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立夏不久,骄阳就耐不住寂寞的似火炎炎,墨丁市的空气中徒添了几许燥热。
一栋紫褐色砂石建筑的普通民宅里,震出“啪”的一声拍桌响,同时从屋内传出一位男人粗狂的嗓音:我说,你小子上次把分数精确到两个小数点也就算了,这次倒好,直接改,颜色还不一样?
凌风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上,心虚的缩着头,“额……,知道啦凌爸,下次我不会了,这次不是因为笔没墨水了么!”
“什么?还敢有下次?你看人家仲永五岁就会吟诗作赋,你呢,整天就知道瞎混。”男人气得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的,抬起手欲扇凌风耳光。
凌风不服气的翻了翻白眼,嘀咕道:“五岁会作诗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一个农夫。”
这话气得男人牙痒,横在空中的手臂不停颤抖,似要在凌风脸上扇下一个耳光方解心头之气。
正在气氛陡然升温时,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哎呦,我说你个凌大栋,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对一个孩子凶什么凶,不就改个分数么?声音大得像放火炮似地。”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男人,男人撩开门帘,一瘸一拐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略带着娘娘腔的口音好不生气的护着凌风,他就是凌风的“母亲”风永静。
凌大栋和风永静属于“夫妻关系”,也就是传说中的Gay,他们的这种关系一直都备受世俗的偏见与鄙夷,公众场合几乎很少公开两人身份,秘密组织起两人的幸福家庭。
因无法生子,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的领养了凌风,凌风的名字来由,也正是他两人的姓。
凌风打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活在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家庭,他没有妈妈。风永静虽然从小就像母亲一样没少给凌风母爱,但凌风总是敷衍的接受,上中学的时候,他开始把这种爱定义为厌恶。
“走咯,我还要上课诶,都快迟到了!”凌风无所谓的耸耸肩,拾起书包快步夺门而出,恨不得一步就踏出这间屋子,一溜球闪到了门外。
“你……”凌大栋嘴巴张得更大了,气得原地跳脚,指着凌风对风永静说:“你看看,我凌大栋上辈子到底是欠了这臭小子什么?”
风永静望着已走出门外的凌风,缓缓挡下凌大栋的手臂,深叹道:“不是上辈子,是这一生,狼鹰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们,要是他知道凌风还活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风永静的声音沉重而悠长,凌大栋听之愤怒的脸色,竟一下子收敛了许多,眼神深凝,缓缓道:“我只是不想他永远被别人嘲笑成一个废物,至少像个普通人好好生活也好。”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两道凌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大门,目光似要戳穿那扇门样的久久不愿移开。
……
凌风像往常一样,潇洒的吹着口哨,晃悠悠的踏着自行车,迎着风,驰在清晨的阳光中,呼吸着闷热而清新的空气,这种感觉比他睡懒觉的那种感觉爽多了。
车轮飞快的碾压过一段段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钻进一条打着禁止自行车标志的热闹胡同,一下子原本次序井然的人们被他一路“嘀嘀嘀……”车铃声轰炸得急忙闪开,蹿起一阵阵嘘吁和不满,整条巷子溢满了责骂声。
“哎呀,这臭小子,有大路不走偏要走这里。”
“太不成样子了,读这么多书白读了,呀……这……”
“流氓,痞子,混蛋。”更有一大爷叼着烟杆瞪着凌风已远去的身影掷地有声的大骂道。
原本幽静的胡同小巷,就像平静的湖面刮过一阵旋风,慢慢又恢复平静。
凌风则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继续悠闲的吹着口哨,双手掌着自行车的方向,像一道干净的阳光游走在温柔的风里。
学校离他家也就不过十五六分钟距离,也不是很远,没一会就骑了大半路程。
正当凌风骑着骑着,突然,余光似乎察觉到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把捏住刹车,在一栋咖啡屋前停了下来。
凌风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咖啡屋招牌上的几个大字看了看,“拾光咖啡屋?这不是昨晚梦里的那栋屋子吗?靠,什么时候建的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着屋门紧闭的咖啡屋,显得十分古老而神秘,屋子外爬满了藤蔓,所有窗户紧闭,像似在刻意拒绝所有阳光。
“风哥。”
忽地从凌风身后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不用回头,凌风就已经听出这是苍蝇的声音。
苍蝇的自行车在凌风面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甩了甩中分华油头,急忙打招呼:“风哥?你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这么早?”
凌风懒懒回道:“哥可是三好学生好吧?”
“呵呵……对对对,三好,三好,三好学生。”苍蝇笑嘻嘻的应道,停了下又续道:“对了,听说我们班今天将会有新同学加入哦,冲得很!”
凌风不屑的瞟了一眼苍蝇,悠然回道:“哦!”
苍蝇见凌风爱理不理的样子,一直在看着前面,不知道在看啥,跟自己说话也是敷衍了事,眼睛眯了两下,好奇的问:“咦……风哥,你在看囊喘喘哦?这鸟不拉屎的荒地有啥子好看的嘛?……不跟你说了,我还要背单词去了。”
苍蝇说完也不管凌风那么多了,掉头踏着自行车像条泥鳅一溜烟离开了。
凌风的眉心皱得更紧,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间诡秘的咖啡屋,“荒地?这尼玛不是好好的一间咖啡屋吗?”
凌风心头仿佛有千万只草泥妈狂奔而过,回头看了看四周,行人匆匆,根本没人有时间去关心凌风。
他左右纠结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个所以然来,猛地摇了摇头,“尼玛,真是见鬼了!”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一脚踩下踏板,向不远处的墨丁中学飞驰而去。
墨丁中学校园外几个学生急急忙忙的奔赴学校,只有凌风一人慢悠悠的骑着他那辆黑色两轮座驾行驶在路上,在清晨的阳光中,映成一道孤零的身影,散漫的向校园蠕动。
除了贫穷,人世间最深刻的饥饿也不过孤独和冷漠。
因为知道孤独总是如影随形,所以凌风也习惯了不管在任何时刻都懂得如何自制。就像他已经习惯迟到的感觉,就像全校的人都因为他两个父亲是同志,一个爸是农民工,一个爸是残疾,大家因此都将他视为异类一样,他依然笑脸迎接,对别人的冷眼总是回以微笑。
墨丁中学可是墨丁市最有名的中学,这里的学生再差基本都可以上个二本,但除了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凌风。
自从进墨丁中学以来,各种课测周考月考模拟考,所有科目从来没有及格过,理所当然的被冠名墨丁中学的学皇,不光学习黄,在众师生的眼中,前途基本也黄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的能力大小,决定着你的社交圈。就像朝九晚五奔走在这座城市的青年白领,不可能跟地铁口的乞丐成为朋友一样,两者之间的交集只可能是施舍和接受,永远不可能是公平的对话。
而凌风的遭遇正是如此,一个学习差,家庭背景扭曲的市井小子,在墨丁中学,就像别人眼中的乞丐,看到就离得远远的。
所幸凌风除了学习黄以外,并没有在人们心中落下那种学校霸王的坏学生印象。虽在学校备受歧视,但还好有一个人能和他说得上话,那就是苍蝇。
六月的清晨,整个天际染上一层漂亮的玫瑰红,就像少年羞红的脸,美丽而清朗。
只见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校园,有人戴着耳机哼着听不懂的英文歌曲,也有学生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校园门口不远处的几个小卖铺,已挤满了买早餐的学生。
这时凌风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慢了这么多拍,而他却不知道。
凌风没心情吃早餐,将自行车锁好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就走向了上课的教学楼。
他步伐轻快的走过楼道,路过的几间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都在室外背诵晨读。
凌风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走进高三七班,教室里的课桌上是堆积如山的书和试卷,凌乱中不缺整洁,后面的黑板报上,几个红粉笔写的大字:高考倒计时20天。格外醒目。
进教室后凌风第一眼就扫向坐在最中间一排的蒋樱英和谢雪妃,那就是他一直心仪的女神谢雪妃,昨晚梦里刚残忍的[艳]遇过。
没想到谢雪妃不知咋的也正好抬起头,两人目光瞬间不期而遇的撞在一起,凌风伺机挑逗的跟谢雪妃挤了一个媚眼,吓得谢雪妃急忙收回眼光,赶紧假装看书,低声骂道:“流氓。”
旁边正在化妆的蒋樱英听到,疑惑的抬起头来望了望,见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的凌风也是一惊。
蒋樱英鄙夷的将嘴巴凑到谢雪妃耳边,轻声话道:“咦……这家伙今天咋来这么早啊?”蒋樱英轻轻凑近谢雪妃耳边说:“你知道吗,听说他老爸不仅是GAY,还是农民工呢,你说一个这样的男的,马上快高考了,还这样混,真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还会收留他,还放在我们尖优班拖后腿。”
谢雪妃紧攥着笔,斜睨了一眼凌风,抿嘴道:“你呀,就别瞎操心了,你又不跟人家过,想那么多干嘛!”
“啧啧啧……你该不会是看上这废物了吧?”
谢雪妃高冷的眉颜轻蹙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抽笑道:“他?呵呵,算了吧,本小姐的品味还不至于这么差。”
蒋樱英有几分同感的坐正身姿,轻声嘀咕道:“那就好那就好,否则咱俩友尽。”
此时教室里几个同学时不时的回头、侧眼盯着凌风看,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全校倒数第一的特别照顾生,天天上课迟到的学渣,竟然会来这么早,真是奇迹。
凌风才没这个心情去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和那些背后的流言蜚语,因为他已习惯,一落座就倒头埋在了课桌上,睡着了。
在这种人生鼎沸的环境里,每个人都为自己未来拼命呐喊的时候,他竟然安之泰然的睡觉?不过这才抵消了一直徘徊在其他同学脑海中的疑问,觉得世界又恢复了正常。
外面的晨读声又加大了,嗡嗡嗡的,像似清晨的小蜜蜂集体出行密室的口号。
两天前。
高三七班班主任白玉新,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教案准备去上课,这时墨丁中学的副校长蒋超拿着一个文件径直的走到白玉新桌前,直接将文件扔在了白玉新的办公桌上。
白玉新差点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想破口大骂时,突然看到蒋超一脸严峻的站在自己面前,原本横眉怒眼的白玉新立马急忙笑道:“蒋校长早上好。”
蒋超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说:“这是新来的三个学生[资]料,过两天会来学校报告,安排转到你们班去。”
“啊!高三七班人数不是已经满了吗?”白玉新不解的问。
“人数嘛,是人定的,白老师,这还用我教你吗?”蒋超有些不高兴的拍了拍白玉新的肩膀说道。
白玉新尴尬的挤了一个笑容,点了点头说:“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安排。”
说完蒋超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见蒋超走远后,白玉新顺手拾起桌子上的档案袋,当他拆开的那一瞬间,眼神一下凝滞住了,猛地合上档案袋,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
半个小时后。
临近上课的时间越来越近,晨读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突然,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掀起一阵小骚动,全班同学的视线逐渐被拉向同一个地方,那就是正大摇大摆走进教室的三个男孩,全身散发着一股嚣张的气焰。
最前面的那男孩一脸以生俱来的坏样,似乎已经渗透漫延至发根,头发如剑戟一样直竖着,再加上那张恶煞的瓦刀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人的确不是一般人,正是两天前蒋超吩咐白玉新安排的那三名学生之一:夏跳跳。
夏跳跳家里是做风险投资的,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才刚满十八岁,就到处拈花惹草,在学校,只要被他看上的女生,没有一个能跑出他的手掌心。
夏跳跳一进教室就迫不及待的往教室瞄了一圈,最后一眼锁在谢雪妃身上,他之所以来高三七班本来就是带着目标来的。夏跳跳眼色迷恋的在谢雪妃和蒋樱英的身上停留片刻后,色眯眯的笑了笑,才径直的向最后一排走去。
全班同学的视线立马齐刷刷的跟了上去,只见夏跳跳很快就走到了凌风的座位前,突然停了下来。
虽然凌风在睡觉,但放眼看去,一眼便能认出,因为大清早的,在尖优班还能安然入睡的,除了凌风,绝对独一无二。
此时全班同学的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为凌风捏了一把冷汗,夏跳跳这样子明显就是针对凌风的,大家都在猜测着夏跳跳到底想干嘛,这可是在教室啊。
夏跳跳嘴角弯弯一笑,勾勒出一道邪恶的圆弧,取下肩上的双肩包,重重的顿在凌风旁边空位上,差点没把凌风吓一跳。
凌风身体轻轻抖了下,但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像似从美梦中惊醒,半天后,缓缓抬起头来,轻轻揉了揉眼睛。
只见他横眉怒眼的瞥了一眼夏跳跳,眼神冰冷至极,锐利得像一把利剑,道:“搞什么飞机?我说这位同学,你[他]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
凌风本玩世不恭的性格已够忍耐,不然早就一拳将夏跳跳打趴在地上了。
夏跳跳轻蔑一笑,直接绕开凌风的问题戏谑道:“哎呀,凌风同学,墨丁中学特别照顾生,不禁家庭情况特殊,学校待遇也特殊,果然人也挺特殊的,大清早没事跑来学校睡觉,哈哈哈……我真搞不懂你哪来那么大的勇气,还敢跟本少爷这样说话?”
“我看你想太多了吧,本哥认识你吗?不过也没什么兴趣认识,刚打扰到我睡觉了,请立刻道歉!”凌风强调道,双目绽放精光。
夏跳跳看着凌风认真的样子,稍稍楞了下,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侧身对身边像似跟班的两男子大笑道:“哈哈哈,听到没?他在威胁我,我好怕怕,怎么办?”
其中一个偏瘦的男子表情严肃,微微挤了一个微笑便无动静,旁边另一个高大男子,表现机灵,立马配合道:“呜呜……老大,我也好怕怕,都快吓尿了…….”
凌风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踢开,前面的桌子猛地被甩到一边,倏忽站了起来,气势凌人,直愣愣的瞪着夏跳跳。
一时间,和夏跳跳四目对视,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旁边有先见之明的同学早已自觉的将周围桌子拉到一边去,腾出一片空地。
看这情景,高三七班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站在旁边的苍蝇见情况不妙,赶紧碎步跑上去欲将凌风往旁边拉,催促道:“风风……风哥,我我这有道几何题不会算,你帮我看下呢。”
凌风的一张冰冷俊脸此刻陡然多了几许狰狞,一把推开苍蝇,眼神未移半分,对夏跳跳一字一顿的道:“同学,麻烦你道歉。”
“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啊?操,敢要老子道歉?一副娘炮,还装什么逼呢?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夏跳跳直言不讳,样子一点也没将凌风放眼里。
凌风鼻翼轻抽,拳头拧得嘎吱响响,双眼顿时燃起熊熊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夏跳跳燃烧殆尽。
他紧咬着腮帮骨,一字一句的顿道:“说我可以,但是!请别侮辱我的父母!”
夏跳跳一听,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哎呦,家丑还怕外扬啊?”说话间夏跳跳突然来了兴致,竟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两只爸爸,两只爸爸,真奇怪,真奇怪,一只叫着小攻一只叫做小受,真奇怪,真……”
蓦地。
夏跳跳“真”字的音都没吐完,脸上就迎来一阵劲风划过,是被凌风扑上去就是一猛拳挥倒在地,将周围的桌子撞得吱嘎几声挤到一边,桌子上成堆的书本“噼里啪啦”的摔得到处都是。
霎时间,围观的人群像被人扔了一枚炸弹,炸开成一片,发出阵阵惶恐尖叫声。
“打架了,打架了……”
凌风则还保留着半马步的姿势,重拳停在风中,他用大拇指轻轻抹了一下鼻尖,有种装逼胜似装逼的味道,用很认真的口吻警告道:“本哥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侮辱我的父母,那样我的尊严会很强烈。”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近来的蒋樱英,收回惊疑的目光,不忍发出噗嗤的一声失笑,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向后倒退几步,旁边的谢雪妃更是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夏跳跳,脸上爬满痛苦表情,骂骂咧咧的怒吼道:“[妈]的,敢打老子。”对旁边的两男孩喝道:“还在这看你大[姨]妈啊,给老子打!”
两男子瞬间反应过来,猛一抬头,直向凌风乱拳追至,场面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冲上来的那个身材较魁梧高大的男子外号叫大蜂,长得就像只蜜蜂一样,头尖腰肥,一上来冲着凌风的脸就是一拳砸下。
只见凌风反应奇快,身手更是出招敏捷,侧身一躲,旋即就巧妙的躲过大蜂猛拳。
大蜂拳头砸空,左拳趁势直击凌风头部,凌风衔接游刃有余,一个四两拨千斤,顺手一把握住大蜂的手臂,借力就是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将大蜂狠狠的砸在地上,痛得直呀呀呀叫。
紧跟其后那位,就是刚才表情严肃不爱说话的男的,身形单薄,绰号四条,见大蜂拳吃了亏,不敢大意,立马提腿相加,一脚在空中划了个漂移。
岂料凌风出其不意的左手借势上迎,一把抱住四条的脚,右拳毫不留情的挥向四条的鼻子,顿时飙出一股鲜血,惊得现场又是一阵尖叫,凌风将之往旁边就是一甩,四条栽了个狗爬式。
凌风则然一个完美的收工动作,猛地往后甩了下头发,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大打出手了。
可就在这时,教室里异常的安静了下来,待凌风凝神一看,脸上的得意瞬间僵硬。
因为白玉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人群中的最前面,满脸的毛腮胡在风中颤颤飞舞,整间教室静得出奇。
“想打架是吧?啊?到我办公室慢慢打!”白玉新的声音振聋发聩,没有人再敢说话,视线在凌风和夏跳跳之间来回打量,半天见无人应答,又厉声喝道:“都说话啊?哑巴了?”
夏跳跳深知自己没理,只好压制住心窝的怒火,下次再找机会报仇,这里毕竟是学校,可不比外面,就算自己再有背景,也不能引起公愤和触碰学校底线。
大蜂和四条也只好愣愣的站在原地,视夏跳跳的眼色行事。
白玉新气不过,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见半天没人吱声,最后抬眼横扫了一圈教室,对围观的学生叱道:“看什么看,都看自己的书去,再看都给你们记大过,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不得了是吧!”
白玉新的话果然起作用,围观的学生听之立马一哄而散,旁边的蒋樱英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站在原地吓得一动不动。
谢雪妃眼看学生都已散去,使劲拽着蒋樱英迅速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看了凌风一眼,眼神隐有一丝柔情。
凌风也注意到谢雪妃飘来的眼神,只浅浅的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目光。
见人都散开得差不多,白玉新才对凌风他们吩咐道:“打架的,都跟我到训导室谈话,马上通知家长!”说完就气愤愤的走出了教室。
半个小时后,训导室外。
凌风孤身一人斜依在走廊上,透过半掩的门缝,凌大栋低微的连连跟夏跳跳道歉,而夏跳跳则一副倨傲的架势,一点不领情,自顾自的用小手指掏着耳朵,样子完全将凌大栋当成一道空气。
就这样凌风又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夏跳跳最后不耐烦的点了下头,凌大栋才舒了口气,赶紧给夏跳跳鞠躬道谢。
随后凌大栋又转身对白玉新鞠躬寒暄了几句后,才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当凌大栋走至门前时,微微伫立了下,神色沧桑的望了凌风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即迳自走开了。
只是那一眼,短短的一眼,却似乎穿透凌风的心脏,心如刀绞。他多么宁愿凌大栋像今天早上一样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甚至是扇他几耳光都好,可是凌大栋并没有。
凌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从小到大,每次他都想把事情做好,可不管怎么做都是错。
他的余光一直在尾随着凌大栋渐渐走远的身影,迷蒙而单薄,已不像他印象中那般伟岸,是他长大了,还是,凌大栋已老?
这些年以来,凌大栋一直都是这样,每当凌风犯错时,不管多大的错误,他都选择沉默,默默的包容、默默的替他扛起所有,亦如此时。
“哐当。”一声,门被关得闷响,凌风缓缓转过头来。
夏跳跳已从训导室里走了出来,办公室里刚才威风霍霍的白玉新竟也没说什么。
大蜂和四条紧跟在夏跳跳身后,像两只一公一母的蛤蟆狗,边走路边跟主人讨吃的。
夏跳跳走过凌风身前,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低声警告说:“小子,你等着,这事我跟你没完。”
凌风怒瞪着眼,没有回答,夏跳跳轻叱一声便走开了。
在夏跳跳扬长而去的身影中,凌风久久沉浸在他狂妄的警告声中,最后嘴角隐隐冷笑,刚才若不是白玉新及时出现,夏跳跳此刻早就躺在医院了。
两人都是通过“特殊渠道”进入墨丁中学的,一个家世背景雄厚,一个家境特殊,特殊的背后更多的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白玉新也没给他们做多大的处罚,但必须彰显学校的纪律,所以罚两人捡足球场垃圾一个礼拜,并写下保证书不再打架。
凌风对白玉新的处罚欣然接受了,因为他觉得只要凌大栋不再出现在学校,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
而对于一向自命不凡的夏跳跳纵然万般不怨,但见凌风没反对,也没有再争辩。
大蜂和四条也没有好到哪去,被安排打扫学校门前的马路一周,并写一份不低于1000字的检讨书。
因为怕两人再惹事生非,所以夏跳跳走后,凌风被叫留了一会才放走。
离开训导室出来时,已近中午时分。
炙阳的脸在云层中半遮半掩,金黄色的阳光零零散散的洒落校园,满目都是熠熠生辉的枫树。
凌风步履轻漫的游走在校园小道,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所以校园里基本没什么人。
当他路过新建教学楼前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工地的铁皮大门半敞着,建筑地上的工人紧张的忙碌着,凌风试图在这些熟悉的工服中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但是好久,终于,他还是没看到。
凌风突然兀自嘲笑着,叹了口气,“凌爸,既然是个包袱,为什么还那么在意?扔掉不就好了吗?”
凌风不知伫立了多久,半天后,才收敛起沉重的心情,深深吸了口凉气,插着裤兜缓缓向校门走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乌云满布。
空旷的操场边上,校园林荫间,只有凌风孤单而略显颓废的身影。
忽地一阵大风吹过他白皙俊朗的脸庞,任凭凌乱的发丝在脸上随风舞动,操场边上的绿化树,像是迎接贵宾一样佝偻着腰,就连旗杆上被风吹得呼啦呼啦响的国旗,都在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凌风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头也不回、也不抬的一直向前走,走过操场、跨过围栏、踏过阶梯坎、走向学校大门。
他是在迎接暴风雨吗?还是赶着离开这里,像个逃兵一样离开?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疼痛都适合呐喊,也不是所有的爱,都可以表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一定要讲给别人听,大家都很忙,有谁会愿意静下心来听?
远空,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轰隆隆轰隆……”震耳欲聋的雷电在天地间回传。
终于,雨就像踏上了回家的路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整个大地扑来,雨点“哗啦啦”的打在凌风挺拔的身躯上,他已经被一场雨重重包围,没有退路。
“呵呵呵……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值得你们这么付出?”一直积压在心底的内疚,就像此刻头顶上的乌云密布,压得凌风快喘不过气来,内心满满的是对凌大栋和风永静的愧疚。
只见他单薄的身影箭步走在滂沱大雨中,雨水似乎也要把这坐城市的浮华一再冲刷。
凌风整个人早已经湿透,却浑然不知,他在心里无数次的自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却无数次的得不到答案。
他就这样走着,偶尔路过凌风身旁的车辆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观望几秒后便驰骋而去,抛下一句:“神经病。”
也有几个在暴雨中强撑着伞,但下半身到腰部早已湿透的行人纷纷回头望了望凌风。
其中一个行人不小心踩到了泥潭里,“噗通”一声淹没在暴雨中,跌倒下去,而走过凌风的一个男子,不忍回头看了看凌风,又看了看快湿透的自己,最后将伞往路边一扔,仰着胸,暴殄在狂风暴雨中阔步离去。
……
凌风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到了拾光咖啡屋前。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伸手将盖住眼睛的湿发撩到后面去,颇似倒背油头的范,徒添了几分酷气。
他在原地犹豫挣扎一会后,现在找不到一个回家的理由,又没什么地方可去,正值心情烦闷,在这里坐一会儿又何尝不可。
于是,凌风在拾光咖啡屋前稍停片刻后,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凌风走到咖啡屋门前时,全身上下扫视了下,一身衣服水淋淋的,和咖啡屋里面洁净光滑的地板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踩进去。
坐在吧台的女孩看出了凌风的窘态,微微蹙眉笑了笑走上前来,道:“哎呦,看来西北风不行,还是暴风雨给力啊,竟然把你给淋来了。”
凌风一听女孩的话,心头一惊,有些疑惑不解,感觉她像似认识自己一样,明显话中有话。
凌风没有接话,也没有进去,就这样站在原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女孩。
说话的这个女孩名叫施怡,身材窈窕、面容秀美,肤色也很白皙、细嫩。一头轻纱般柔软而美丽的短发,显得整个人充满了独有的个性和气质,全身最凸显的还是她的胸,至少也得有36/80D,凌风不忍多看了两眼。
“帅哥,请把你的荡眼从我的胸上拿开好吗?”施怡一脸厌恶,心里想着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正经的。
凌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收回目光,尴尬的轻呵一声,直接干净利落的踩了进去,也不管地上湿不湿就径直的走向一个靠窗位置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施怡就将手里端着的咖啡放在了他的面前,“拿铁、不加糖,趁热喝吧,没下毒。”
“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拿铁不加糖的。”凌风深瞥了一眼施怡,这熟悉有点过了吧,自己不过废材一枚,人家都对自己一清二楚了,想下手也不用搞得这么坎坷吧,于是凌风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咕噜”一口气就喝完了。
“美女,再帮我冲一杯,能加奶么?”凌风将杯子递给施怡,说话间两眼紧盯着施怡的[胸]部,坏坏的笑道。
施怡刚还微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没打算帮凌风去冲咖啡的意思,而是顺手拉开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淡淡道:“帅哥,我们这不卖咖啡,只请不卖,请你的已经喝完了。”
凌风对施怡的话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哪有咖啡店是只请不卖的?这几个意思啊。
“喂,我说美女,好不容易才来你们家喝杯咖啡,服务态度就不能好点么?”
“呵呵……本小姐对你已经算客气的了,见好就收。”
“你这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不做我走了。”凌风有些不爽,说着右手已经去提包袋,这才发现,刚只顾着跟施怡说话,没注意到自己衣服无形中竟然全部干了。
凌风暗地摸了摸自己刚还湿漉漉的衣角,此时都能感觉到衣服上在扩散着自己的体温,猛地扭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施怡,惊疑的道:“喂,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屋子是怎么回事啊?”
施怡两只白皙的双手环抱着往后轻轻一仰,得意的道:“哎呀,现在才发现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告诉你们,我对你们可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凌风似在理直气壮的劝告施怡,劝告他们别在自己身上浪费无谓的心血,最后还不放心的追加了一句:“肾不好。”
施怡不忍发出噗嗤一声轻笑,嘴角微扬,“呵呵,这么有自知之明啊?难得。”说完施怡即抬头望向了前方,像似在迎接谁的到来。
凌风察觉到异样,回头望去,吧台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位中年男人,而且正在向他们方向走过来,此人正是华叔。
华叔微笑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安静的咖啡屋里顿时显得异常诡秘。
“凌风同学,欢迎来到拾光咖啡屋。”华叔说话间已走至桌前,没有坐下,右手处着一根外表镶嵌着龙纹的精致拐杖,就这样稳稳的站着。
凌风蹙了蹙眉,慢慢站了起来,挺拔的身躯,在华叔面前显得十分健硕充满活力,他假装很淡定的压制住自己不安的心情。
“你是谁?”凌风警惕的轻声问道。
华叔深叹了口气,站得更直了些,植入话题:“一个很普通的人,之所以大家有缘能聚在一起,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共同目标?我和你们能有什么共同目标啊?”凌风挠了挠脑袋,觉得有些可笑。
“哈哈哈……当然有,阻止将臣出宫。”华叔干净利落的回道。
“将臣?这不是逗我玩的吧?传说中的第一个吸血僵尸?难道传说是真的?”凌风陷入沉思和质疑,他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扯淡的了,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比他更扯淡。
华叔见凌风没有回答,神情恍惚,疑问:“你认识?”
“不认识。”凌风回过神来,急解释道:“听说过,据春秋野史记载,将臣是吸血型僵尸的始祖,属一级僵尸。传说很久之前,犼曾经向昊天要了一根巨大的神树树枝。在犼被封印之后,神树树枝接触到犼的躯壳后,居然慢慢的融入犼的体内,成为新的生命体,占据犼的身体,变异成了僵尸王将臣!中原神话传说中提到,将臣的出现早于伏羲时代,直到中古时期,他突然销声匿迹,有一说法为将臣被格萨尔王杀死,但没有相关历史资料证实,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华叔惊讶的望着凌风,没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对中国野史这么了解。
华叔清了清嗓子,道:“不错,传说将臣被格萨尔王杀死了,但其实并没有,当时格萨尔王为了保护自己的种族部落不受僵尸伤害,将将臣镇压在了一个叫麒麟镇的山谷之下,也就是今天墨丁市的墨丁中学。”
凌风听之眉目不由一怔,虽然已经知道个大概,但一提到将臣跟自己的母校相关,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颤抖了一下。
华叔面浮郁色,见凌风没有说话,便继续解释道:“墨丁中学扩建的幕后投资人,表面出资扩建教学楼,做慈善事业,其实是在暗地挖掘偷运将臣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