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望着那个给自己带来噩梦的身影,脸色变幻不定,神情异常复杂。
“云师兄,萧……”慕容沛目光忧虑,想要开口劝解。
“师妹不用说了,我知道轻重。”
杜云抬手阻止她,说道:“何问柳才是大敌,为兄分得很清楚。不过从长远看,此人亦不容小觑,况且他有辱我之仇,焉能不置之不理。”
慕容沛轻声说道:“萧兄在书楼指出何问柳的阴谋,对师兄也有所帮助;何不化敌为友,岂不是更好。”
紫云城什么人都有,唯独没有傻子。书楼中发生的事情,不过片刻就传遍道院,杜云自然能够知晓。得知何问柳将自己被萧十三郎一招击败的消息当众说出,杜云七窍生烟,怎会不明白其用心。
岭南与河东,历来就是道院学子中的两大势力,因为在紫云城,他们才不敢公然相斗,假如放在外面,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不容调和。
杜云所率的岭南群修,原本就在争斗中稍处下风;之所以如此,与主将修为不无关系。
而在岭南内部,因为有着岭南第一修称号的何问柳进入道院,此时正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消息,对杜云的打击可想而知。
不用问,何问柳已经着手准备夺权,利用其声望与财力,开始对杜云身边的人进行侵蚀诱反。这种行为不仅仅是为了道院争宠,更有着极其复杂的宗门乃至国家背景,是道院也无法阻止的必然。
十三郎一击败杜云,便被卷入这个漩涡,是他没有预料到也无法预料的结局。换句话说,他不自觉的已经站了队,不管愿不愿意,皆非自己所能左右。
然而因为上官馨雅的关系,何问柳并不打算收拢萧十三郎为其助臂,而是借力打力,以压制他作为抬高自己的阶梯,并进一步让杜云陷入深渊。书楼里的那番话,真正的中心只有一个,一击败杜云!
结果,十三郎当众叫破,并逼迫何问柳缴纳罚金孤身离去,无形中打压了何问柳的气焰,等于变相拉了杜云一把。毕竟来说,打败杜云的是十三郎,何问柳虽享有盛名,战力如何终究没得到验证,只要他没有当众将十三郎降服或者击败,这个面子都不可能捞回来。
而在杜云这边,他第一时间向慕容沛质疑,同时怀疑可能是萧十三郎自己将消息散冇布出去。奈何查来查去,最后发现竟是自己信任的一名心腹主动向何问柳投靠,这才与慕容沛重归于好,并急于提高修为重聚声势,与何问柳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对抗。
假如不能进入内院,杜云迟早会返回宗门,因此,若从根本上考虑,他与十三郎之间不过是误会,何问柳才是本质矛盾,永远都不能化解。
“化敌为友?你觉得可能么?”
杜云冷笑一声,随即察觉慕容沛神情暗淡,内心微动,放缓语气说道:“师妹心地善良,但你不明白,化敌为友这种事情,是要双方都愿意才行得通。”
慕容沛惊喜说道:“师兄是担心萧兄记仇?不会的,上次我便问过,他说过不会。”
听了这句话,杜云心里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口,面孔抽搐强笑说道:“师妹放心,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师兄定然忘却此事。”
不待慕容沛再说什么,杜云抬手拂了拂她的秀发,认真说道:“师妹只需按我说的去做,为兄这里,自会与萧……他解释。”
慕容沛担心说道:“师兄一个人?要不要我帮着说一说?”
杜云眉角跳动了一下,温言道:“师妹有所不知,这种事情,有旁人在反而不好。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慕容沛听出其言语中的不愉之意,不好再说什么,遂叹息一声与杜云作别,自顾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这边杜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缓缓转过身形。
“萧十三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杜云深吸一口气,举步走向禁楼。
……
……
“一沙能成世界,一水可纳苍穹!”
十三郎凝视着台阶,心里闪过鬼道对禁制所做的总结,感慨万千地想着。
从正午到傍晚,他只对这句泛泛无所指的话初有明悟,至于禁制本身,依旧徒然而无所知。
台阶布满灰尘,还有一些碎石渣土散落无序,看似肮脏不洁,实则自有用意,皆为禁法。
这就是他的收获,足足观察思索了一个下午的全部收获。
……
……
道院有风,风吹沙土必有尘,然而那几层台阶却形成一小片禁区,任春风妩媚春意多姿,巍然有如山石。
那土,那沙,那颗颗微小到几不可视的尘埃,都仿佛被粘在石阶之上,没有丝毫颤动。
那是一方独立的世界,一阶一界,一禁一界,浑然有若天成,不容侵扰。
若有外物强行破入,便会受到排斥、挤压、绞碎,乃至碾成虚无。
威力或许有限,规则已然形成。
第一层台阶只有一道禁制,越过它去看第二层,目光便会受到阻碍;每一层都会对下一层掩护,非造诣高深之人,不可透视。
它的构造并不复杂,十三郎即可轻松布置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布置的禁法徒有其表,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每一处凸起与凹陷,每一块沙石的角度与取向,每一条纹理的粗细都有无法描绘的用意,与无法形容的妙趣。神识浸入后,简单的线条不再简单,包含着不知多少种变化,还有杀机。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乃至日月星河,皆可用为禁!”
鬼道在禁法上的造诣或许不深,然而修为到他这种程度,看待事物早已不再流于表面冇,远非十三郎所能比。
感慨过后,十三郎心神为之震动,渐渐为之痴迷。他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负累,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些符文与线条,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沙土尘埃。
不知不觉,他开始在身边模拟,挥手释放出缕缕灵力,尝试布置出如台阶上的那个简单禁制。
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
……
这个禁制太简单了,简单到仅有十余条灵线,还有几个不知作何用意的块形,或者说是拥挤;当然,还有那些沙土尘埃。十三郎首先将精力集中到线条上,只求能够完全模拟,逐寸了解其变化。
这种做法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甚至有些愚蠢。因为禁法本为一体,若是单独隔出一两个线条,便不能维持自身不受外界干扰,灵力会很快消散。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十三郎不得不持续输出灵力,以维持线条的稳定。
这种低级禁制对灵力的要求并不高,假如按照正常情形,十三郎挥手成禁,连续布置百八十个也不会觉得疲累。然而换成现在这样的方式,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在干的是一件何等繁重,又是何等憨愚的工作。
维持灵力输出不难,难就同时维持多条,还要保持稳定。而这样做的结果,非但法力流失是正常设禁的数倍,对神念的消耗更是达到极为恐怖的程度,让他难以承受。
一道两道无所谓,三条五条也能支持,然而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十三郎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幻境,脑海中全是晃动的线条与符文,神念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怎么都无法阻止。
稍一分神,勾勒灵线时没有控制好力度,禁制在即将成型的瞬间轰然碎裂,伴随着一声巨响,十三郎的身体侧向飞出,狼狈不堪。
因为要集中精力,十三郎没办法再考虑防护,仗着肉冇身强悍,这种低级禁制不能奈何他分毫。不过在第一级台阶……准确的说是连第一级都还没踏上就别弹飞,不说旷古掘金,怕也是极为罕有之事了。
有些悻悻地站起身,十三郎晃晃脑袋,继续之前的所为。
……
……
“嘭!”
十三郎的身体再次飞出,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继续。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禁楼前呈现一幕奇景,一名堪称丰神俊朗的少年蹲在地上,仿佛在石缝里寻找蚂蚁,神情异常专注。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石头一样弹飞,然后再来,然后再次弹飞。
到后来,他索性连灰尘也不再管,刚一起身就回到原地,重复那个看似没有尽头的过程。
衣服变得肮脏,发髻变得散乱,十三郎脸色渐渐暗淡,眼里布满血丝。仅仅半天功夫,他就仿佛十天半月没有睡觉,疲惫憔悴不堪。
此时若有人用神念查看,会发现十三郎充裕的法力几尽枯竭,手掌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竟然在轻轻颤抖,好似得了鸡爪疯一样。
终于有一次,他将最后一条灵线送出,与之前的那些线条组合到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最最初级的、任何筑基修士都可随意施展的……禁制!
“我x!”
披头散发的十三郎再次爆了粗口,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下来,不住喘息。
“不知所谓!”
一道阴郁冷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十三郎愕然抬头,发现杜云不屑地望着他,冷漠地声音说道。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靠的只是炼体天赋,若论修行,根本是个白冇痴!”
不等十三郎回话,杜云抬腿踏上石阶,稳步前行。
台阶之上,竟无一丝反应。
……
……
这一章的视角有部分切换,我主要想表达的是,生活中,你我皆是杜云,至少是一部分。
心胸狭隘、嫉恨自私,还有些别的。
不是吗?请不要那么理所当然,反省一下吧试试。
依旧恳请,各种恳请!
老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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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地上的十三郎望着从容的杜云,如同仰望一座大山。()
假如十三郎要进楼,无论硬闯还是破禁,都不会太难。同样对杜云来说,这种级别的禁制形同虚设,随手便可化解。
杜云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算实情;十三郎自己也清楚,杜云既然拥有那样的声名,且在道院修行多年,如果对禁制没什么研究,反倒不可思议。
造诣深不要紧,就散他专精与禁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
人说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可即便是一只螳螂被沉重的车轮碾碎,至少也要发出响声、溅出几滴愤怒的汁液才对。
杜云的实力毋庸置疑,可以十三郎的感受第两百一十八章:简单、愚笨、有效(一)而论,他与台阶禁制之间的差距绝对不能用车轮与螳螂对比。
他怎么做的?
眼看杜云走上台阶,即将进入禁楼,十三郎忽然叫道:“杜师兄?”
杜云听到喊声,转过身俯视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何事?”
十三郎羞怯地摸摸鼻子,说道:“那个……能不能请你下来,再走一遍?”
……
……
杜云没有满足十三郎的请求,无视他是演戏还是真诚,带着骄傲与自负步入禁楼。此时杜云已得出结论,十三郎不过是个肉身强悍到变态的炼体士,之所以自己会落败,乃是被偷袭且无法预料其所为导致。换句话说,此刻杜云非常希望能与十三郎再打一场。且最好是在人多的地方进行,越多越好。
禁楼门前打架显然不可能,嘲讽谩骂有**份,非有志上位者所为;再说了,就算把他骂成不敢还嘴的孙子,没有观众没有见证,又能带来多少快感?
至于向十三郎示好。或带着拉拢的心思去结交,杜云不是没想过,但有一个前提。
他需要堂堂正正打败十三第两百一十八章:简单、愚笨、有效(一)郎一次。将已经传遍道院的流言当众拆穿!
在那之后,杜云很乐意表现大度,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抚慰问。又或是结交。毕竟十三郎的天赋在那摆着,战力也不俗,而且没什么背景可虑,若成为臂助,倒也确有用武之地。
在此之前么……帮助潜在的对手提升实力!可能吗?
于是乎,杜云仅仅嘲笑几句,暗示一番之后便潇洒离开,不愿与之多做纠缠。()自己已经仁尽义至,如果这个从边陲之地冒出来、不知走了什么狗运的修士识相,应该主动送上门赔罪认错。或者配合着在某个合适的场合出现,如此如此等等。
“假如他不识相……呵呵,本座自有办法!”
这样那样想着,杜云的心情愉悦不少,振奋精神直奔三楼而去。他的目标是内院。是何问柳,十三郎的事情不过是个插曲,不值得考虑太多。
……
……
丢人现眼没能捞到好处,十三郎垂头丧气地坐在原处,颇有些失望。
望着那几层台阶,他苦思而不得其解。干脆站其身,依照记忆踏在杜云所踩的位置,意欲亲身体验一回。
之前杜云行走时,十三郎几乎没有感受到法力波动,更看不出他用了何种手段。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只能从其落脚的位置上考虑,看看究竟有何端倪。
“呼!”
一如之前那样,十三郎的身体再次弹飞,不过距离稍近,没像头回那样摔倒。
“闯关失败,罚金一千灵石。”
冷漠的声音及时响起,显得有气无力。大概是禁门先生看出他的谨慎,为捞不到太多油水感到失望。
“幸亏下脚比较轻。”十三郎悻悻站稳,伸手从怀里拿出灵石正要扔过去,动作突然停顿。
“比较轻!难道说……”脑海中灵光乍现,十三郎直愣愣地望着台阶方向,半响没有任何动作。
“闯关失败,罚金一千灵石!”贪财的老师发出提醒,声音略显不耐。
十三郎依然未动。
“缴纳罚金!”声音越来越大,渐有愤怒与呵责。
“交……咦!”
声音只说出一个字就顿住,仿佛正在呱呱叫的蛤蟆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石头,噎出一声惊咦。
一阵清风飘过,十三郎如幽魂一样出现在台阶上,恭恭敬敬将一袋灵石放在地面,随后再次飘回到原处,重新坐了下来。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比之先前的杜云更多出一股灵动,还透着几分诡异。
“这也算破禁?分明是作弊嘛!”
自嘲地笑了笑,十三郎低下头,目光依旧落在台阶,落在那道简单的禁制之中。
不同的是,此时他的目光清澈而纯净,宛如一汪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过后,再无一丝波澜。
“小兔崽子,禁法没点长进,风之领悟倒加深不少。不行,老夫不能让你过关……嗯?”
三楼,黑衣老者正在心里臭骂,忽见十三郎重新回到台阶下,顿时心怀大畅起来。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回头看着正于楼梯上苦苦挣扎的杜云,老者眼里露出厌恶,冷冷说道:“闯关失败,罚金两万七千灵石,退下!”
……
……
无论禁法高深到何种程度,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总需要一定的触发条件。台阶上的禁制暴露与天地间,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情况,比如风,比如雨,再比如落叶、杂草花瓣等等。假如稍微一碰就爆发禁制,禁楼里的教习也不用做别的了,全力维护这几层台阶都忙不过来。
反过来讲,进入楼内最省力的办法,莫过于在不触发禁制的前提下越过台阶。不知哪位“机灵”的学子第一个想到这条捷径,居然没有被道院视为违规,一代代传了下来。
杜云所用的便是这种方式,结丹初顶峰的实力,他完全有能力让身体轻如落叶,飘飘然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跨过拦障,给了十三郎一个大大的震撼。
论掌控身体,十三郎比杜云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因此一旦弄明白其中的道理,他觉得欣然的同时又好生失望,忍不住自嘲。
“是个办法,不过假如要凭此闯过禁楼,未免太小觑道院了。杜云这样做,大概是想为后面的关卡留力,不能为我所取。”
想到此,十三郎摇摇头,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轻轻放在自己布下禁制之中。
他已经观察到,无论是有人经过还是春风吹拂,台阶上有些沙粒尘埃都原封不动;换言之,那些不动的部分也都是这个禁法的一部分。十三郎暂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便通过一步步的尝试,摸索其中的变化奥秘,进而试图掌握。
欲破之,先明之,这是最最简单、最最基本,也是最最愚笨的方法。
他好像一只勤劳的蚂蚁,一颗颗一粒粒,将不同与台阶上的冗余之物剔除,仿佛不是研修禁制,而是描述世间最精美的画。
“简单,就是有效!”抬手捻出一片树叶,十三郎信心十足说道。
……
……
时间流逝,天色渐晚,暗幕随之低垂。十三郎不知自己忙了多久,不知自己能否把地面及时清理干净,他聚精会神于那块小小的区域,神情专注而平静。
夜间的道院幽静昏暗,各个小楼均有亮光闪耀,恍如灯火。禁楼门前一片漆黑,还透出令人心寒的悸意;普通人在此,怕是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晰,更不要说在遍是沙粒的地面上模仿出完全一样的两块区域。
十三郎依旧在做这件事,神情越发憔悴。虽然他是修士,目力远非常人所能及,但是长时间盯着同一个地方,还要寻找出一沙一石的区别,难度可想而知。
他的两眼通红布满血丝,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不停流泪而不自知;他的修为在不觉中运转,法力化做一股股清泉在身体流动,滋养着他的精神、身体,还有疲劳到极限的双眼。
杜云面色阴沉地从楼里出来,看到十三郎犹自坐在远处发呆,讥讽的表情对他说了句什么,没有得到回应。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十三郎没有任何动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宛如石雕。
“白痴!”
杜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不知是咒骂十三郎愚蠢,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聊而自嘲。
十三郎依旧坐在那里,半天才拾起一颗沙粒,又或者放入一块碎石,缓慢而坚决。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的暗幕开了一个口,露出几点罕见的星光,如银辉一样播洒在十三郎身上,映照出一抹孤寂的影。
十三郎浑然不觉,抬手再放一根小树枝,小心地调整着它的角度,轻轻吁出一口气。
“还有一半。”
心神动念,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偏了那么几分。
轰然一声巨响,十三郎一路翻滚着甩出去,满头满脸都是灰尘泥土,挣扎了两下,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
浑身的骨头仿佛被胶水粘住,稍微一动就咔咔脆响;精神一旦放松下来,积累多日乃至多日的疲累仿佛浪潮一样反扑过来。此时的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静静地躺在清凉的地面,好一番自勉与自怜。
“厉害厉害,连老天都感动了。”仰望着天空那可怜的几颗星斗,十三郎默默想道。
“道院封门,学子速速离去,明日再来!”
禁楼里传出提醒,平淡冷漠的话语中,略有一丝波动。
……!!!
一夜休养,次日十三郎早早来到禁楼,二话没说便蹲在地上,从布禁开始,重复模拟的进程。(看小说就到 )
与前次不同的是,他首先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并将那些明显与台阶不同的杂物清理掉,开始轻车熟路地勾勒灵线,很快便有了雏形。
之后的事情相对简单,十三郎收收捡捡,动作有条不紊,不过半个时辰便进行到昨天的程度,随后才放缓速度,一点一点向前推进。
黑沉沉的禁楼前,晨曦的阳光在他身上照出一圈金色晕影,宁静中竟透出几分神圣的味道。时光流转,道院中行人渐密,不少学子留意到这一幕,纷纷驻足观望。
“那好像是……萧十三郎?”
“没错,就是他。”
“真是他?听说此人天资卓越且机辩聪慧,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呵呵,别这么说,也许他能行。”
“我没说他不行,问题是这样的做法,法力与神念耗费太大,时间拖延太久,要耗得起才行。”
“是啊,我也动过类似的念头,不到两天就……”
“我也试过,到第三级连环禁的时候不得不放弃,太难。”
“若只是难,倒也无妨,可是修习禁制对修为几乎没什么帮助,若是那些修为高深的前辈,大可慢慢研究。我等为求境界,岂能将是将浪费在这上面。而且看他的摸样,只怕是从最基本处学起,没有几年苦功,绝难有所成就。”
“几年!这种修行需要大量丹药补充法力恢复神念,身体的负荷也需要药物调养,几年下来,耗费的资源几以天量计算。我听说此人来自边陲,并不是什么大家子弟,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说的是啊,不过你有没有留意到。他并不是一直模拟,有人闯关的时候,都会仔细观察。”
“这不奇怪。破禁方法各有不同,有些人以禁破禁,多看看,总能有些参照。不过这样一来。时间耗费更加不可想象,难上加难。”
“说的是,算了算了,我等修行都来不及,还是不要琢磨别人了。”
“唉。[ 看小说就到~]可惜,此人有大好天资却不知利用,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世上湮灭的天才多了,有这个精力感慨,不如把心思放在眼前。”
人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萧十三郎苦修禁制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道院。听到的人或兴奋或失望,或感慨或叹息,千种姿态万般表情,不一而足。
对这些议论,十三郎充耳不闻,他将全部心力都放在眼前的禁制上。眼里再无余物,度过一个个平静焦灼、苦闷喜悦的片段。
……
……
第一天过去。又一天过去,到了第三天。袁朝年如约前来,发现三元阁已换了主人;十三郎去了禁楼,童埀也不见踪影,坐镇此间的赫然是那位贼眉鼠眼的灵机。
发现袁朝年到来,灵机一脸的骄傲与奸诈,以“管家”的身份高居堂上,声言十三少爷生性淳朴不识人心险恶,已授命自己作为三元阁总管,全权处理与灵符丹药乃至法器在内的一切交易。
此前袁朝年与十三郎达成的协议被灵机作废,老头儿得意洋洋地宣告,代售可以,先交钱后拿货,价格提高一倍。此外为了保障东家与代售者的利益,灵机会将已经炒得火热的灵符限量销售,比如一人一天只能买一张,不得重复购买等等。
“老弟你想想,我这其实在帮你宣传,亏着本的卖。不要担心,尝到甜头的人越多,你那边的生意必然就越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少爷的灵符效果如何不用我再和你强调。要是觉得亏,不要紧,老夫我自个儿联系买家,保证脱销。”
碰上这么个主儿,袁朝年有苦说不出,只能暗恨自己不够谨慎,没有和十三郎签订一份书面协议。如今的情形再想找十三郎说理,却哪里还来得及。
袁朝年心里很清楚,即便是价格提高一倍,依然有大量主顾愿意购买。问题是他买这些灵符实际上并不是想赚多少灵石,而是在不亏的基础上加强修行。现在可好,价格猛然提高一倍,压力可真不算小。
事情落到灵机手里,袁朝年不答应还真没辙。他的耳目何等灵通,早已经弄清灵机是何等货色;不客气点说,这老头要是愿意经营,袁朝年很快就会多出一个强劲的对手,被抄后路也有可能。(看小说就到 )
值得庆幸的是,灵机虽然四下钻营到处打探,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赚钱上,整条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思前想后,袁朝年抱着惹阎王莫碰小鬼的念头与灵机好言商谈,最终把价格确定在八百灵石一张,每天五十张统包。
“老哥你可害苦我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兄弟我就要破产啊!”
这一次,袁朝年不敢再大意,逼着灵机画押签字按手印,拿到灵符后,他长吁一口气,唉声叹气诉苦连连,忠厚奸诈的面孔上,只剩下痛苦与不舍。
“破产!你真好意思说。”
灵机勃然大怒,揪着头发跳着脚喷着唾沫的泼皮摸样与之理论。
“初级灵符三百,恢复法力要吃丹药,再扣一百,这只是硬件;此外手工费、辛苦费、劳务费、加班费,还有耽误的修行精力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足有七百八十七,少爷做一张灵符只赚你几个十三灵石,你还好意思说破产!”
越说嗓门越大,越说理越多,灵机义愤填膺愤怒哀怨如同被强暴不给钱的妓女,字字泣血句句委屈,生生把袁朝年骂了个目瞪口呆,不敢接茬。
灵机内心越发得意,脸上的表情越发悲愤,挥手大叫道:“跟你说,现在反悔还得及,咦,你干吗?”
“我还有事,老哥您忙着。回见。”
“别走啊!还有事问你啦!”
“下次吧下次吧,小弟真有事儿。”袁朝年脚下不停。
灵机有些着急,冲着背影大声吆喝道:“老弟慧眼如炬。以你的看法,本期道院学子,谁的气运最盛?”
“气运?”
袁朝年莫名其妙,没好气儿地甩手说道:“这还用问!能遇见您老人家。肯定是萧兄最走运。”
“是吗?我也觉得是耶。”
灵机顿时眉开眼笑,两手不安地捏着衣角做娇羞状,喃喃自语道:“寻了这么久,可算被老夫找着了,嘿嘿。嘿嘿!”
一名上门买灵符的小修士刚好看到这一幕,被吓得转身落荒而逃,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这破地方,日子没法过了;不但开支大,还有鬼,活鬼!”
……
……
外面发生的事情十三郎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在意,此刻他正全神贯注落下最后一颗石块。不敢有半点失神。
如同寒窗学子守候皇榜揭晓的那一刻。无法压抑内心的激荡,渐起波澜。
石块落下,静谧无声。
下一刻,一股鲜活的生命气息昂然而起,那个简单到极致又复杂到极致的禁制,活了过来。
一沙一土。一木一石,每一个线条都处在最恰当的位置。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无缺;那一小块地方,常人几乎看不出与周围有何区别。普普通通,生机盎然。
十三郎默默注视着那块地方,久久无语。
春风拂面,带来一缕包含安宁的清凉,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什么,微风用力有些大,送来一片尚未完全绽放的青芽。
青芽落在那块地方,翻滚跳跃,好似欢庆好似奔跑,渐渐远离。
周围的沙石碎木,还有比那片青芽更轻更小的微粒,纹丝不动。
十三郎的脸上露出笑,眼角带着泪,嘴角溢出一缕嫣红。
他于原地打坐,运转修为调理体内气息,神色极为平静。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缓缓伸出手,举在半空沉思片刻,眼中带着怜惜与决然,徐徐拂过。
灵光微闪,线条消失,沙土飞起,地面一片凌乱。
“嗯?”三楼窗沿下,老者发出一声惊咦。
禁楼前,十三郎平心静气,稍事休息后,抬手释放出灵线,又一次重复之前的进程,彷若轮回。
“好!”老者一声大喝,声音充满喜悦欣赏,还有一丝担忧。
“这么搞,不知他能支持多久。”
……
……
夜已深,夜又深,不知不觉,十三郎在已连续在禁楼前蹲守了整整七天。
每当有人进楼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谦虚而认真的观察着别人。这期间,十三郎已看到至少七种破除这道禁制的手段,其中有四种,他可以轻松掌握。
他依然没有尝试破禁,仍旧重复着那个枯燥而无聊的过程,只是动作越来越熟练,速度也越来越高。而每当完成一次之后,他都会稍事休息,沉思片刻,之后便毫不留恋的将布好的禁制扫去,重新开始。
很多人目睹了这一幕,指点者有之,劝告者有之,惋惜讥笑嘲讽者亦有之。对此,十三郎或虚心感谢,或抱以微笑,又或是干脆充耳不闻,没有任何回应。时间一长,经过或是闯禁楼的学子们都看惯了这一幕,变得习以为常。
期间,很多与十三郎相识的人来过,见他专心致志的摸样,不敢有所打扰。童埀也来看过十三郎,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离去;灵机每日处理好三元阁的事务便随处溜达,偶尔来瞧上一眼,脸上带着诡笑,又无声的消失。
慕容沛来过,杜云又来了一次,依旧没能冲上三层;上官馨雅来过,默默注视良久,叹息一声悄然辞别。
十三郎对此没有理会,他每日晨起即来,夜深方去,神情一日憔悴一日,精神却愈发亢奋。
这一天深夜,四周无人,十三郎拂去地上的禁制,站起身,稳步走到台阶前。
“终于要破禁了么?”
三楼老者大有兴致的自语道:“且让老夫看看,小家伙到底悟出什么手段。”
楼下,十三郎望着那条看了无数次的台阶,轻轻伸出手。
不是抬腿,他伸出手,拾起上面的一颗石块,轻轻转动方向。
……
……
修行很无聊,而且难写,我会尽量快一点,让这个过程有趣一些;修仙嘛,总有练功的部分,套用主席的话:打铁还要自身硬!
不能总靠外挂过日子,您说对吧!
还有,不要以为这几章都是练功喔,对一些看似随笔的部分仔细些,将来有用。
……
……
第两百二十章:简单、愚笨,有效(三)
石块转了方向,禁制却没有jī发。
台阶上,一丝灵光转瞬即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三郎低头又看了看,点点头,抬腿踏上台阶。
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禁制好像失效了一样,毫无反应。然而有轻风吹过,那些石那些沙仍处在原位,并没有挪动半分。
禁制还在,本性却已发生变化,由之前的排斥挤压变为吸扯。
十三郎似乎早有准备,身体只是略微晃动了一下便稳稳站住,平静的目光前移,看向第二层台阶。
只用了片刻,他就收回目光,沉吟自语。
“原来是叠加。”
略想了一会儿,十三郎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退回阶下将那个石块放回原处,便起身离开道院,返回三元阁。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等到封门才离去,三楼老者望着这一幕,心里起了思量。
“悟性不错,最重要的是敢于尝试,推衍的能力也很强。只是……现在时间尚早,为何匆匆离去。”
想了想,老者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近人情,自嘲一笑说道:“这么多天下来,估计他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是该休息一下。”
……
……
第二天,十三郎没有在禁楼出现;老者笑了笑便作罢,没有理会。
第三天,十三郎依旧没有出现,老者嘀咕了几句,依然没有多想。
第四天……第五天……
第七天,十三郎仍然没有来,老者有些失望,火气渐盛。期间每有学子来到禁楼,都会习惯性的朝台阶上看一看,发现没有十三郎的踪影,难免议论几声。
“放弃了,又一个放弃了。”
“是啊,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及早放弃,是明智之举。”
“嘘,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老师的脾气有些大?”
“是有点,上次我冲关失败,被骂得狗血喷头,以前可不这样。”
“你那不算什么,听说杜云连续三次冲击失败,老师竟责令他三个月之内不准在禁楼出现,说是不要浪费宗门的资源,更不要用女人……嘿嘿!”
“说起这个,杜云现在日子不好过啊!听说何问柳进入洗灵池,誓言要一举冲破后期。假如他成功的话,呵呵……”
“我看杜云已经完蛋了,没见慕容师姐都不和他在一起了吗,整天泡在丹房,和那个胖子搅在一起。”
“别乱说,这种事情知道就可以,不要乱说话。”
“是啊是啊,还是考虑眼前吧。我是想好了,此次闯关,不要落到失败才停下,亏灵石是小,被老师盯住,日子可不好过。”
“我今天要试试第二十三层,力争一次通过!”
半个时辰后,一名修士连滚带爬的从禁楼里逃出,另外一名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生怕被什么人发现。身后传来老者愤怒的咆哮,仿佛是一只被打扰了清净的洪荒巨兽。冇
“滚!谱都没有也敢乱闯,灵石捡来的么!”
两名学子抱头而去,心里还不住疑惑,为啥老师突然转了性子,这么替学生着想。
……
……
没过多久,禁楼老师心情不爽的消息传遍道院,为了不触霉头,来借助闯关提升感悟和修为的学子越来越少,即便是来,大家也不敢轻易向上突破,而是尽量在有把握的前提下才做尝试。
这样一来,禁楼的收入直线下降,跌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其中根由,只有一楼二楼的先生比较清楚,心里不住祈祷,希望那个不知躲到哪儿的小家伙赶紧露面,就算放弃,至少也该打个招呼。
一直到第十七天,十三郎的身影终于出现,一路前行,径直来到禁楼。不少人留意到这一幕,好事者干脆跟在他身后,想看看这位神色愈发憔悴仿佛这十多天一直没睡觉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让人很失望,十三郎只是看来看,手里比划了两下,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竟是连试都没试一下。
“他这是干吗?”
“我哪知道,不会自己问他。”
“他不会一直在家里研究吧?那怎么可能?”
“是啊是啊,想要完整模拟禁制,一丝错误都不能犯,不再眼前看着做……需要记住多少细节?”
“别扯了,没准儿他就是来看看,就你能瞎想。”
正这么说着,忽听有人惊喜地从禁楼走出来,一问才知道,那位脾气古怪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大好,非但没有痛骂那些闯关失败的学子,还温言勉励指点了几句,仿佛换了个人。
有人不信,便亲自去体验了一回,结果证实了前者的话。消息传开,大家顿时喜气洋洋,纷纷抓紧时间勇闯禁楼,生怕错过机会。
需要提到的是,道院因为灵气不足,虽有充裕的天地之力可用,然而要真正领悟并且吸收,便要通过承受压力逼出自身潜能。这其中,闯禁就是最为有效的途径之一。不然的话谁乐意跑来这里受罪,成功没有奖励,失败要罚灵石,傻子才干。
禁楼的生意重新火爆,三楼那位老者却高兴不起来,虽然嘴上对各位学子勉励有加,心里却着实在犯愁。
“那小子在玩命啊!这样凭记忆强行推衍,精神负荷可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道他身家到底怎么样,有没有足够的丹药弥补亏耗,唉,要不要老夫……”
正在老者犹豫不定的时候,第二十一天的深夜,十三郎悄悄来到禁楼。
……
……
此时的十三郎,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之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无影无踪,已然是一副乞丐摸样。
老者察觉到十三郎的异常,心里一个劲痛骂,恨不得把他揪上来暴打一顿,责问他为何如此不爱惜自身,是不是该找个人照顾一二等等。
抱着观察其所得的目的,老者没有打扰十三郎做事,目光穿透层层障碍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竟似比十三郎本人还紧张。
站在台阶前,十三郎停顿片刻,直接抬腿踏上台阶,连上两层。
这一次,他没有用手。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随着他的步伐,台阶上的禁制无声转换,即可碎石仿佛被无形之力推动,流畅的转换位置,变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两种禁制。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第二层的禁制虽与第一层相同,但因为是叠加到一处,威力整整提高数倍。然而在十三郎的脚下,它们就像两头乖巧柔顺的绵羊,由相互叠加变为了……
并排!
“这!这不可能!”一楼教习愕然失声,二楼老师瞠目结舌,就连三楼的老者也面色微变,随后一阵摇头晃脑,开心不已。
“好,好孩子!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咦!人呢!”
此时的十三郎已将禁制恢复原状并离开道院,嘴里默默念着:“三层是连环。”
……
……
第二天,来禁楼的学子们发现一个让他们无法理解的现象,一二三楼的三名老师,脾气都变得难以捉摸,时好时坏时怒时喜,没有一个定型。
运气好的赶上老师心情好,便会得到极为详尽的指点,甚至连如何加深感悟,如何避免在闯关过程中受伤,一旦受伤应该如何处理,什么丹药最有效等等,全都一一讲解。
运气不好的就惨了,不但得不到指点,冇更是一番毫不留情的痛骂,有些干脆被禁止闯关,还有几个被老师的怒吼声吓得呆住,竟连已经闯过的关卡反弹都承受不住,滚地葫芦一样从里面一直“翻滚”到楼外。情形之凄惨表情之懊丧,非笔墨所能形容。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来禁楼闯关的人反倒更多;大家总觉得自己会是走运的那一个,就算没把握,也势必要闯到不能再闯,非要等到失败的那一级,才肯罢休。
于是乎,禁楼门前热闹非凡,收入也随之大涨。不少人苦守到深夜方才得到闯关的机会,好一番辛苦与痴情。
又是二十天过去,某个深夜,一名赶着夜里没人希望老师心情好的学子来到禁楼,却发现一幕让他魂飞魄散、几认为自己撞鬼的场景。
台阶第三层,一个浑身破烂不堪,辨不出颜色摸样且浑身散发着酸臭气息的人站在那里,双眼放着红芒,死死看向第四级台阶。隔着如此距离,学子都能感受到那两到目光中包含的狂热与凌厉,好似两把精致打磨的飞剑,凌厉无匹。
更离谱的是,原本必定要被jī发的禁制纹丝不动,连点闪光都没有。
“这是包含,也就是禁中禁!”
那个人影自语了两声,转身走下台阶,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看到自己肮脏的摸样有些羞愧,那人走得有些匆忙,竟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禁制失效了?”
直到人影消失在道院大门,学子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有些不信地走上前,抬脚踏上台阶。
身躯陡然一沉,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反应令他淬不及防,学子扑通一声跪倒在第二级台阶,手却按在第三层。
灵光暴起!
“啊!”
“嘭!”
“哎呀!”
“救命!”
鬼哭狼嚎的声音在夜里炸响,仿佛无辜少女面对十几名暴徒,孤苦无助,凄凉哀婉,几不忍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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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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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没,禁楼有鬼!”
“呃,这笑话真好笑。”
“不是笑话,李大山亲眼看见有鬼。”
“鬼跑到道院来,活得不耐烦了吧!”
“鬼又不是活的。”
“……”
仅仅过了一天,禁楼闹鬼的话题便在道院传得沸沸扬扬,学子们自然不信,奈何那位李大山同学言之凿凿,一口咬定自己看到鬼魂在禁楼台阶上做手脚,还亲身体验了一回。
说到激动处,这位同学神情激动,将那种仿佛要被扯进九幽地狱的感觉描绘得逼真而恐怖,听到的人一面摇头一面忍不住思量,暗想是不是禁楼教习嫌日子太无聊,故意折腾人寻欢作乐。
传言这个东西,永远带有不可预测的也无法捉摸的可变性,没过多久,人们开始胡思乱想,有人认为老师夜里调整禁法,有人觉得老师故意考教学子胆量与临危机变,还有人干脆认为老师已经沉迷禁道精神失常,反正奇人奇事,那几位大爷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闲言碎语,流言蜚语,胡言乱语,总之禁楼成了道院的热门词汇;可以肯定的是,的确有人将台阶上的禁制无声无息间做了改动,且威力大到不可思议,变化更是莫测难究,必定是高人所为。
很少有人把这件事情联系到十三郎头上,除了……
……
……
“修改禁制或许不难,但于行走间便将禁制的本性彻底改变,寻遍学子也找不出几个。假如真是他,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取得如此进展,实为恐怖。”
精厉壮汉听着老者的回报,眉稍轻挑说道:“你肯定是他?”
老者肯定说道:“自书楼那次起,老奴按照少主吩咐,时刻留意此人行踪。这些天他专心研究禁制,行程两点一线极为简单,不可能出错。”
壮汉闻言点头,又问道:“依你看,此人可有机会进入内院?”
老者苦笑说道:“这等事情,岂是老奴所能猜测。”
“不妨事,尽可说说看法。”
老者认真想了想,断然说道:“假如他一直这样钻研下去,十年之内,当可登上四层!”
听了这番话,壮汉为之动容,说道:“你的意思,他有被特招的潜质!”
进入内院,最常见的方式是学子大比,若有人不愿参加比试,或是想提前,可以闯须弥山,登顶即可录用。此外还有一种最为罕见的方式:特招!
所谓特招,自然是因为修士在某方面有着极其优异的天赋,让内院也不能不为之动容,便可不限修为与战力的限制,破格录取。道院四楼,每座楼都有自己的特招方式,禁楼的规矩最简单,破禁登上四层即可。
也就是说,修士哪怕只是筑基甚至更低,只要对禁制的造诣足够深,完全可以凭借禁法冲破那个理论上需要元婴修为才可硬闯的关卡。这样的人物如果还不能获得资格,那内院干脆也不用开了,关门大吉来得干脆。
得到老者肯定的答复,壮汉沉吟片刻,说道:“有潜力进入内院的人,都应多加留意。此人与岭南交恶,若能为我所用,不失为一大臂助。通知下去,收集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尤其是消失的那几年,务必调查清楚。”
老者答应下来,随后似想到什么,疑惑说道:“还有件事情要和少主提一下,老奴观察此子的时候,总觉得他好像发现了一样。”
“怎么可能!别说他那点修为,就算是元婴修士,也很难察觉竹老行踪才对。”
“我也甚为不解,许是弄错了?”
老者自己也觉得难以相信,皱眉说道:“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假如我带有敌意的话,就会带来危险一样。”
晃晃脑袋,老者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罢了,大不了老奴试探一下,自然比较明白。”
“不可!”
壮汉抬手阻止,谨慎吩咐道:“若真是这样,对此人的估计还要再提高一筹。即已确定方略,情况未明之前就不要鲁莽行事。这样吧,你不要再留意他,把重心放到……”
低语数声,老者恍然道:“少主的意思是……”
“呵呵,杜云天性有缺,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以我对他的判断,多半是如此。”
壮汉轻蔑说道:“既然是这样,等于送给我一个机会,焉能轻易放过。”
老者连连表示赞同,遂又与壮汉商量一些细节,便自领命而去,消失无踪。
……
……
“闹鬼?”
“咳咳,师弟你看看自己,可不是有点像……”
“是啊少爷,修行非一朝一夕之功。”
浑身油腻的灵机头一次没和袁朝年抬杠,符合说道:“眼下四海清平、国泰民安,即无外敌之忧,也无内患之虑,除了这位老弟偶尔上门催债比较讨厌,来者皆为友好人士;少爷应该注重颜面,起码让自己干净清爽……少爷您去哪儿?”
“师兄稍候,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十三郎已经无地自容,一溜烟返回静室梳洗打扮,恰好童埀要出门,愕然道:“怎么这么臭!”
“是你擦了太多粉!”灵机痛骂道。
不知不觉,五月开山的日子已然临近,按照行规,袁朝年上门索取下一期租金,顺带取走今日灵符。难得赶上十三郎出关,便借着“闹鬼”这个话题提醒他,是该做一次个人卫生大扫除的时候。沉迷于禁法的十三少爷这才从醒悟过来,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好生羞臊无状。
“唉!少爷太辛苦了。”
童埀和灵机相处得久了,基本拿他的话当耳旁风,从不往心里去。为十三郎感慨一句,童埀挺起肥硕的肚皮胸膛,极力卖弄风情。
“袁师兄,你看我咋样?”
“骡子样!”袁朝年冷哼一声,干脆掉头走人。
“你这是嫉妒!”童埀愤怒冲他的背影大骂。
灵机看不下去,板着老脸喝道:“别臭美了,炼丹炼得怎么样了?还有马上就要开启山门,你到底行不行!”
不得不说,自从灵机掌管三元阁,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便开始直线飙升。不仅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捣腾不少人面行情,当然更多的是街长里短小道消息,让十三郎可以不出门而知天下事,省出不少功夫。以十三郎的身冇份经历,这些事情他可以不关心,但却不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不测动向,总不能等到事情临头还茫然不知,那不符合其一贯性格。
反之童埀虽看似春风得意,实则已经落到小三的位置,被灵机呼来喝去,虽不服却不敢表现不服,多少有些憋屈。
关于炼丹,灵机知道童埀在为十三郎炼制某种丹药,似乎还颇为重要。他关心的不是药效,而是能不能炼成,会不会受到少爷重视带来好处等等。以至于对这件事情,灵机看起来比十三郎本人还上心,隔三差五总要督问两声,俨然一副总管派头。
“安了安了,本大师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么?再过两天,我就请少爷购买材料,保证成功。”
童埀边说边朝外走,竟是懒得搭理。灵机目光闪动,如他追骂袁朝年那样骂道:“当心被人卖了!蠢货!”
“你才是蠢货。”童埀不敢顶嘴,低声咕哝着悻悻而去,一副着急上火的摸样。
“怎么了?”十三郎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恰好听到灵机大叫,随口问了声。
“锤子怎么了?被谁卖?”
“嘿嘿,这小子啊!”
灵机眼中贼光四溅,恶狠狠说道:“桃花劫临头,躲都躲不过!”
压低声音与十三郎交待几句,灵机两手比划出一个球,严肃认真又恳切地问:“那小子长成这个德行,少爷您说说看,是不是劫?”
“不过是小事情……”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啊少爷!”
灵机一脸沉痛地劝说:“少爷您还不知道吧,何问柳出关了,据说他已经破阶成功;两件事联系起来……嘿嘿!”
十三郎笑了笑,平静说道:“知道了,来了总比藏着好。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就不用再管。”
“少爷英明。”灵机高举拇指。
……
……
开山之日将临,道院门前反倒显得格外清净,尚不能通过门禁的新生正抓紧时间入院修行,期望在最后关头有所突破,以便能长期驻留。这段时间里,道院几座小楼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学子的身影;其中最热闹的两处,莫过于禁楼与丹房。
禁楼可以激发潜力,提高悟性,看重长期效果;丹楼则是从实际出发,直接将修为拔高,对那些感悟无门的修士来讲,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短期长期,纷纷将目光转向丹房,带着积蓄与期望,寻找各自目标。
慕容沛依旧那身打扮,带着淡淡愁意等在丹楼门口。她的目光望着周围,瞳孔却有些涣散,仿佛无法聚集精神。
“师姐,我来了。”
童埀的大嗓门于咫尺处响起,慕容沛从失神中惊醒,换上笑脸说道:“师弟,今日可有了把握?”
“放心吧师姐,开山之前,我一定可以炼制成功。”
童埀一面答应着,一面忸怩而不失得意地拉起慕容沛的手,昂首阔步走向丹楼。慕容沛轻轻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还有几分厌恶,却没有挣脱童埀的大手,跟在其身后一路前行,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远处角落,十三郎轻轻摇头,转身朝禁楼方向而去,嘴里淡淡吩咐道。
“去吧。”
阳光照着他的身体,拖射冇出一条鬼魅般的身影。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