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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明当皇帝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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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明当皇帝全文阅读

重生南明当皇帝作者:天剑客

重生南明当皇帝简介:因缘际会,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附身到了历史上着名的“逃路天子”永历帝朱由榔身上。
    这一次,他要对张煌言说:老先生,坚持住,我挺你!
    这一次,他要对李定国说:李将军,咱们并肩作战,一起收复河山!
    这一次,他要对满洲鞑子说:汝要战,吾便战!
    甲申之年,国破家亡,且看“新永历”如何改天换日,重振大明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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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明当皇帝最新章节第二百一十六 不屈的忠魂!
第二 问责巡抚
重生南明当皇帝全文阅读作者:天剑客加入书架
  两日之后,也就是南明永历元年(西历1647年)的正月初一,天空阴云更密,团团浓云压顶,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下来。

  广西梧州府城外突然来了大队人马,从三江码头到梧州南门之间的官道上,步骑掺杂,人仰马嘶,逶迤里许,黄尘漫天,放眼望去,宛若一条灰色的巨龙。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六挂大马车,因为隔着帘纱,看不到里面的人,跟在后面的还有几辆车,也都上了帘纱。

  护卫在马车四周的俱是骑士,有身着绯袍,青袍的太监伴当;也有头戴乌沙,身穿补服的朝官大臣;更多的却是一些身着棉甲,头顶凤翅铜盔的锦衣亲军。

  中间是一些官眷家属,男女老少都有,队伍稀稀拉拉的,拉得很长,走的也慢,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后面的则是一批辎重车辆和一群赶车的车夫,队伍两边都有一定数量的锦衣亲军护卫。

  乡下百姓虽然没见过世面,但看这架势,也知道这一行人来头不小,胆子小的已经跪下叩头了,而更多的却是远远的站在官道两旁黑黝黝的田野上,疑惑的看着热闹。

  突然,梧州府城的南门大开,一彪人马从府城内冲出,很快过了环城壕,朝城外的大队人马径直赶了过来。

  前行的队伍顿时有些混乱,然后便缓缓停了下来,一名骑马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来人,护驾!”

  话音刚落,一名锦衣卫武官领着数十骑锦衣卫士驱马上前,挡在了队伍的前面。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响过,那一彪人马更近了。

  “是巡抚曹大人。”看到那一彪人马领头骑士的样子后,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领头之人身着四品云雁大红补服,一脸的惊慌急切之色,正是闻讯赶来迎驾的广西巡抚曹烨。

  待接近被锦衣亲军护卫的车驾时,曹烨顾不得满地的尘土,翻身下马,跪于路中,叩头道:“臣巡抚广西佥都御史曹烨,恭迎圣驾。迎驾来迟,请皇上降罪。”身后的一干家丁随从也都全部跪下,不敢抬头。

  少顷,车驾里传来了青年皇帝的温和之音:“是朕来得匆忙了些,尚不及通传,卿何罪之有?平身吧。”

  曹烨又叩了一下头,道:“臣叩谢皇恩。”

  起身之后,曹烨的眼神中还带有不少惊慌之色,显然对于皇帝的突然到来,他还没有一丝的心理准备。

  说话间,队伍最前面的六挂大马车帘纱打开,车上的青年皇帝轻轻推开侍立在一旁欲要上前搀扶的内侍,踩着垫脚木榻,独自走下马车。

  只见他身材魁梧,面容清秀端庄,两眼大而有神,鼻梁直挺,整个人看上去英武非常,再配上一身元青色曳撒,愈发显得英气逼人,渊渟岳峙,只是因为连续赶了几天水路,又刚从三江码头那弃船上了岸,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不用说,这个青年皇帝自然是前几天刚穿越为永历皇帝的朱天阳了。

  “请皇爷上肩撵。”

  侍立在一旁的御前首领太监杨守春早已吩咐内侍将华丽气派的肩撵准备在旁,以便皇帝乘坐。

  见身边的太监如此知心体贴,朱天阳内心大为满意,仿佛又体会到了前世事业巅峰时起居八座的感觉,身上不自觉得带上了一丝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气息。

  通过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朱天阳知道这位御前近侍首领太监原是桂王府的老人,从朱由榔十岁时受封为永明郡王开始,便一直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到如今已有十来年的日子了,是朱由榔最为信任的奴仆之一。

  缓步上了肩撵,朱天阳温声道:“可以入城了。”

  “起撵入城!”杨守春大声唱诺道。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梧州府城外,已经挤满了出城迎驾的百姓,旗幡飘飘,仪仗优隆。

  他们已经从城里士绅老爷们的口中,知道了城外的那队人马是大明皇帝‘西巡’的车驾。

  听说这个新即位的大明皇帝就是原来和他们同住一城的小桂王爷,众百姓带着一丝惊奇和敬畏,纷纷跪在了城门两侧,领头的官员有梧州知府陆世廉、苍梧知县万思夔等。

  他们因为不会骑马,没能跟上曹烨的脚步,便在此组织百姓迎起驾来。

  皇帝的车驾离梧州府城越来越近了,很快就到了南门之下。梧州,古称苍梧。明洪武元年改路设府,建有五门:东曰阳明、西曰西江、南曰南薰、北曰大云、西南曰德政。

  城门之上各有城门楼一座,五门之外有瓮城,城墙五角各有角楼一座。城周十六里,包砖,连女墙高两丈五尺,有城垛一千零七十五个,造串楼五百六十九间。

  城墙东、南、西三面环濠,深三丈,濠水自东门外的鳄鱼池逆流,向南门、小南门、西门至枥木桥下注入桂江,北部群山连绵,是天然的防御屏障。

  梧州城西南有大江,江即黔、郁二水,合流于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浔阳城东,为浔江。入梧州府界后,东经立山下,与桂江合,谓之三江口。大江过梧州城,下流在广东,称之为西江。明代中期在梧州河东、河西、河南三处皆驻有重兵,建有三大兵营,为了沟通三地,更是在桂江和西江上兴建了两座大浮桥,使梧州三江六岸连成了一片,所以梧州是当之无愧的西南军事重镇。

  但离得近了,便只是看到城防废弛,鹿角刀栅、铁蒺藜、寨笓、拒马鲜有布置,防御简直形同虚设。虽看到大量的守城军卒有棉甲在身,兵器也很锋利,甚至还有不少铳炮立在城头,只是军卒懒散,将官骄横,上上下下没有一丝的精气神。

  一叶知秋,从梧州城松懈的防守来看,估计真个南明疆域里的城池防守都好不到哪去,也难怪清军南下时能一路势如破竹了,他的小命看样子很难保住啊!

  耳边听着满城百姓的恭迎圣驾、三呼万岁之声,朱天阳没有一丝的激动兴奋之情,眼睛微闭,眉毛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曹卿,朕问你,怎样才能守住一座城池?”

  今世永历帝的记忆已被完全吸收,再加上前世几十年的官场阅历在,朱天阳大体已经能驾驭住皇帝的身份了。

  一旁扶撵而行,随时待命的曹烨闻言一愣,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好在他巡抚广西一年以来,也镇压过几次瑶民叛乱,对兵事多少有些了解,不至于答非所问,懵懂无知。

  他稳了稳心神,稍稍斟酌了下语句,这才小心谨慎的缓缓开口道:“臣以为,凡守城者至少需满足如下三点:第一,需有充足的粮饷,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第二,要有足够的兵力和火器,外加高昂的士气,兵无斗志,便不堪战。

  第三,则需要提前构筑一个坚固的防御工事,凡临战阵者,唯有先使自身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方能百战百胜。

  有此三点,地利,人和在我,若再取得天时,所欠缺的也就是一股胜侯之风了。”

  “爱卿说得好!”

  朱天阳顺势收起愁容,看了一眼梧州府城,突然面色一摆,道:“梧州府正东接肇庆,西北连桂林,处上游之地,居五岭之中,有九嶷三江之险,且众水湾环,通衢四达,实为百粤咽喉,形胜所关,寻常城池,其防备尚需如此,如此重镇,又该如何?”

  朱天阳的话说到这里,曹烨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不配为一方大吏了,他是广西巡抚,提督地方军务,梧州城防之事自然也规他管,皇帝这话明显是在问责了。

  他一脸的诚惶诚恐之色,飞速下马,跪在地上叩头道:“臣有罪,臣该死,只是臣有不得已的苦衷,望圣上明察!”

  “哦?你还有苦衷?说来听听。”

  曹烨伏着身,一脸委屈得道:“臣无能,臣之才德不足以担当重任。梧州镇将陈邦傅麾下兵强马壮,凶威赫赫,所以平日里一直都是他在兼顾着城防之事,臣有负圣恩,请皇上免去臣广西巡抚一职,以待贤能。”说完连叩了几个响头。

  朱天阳听完一阵无语,这曹烨真狡猾,轻轻的几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陈邦傅身上,言语中不仅拐着弯在说陈邦傅跋扈自恣,号令自专,还暗示了他依仗兵威侵夺巡抚职权的事实,最后竟还以去职变相要挟,化被动为主动,不愧是在大明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官油子,他这个异时空的小处长一时间想唬住他还真不容易啊!

  前世的朱天阳喜爱历史,尤爱南明史,对于陈邦傅这个南明有名的跋扈镇将自然也不陌生。

  陈邦傅本为富家子弟,生性诡诈,贪婪,曾以贿赂中武举,历官分守柳、庆参将。隆武元年(西历1646年),广西靖江王朱亨嘉叛乱,陈邦傅参与平叛,投机有功,被隆武帝封为庆远伯,挂征蛮将军印。这一系列的名爵赏赐下来,一下子让陈邦傅成了广西首屈一指的强藩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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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敲山震虎
重生南明当皇帝全文阅读作者:天剑客加入书架
  南明时期,清军南下,明军一败再败,两年之中,三易皇位。中枢威权大降,朝廷纪纲废弛,文臣对武将的约束力越来越小,武将势力崛起,文武形势的逆转已经不可避免了。

  曹烨以佥都御史的纪检身份代天子巡抚广西,虽有节制地方文武之权,但年老颟顸,镇不住陈邦傅也属寻常,朱天阳也不会真的因此去为难他,毕竟他初入梧州,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肯定还有很多需要依仗到曹烨的地方。

  “这梧州的庆远伯爷好大的面子啊,皇爷来了竟然敢不来接驾!”随侍在一旁的内廷第一人王坤一路上早已憋了许久,此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梧州镇将陈邦傅的身影,终于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个一句话。

  一同伴驾西巡的兵部尚书王化澄,听出了老后台话中的意思,忙跟着应和道:“一个丘八而已,竟然敢如此跋扈!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圣上?他是想学江北四镇?还是想做反?”

  话音刚落,梧州城内便响起了一阵急促地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渐成轰鸣之势,几十名轻甲骑士从城内往南薰门处疾驰而来。

  “是陈大帅的人马。”

  隔得远远的,看到陈邦傅带着亲兵侍从过来,一旁迎驾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慌忙让开一条道来。笑话,在这梧州府城内,这陈大帅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地方官员见了他都得绕道走,谁敢挡他的道啊!

  要是叫陈大帅的奔马撞死了,那死了也是白死;若是惊了马,伤了大帅,那更了不得,族诛都是轻的。

  百姓虽然在努力避让,但仍有一些人来不及闪避,差点叫他的人马撞到了,城门处一阵鸡飞狗跳。

  陈邦傅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恰恰相反,他是故意为之。

  一个多月前,他趁浔梧镇总兵李明忠前线兵败实力大损之际,将其排挤出了梧州府,费尽心机才搞到梧州府这块油水十足的宝地,如今刚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搜刮呢,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中枢大佬,还有个皇帝祖宗。

  惊诧之余,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这些年他在地方上威福自操惯了,这些朝廷大佬来了,他在梧州的治权肯定要被收去了,一个不好怕是又要沦为马前卒,顶岗队了,他不甘心!

  所以,心中有了主意后,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声夺人!

  他之所以晚到,就是要借此试探试探这个落难天子的心意。

  毕竟这个罪行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失礼怠慢,顶多免职了事。往大了说,是蔑视天子,欺君罔上,是杀头之罪!

  皇帝若是将此事轻轻揭过,那无疑就是肯定了他的权势,无形之中就能给那些随驾大臣一个下马威。

  皇帝若是雷霆震怒,不识时务的要惩办他,说不得就要走另一条路了,这年头能投靠的主子可不止一个!

  一行人很快便过了南薰门,紧接着通过了瓮城,直到接近皇帝车驾时,才缓缓减速,最终在朱天阳身前二十余步外停了下来。陈邦傅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赶过来的亲兵牙将,自己大步向前,路过正跪在地上请罪的曹烨时,脸露惊诧之色,等到了朱天阳跟前时,他不再迟疑,主动跪下请罪:“臣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庆元伯,镇守柳庆军务总兵官陈邦傅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迎驾来迟,死罪,死罪。”

  陈邦傅身量颇大,个子很高,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肤色很白,眼也偏小,少了一分武将的威风气质,多了一分阴沉森严。

  王化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天阳用眼神止住了。

  仔细打量了陈邦傅几眼,朱天阳急驱两步,上前将其轻轻托起,前世的官场阅历告诉他,这个陈邦傅此刻必须安抚:“陈爱卿你何罪之有啊?你为朕保得一方太平,功在社稷,是大明的忠臣,朕还打算好好重用你呢,快快平身吧。”

  见皇帝果真不敢为难于他,陈邦傅眼角闪过一丝轻视之色,随即趁势而起,口中道:“谢皇上。”

  陈邦傅的这番表情虽然隐秘,但还是让朱天阳捕捉到了,他此番行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试探,前世就对他的性格颇为了解的朱天阳如何会看不出?

  但看出来了又能怎样,如今形势比人强,他虽然贵为天子,但在这条地头蛇面前却不得不暂时选择妥协。

  不过,即便是落难天子的身份,他也不想陈邦傅在其面前太过骄狂,转过身,朱天阳对着跪在地上的曹烨沉声道:“曹烨!”

  “罪臣在。”

  “朕听闻你在地方上骄横跋扈,欺上瞒下,还鱼肉百姓,可是真的?”

  朱天阳在说到骄横跋扈,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时,有意加重了语气,眼光还时不时的在陈邦傅脸上掠过。

  曹烨做官几十年,早混成了人精了,政治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皇帝这话明显是说给陈邦傅听的,他和陈邦傅一文一武,水火难容,时时刻刻都想压服他,自然全力配合:“臣冤枉,臣任职期间一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为圣上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奈何臣资质愚钝,难以辨别忠奸,以致手下办事多有欺瞒,臣承认有失察之罪,但绝对不敢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望圣上明察!”

  “哦?既然如此,那朕判你降秩一级留用,罚俸一年,你可服罪?”

  曹烨表现出一种既诚惶诚恐又感恩戴德的样子,大声拜谢道:“臣服罪,谢圣上宽恕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邦傅方才自以为得计,内心还有一些自得之色,以为皇帝不过如此,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是个庸弱无能之主。

  没想到他突然演这么一出戏,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轻视之意渐消,内心终于对皇帝有了一丝敬畏,不过他也不傻,皇帝既然没有明着跟他说,他也乐得装糊涂。

  君臣见礼时的一段小插曲过后,乐声大作,早已准备好的乐工,集体吹起了迎君的曲子,陈邦傅起身上马,略松马缰,领着麾下一干亲兵牙将,在前边开路,其他文武百官则在后簇拥着朱天阳,向南薰门走去。

  入城时,王坤站在朱天阳身侧,一边扶着肩撵,一边小声奉承道:“皇爷这一招敲山震虎,真是高明,老奴佩服。”

  朱天阳不动声色的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陈邦傅一介武夫,粗人一个,即便缺少礼教,行为有些放肆,只要于大局无碍,王大伴就不用跟他计较了。”

  “老奴省得。”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南薰门外的瓮城门洞口,门洞上有个闸楼,竖着一个千斤闸,若遇敌袭,可以迅速放下千斤闸,阻击敌军入城。瓮城的城门是向西开的,和正门并不在一条线上。

  过了瓮城,正门,便是南门大街,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还算宽敞,只是如今两侧跪满了前来迎驾的百姓,所以显得有些拥挤。

  街道上不少地方堆满了垃圾污秽之物,即便是寒冬腊月,依旧臭气熏熏。两侧的房屋多为两层或单层的砖瓦房,还有不少广西特有的竹屋,底层大多是店铺,只是大多已上了门板,显然正处在停业中。

  如今虽是年节,朱天阳却感觉不到多少新年的喜气,战乱时期,百业凋敝,街市萧条,黎民逃亡,“西巡”途中,常常数十里看不到一缕炊烟,听不到一丝的鸡鸣犬吠。

  府城里的情况虽然要好上一些,也强不了多少,因为他看到路上跪着的百姓大多衣着破旧,能穿上新衣新袄的,放眼望去不到一成。

  更有不少百姓面带菜色,瘦骨嶙峋,两眼无神,看得朱天阳心里一阵发酸,乱世人命贱如狗,寻常百姓一年到头能吃上几顿饱饭都不容易,更别说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因不愿剃发易服而失去家园故土的流民了!

  “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艰。”朱天阳心里默默地念道,双拳捏得紧紧的,原来在这个吃人的乱世里求活命,求太平的人不仅仅是他一个。

  百姓尚能苟活,而他,已无路可退!

  难道穿越后只有十几年的生命吗?

  难道只能一路逃窜,顶个逃路天子的名号,一直混吃等死吗?

  不!

  既然穿越这种极其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争取一把,在乱世中保得今世一条小命也不是毫无可能!

  前世的自己就从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公务员,靠着升龙术和厚黑学,短短十来年就钻营到了处级的高位,成为一方大员,受万人敬仰。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去了生命,绝对可以爬得更高。事在人为,他相信今世的自己依然能创造奇迹!

  从此朱由榔就是我,我就是朱由榔了,我要死中求活!

  渐渐地,朱由榔迷茫的眼神中,深藏在眼底的畏怯和害怕的神采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坚毅与自信,还有目光深处潜藏的咄咄逼人的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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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 丁魁楚和王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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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解开心结的同时,西江上又有一支船队逆流而上,上百艘江船,一字排开,遮江蔽日。

  为首的一艘江船上,一名五十多岁的华发老者,方巾道袍,背立在船头,阵阵江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飘扬飞舞,猎猎作响。

  这个身材不高,面容有些清铄的老者正是当今的大明内阁首辅,总督京营戎政大臣丁魁楚。

  丁魁楚是万历年间的进士,曾任崇祯朝兵部侍郎,总督蓟辽、保定军务,因不能抵抗建奴进犯,被削职为名,后得马士英相助,在南明弘光朝起复,出任两广总督,得以****一方,到了永历建朝之始,与内廷权宦王坤联合,一举夺魁,出任内阁首辅。

  只是他这个内阁首辅当得并不如意,自从一个月前,他与王坤结盟的事在永历第一次出逃的事情中暴露之后,他在清流们心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

  自那以后,不少朝臣虽然表面上对他还算恭敬,可是私底下,丁魁楚总能从这些在自己手下干活的人的眼中看出一种名为蔑视,或者鄙视的东西,他不傻,相反,他很明白。

  因为出身贫困,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对他来说很不容易,千里求官只为财,二十载寒窗苦读所为何来?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如今数十年的官场形象仅仅因为依附与一个太监而毁于一旦,他算是彻底想通了。

  常言道名利名利,除了名,还有利。

  看着身后几十艘江船上价值上百万两的财货,丁魁楚脸上的不安渐渐烟消云散。

  我没错,错的是那些不懂得妥协与变通的人,声威名望都是虚的,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只有眼前的这些真金白银才是这世上最为实在,最为可靠的事物。

  当然不管是名还是利,还是要有福消受才是实在的,作为一个老官场,他知道做什么事都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年在魏忠贤一伙与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之时,他在两派之间游刃有余,专找肯定要倒,两方面都厌恶的官员进行弹劾,所以官声一直都还不错,有的官员送足了人情,他就放他们一马,从来不把事情做绝。

  然而自甲申以来,弘光、璐王、隆武、鲁王,绍武,一个个政权如白驹过隙般消逝了,大明始终没有一个稳固的中央,没有一个可以号召天下的旗帜。

  如今好不容易立了一个神宗嫡系血脉,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毫无戡乱之主的气概。

  反观清军,入关以后,一路势如破竹,各地的疆臣、守将或降或死,除了江阴的一个姓阎的小吏,无人能触其锋芒。如今更是一路打到了广东,混元一宇之势已成,三百年朱明江山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了,为未来计,他必须要提前做些打算了。

  “仲业,派去和那边联系的人回来了没有?”

  丁魁楚看着身后的京卫前锋营副将苏聘,随口问道。

  身着轻甲,一副武将打扮的苏聘闻言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丁魁楚微皱了一下眉头后,便道:“有了消息及时通知老夫,知道吗?”

  苏聘抱了抱拳,大声道:“请相爷放心,门下明白。”

  作为丁魁楚的门下客,当年丁魁楚任职两广总督的时候,苏聘就已经是他麾下的督标中军参将了,如今更是调到了京营,直升为京营中最精锐的前锋营副将,执掌一千八百余兵马,人数虽然不多,却是连续几次战败后所剩的万余京营兵里的菁华,作为丁魁楚的心腹爱将,他的命运早已和丁魁楚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唉,不是万不得已,老夫也不想这么做啊。”丁魁楚手抚胡须,轻声叹道。

  “相爷无须自责,是大明天子昏聩无能,以致朝纲崩坏,生灵涂炭,自崇祯十七年以来,先失九鼎于李闯,再陷南都于满清,朱明已失天命,其改朝换代无可厚非,怨不得相爷。”苏聘虽为武将,却也颇有口才,一番话说得也是有模有样。

  丁魁楚故作悲伤的道:“老夫身为明臣,不能有始有终,大节有亏,心中委实难安啊!”

  “世上无不亡之国,亦无不死之人,治乱循环,王朝更迭本属寻常,自秦以降,以汉之久不过四百年,唐宋不过三百年,秦、晋、隋之存世尚不足数十年,朱明享国之久近三百年,也差不离了!”

  苏聘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一脸的恭敬讨好之意:

  “甲申之变后,清国摄政王多尔衮代天行伐,驱走流寇,开国建朝,名正言顺,相爷择君而仕,乃是顺应天意,更何况相爷苦心孤诣地这么做,也是为门下的兄弟们着想,给小的们在绝境中寻了一条生路,实为不世出的大功德啊!”

  “呵呵,还是仲业知我啊。”丁魁楚一脸的欣慰之色,拍了拍苏聘的肩膀,轻声赞道。

  苏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不失时机的道:“相爷是门下的再生父母,门下愿为相爷牛马,侍奉一生。”

  “老夫也一直视你为己出,将来定然不会薄待于你。”

  等他们的船队到达梧州府城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之后的事了。

  ……

  梧州府城内,广西巡抚曹烨和当地官员在征询了两宫皇太后和皇帝的意见后,暂时将朱由榔即位前的桂王府作为行宫。

  朱由榔一行人在经历了四天的奔波劳累之后,终于在此时有了安顿之所。

  入城后的第二天,桂王府存心便殿。

  侧立在旁的王坤看着朱由榔坐在龙案前,好整以暇的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紫砂小壶,轻啜着香茗,心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一丝焦躁之气,随着壶中蒸腾而上的热气再度升起。

  一阵犹豫过后,他似乎下了决心,弯腰涎着脸奏道:“皇爷,如今行朝虽然建立了,只是四位阁老都不在这里,各方奏疏堆积在内阁,无人处置,外廷之事老奴本不该管,只是内阁空虚,中枢无法运转,朝廷体制难存,老奴失职事小,耽误了皇爷的大事,那就万死难辞其咎了。所以老奴肯请再添阁员,辅佐皇爷。”

  朱由榔闻言,心里一阵冷笑,对于这个王坤,通过两世的记忆,朱由榔知道他是永历朝初期有名的权监,一人身兼内廷两大要职,而且独掌司礼监的批红大权,权势直追当年的魏忠贤,在国政上几乎把他这个皇帝架空了。

  而他想要逆天改命,第一步要做的事就是夺回天子的权柄,取得实权,对于这只滥权祸国的拦路虎,朱由榔迟早是要收拾他的,只是如今显然还不是时候。

  有了两世记忆后,王坤心里打的小九九他一清二楚,行朝初定,建立中枢这事虽然刻不容缓,他就是不先开口,他要吊吊王坤的胃口,看看他到底能忍多久。

  手持茶壶,轻轻押了口茶,朱由榔不缓不急的道:“内阁确实不能无人坐镇,只是让谁入阁比较合适呢?”

  王坤前两天还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毕竟‘西巡’的一切都是他出发之前谋划好的。

  行朝已建,中枢却未立,在他想来皇帝绝对会比他更急,按以前的性子,一定会先行问策于他,只是没想到如今皇帝会突然变得这么迟钝,似乎完全不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如今情况紧急,滞留在肇庆的朝臣已经陆陆续续的赶过来了一些,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没奈何,只能先开口了。

  还好皇帝最后准了他的建议,他的事还有戏,王坤内心一阵窃喜,脸上愈发恭敬:“一切但凭皇爷做主。”

  “阁员推选朝廷早有成例,朕也不好横加干涉,大伴还是帮朕看看到底谁合适吧!”

  朱由榔可不会傻傻的把王坤的恭维话当真,大明文官集团和皇权争斗了几百年,早已压过一头,形成了现在的文官政治,当年以崇祯之强势,尚且在对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没有办法。

  他要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事上乾纲独断,王坤只要在背后稍微扇扇风,点点火,那些个朝官大臣还不闹翻天啊,现在的他可没时间和那些朝官们扯皮。

  王坤毕恭毕敬的答道:“既如此,那老奴就僭越了,来梧州前,吕阁老因病开缺回籍,各部有一次会推,会推的阁臣名单已经上报给皇爷了,想必皇爷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了,老奴就不饶舌置喙了。”

  朱由榔暗骂一声老狐狸,会推的阁臣名单有三人,兵部尚书王化澄是其中之一,也是目前三人中唯一一个在梧州行朝里的,王坤早就算准了这一点。

  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让王化澄入阁,用王化澄来控制内阁,逐步取得票拟权,以实现他独霸朝政的野心,在晚明时期,谁能够将票拟权和批红权都掌握在手中,谁就是真正的天子,王化澄是阉党骨干之一,王坤想拉他入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好不容易制造了这次机会,他怎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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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 布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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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部不是推了本兵王化澄了吗?循资历,也该他上了,就让他入阁直机务吧。”在无可选择的现实面前,朱由榔不得不暂时的低头。

  阴谋得逞,王坤也不吝啬一句马屁:“吾皇圣明!”

  两人又商谈了一些细务之后,王坤便退出了存心便殿,去了暂充司礼监办公的桂王府内书堂。

  目送着王坤离去之后,朱由榔陷入了沉思,通过对历史的回忆,朱由榔知道王坤背后的真正靠山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嫡母慈圣王太后。

  王太后是老桂王的正妻,并不是朱由榔的生母,已故安仁王朱由援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奈何此子福薄,弘光皇帝命陨之后,伦序应当拥立他,正当两广文武商议此事时,福建的郑之龙抢先一步,抬出了隆武皇帝。

  隆武帝以皇室远亲即位,担心神宗嫡系血脉安仁王抢他皇位,心中有鬼,密诏时任两广总督的丁魁楚,暗中下毒结果了他,安仁王暴死之后,只剩下朱由榔一个神宗血脉了,因为平时一直低调恭顺,所以没有被猜疑加害,等隆武帝驾崩后,空下来的皇位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朱由榔还是藩王的时候,王坤就已经侍奉在王太后身边了。其本名为王弘祖,顺天大兴人,曾为崇祯朝御马监掌印,后再内廷争斗中败给了知兵事的高起潜,被发配到了凤阳守陵。

  弘光元年,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再次入宫,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南京陷落,王坤南下避乱,最后辗转到了福建,做了隆武朝的太监,福建沦陷后,王坤又逃到了梧州,成了朱由榔嫡母桂太妃王氏的内侍,凭借着宫中多年伺候皇妃,皇帝的经验,王坤很快得到了王太妃的宠信,成为了她最为贴心的内侍。

  历史上的朱由榔不仅侍母极孝,而且仁厚无主见,不少朝廷大政都是先行禀报过王太后,听取了她的意见后才做处理,可以说,永历一朝,王太后在国政上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等朱由榔登基称帝后,王坤便借着王太后的能量,得以再次进入司礼监并掌司礼监印,真正成为了永历朝内廷太监之中的霸主。

  朱由榔若想收拾王坤,首先要过王太后那一关。

  只是王太后那一关又岂是那么好过的?单单是改变王太后对王坤的看法,就非朝夕之日可成,而朱由榔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清军攻下肇庆后,又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平定了粤西各地的义军反抗。

  如今距离清军攻下肇庆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样算来,他在梧州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对一心想要死中求活的朱由榔来说还是太短暂了,目前的中枢可以说是一片乌烟瘴气,阉党之首王坤权霸中枢,朝中宵小横行,忠良避退,地方上权臣,军阀不听号令,各自为战,想要靠这些人保全他的性命,抵挡清军的进攻,那纯粹是个笑话!

  自从昨天在城门口看到明军松懈的防御和百姓的凄惨之状后,他便不想跟历史上的朱由榔一样,再闻警而逃了,因为不管往哪逃,结局只有一个,区别只是早点晚点罢了,所以唯有坚强的面对,拼力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而想要在一个月内真正的执掌帝权,将一盘散沙的内部势力整合起来,以求得那丝生机,就不能按规则出牌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目前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快速清洗整顿锦衣卫!

  锦衣卫是上直二十六亲军卫之一,是专门为皇权服务的大明特务机关,其中南北镇抚司是锦衣卫系统里两个权力最大的机构。

  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则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可以不通过三法司自行逮捕、刑讯、处决案犯,所以一般情况下,北镇抚司的权力又要大于南镇抚司。此外还有一千五百零七人的大汉将军,单独成营,掌御前护驾,入直在御座两侧,出则扶辇而行,是皇帝的贴身卫队。

  锦衣卫是朱由榔目前唯一能直接使用的力量了,他必须要将这股力量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虽然无能,但还是略懂帝王之术的,至少他还知道制衡。

  目前的锦衣卫由三人共掌,其中锦衣卫左都督马吉翔掌北镇抚司印,专理诏狱。

  锦衣卫右都督郭承昊掌南镇抚司印,锦衣卫都督同知吴继嗣则统领随驾“西巡”的三百名锦衣亲军,御前护直。

  三人中马吉翔权势最大,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他善于迎奉拍马,所以最得永历宠信,同时他与王坤走得也很近,一直作为王坤的耳目立于朝堂之中,是阉党集团的一员,当然这些历史上的永历帝朱由榔都是不知道的。

  而郭承昊因为执掌的南镇抚司在目前的形势下,差不多成了闲曹,实权微弱,故而没有得到王坤的重视,所以双方交往并不深。

  最后一个吴继嗣原是永州的一个从九品巡检,张献忠攻陷永州后,被授伪职经历司经历。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攻陷衡州,老桂王朱常瀛从封地仓皇逃出,只带了三子朱由援辗转南下至广西梧州,其余子女不知下落。朱由榔在逃难途中被张献忠的大西军擒获,囚于永州,幸得吴继嗣暗中维护,性命得以保全。

  时任广西征蛮将军的杨国威率部攻打永州,吴继嗣与杨国威麾下中军官焦琏取得了联系,两人联手助朱由榔逃脱魔爪。

  因为自小没吃过苦,走不了长路,吴继嗣、焦琏等人便用肩舆抬着他走,南逃途中更是尽心侍奉,关怀备至。

  逃脱大难之后,朱由榔便将这两人引为心腹,即位之后,让吴继嗣以文职充锦衣卫指挥佥事,挂都督同知衔,统领锦衣侍卫,御前护直,并封焦琏为平蛮将军副总兵,让其协守广西西部重镇桂林。

  根据前世的记忆,朱由榔知道焦琏是南明经制军里仅有的一位骁勇战将,堪称永历期的国之柱石,一生虽没打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胜仗,但胜在忠心耿耿,逢战必身先士卒,曾经与翟式耜配合默契,三保桂林,多次打退清军,挽救危机,永历五年被暗中降清的陈邦傅诱杀,所部三千余人尽被屠戮。

  脑中将这几人的信息过了一遍之后,朱由榔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人,让马吉翔、郭承昊过来见朕。”

  一旁的杨守春尖声应道:“遵旨。”

  桂王府原是朱由榔一家从湖广衡州(桂王封地)逃到梧州后修建的新居所,位处梧州府城西北,城周三里,坐北朝南,墙高两丈有余,上有垛口,四周有城壕环绕,四面有门,南曰端礼,北曰承智,东曰礼仁,西曰遵义。是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

  南门端礼门之前立四根高大旗杆,旗杆下为牌楼,牌楼后为朝房午门,端礼门之后是承运门,承运门之后便是承运殿,再后便是存心殿,两殿以穿堂相连,如今便作为朱由榔临朝听政议政之所。

  两殿的右边是世子府,世子府的前面是六局、承奉司、长史司、审理所、纪善所等王府官署,如今暂充为内阁六部办公之处。两殿的左边是典膳所、典仗所和仪卫司,仪卫司暂充为锦衣卫办公之处,再右边就是马房、库房和禄米仓了。仪卫司之后便是内书堂,暂充为内廷司礼监办公之处。

  内书堂的右边便是宫门了,宫门之内是王府寝宫,有卿云宫、长春宫、凤翔宫等。

  宫门的右边是宫苑,宫苑里除了有鸟兽丛林,假山池水,还有个小校场,是王府子弟平日里嬉戏玩乐之所。

  历史上的朱由榔虽然懦弱平庸,但自身的修养还是很过关的,生活很是俭朴,登基伊始就昭告天下,要卧薪尝胆,不设妃嫔。如今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整个后宫的人加起来不足五十,后宫的太监宫女们大多是兼职,一个人要干过去一百个人干的事。当然,永历朝建于乱世,也没那么多讲究,一切以务实为主。相比宏伟巍峨的紫禁城,桂王府虽小,却也足够容纳下这些人了。

  马吉翔、郭承昊等锦衣卫堂上官都在王府内办公。听到皇帝的宣谕后,匆匆放下手头之事,陆续往存心殿赶去。

  在通往存心殿的路上,郭承昊看到了马吉翔,快步赶了上去,脸上布着温询的笑意,道:“马大人要去面圣?”

  马吉翔年逾不惑,身材中等,眉骨高高隆起,一对细眼深陷下去,内里目光炯炯,颇有几分狡黠诡谲之气。闻言放缓脚步,口中反问道:“怎么,郭大人也是?”

  “彼此彼此。”郭承昊拱了拱手,步速有意慢马吉翔半个身位,又道:“不知圣上召见我等,所为何事?”

  “本官也不知。”马吉翔斜睨了郭承昊一眼,方才缓缓开口道:“郭大人,本官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做臣子的办事只需秉承上意即可,何须知道那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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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 布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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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承昊看似轻率鲁莽的问了这么一句话,只不过想借此拉近和马吉翔之间的关系,言语行动之中也是尽显殷勤亲近之意,没成想马吉翔非但不领情,还给了他一个不软不硬的冷钉子碰,脸上顿时没了光彩,口中讪讪的道:“是下愚孟浪了。”

  虽然他也是锦衣卫都督,不过明代以左为尊,马吉翔为左,地位在他之上,更因为执掌北镇抚司印,实权大大超过了他。郭承昊虽然心里不忿,面子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两人说话间,便已出了仪卫司,一路穿廊过道,不一会儿就到存心便殿外。

  “启禀皇上,马吉翔、郭承昊在殿外求见。”

  “叫马吉翔进来。”

  “宣马吉翔进殿面君——!”殿口内侍尖声宣道。

  马吉翔整了整朝服,踏入大殿,快步走到皇帝跟前,叩首道:“臣锦衣卫左都督挂印掌北镇抚司事马吉翔,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爱卿平身。”

  “谢皇上。”

  “来人,看座。”

  朱由榔一上来就给他赐座,让马吉翔坐近他身边问话,恩宠优待之意表露无遗。

  马吉翔内心欢喜,嘴上却道:“皇爷在上,臣岂敢就坐。”

  “什么话!”朱由榔两眼一瞪,假装生气的道:“你是朕的心腹爱臣,此间又无外人,无需拘泥于俗礼,你过来坐,说话方便。”

  “那臣就僭越了。”马吉翔小心翼翼的端坐在朱由榔赐给他的小绣墩上,一脸的谦卑恭顺之色。

  朱由榔这才满意的道:“这些日子马爱卿辛苦了,你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放心,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该有的赏赐朕一样不会少。”

  马吉翔赶紧接口道:“锦衣卫,乃天子爪牙,能为皇爷效力,是臣的荣幸,臣不敢言功,更不敢贪恋赏赐。”

  “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如何聚人心,收天下?爱卿是想陷朕于不义吗?”

  “臣不敢。”朱由榔一个大帽子扣下来,惊得马吉翔欲要起身离座,叩拜谢罪。

  “爱卿不用紧张,朕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朱由榔压了压手,示意马吉翔不用起身,然后接着说道:“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一日离不得你,朕一直觉得单单一个北镇抚司掌印之位,还是太委屈你了。”

  马吉翔闻言心头狂喜,大表忠心道:“臣不为名,不为利,只想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好!不愧是朕的耿耿忠臣,朕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办,只要办成了,朕便能名正言顺的戳拔你,重用你了。”

  “皇爷请吩咐。”

  “朕要你亲自前往肇庆,给翟先生传旨,另外代朕巡视一遍肇庆防务,有敢玩忽职守,畏敌退缩者严惩不贷,同时探明敌情,回来报于朕知。

  肇庆如今已成前线,东虏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此行定然颇多凶险,不知马爱卿敢不敢一试?”

  马吉翔脑中电光急闪,只一瞬间,就考校好了利益得失,深揖一礼后,他大声应承道:“敢!臣有何不敢?只要是皇爷交代下来的事,不管有多艰巨,臣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帮皇爷办成,不敢让皇爷失望。”

  不过就是去传个旨,巡个边,收集一些情报而已,此行虽然有些风险,却也未必就如皇帝说的那么严重,不过这趟差事只要做成了,怎么也得算一件功劳,回来复命后他的位置肯定能再挪一挪了,把整个锦衣卫纳入囊中也不再是奢望了。

  据他手下收到的最新情报,东虏目前还在分兵攻袭粤东各府县,同时还要镇压占领地内彼此起伏的义民反抗,尚无余力西进,想要攻打肇庆,没个十天八天估计是不可能的。

  他去一趟,如果做船的话,从西江顺流而下,最多两三天的时间,即便在肇庆滞留个两三天,也才五六天的样子,从时间上看完全来得及。

  监视、肃反、侦讯本是北镇抚司的拿手好戏,所以收集敌情这个任务对他而言也并不算难,这也是马吉翔敢拍着胸脯大声保证的原因。

  朱由榔脸带欣慰的道:“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爱卿如此义不顾私,朕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了。这样吧,鉴于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一路上盗贼乱兵颇多,匪患严重,朕再派二十名御前亲卫作爱卿的护卫,保证爱卿一路上能够平安无事,爱卿意下如何?”

  马吉翔忙道:“臣无异议,皇恩浩荡,臣唯有粉身碎骨以报之。”说完起身离座,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响头。

  皇帝如此体贴信任,让马吉翔破有些受宠若惊,想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向自私冷血的他内心也出现了一丝愧疚和不安。

  带着一丝激动兴奋之色,马吉翔缓缓退出了存心殿,到了外面,看着站在殿外焦急等待的郭承昊,马吉翔似乎心情极好,难得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郭大人,不用再等了,皇爷传你进去问话,在下先走一步了。”

  郭承昊悻悻得拱了拱手,道:“恕不远送了。”说完便在内侍的指引下,进了存心殿。

  马吉翔闻言笑了笑,径直出了殿院,照着原路往回走,路过内书堂时,迎面走来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长脸细眼,面白无须,体态臃肿肥硕,身穿红色织金线云纹衣,蓝腰带,黑色金线缝靴,膝间有膝襴,胸前飞鱼补缀。

  马吉翔一看衣着,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除了司礼监掌印兼首席秉笔太监王坤,谁能有这一身派头?

  上前一步,伏身叩拜道:“卑职马吉翔,见过宗主爷。”

  王坤坦然受其一拜后,笑呵呵的道:“元翼起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咱家去书堂内一叙。”

  “卑职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在书堂里找了一个空旷无人的房间。

  一进门王坤便寻了一个座处,老神在在的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马吉翔侍立在一旁,俯首待命的恭敬样子,王坤大为满意,道:“你也坐下说话吧。”

  “谢宗主爷。”马吉翔说完,便在旁边寻了一个座处坐下了。见马吉翔坐下后,王坤也不客套寒暄,直奔主题:“皇爷方才召见你了?”

  “是。”

  “都说了些什么?”

  在王坤这只老狐狸面前,马吉翔虽然狡诈,却也不敢耍什么心眼,老老实实的将皇帝的意思照实回明了。

  王坤听完后,双眼微眯,右手小指有规律的轻轻敲击着案脚,然后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像和此事无关的话:“就在刚刚,登水(王化澄的字)已经被皇爷批准入阁了。唉,这么多日子以来,也不枉咱家对他的一番苦心了。”

  马吉翔听到这话后,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眼中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道:“卑职的事,难道是您?”

  “你们都是咱家的心腹,咱家成全了他,也不能亏待了你啊!”王坤脸不红心不跳的顺手将马吉翔的这份子虚乌有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原来如此。”马吉翔起身离座,单膝跪地,大声拜谢道:“卑职多谢宗主爷栽培。”

  “好说,好说。”王坤双手微微上扬,示意马吉翔起身,然后面目慈祥的道:“你方才说到皇爷想要派你去肇庆给翟式耜传旨,是吗?”

  “不错。”

  王坤点了点头,又道:“你记住,等诏书下来了之后,皇爷的旨意里要是让他留守肇庆督师前线的话,你就照办,如果是召他入行朝伴驾的话,你就要想办法拖住他,别让他过来,知道吗?”

  “卑职遵命。”马吉翔沉声道。

  王坤既像是和马吉翔解释原因,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个翟式耜出身名门世家,四代甲科,满门进士,而且还是个基督徒,听说还精通西学,原是钱谦益的学生,前东林骨干,常以诸葛亮,文天祥自比,视功名钱财如粪土,一心想着做旷世名臣,致君于尧舜,和咱们很不对付。

  自顾宪成那老匹夫创建东林以来,就一直和咱们斗,从老督主一辈开始,到如今几十年了,一直都是生死仇敌,有他在一天,咱们的日子就一天不舒坦。唉,他要是战死前线就好了,咱家从此也就省心了。”

  王坤之所以极力吹鼓清军的凶残,诱劝朱由榔西奔,就是为了避开,甩掉翟式耜。

  他也是没办法了,在这之前,不管是内阁次辅李永茂,还是中极殿大学士吕大器,都被他联合丁魁楚和王化澄轻轻松松斗倒了,唯独这个翟式耜,他怎么斗也斗不倒,原因无他,实在是永历和两宫皇太后对翟式耜太信任了。

  曾经不管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隆武还是咄咄逼人的绍武,翟式耜至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他们那一面,是个铁杆的拥桂派,从朱由榔就任监国开始,到真正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帝,一直都是翟式耜在背后力挺,并为之奔走忙碌,联络同盟者,这一切,历史上的朱由榔都看在眼里,表面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表示,却完全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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