迹;再则,人也长得牛高马大,屁股圆,嘴巴甜,善于打情骂俏,两个男人前后抱住她,扯她的裤子,既不反抗,也不脸红。具有小镇野女人所具备的性感和粗野,得到了一批又一批青年、中年、甚至五十岁左右的大小干部的“关照”……

  那神气劲儿,那做派,要多腻烦人有多腻烦人。两户人家,同一口井里吃水,同一个大门出入,境况却大不相同。

  在乡下小镇,一个女人交了一摞子野老公,不是罕事,似乎还隐约添了几分优越感、荣耀感。人,各有所好,也还罢了,切齿的是,徐氏这可恶婆娘对沈伟一家的恣行欺侮,至今使他还感觉得到其中的苦涩和创痛。

  那撒泼的女人,曾把沈伟的爷爷沈崇民骂得要上吊。曾把沈伟的母亲拖到批斗大会的场子中心,连搡三个跟头。她家不大作兴打油称盐什么的,都到沈伟家这边来借,当然是有借无还,且下次还得借,。后来发展到水也借,挑水也是个苦活路哦……

  要睡不睡的沈伟,注意的听了听那头屋里,除了笑嘻嘻女人浪声外,还有“嗯呢”、“嗯唔”的浑重男音。不用怀疑,那是原先的队长,现在责任到劳后一身兼二任(队长、会计)的组长,叫熊成林。他们的来往也有个历史了。

  那人是“老革命”,经受过多次运动的考验,至今还稳坐“钓鱼台”。

  夫君沈岳像一只懒慵慵只知昏睡的阉公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得了那么多吗?由于跟沈崇民毕竟是一根藤上的——至少别人这样说!时不时被人烧一把阴阳火,自个儿也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过来管这些呢?敢管吗?管得了吗?

  这对狗男女!沈伟有些愤愤然起来。倒不是为了“那回事儿”。也是野合之中的这两位,那年一个当小队队长,一个当小队妇女主任。那年头,都是实权派呢。

  当时,形势已经有了变化。对沈崇民的历史问题,一般人弄不清楚,不好定案,干部群众也就不多予追究了。有舆论说,现在的政策,凡属社会青年都可以升学、参军、招工、提干等。不久,沈伟就得到了高考报名的通知。

  二十一岁的沈伟当时正参加大队“人造平原”的建设,得知这消息,好不高兴!便邀约了几个有相似经历的青年,风风火火赶去报了名。发准考证的时候,他们的名字却被人抹了。他们好恨啊,报纸上不是说可以参加考试的吗?在文教站报名的时候,那位站长不也手舞足蹈的宣传了半天吗?

  直到现在,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捣的鬼。

  第二年,“人造平原”停工,沈伟已回到小队生产劳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上了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他读过一期高中,后来校方劝其退学了),老师对他不能参加高考很是遗憾,并自告奋勇说为他试试看。

  他终于报上名了。一天之喜!

  名虽然报上了,但离考试也只有个把月时间了。没有资料,没有辅导老师,又还是“开门办学”时读的几句书,难啊。

  他涎着脸皮四处“谋”资料,从文教站到镇上,磨嘴皮子请假……请假请到小队,熊成林、徐氏都不同意:上面同意你找上面,我们这里抽不出人。苞谷薅二道(草),急如星火,外调劳力又他妈凶!

  沈伟对小队这一关的不顺利,并不以为然,他就有这股倔劲儿!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只要考得取学,管******怎么搞!犟着性子在那临街的小窗前摆开了“战场”。

  队长熊成林三天两头来“关照”,虽恶毒嘲讽,虽大声喝骂,沈伟全然不顾。

  队长有次对他说:“现在政策好,你少翘尾巴,沈崇民的历史问题也没有人敢给定个案,敢平个反,你老几翻得了天!即使定案了,不还可以翻吗?你想考学,贫下中农不同意,你考个毬!你富裕中农都可以考,贫下中农不考了?退一万步说,你考取了,我们队委会也坚决不同意!。”

  熊成林见他横竖不买账,又铁青着脸要挟、辱骂做父母的。沈伟更不怕父母,他是个不孝的儿子。父母是“老鼠爬进风箱里——两头受气”。望子成龙之心,人皆有之,可是,压力大呀。爹妈只急得团团转,没有办法。

  沈伟有一次看见母亲被撒野的队长骂哭了,他有些不忍,但还是咬着牙,强忍着泪水坚持下来了。从这方面说,他这忤逆子是对不起父母的……

  更恼火的是隔壁当妇女主任兼小班长的徐氏。她为了在全队四个班公示栏上坐“火箭”,为了当上劳模,或大队的妇联主任,驱使着她手下的社员没日没夜的干。

  她的口号是:“倒夜工,正夜工,月亮底下逞英雄!”、“大雨小干,小雨大干,无雨猛干。”冷不丁缺了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对他来说,无异于元帅在大战前牺牲了一员叱咤风云的虎将。另外,“亲戚只望亲戚富,弟兄只望弟兄穷”,也是有道理的。

  徐氏好歹不同意沈伟复习,并说:“他老几都考取大学了,老娘把徐字写了倒挂起!扯一根头发吊死了!”听着这欺人太甚的话,爹妈的心在流血,沈伟更是满腔悲愤,怒火中烧,复习也越发刻苦、专心。

  这强悍的女人,骂人更是出了名的,可以坐在小凳上,边纳鞋底边骂。从太阳出来骂到落山,决不重复,骂得人人悚惧。刚结婚时,和街上的男人打过无数次架,胜得多败得少。现在,通街几个小队的男人都怕她,怕冒犯了她,她抢拢来抓下身那玩艺儿。

  经过一个个回合的较量,恐怕就剩沈伟不怕她了,也许是因为小镇的人们信奉“忍让为德”的古训吧,沈伟想。

  有人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上不认君,下不认臣”呢,有人说他读了几句书“太狂”,也有人说他是给逼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承认了他不怕那泼妇。

  记得就是复习的那个月,徐氏为了赶在检查团的前面突击完全班的三道草,把田亩搭配到人,给沈伟也搭了一块。

  任务都比较紧,必须撑着劲儿才能完成。沈伟的父母为了照顾他(沈友上了水利工地),拼命赶,累吐了血,提前半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计划吃点东西后,去薅沈伟那一块,哪怕打夜工,也要薅完,让徐氏少些话说。可霸道的徐氏高低不同意,要沈伟自己薅。不薅,就批斗。又命令沈伟的父母去薅山峁上那块高粱。

  第二天检查时,查出了分给沈伟的那一块,鬼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引来的。队长班长一个屁眼儿出气,怒气冲冲说是沈伟的任务。并说他不安心务农,成名成家思想严重,成天躲在楼上睡大觉。

  检查组长是公社的一个老“财粮”,查问一番以后表示,根据有关文件精神,社会青年可以抽适当的时间复习,不该给他分那么一块,孤零零搁在那里,也不好看,或者可以给他家里多分点。

  不管谁是谁非,这次,徐氏这个班一下子从“火箭”跌进“乌龟”壳里了。

  拿不准时间了。从窗外望出去,天上闪出了几颗星,发着深邃而莫测的光。偶尔听得见远处一两声犬吠。

  “这还了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当天晚上,徐氏登门大骂沈伟和家里的人。沈伟复习不下去了,看着求爹爹、拜奶奶的父亲和母亲,他冲出来,搡了徐氏一掌:“滚!”喝道,“让你骂,自骂自受!”

  这不是叫人家自己骂自己吗?气愤中的徐氏并不糊涂,立即不骂了,窜上来要找沈伟拼命。沈伟躲开了,嘴里却也骂了起来。他不怕她,也没有接受过“男不和女斗,刀不和斧斗“的古训,他只是觉得跟那鄙俗的女人动手动脚。有失自己的体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队长班长岂肯善罢甘休,在这一年夏季预算时,扣了沈伟两个月的工分。一个月未出工,百分之二百的惩罚。政审签字时,文教站的老师们也终于没敢找队委会的王八们。

  后来,沈伟读书去了,队长和班长都不承认赔过他工分的事。他只知道他确实赔了两个月的工分,其中的奥秘只能是个谜,直到现在。

  东头屋里已不闻****的嬉笑声,床榻之上似有窸窸窣窣之声,床板“吱啦”、“吱啦”响。对面钟表埔里已是一片静了。

  夜已深沉。沈伟觉得眼前像有一座黑魆魖的大山晃来晃去,继而迷迷糊糊起来,眼皮再也睁不开了。

  只几天功夫,X镇上便流传开了,说从地区师专回来的几个学生都被县局借用了。详细情况不清楚,只听说县一中借用了一个,城关镇中学借用了一个。

  听着这些消息,沈伟愈加不安。他不明白,毕业两个月了,老爷们怎么连一个分配方案还拿不出来!看起来,这里面有很大的讲究,有扯不尽的牛皮筋。“借用”一说,他也相信。

  他之所以在毕业分配意愿中填了本县,实指望投一点机:“物以稀为贵”,本县师资奇缺,去年连工农兵学员也没有要到一个!“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嘛,。县一中不得已从下面中学抽了几个老师范生救急。

  被分配到一中,都认为是一种信任,当做一种荣耀,全县的最高学府嘛。能“躲进小楼成一统”,再说,在清静之处修身养性,写写论文,读几本古籍,玩玩文学,兴许出点成果,亦未可知!

  翻老黄历是要失算的,越固执混得越惨!沈伟后来醒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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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分配
狂人教师全文阅读作者:张运国加入书架
  九月底,沈伟终于收到了M县教育局的公函。

  沈伟同志:

  请于本月廿五日赴我局,接受分配。

  M县教育局(公章)

  年月日

  沈伟接到信函,沉浸在一片遐想之中。终于能离开这个邋遢、窝囊的所在了,终于可以走向新的生活天地了,十几年的所学就要派上用场了。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的激动是未经历者所不能理解的。

  这只能是一个方面。他更担心出什么意外。若调县一中或镇中,只需下一纸调令,何必让人往来奔波?不,也许领导还有话训,还要征求一番自己的意见呢!

  调一中照理说应该没有问题(起码现在可以这样说,今后本科生多了,老兄甘愿让贤);一中实在没有空挡,城关镇中学绝对没有问题,那里还有十几个个初中班哩……

  沈伟下了班车,在通往M县教育局的柏油路上急匆匆走着。

  他敲开了教育局人事股办公室的朱漆大门。

  里面正襟危坐着M县教育局丁局长和人事股阎股长,还有几个不认识。程仝连忙站起来拍他的肩膀,他们都是X镇的人,难怪沈伟走时去找他没找着他的,原来早来了!

  丁局长,四十岁不到,人生得富态,“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生就一副官相。听人说,在学校时,他还是一名主力中锋,篮球打得特别好。他呷了一口茶,点点头,木马胯子动也没动,平静的说:

  “现在人到齐了,就算正式开会了。”他点燃了一根烟,看着窗外的盆花,瞧也没瞧两位与会者,“首先,我代表M县委、县政府、县教育局,欢迎你们。你们都愿意回家乡,决心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做贡献,很好,很好嘛。你们也了解,我们这个县缺教师,,尤其是中学,大专生少得可怜!这个嘛,要调整的。嗯……关于你们——上面的文件下来好多天了,你们都分回来了,很好嘛。现在,当着我们的面,你们二位可以对此次人事安排发表一下意见。”

  说完话,他掏出一张光洁的纸,像有公章,顾自摩挲着,把玩着,像玩味一件稀世珍宝样。

  程仝和沈伟都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坐着,迷茫的对看着,不说话。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说得好就好,说得不好,也许你这一生就断送了。

  这些,他们都明白,还在学校里,老师就教导过,同学们就反复讨论过,只是那时候可比现在慷慨激昂多了。他们把迷茫的眼光转向阎股长。

  阎股长比起丁局长,老多了,瘦多了。满嘴络腮胡子,斜插入鬓角。阴沉着脸,像二位得罪他了似的。初见面,很可能以为他定被什么事情袭扰,或许他正在苦苦追索着什么,而又得不到。这时候,阎股长抬起了头,望着天花板上的电扇,慢吞吞的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揩了揩马脸上的一层细汗,末了,又掏出一个袖珍本本,瞟了二位一眼,冷冰冰的说:

  “你们说说吧,现在的青年人思想活跃,我们愿意听听你们的意见。管人事难啊,希望你们能体谅领导的苦衷……”

  “向火向柴头,听话听落头。”好一个“难啊”、“体谅苦衷”啊,不是明说:你们没有好下场!中文系的,这点味儿还品不出来?

  沉默了十几分钟。沈伟的头“嗡嗡”轰鸣,闷疼起来,脸上露出了烦躁的表情。程仝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了。沈伟怀疑他们是否有预谋,否则,他为什么不等自己一路而先来一步?

  “当着各位领导的面,我可以表一个态,希望教育局的领导把我们当学生待,不必顾虑。至于分配到什么样的学校、教什么程度、代什么课,我无所谓也无所求,完了。”

  程仝在学校担任过团委组织部长,也许略知此中三味,也许跟领导打惯了交道,有几分本能的默契,说的不好听点,抑或是有些老于世故,因而说出了一番很得体的话。

  对这一套,沈伟向来嗤之以鼻。他在学校曾递过两次入团申请,没被批准。程仝就对他说,团组织一般对递申请的人都要考验一段时间,第三次申请肯定批。

  可沈伟任组织上怎么启发、诱导,再也没写过一个字的申请,至今还是个非团员,哪怕系里已有人入党了。

  大二时,班级团支部组织“五四”春游,只他一个人没资格,王歇和程仝就叫他跟着去算了,他不去。带着莫名其妙的情愫,一头扑进图书馆,硬是一口气看了三本《李自成》。

  但不管怎样,系里的同学没有小觑过自己,也许不敢小觑吧。他读的书多,并有一种生抓死不放的狠劲儿。一介初中生能跨入师专的校园,这本来就有点传奇色彩呢。

  他还能流利的背诵《离骚》,让四座皆惊,并滔滔不绝的论述其写作背景以及比、兴手法的运用,哪怕有时也张冠李戴、词不达意。

  他敢评价鲁迅作品的得与失,批评后学者评价的不客观,不公允。常令爱好文学的同学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他绘声绘色的讲《三国》、《水浒》,像评书艺人。

  他的社交圈子也总是在学生和老师之间。在这些地方,他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因此他从未遇到过冷遇。

  一般的说,大学的老师也决不像小学校长那样,成天板着个脸子。他们对学生非常好,尤其对高材生好,视他们为掌上明珠(不知他们想过明珠暗投这个词没有?),还不时平等的与他们切磋几篇文章,讨论几个学术问题……

  基于这样的考虑,沈伟对今天的会议(姑且算作会议),感到不适、不快。尊贵的领导,何必如此盛气凌人!连一杯开水也懒得倒。

  他了解到,丁局长在某某大学只进修了一年,就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原因,沈伟养成了爱挖掘别人隐私的习惯,特别是对领导。

  应该说,历史的科学的看问题,他已有三分瞧不起面前这二位正在装着大的领导。越来越强烈的反感情绪,使他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客观的说,他不了解社会,更谈不上研究社会,他感兴趣的是《尔雅》、《说文解字》、《康熙字典》之类。他认为这是一种轻慢,一种对人格的侮辱,他觉得这些吃干部饭的人连起码的为人处世哲学都不懂!

  顽固的偏见,使他想呕,想冲出这间异常沉闷的屋子。他向屋子里的人投出冷冷的带点敌意的目光,仍然一言不发。

  又僵持了上十分钟。丁局长有些不耐烦了,展开那张光洁的纸说:

  “小程老师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很好嘛。嗯……青年人要听从安排,党安排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这让沈伟……嗯,沈老师不表态,也许有什么顾虑吧,以后再说!现在我代表M县教育局代表阎股长宣布关于此次人事分配的决定……”

  沈伟只听见自己被分配在毗邻N县的准备拆除的坞堡寨中小学。那里原来是“共大”的校址。程仝好像被分在Y镇中学,其余的,一概都不知道了,大脑出现了可怕的空白……

  后来,阎股长好像又讲了些本县不差文科老师的话。因文科大都由老牌高中生顶着,他们跟*后的中专生比,还扎实些,也有家长说不比专科生差。所以,两个理科生一个分在一中,一个分在镇中。王歇嘛,一中先借用了,就不动了。

  丁局长比先前态度好多了,笑着拍拍沈伟的肩膀说:“分的怎么样?离家还近吧。可以在X镇找一个老婆,家里有什么事也好照应,将来也没有两地分居的痛苦,当然咯,也不会找我们闹调动啦……哈哈!”

  沈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屋子的,是怎样来到招待所的。他只记得自己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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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当头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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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仝不知都哪里去了。沈伟听服务员说,分在县城的几个同学都来看过他,他蒙头大睡,别人也没有惊动他,只感叹几声,就走了。

  这天夜里,沈伟在新买的日记本上写下了一段内心独白:

  生活在挑战,断无退缩之理!打落的牙要往肚里咽!

  尔辈才情,同侪不逮;好高骛远,落下尘埃。

  程仝、王歇是一双才子。除了功底扎实以外,反应敏捷,知识全面,他们的社交能力我不及远矣!

  两个理科生,三年前,曾是一中的骄子宠儿,衣锦还乡,载誉归来,自然受到青睐。客观的说,他们脑瓜儿灵活,有理科天赋,自己是死读书读出来的,反应慢。

  另外,两个理科生年龄虽小,好像还不谙世事,但他们的社会关系优越。在他们周围有一层关系网罩着,使他们在人生的路上风调雨顺。

  王歇的大哥在县政府做事,据说手眼可以通天。他本人社会经验也丰富,待人处事,很是圆滑,擅长权变,鄙人自觉弗如。但此人有些放浪,日后出点纰漏,亦为可知,窃以为。

  程仝的父亲曾在县财政局任过副局长,世上只有官官相护!不知为什么,他这次倒也像个失意君子。不!也许是个骗局。不过,他也不该分在Y镇中学。看来,县教育局对我不利,要早谋良策!

  学校生活古板,单调,乏味。天真好动的学生可能没有这样的感觉。沈伟分到坞堡寨中小学近一个月了,除了草草应付几节课以外,什么事也没做成。心情一直不好。

  沈伟的人生信仰,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任何场合都不做弱者,要充分展现自己。他每每看见的总是伟人、名人和出尽风头的人。

  他看了几本描写元帅的书后,有些想当将军;听到运动员夺得金牌,他想到自己的身体;然而他更多的时候是想当教授。

  如果说他不被分到一中或镇中,他感到失望的话,那么,被分到坞堡寨中小学,简直使他寒心了,绝望了。

  这里有三个初中班,五个小学班。校长文老师(这里没有主任),分给他初一数学、初二物理和小学低年级体育。他是学文科的。他愣怔了半个钟头。

  说实在的,下面就是差理科人才,文科方面随便拉几个都可以应付一阵子。他深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学理科或工科。

  “沈老师,下节课是小学一年级的体育课,还是要上呢,德、智、体全面发展。你要注意一下纪律,他们第一次上体育。”文校长吩咐。

  铃声响了。六十来个学生摆了大半个操场,嚷嚷个不停。

  “站队!按高矮次序站好……”沈伟声嘶力竭的吼。

  像一窝小猪崽挤来挤去,眼前出现了一个逶迤拉杂的一字长蛇阵,但还有一半人像没头苍蝇样乱撞此阵。

  “没有站的,从这边来,另起一排。”沈伟忙乱的以目示意,以手示意。脸上大汗淋漓。

  一阵风掠过操场,带起落叶和沙尘。小家伙们又是叫,又是跳。

  大一点的懂事点的都在前排站定了,后面的谁也不愿起头,嘁嘁喳喳一片混乱。还有的小家伙穿梭着用小拳头从背后偷袭人……折腾了半天,第二支队伍跟前排的中间对齐后,又往后延去。

  “立正!”沈伟大声发出第一道口令。

  小家伙们觉得新鲜,鼓棱棱看着老师,有的跟着小声喊“一定”,留过级的干脆喊起“向右看齐”来。

  “喂!同学们,不许讲话。”沈伟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喊。

  “老——师,我要尿尿。”穿着花上衣、开裆裤的约摸五岁左右的男孩儿抱住了沈伟的腿。

  “去”、“去!”这一声“去”,起码有上十个学生出了列,可能他们早已憋不住了。有两个小家伙干脆在操场边撒起来,学生们大哗:

  “嗨呀呀,他们不上厕所!”

  “我回去对妈妈说,不讲卫生。”

  有几个再也没有回来。

  下课铃响了,队形还没站好,更没喊成“向前看”。

  沈伟向学校右边的草坪走去。哪怕老秋了,那里却还有几星绿色。那稀疏的杉树、枞树,青色的枝条在金风中摇曳。

  远处冈峦上,有几处像碉堡样的建筑,模糊中只见些断壁残垣。过去这里曾是战场,地方势力跟土匪、跟官军、甚至跟**领导的军队都在这里交过火。因为坞堡很多,后来人们便叫开了坞堡寨这名儿,建立在这里的学校便也被命名为“坞堡寨中小学”了。

  再瞩目远眺,冈峦之后,是光秃秃的绝壁,只在峰巅有几棵树。学校后面有几墱寡瘠的梯田,秋收已过,这田里只余下一片孤寂。

  这四五亩大的草坪,可能是昔日的演兵场,现在荒芜了,有茅草丈许。这地方,山大人稀,像这草莽连天的地方,更少人迹。

  偶尔有野兔和狐狸鬼头鬼脑在草丛中出没,给这荒野的所在增加了几分活气。

  沈伟长长吐一口气,找一丛莽深处躺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混到了这步田地!

  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不敢回想小学一年级体育课的那一幕。

  记得三年前的一个秋日,沈伟正在生产队收割苞谷梗子。刚刚接到录取通知,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差点没像范进样喜疯!

  为了显示自己没被别人料死,为了出一口霉晦气,他换父亲出工,让父亲在家歇歇。中途休息时,大家围住他谈天说地。一个远房妹妹戏谑的问:

  “沈伟大哥,你大学毕业了,还回X镇教aoe吧?”没说完,格格笑个不停。

  有人大声抗议:“你晓得个屁!人家是考取的大学生,回来起码在县城教书。”

  年轻的他,只觉得甜滋滋的。刚才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这时把脸转向沈伟:

  “小沈呀,从现在起,你就算正式离开X镇了。今后在城市里做了事,当了官,坐小车,带上漂亮的婆姨,胖胖的儿子,还是要每年回来看看呢。”

  “那是、那是……”

  心里话:回来个鬼!他恨不得造一颗原子弹炸毁了这X镇,这给他制造了那么多悲伤和仇恨的地方!

  他仰面朝天躺着,望得见学校背后的梯田和田里的漆树。苞谷收了,只有野草。梗子割了,绕树垛着,像一座小丘,点缀着这空旷、凄凉的山地。天、树、田抹上了一层淡黛,虽显得纯净,而山瘦水冷又增添了几分悲凉。

  一队队乌鸦哀鸣着掠过草坪上空,它们就要失去它们必须的东西,它们在为严冬而哀鸣。有一只干脆栖息在沈伟身旁的一棵枞树上,望着他,如临大敌样“呱啦”、“呱啦”的叫。

  沈伟陡的站起来,恨声骂道:“叫你个毬呀叫!”顺手捡起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狠狠向那不识趣的老鸹掷去。那无告的生灵“砉”一声逃走了,但还是“呱啦”、“呱啦”的叫。

  自己为什么要五花八门、异想天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安身立命,“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呢?为人目标不能定的太高,想的不能太美。否则,如果不能如人意,只会加深其痛苦,有时甚至是无法忍受的。

  沈伟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千千万万人一样恪守本分,讨一份生活呢?……呸,呸!哀莫大于心死!他立即又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否定了。

  这么些年来,苦苦求索,奋斗,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做一个偏远山区的初中、小学教师吗?就在这陬隅之地耗费自己如花的青春吗?

  那,还不如学个裁缝!还不如做点小生意,还不如挖药材卖!即或找一处清净的地方,兿五谷,垦新荒,躬耕自食也可以。看春华秋实而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看人海茫茫,感叹人生万象,也不是有几分情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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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啊,坞堡寨
狂人教师全文阅读作者:张运国加入书架
  当初,自己为什么报师专?那时,分数并不低,各类专科学校都好报。但他觉得,只有师专才能学到真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博学的人,走路也是理直气壮的,心底充实吧;即使物质生活清贫一点,又有什么要紧!

  不过,说实话,他报师专决没有教初中、小学的意思,以为起码要在县办高中教书。只要自己用心教书,注意学习,再进修本科,写论文……

  他想过,中国社会五千年文明史,奇谈怪论不少。茫茫思想界,给人混沌模糊、高深莫测的印象。应该追根溯源,旁征博引,独辟蹊径,另树旗址,成一家之言。

  当代文学的盲目崇拜,达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虽然政治口号少些了,但并没有迈出大的步子,这也许就是中国作家得不到诺贝尔奖的原因之一吧。

  作家们的心思全用在结构的新潮、内容的怪异,语言的花哨上,尽量淡化情节,让人看得直皱眉头,味同嚼蜡。他认为文学家先应该是思想家,要反映火热的现实生活,这也许就是意识流先锋派文学不受欢迎的原因吧。

  他甚至认为新诗到了空前危机的状态。

  他曾与王歇讲起中国文学的鼎盛时代大概是在三十年代。那时候,作家是平等的,辩论是用事实说话的,而不像现在空讲那么多的大道理,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那个时候,作家没有现在这样容易出名,没有明确的巨人矮子之分,都攥着劲写,为民族的命运哀哭,为民族的振兴呼号呐喊,绝不是像现在有些人无病呻吟!

  他们在中国文学史上和世界文学史上zhan有一席之地,他们是不朽的!

  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学习,查阅并积累资料,争取做别林斯基式的文学评论家。要大声疾呼,为当代文学的发展做一点贡献。王歇说你这是“咸萝卜操淡心”,杞人忧天。

  沈伟又表示,中学语文教材编排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教学参考书还有不少纰漏,可以撰文发表“我见”。特别是语法方面,众说纷纭,使中学语文教师莫衷一是,给教学带来了许多困难,如能有所突破,不也可以一鸣惊人么?说不一定还不要三年呢!

  吹了了一阵风,长而密的草,便像波浪样翻滚。有了些些寒意,沈伟缩了缩脖子。

  有些时候,别人的话也许是对的,特别是在很多人这样说的时候。

  无容置疑!在师专,沈伟只有专业成绩好,其它如教育学、心理学等都相当差劲。也没有用劲。他觉得这些课实用价值不大,只空耗些时间。

  这一点,同学们都有共鸣。大家把这些课的时间当做消遣。他不,钻进图书馆或寝室或学校后山的石凳上,探精索微,做札记,制卡片,忙的不亦乐乎。人们讥笑他是书呆子。

  当他涎着脸皮不厌其烦阐述了一番自己的“鸿鹄之志”以后,王歇笑他:“心有天高,命只纸薄!”

  还有几个平时走得近的同学送给他一个不无赞美而又略带嘲讽的雅号:“少年狂”。

  “沈老师,尤老师叫你回去吃饭。”一个初中班的学生找了半天才找到他。

  “哦……我不要。”

  “文校长叫你晚自习在办公室开会。”

  “哦……”

  学生轻快的走了。那咚咚的脚步声像叮咚山泉那样美妙动听,又像一只秃鹰在啄沈伟的心。

  沈伟从草窠里有气无力的站起来,那压趴下的草茎又“呼啦”一声全抻起来了。野草倒是极富生命力的哟,他想。

  操场上,初中班的学生在赛球,一高一矮两个学生正在拼命争夺,双方队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立即,双方又有几个队员扑进去。一个矮胖子挤不进去,眨巴了一下眼睛,冷笑一声,从空挡一拳击去,篮球“嗵”一声飞了,在另一个地方,又抢得飞起来。

  打乒乓球的是两个小个子。水泥球台建在篮球场外。没有球网,中间隔一块木板,两边用小石块固定。这两个学生都擅长抽杀,有时球来高了,便跳起来,用力往下咂,球在对方界内弹起来老高,砸球的一方就哈哈大笑,高兴得不得了。

  沈伟也笑了。要是自己还年轻十岁该多好啊!想到目前的处境,他心情又沉重起来。他漫无目的在校园周围转悠着。

  这里原来办过共大。共大者,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之谓也。大学,啧啧!其实只是应急修起来的黄不拉基、灰不溜秋的几间草房,放放锄头、撮箕、钢钎、大锤之类,睡睡觉而已。

  这些“大学生”们支了几年农,拍拍屁股,说说感谢贫下中农培养教育,今后一定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话,也就“毕业”了。

  这里的格局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将茅草换成了机瓦,添了几套桌凳,基本满足了初中学生。小学生们都是自力更生,带什么坐什么。清一色土墙,每间在向阳的一面挖两个洞,通阳光、空气。说是一间土牢,也不过分。

  教师的宿舍只是用几块木板从一间大房中间隔开,还是两个人一间。没有天花板,抬头可见瓦棂缝,一遇大雨,就有雨水滴向下榻之处,必须迅速防备。天气晴朗,斑驳的阳光映在床单上,床单上便开出一朵朵暗褐色的小花。

  学生、教师共一个厨房。厨房里又乱又脏,水缸边,简直像个小粪池,师生不时断盐。吃的是大锅饭。说不定哪天炊事员忙不过来,师生就得喝一顿粥糊糊。那东西也可以,容易下喉,又助消化,就是经不住饿。

  厕所是学生自己动手挖的一个坑。坑面覆了几根树条子,中间用枝枝叶叶隔开,以示男女之别,但茂叶很快被两边学生扯尽揩屁股了,纸张有限,也情有可原。后来,女生解溲时,便要派出若干人员站岗,阻止异性入来。还闹出了几个笑话。

  屋檐下,有一排用木板做的斗大的黄漆字:“把无产阶级教育革命进行到底!”经风雨剥蚀,字迹有些暗淡、模糊。教室、宿舍四周有一片片褐色青苔,踏上去滑腻腻的。每次经过,沈伟总是战战兢兢。

  所谓办公室,即是校长套间前面的一间。一张课桌,下面垫三块石片,上面放一个热水瓶,一个杯子。杯子呈深黄色,沾了一层似油非油的东西。与会者自带坐椅,洗耳恭听。

  “当——当当”,上自习铃响了,要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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