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
“青龙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里？”
墨家的人大惊之色，他们比起其他人自然更加明白青龙的恐怖。
虽然说不至于青龙在手天下无敌，但是若是真的掌握了青龙，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独善其身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而在机关城内，青龙在手就意味着绝对的无敌。
“墨家最近有什么犯错的弟子被关入禁地吗？”燕丹还存留着最后一份希望。
只是墨家其余人的反应让燕丹的心沉入了谷底。
果然是嬴政的人，而且一出手就拿住了机关城的死穴。
青龙缓缓的降落，自然有人下意识的给青龙留出足够的空地。
在事情明朗之前，没有人想和此刻的赵昊为敌。
赵昊环视四周，果然，该来的都来了。
被人行注目礼的感觉确实不错，一直以来赵昊都是隐藏在幕后，真正说起来，这才是第一次走上前台。
不过赵昊相信，从今天开始，所有记住他的人都不会再忘记的。
“阁下是谁？”燕丹脸色凝重。
赵昊抬手，一道风刃突起，将燕丹头上的斗篷吹落，露出燕丹的真容。
在燕丹的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这是卫庄的鲨齿留下的。
那一剑，不仅是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么简单，同时也将他毁容了。燕丹的修为纵然高出卫庄一丝，却也没有太多。
“我叫赵昊，用墨家的话说，是嬴政的走狗，今日来此镇压叛逆。”赵昊的语气不带丝毫的烟火气息，平常的就像是和燕丹打招呼。
然而赵昊的话音落下。空气中立刻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形势一触即发。
此刻是墨家的主场，自然是以墨家弟子最多。
然而赵昊先声夺人，他脚下的青龙此刻虽然平静无声，却没有一人敢忽视青龙的威力，所以一时间纵然墨家弟子群情激奋。但是看到几位统领都没有出手，他们也不敢造次。
至于诸子百家当中的其他人，就算是最为狂妄的卫庄，此刻都没有跳出来当这个活靶子。
赵昊明摆着是来镇压墨家的，虽然很多人和墨家关系不错，也都想推翻帝国的统治，但是在明面上，敢表明自己态度的人很少。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卫庄的实力，在流沙的追杀之下依然生龙活虎的。
“既然阁下知道是走狗。何不弃暗投明。天下之大，以阁下的武功，哪里不是自由自在，又何必受人束缚？”燕丹没有对赵昊的无礼举动表现出任何的怒意。
很多年前，燕丹就已经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他只会为了没有达到目的而愤怒。
这样的人很可怕，若是不死，也肯定会有所成就。
唯一遗憾的是。他遇到了嬴政，这个在中国历史上也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导致了他的悲剧。
赵昊嘴角出现一抹讥讽的笑容，不屑道：“绝对的自由带来的只有像你们这群人一样的无法无天，害人害己，真正有追求的人，岂能与你们为伍。”
“混蛋，你敢侮辱墨家。”
墨家统领大铁锤性子最是暴烈。虽然他知道现在并不适合挑衅赵昊，不过却依然忍不住了。
赵昊看了大铁锤一眼，眼中的不屑之色任何人都能够感觉的到。
“墨家，你们这群人也配称之为墨家，六指黑侠如果还在世上。只怕都会被气死。”赵昊刻薄道。
“巨子已死，阁下慎言。”燕丹郑重道。
死者为大，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事情，除非真正的生死仇敌，否则是不会翻旧账的。
只是赵昊和六指黑侠没有什么交情，他也并不是找六指黑侠的麻烦，当然没有这个顾忌。
“是的，六指黑侠已死，但是他是怎么死的，燕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赵昊看了一眼燕丹，又看了一眼卫庄，卫庄表情不变，燕丹却握紧了手中的墨眉剑。
“本座这一次来，是来镇压叛逆，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不想和帝国为敌的，站到我的身后来。”赵昊冷眼环视全场，已然决定亮剑。
准备了这么久，已经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赵昊的话拥有足够的威慑力，不过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的，能够成为强者的，自然没有这么容易被赵昊吓住。
墨家的人自觉站到了燕丹的后面，卫庄没有任何动作，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而月神和星魂远离众人，却也没有离开。
只是他们也没有站到赵昊的身后。
真正站到赵昊身后的，是田猛带来的神农堂弟子以及一部分墨家弟子。
“田堂主，你居然是帝国的人？”燕丹表现的相当不可置信。
当年荆轲刺秦之事，虽然墨家才是主力，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农家在这件事情背后也是居功至伟，从最开始的串联到最终的刺杀，农家都有参与，所以燕丹才会对田猛如此友善。
只是燕丹没有想到，时过境迁，当初的盟友，现在已经变成了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捅你一刀的敌人。
田猛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面对燕丹的质问，田猛只是摇摇头，有些冷漠道：“燕丹，昌平君已经作古，现在整个农家都唯公子马首是瞻。”
昌平君，战国末期楚国的公子，作为质子他从小在秦国长大，为秦庄襄王、秦王政之臣。公元前8年，与吕不韦、昌文君受命平定嫪毐之乱，任相国。
然而在嬴政秦政之后的第二十五年，昌平君被楚将项燕拥立为楚王，也成为天下反秦的一个旗帜性人物。
当时，秦国最强大的敌人就是楚国，而昌平君也一度成为嬴政最强大的敌人。
昌平君名满天下，和当时的农家侠魁相交莫逆。荆轲刺秦一事。最先还是出自于昌平君的谋划，农家牵线，最终燕丹下定了决心做成此事。
这件事情的波及之广，影响之大，是局外人永远都不会看明白的。
只是赵昊虽然也是局外人，却是一个穿越者。这等机密对于赵昊而言自然不陌生。
昌平君和农家确实是关系紧密，然而昌平君已经死了，农家却不能与昌平君一起合葬。
让农家安心的是，秦国太子扶苏的母亲，正是昌平君的亲妹妹。
所以扶苏天然的就成为了昌平君的继承人，农家效忠扶苏，自然也就顺理成章。
燕丹依然无法置信，却不得不信。
至于那些“投诚”于赵昊的墨家弟子，自然也是影密卫乔装打扮的。有大司命和雪千寻在机关城潜伏，将一些影密卫接应潜伏进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此刻自然还是墨家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毕竟是墨家的老巢，弟子众多，跟随燕丹来的诸子百家中的人物也都始终站在燕丹的身旁。
作为在天下间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们还是要注意自己面皮的。哪怕不想正面和帝国撕破脸皮，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赵昊投诚，在他们看来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有人找死。赵昊当然不会客气。
“很好，既然有这么多人冥顽不化。那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赵昊轻轻点头。
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是赵昊似乎没有丝毫的担心，胜券在握在赵昊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来吧，墨家成立几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凭你们这些人，还灭不了墨家。”大铁锤的声音掷地有声。
“谁说我要灭墨家了？我要杀的。是一些野心家。”赵昊的眼睛直视燕丹。
显然，他说的是谁不问可知。
“燕丹，你将墨家代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若是你，此刻便以死谢罪。”赵昊淡淡道。
“你这个混蛋。你在说什么，巨子所作所为，天日可表，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大铁锤大声道。
赵昊微微皱眉，双目如剑，看了大铁锤一眼，大铁锤顿时闷哼一声，整个人退后两步，脸色忽红忽白，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所作所为，天日可表，呵呵，燕丹，你认为你配得上大铁锤的称赞吗？”赵昊冷笑道。
燕丹保持沉默。
赵昊身上的气势忽然高涨起来，他本就站立在龙头之上，此刻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裁决的天神。
“燕丹，前燕国太子。大铁锤，前燕国将领。高渐离，前燕国琴师。端木蓉，前燕国宫女。雪女，前燕国舞姬，出身赵国，却和高渐离互生情愫。墨家加上巨子，一共才八个统领，却有五个燕国人。这也叫墨家，我看叫燕家才对。”赵昊一言诛心。
墨家弟子纷纷色变。
有些事情，是不适合挑破拿到明面上说的。
“班大师，当年六指黑侠做墨家巨子的时候，墨家内部不是现在这种情形吧？”赵昊问道。
班大师嗫嚅两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当然无话可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本是无可避免的。
只是出现在了向来号称兼爱非攻的墨家，一时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徐夫子，你扪心自问，自从燕丹担任巨子之后，比起六指黑侠时期，墨家死伤人数增加了多少倍？”赵昊继续问道。
徐夫子不发一言。
机关城内，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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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墨家是诸子百家当中风气最开放的一派，也是上下尊卑最为模糊的一派。
即便是普通的墨家弟子，也可以指责墨家巨子。
也就是他担任墨家巨子之后在潜移默化当中改变了墨家，否则换成是在六指黑侠的时期，现在肯定已经有墨家弟子忍不住出来质询了。
燕丹是一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赵昊是在攻心，所以他必须要在墨家弟子面前表明心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墨家，为了帮助别人，为了反抗暴秦。
只是赵昊对此不屑一顾。
“燕丹，你真是让本座感到恶心。”赵昊直言道。
燕丹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的修养是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这样被人在人前辱骂。
“你真的以为你代表正义？你真的以为反抗帝国就是正义的一方？燕丹，这些年你给墨家上下灌输的错误理念，已经快要将墨家打入万劫不复了。只是可怜墨家那些无辜枉死的弟子，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死亡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有意义，而仅仅是一个野心家的陪葬而已。”赵昊冷然道。
“一派胡言。”高渐离出言斥责，语气森然。
“呵呵，是不是一派胡言，世人自有公论。燕丹，我问你，你一直说暴秦暴秦，帝国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情，担的起这个暴字？”赵昊问道。
“秦灭六国，造下无数杀孽，阁下难道想否认吗？”燕丹沉声道。
“秦灭六国，乃是大势所趋。七百年间，这片土地一直列国割据，纷争不休。七国之间文字不同，语言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传统信仰也不同，所以七国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七百年，死伤无数。秦灭六国，书同文，车同轨，天下人遵守一种法律，使用一种文字，同说一种语言，消除隔阂，至如今已经有五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天下没有大规模的死伤，此乃泼天之功，陛下定然会因此名留青史，天下百姓自然会因此受到恩泽，也只有你这种六国的高官贵族，才会一直耿耿于怀。燕丹，你真的以为你代表的是正义？你也配代表正义？”赵昊的声音回荡在机关城内，余音不绝，让很多人勃然变色。
不能否认，诸子百家当中，很多人都是六国遗留的贵族，毕竟也只有他们才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对于赵昊的这一番话，无异于是在给他们挖掘坟墓。
只是墨家的弟子，大多数都是出自于普通人家，他们对于秦国本也没有那么深刻的仇恨，只是这些年在燕丹潜移默化的灌输之下，才会站在了秦国的对立面。
从前六指黑侠执掌的墨家，是没有这种事情的。
“班大师，我问你一件事情，墨家的主张是不是兼爱非攻？”赵昊问道。
“这是自然。”班大师肃然道。
“兼爱非攻，是不是针对的全天下人？”赵昊继续问道。
班大师继续点头。
“那这些年，帝国可曾主动进攻过墨家？”赵昊一言诛心。
班大师语塞，墨家弟子有些人也低下了头。
“荆轲刺秦王之前，帝国可曾与墨家为敌？帝国攻打楚国，乃是国家之间的战争，墨家弟子却出现在战场上救走项氏一族，算不算对帝国宣战？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加在一起，墨家主动对帝国出手过几次，墨家还有计算过吗？难道秦国的人就不是人，不在墨家非攻兼爱的教义之内？”
班大师、徐夫子、甚至端木蓉，此刻的面色都变得极为苍白。
他们的良知还在，智商还在，所以受到的震动更大。
这些年，墨家屡屡主动挑衅帝国，这真的是那个一直坚持“兼爱、非攻”的墨家吗？
“墨家的弟子，有没有想过这种变化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墨家和帝国以前从来都不是敌人，相反，墨家追求非攻，然而七国之间始终征战不休，倒是现如今，大秦一统天下，真正达到了墨家所追求的境界非攻。天下都是秦国的，自然没有了战争。帝国和墨家之间从来都没有矛盾，我相信若是六指黑侠还在，他也会同意这个看法。”赵昊坚定道。
“可是六指黑侠已经死了。”晓梦接了一句。
“不错，六指黑侠已经死了，可是墨家弟子到底有没有问过，六指黑侠究竟是怎么死的？”赵昊紧紧的盯着燕丹。
今天，他要彻底将燕丹打落尘埃。
“前任巨子被卫庄所杀，天下皆知，你是想表现自己的孤陋寡闻吗？”高渐离道。
“卫庄？呵呵，他都不是燕丹的对手，也能够杀得了六指黑侠？高渐离，你是不是猪脑子？”赵昊毫不客气。
高渐离和卫庄的脸色一齐变得难看起来。
“阴阳家五大长老联手，都没能拿下六指黑侠，就凭卫庄，怎么可能是六指黑侠的对手。燕丹，对于六指黑侠的死因，你应该是最清楚内幕的一个人吧？这些年你为什么不敢对墨家弟子说明真相？是不是害怕他们知道后，就不再承认你这个墨家巨子了。”赵昊步步紧逼，越来越咄咄逼人。
只是墨家弟子看向燕丹的眼神却也越来越怀疑。
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赵昊会如此底气十足吗？
难道前任巨子的死真的和巨子脱不了干系？很多墨家弟子的内心都控制不住的产生了这个想法。
最重要的是，卫庄居然也没有出言反驳。
卫庄是何等狂傲的人，面对赵昊的讽刺，他居然能够忍住怒气，这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巨子，六指老大到底是怎么死的？”班大师的声音颤~抖。
燕丹皱眉，片刻后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徐夫子打断了燕丹的话。
“当时燕丹还是燕国太子，荆轲刺秦是昌平君的提议，农家上一任侠魁从中串联，燕丹奉上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再加上秦降樊於期的首级，不过最终却还是需要墨家的协助，那个时候，墨家真的想要和帝国为敌吗？”赵昊环视墨家的弟子，除却很少一部分人外，尽数都低下了头。
以墨家的教义，怎么会主动与帝国为敌？
“班大师，徐夫子，你们两人乃是墨家的元老，可还记得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六指黑侠曾经受燕丹之邀去往燕国？”赵昊问道。
班大师和徐夫子全都点了点头。
“也正是那一次，六指黑侠再也没有回来。而燕丹便接任了墨家巨子之位，时至今日，墨家上下，满门燕人，你们两个人也真是越老越废物，难道就没有起一丝的疑心？”赵昊毫不留情的斥责道。
“燕丹，那一次你见六指黑侠，正是为了劝说墨家参与此事是不是？”赵昊问道。
燕丹不能否认，这件事情墨家上下都知道，否则荆轲身为墨家的弟子，怎么会参与此事。
“当时六指黑侠是怎么答复你的？你敢不敢直接对墨家弟子说出来？”赵昊的语气越发不屑。
在燕丹当上巨子之后，他在墨家内部提出了这个提议，荆轲和嬴政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当然不会反对。
那个时候，没有人关心六指黑侠的决定，或者说就算有人关心，但是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根本阻止不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过时过境迁，荆轲已经死了，嬴政君临天下，墨家每况愈下，这个时候，赵昊掌控住了局面，燕丹的威望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墨家终究不缺乏真正的墨者，燕丹再如何蛊惑人心，但是墨家几百年的传承，内在精神也不会被轻易磨灭。
“巨子，难道六指老大并不支持这件事情？”雪女的语气有些震惊。
听到雪女说话，赵昊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
燕丹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赵昊既然选择了利用这件事情发难，肯定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
他终究是一个果决之人，若是这个时候再失信于墨家，他将真正的人心尽丧，所以燕丹点了点头，坦然道：“巨子确实不答应这件事情。”
“什么？”
燕丹此话一出，就连高渐离大铁锤这等燕丹的铁杆死忠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更不要说普通的墨家弟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赵昊“啪啪”两声，从他身后出现了两个普通的墨家弟子。
“这是我麾下的两位口技高手，可以完美模仿别人的声音。”赵昊解释道，随后对两人点点头，继续道：“将我交代你们的那些话，当着这些人的面重新说一遍。”
“是。”
两人对赵昊拱手，随后面面对互相盘坐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但是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燕丹。
“此事我墨家上下恕难从命。”
“巨子，您收我进墨家，教导我兼爱非攻，此等大义之事，舍我其谁。此事若成，便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我不明白为何巨子你要反对此事？”
“殿下，此事万难成功，而战端一开，无人可以幸免。墨门非攻，我的这个决定，正是为了墨家，也为了苍生免受战乱之苦。”
“这已经不是墨家一家之事，六国的仁人义士已经尽数汇聚于此，共商义举，就连农家的侠魁和昌平君也……”
另外一个墨门弟子伸~出手止住了另外一个人说话，而后站起身来沉声道：“只要我还是墨家巨子一日，墨家上下定当谨守非攻之道。太子殿下，请赎罪，告辞了。”
一场精彩的大戏到此暂停，赵昊看着四周震惊的表情，淡淡道：“诸位，这场戏如何？”
事到如今，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明白这就是当年燕丹和六指黑侠的对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燕丹，他们看到的，是燕丹不能置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燕丹表现的相当不能置信。
不怪他不够镇定，赵昊能够猜到六指黑侠不支持荆轲刺秦一事并不算夸张，但是能够将他们那一日的对话也一字不差的还原，这代表着什么？
赵昊冷笑一声，道：“帝国的实力，又岂是你可以揣测的。”
赵昊在装神弄鬼，燕丹当然不会知道赵昊熟知全部的剧情。
“燕丹，你为了墨家支持你的决定，居然杀死了巨子，你怎么敢？”徐夫子在墨家内部负责铸剑，甚至已经堪称是当世第一的铸剑大师。
他平时沉默寡言，是墨家诸位统领当中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不过这一刻，徐夫子却表现的最为义愤填膺。
徐夫子表态之后，已经有一些墨家弟子看向燕丹的眼神中充满鄙视了。
显然，他们已经相信了赵昊的所言，并且自动脑补了接下来的剧情。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们的预料。
“徐夫子，不要急，燕丹或许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能力。凭他的修为，还杀不了六指黑侠。若是调动大批人手，又难免会惊动你们。所以，杀六指黑侠的人并非燕丹。”赵昊似乎是在给燕丹开脱。
听了赵昊的话，高渐离大铁锤等人明显神色一缓，显然，他们并不愿意相信燕丹会是一个行事如此狠辣的人。
“不过杀六指黑侠的人虽然不是燕丹，却是燕丹的太子妃，燕丹，你敢不敢认？”赵昊直视燕丹。
燕丹没有一丝的闪躲，坦然道：“确实是贱内杀死了巨子，所以从此以后，我便将她打入冷宫，再也没有和她有过任何接触。”
赵昊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道：“够狠，够果断，只是可惜燕太子妃一腔真情，却被你利用。燕丹，你别告诉我以你的武功加上对太子妃的熟悉程度，你会不知道当时太子妃就在旁边听你和六指黑侠的谈话？她为什么会杀六指黑侠？难道是为了她自己吗？”
“她确实不是为了她自己，却也不是为了让我当上巨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的真实身份，乃是阴阳家的东君焱妃。她杀死巨子，乃是阴阳家的谋划，和我无关。”燕丹没有丝毫慌乱，条理清晰的将自己摘出来。
这件事情他牵连的实在是太过紧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关系全部撇清，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是焱妃杀死了六指黑侠，然后将一切都推到焱妃身上去。
事实上从明面上看，这些事情也的确是焱妃做的，燕丹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暗示，他确实是很“无辜”。
“六指黑侠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墨家弟子见仁见智。这些年在燕丹的麾下墨家都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希望你们自己也好好想想。现在，燕丹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还当自己是墨家巨子？”赵昊问道。
“当然。”燕丹没有丝毫迟疑。
“若是焱妃当面，你会不会为六指黑侠报仇？”
燕丹迟疑一下，而后果断点头，沉声道：“会，当年夫妻情分已尽，再次见面，便是对手。只是焱妃因为触犯律令，已经被阴阳家关入禁地，此生怕是都不能出来了。”
赵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燕丹心中一沉，似乎直到现在才感觉到了什么。
“丹，你就这么绝情吗？”
一个身着暗蓝色长裙、长发低束，头上别着一根精致的发簪的绝色女子就这样从空中出现，而后一步一步走向平地。
她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着火焰，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在灼烧着人们的视线，却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阴阳家，东君焱妃，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
如果传闻没有出错的话，她的实力还在燕丹之上。
在看到焱妃的时候，卫庄的瞳孔收缩，握住鲨齿的手下意识的一紧。
正是因为焱妃，他对阴阳家才颇多忌惮。
卫庄虽狂，却并不傻，将六指黑侠重创自身却毫发无伤，焱妃的修为已经是他不能预知的层次。
他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胜过焱妃。
当年他杀死的六指黑侠，不过是已经中了六魂恐咒的六指黑侠，这种胜利没有任何的意义。
只是焱妃需要一个背锅的对象，而流沙也需要更加响亮的名头用来吸引更多的主顾，所以才一拍即合。
“绯烟。”燕丹整个人退后一步，他确实没有想到，焱妃今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终于明白，赵昊给他挖的是什么坑了。
相比于将他从墨家巨子的位置上拉下来，显然将他从焱妃的心里踢出去更加重要。
若是燕丹和焱妃联手，赵昊还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只是终究是应了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感情，能有多少？
至少燕丹和焱妃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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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感觉很有趣。
不过焱妃的举动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我自己能够处理，可以的话，星魂大人替我照看好月儿就好。”焱妃道。
“东君大人放心，星魂自然会保证高月公主的安全。”星魂在和焱妃说话，不过眼神却看向了晓梦。
两人的目光交接，空气中似乎激起了无形的火花。
星魂和晓梦，两人已经并称很长时间了，对于彼此也是如雷贯耳，不过这一次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见面。
“名不虚传。”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随后星魂淡淡一笑，重新回到了月神的身边。
虽然年纪是在场所有人最小的一个，但是星魂的成熟绝对超出很多人的预料。
就如同焱妃让他照看好高月一样，星魂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玄机。
显然，焱妃不打算将月儿留在墨家，而是想要将月儿带走，只是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月神，反而宁愿相信星魂。
星魂对于月神和焱妃之间的矛盾有所耳闻，不过今日才算是真正有了了解。
显然，她们互相之间隔阂很深，以至于如此防范对方。
“丹，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焱妃一双妙目放在燕丹的身上，似乎眼中再也看不到旁人。
燕丹欲言又止，他对于焱妃是有感情的，像焱妃这样才貌双全又对他一往情深的女人，他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相比女人，还有一些东西。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当日离开咸阳发下的誓言，直到如今都没有实现，这些年他隐姓埋名，都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容。
作为一个男人，他又岂能甘心。
最重要的是，此刻焱妃再也不是那个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的太子妃了。而是此刻，全身上下散发着暗金色光芒的阴阳家东君。
这种光芒是如此的耀眼，甚至让他都有些不能直视。
燕国的太子妃，高贵但是柔弱，只是他背后的女人，光芒永远被他笼罩。
但是阴阳家的东君，却是足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如此强势的女人的，焱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前她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光芒。
爱情本就是互相妥协和退让。
只是现在。焱妃显然不想再退让了。
一个强者，终究是有底线的。
“绯烟，你不该来。”燕丹叹气道。
“东皇太一告诉我陛下对机关城动手，你和月儿都会有危险，所以我才会出山，没想到丹你果然给了我一个惊喜。”焱妃淡淡道，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燕丹刚才的话。
见此情况，赵昊微微皱眉。
果然是女人。刻意表现的这么云淡风轻，说明她还是放不下。
其实这也正常。在这种事情上，男人向来都比女人果决。
只是所托非人，更加让人惋惜。而这对于赵昊而言，又添加了不小的麻烦。
燕丹有没有后悔，外人不得而知，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燕丹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余地了。
“燕丹，你若是还当自己是墨家的巨子，就兑现你刚才的承诺。”班大师忽然道。
“不要。”月儿惊呼道。
燕丹刚刚说过，若是焱妃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为六指黑侠报仇。
盖聂微微皱眉。对于这种局面，他并不喜欢。
卫庄的脸上倒是露出了冷笑。
他对于帝国向来没有好感，但是燕丹和阴阳家不管谁胜谁负，都是卫庄乐于见到的。
燕丹握紧了墨眉，身上黑气缭绕，这是他内力具象化的表现。
显然，燕丹绝不仅仅是在说说而已。
“丹，你真的要对我动手？”焱妃的眼中终于出现一抹哀伤之色。
无论她修为多么强大，在这种事情上，也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燕丹放弃了。
燕丹神色挣扎，他当然也不想和焱妃反目成仇，只是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事情让人身不由己。
除了嬴政这种世间称尊的人物，谁真的能够做到无视现实？
就算是嬴政，当年从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取得今日前无古人甚至也可能是后无来者的成就，这其中经历了多少的艰难困苦？做过多少违背自己内心的选择？
没有人知道，正如没有人知道燕丹此刻的内心多么痛苦一样。
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别人没有必要知道你的想法，只要看到最终的结果就够了。
“绯烟，抱歉。”燕丹沉声道。
“如果这是你的最终决定，那我接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焱妃轻笑道。
只是她的笑容足可以让天下男子心碎，除了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燕丹竖起墨眉，似剑非攻，墨眉无锋，墨眉是历代墨家巨子的信物，这把剑出现的地方，所有墨家弟子都将听候调遣、无不从命。墨眉通体漆黑如墨，无刃无锋，平平若尺，是一把无锋胜有锋的德者剑。
只是纵然无锋，在燕丹这等高手的手中，依然足以开碑裂石，杀人自然也不在话下。
“阴阳家六魂恐咒是墨家功法的克星，除非将墨门心法推至最高的“兼爱”境界，不过不论是我还是巨子都没有达到这一境界。当年你能够杀得了巨子，现如今对付我自然也不再话下。东君大人，动手吧。”燕丹左手伸出两指，拂过墨眉的剑身，神色肃然。
无形剑气从墨眉涌出，环绕燕丹的身边，燕丹的内力之深厚足以让人震惊。
只是焱妃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或许是成竹在胸，或许是心如死灰。
燕丹眼神当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迟疑，神色肃然，墨眉划过一个简单的弧度，这一击平平无奇，却偏偏给人一种感觉——躲不开。
任何人面对这一剑，都只能硬接。
接不住，就是死亡。
的确是有人死亡，却并非人们认为的焱妃。
班大师和徐夫子至少都带着不能置信的神采，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弄明白为何而死。
燕丹依然手持墨眉，整个人与刚才已经截然不同，现在的燕丹，气息神秘幽远，高深莫测，再不复先前的压抑。
“有没有让你很失望？”燕丹看向赵昊。
赵昊淡淡一笑，对晓梦道：“大师，进入机关城之前，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一句话？”
晓梦眼中也泛起奇异的神采：“你说，这一次或许能亲手掂量一下东皇太一的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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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两个人自始自终都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焱妃和赵昊。
燕丹一招之间杀掉了班大师和徐夫子，本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班大师和徐夫子一个机关师，一个铸剑师，武功本来也不怎么样，他们和燕丹之间本就有不可逾越的距离。
只是以燕丹的身份，为什么会对他们二人下手？
难道他想自绝于墨家？
“东君大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燕丹便是东皇太一的？”赵昊问道。
赵昊此话一出，盖聂、卫庄甚至月神和星魂都勃然色变。
尽管刚才看到那一幕就已经有所猜测，不过当赵昊真的说出来“真相”之时，他们依然难掩震惊。
平日里他们都自诩是当世顶尖强者，不过唯有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和至强者的差距。
不仅仅是武功上的差距。
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才是他们始终没有站在巅峰的最大原因。
焱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燕丹”的身边，对于赵昊的询问，焱妃神色如常：“肯定比阁下早就是了。”
赵昊点点头，继续问道：“其实我只好奇两件事，到底是燕丹杀了东皇太一？还是东皇太一杀了燕丹？这件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老实说，燕丹若是东皇太一，赵昊始终感觉他有点不够资格。
不过若是东皇太一是燕丹，那焱妃又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东皇太一都有足够的理由将燕丹取而代之，从前的燕丹。还有一丝希望逆转全局进而称霸天下，担任墨家巨子的燕丹，则会让阴阳家和墨家空前强大。
所以对于东皇太一的出现，赵昊从一开始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只是赵昊摸不清焱妃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又具体知道多少。
“当然是本座杀了燕丹，你以为凭他能够奈何的了本座？”东皇太一淡淡道。
赵昊认同的点点头，道：“燕丹虽然是个人物。不过和你比起来确实感觉还差了一些。”
虽然和东皇太一是敌非友，不过赵昊并没有被蒙蔽理智。
东皇太一的强大和神秘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嬴政也不会和他合作。
当然，这也就注定了在明面上，东皇太一不敢忤逆嬴政。
果然。
“至于本座当然是在他刺杀陛下失败、又和东君反目成仇之后将他格杀的。”东皇太一道。
赵昊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冷笑。
此刻嬴政一统天下，实力之强亘古未有。东皇太一确实比荆轲强大，但是他却不是荆轲那种匹夫，也没有荆轲血溅五步的决心。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没有意义。不管他是不是早就取代了燕丹，他都不会公开承认。
现阶段，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刺杀嬴政失败付出的代价，包括东皇太一和阴阳家。
“你和东君是什么关系？”赵昊看着此时宛若重生的焱妃，虽然面色平静，但是身体却早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东皇太一、东君、月神、星魂、少司命，暗中不知道还有没有隐藏的阴阳家强者，更不知道墨家内部还有没有东皇太一的人。赵昊要承认，东皇太一此刻已经有了和自己抗衡的本钱。
赵昊当然不至于惧怕。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但是赵昊并不是什么战斗狂人，不会因此而耽误了正事。
这一次，他不是和来阴阳家为难的。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东皇太一坦然道。
赵昊目光在东皇太一和焱妃身上流转，焱妃并没有任何的反驳，赵昊心中自然有了答案。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悠悠的吟唱之音唱响天地之间，东皇太一忽然脸色一变。
天问。
天问不仅仅是一首千古罕见的诗歌，更是一把睥睨当世的神剑。
天问剑，剑谱排名第一的神剑，此刻正在赵昊的手中。
而剑的方向，正是东皇太一和东君两人。
没有任何预兆，赵昊突然出剑，而且一出手便是针对两大绝世强者的强攻。
剑是天下间最为纯粹的事物，不过赵昊的这一剑并不纯粹。
这一剑似乎贯穿了阴阳，连接了生死，阴阳二气旋转不休，五行之中庚金的锋利被无限放大。
盖聂和卫庄同时退后一步，并非畏惧，而是不想让自己的气机沾染到赵昊的攻击，那会将他们一同纳入攻击范围。
即便是他们，也不想在局面还未明朗之前彻底站在赵昊的对立面，他们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只是盖聂和卫庄脸色也都十分怪异，赵昊这一剑威力确实是强大，但是还没有强大到无可匹敌。
尤其是面对东皇太一和东君两大绝世高手，似乎有些太过托大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焱妃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东皇太一的面前升起了一座无形的气墙。
赵昊的天问剑砍在气墙上，整个人都被弹飞出去，战况的开展实在是让人意外。
赵昊刚才一系列的表现以及那一剑刚开始的威势，让众人对赵昊的期待无限拔高。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显示赵昊是一个银样镴枪头。
“不对。”东君率先变色，整个人如同传说中的神鸟三足金乌，在空中留下金色的轨迹。
赵昊这一剑的目标，本就不是他们，而是月神和星魂。
与赵昊一起行动的，还有晓梦。
而赵昊真正想要的，则是高月——很有可能是东皇太一和焱妃的孩子。
东皇太一的动作仅比焱妃稍慢，但是赵昊借助刚才的反震之力，已然领先他们一步。
星魂被晓梦牵绊，赵昊一剑当空，剑气无匹，月神不得不全神贯注抵抗赵昊这一剑。
没有任何悬念的，高月落到了赵昊的手中。
“东君大人，请止步。”赵昊悠然道。
焱妃攻势太急，却又担心赵昊会伤了高月，拼着反噬的危险，收回了全部的内力。
只是她整个人由于惯性却正好撞到赵昊怀里。
赵昊要承认，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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