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羽的前世王新宇也不是大汉族主义者,他老家在沈阳,小时候同学和朋友中还有不少人是满族人,王新宇并不讨厌那些满族人。但他不喜欢清朝,因为他最痛恨日本人。
可是每次想起这个问题:为什么日本会来侵略中国?是因为中国当时太弱了!
为什么中国当时会太弱了?有人告诉过王新宇:其实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前也不怎么样,日本在明治维新的同时,清政府也在搞洋务运动。但腐朽的满清政府洋务运动是治标不治本,上面奢侈腐化,下面的人贪墨购买炮弹的银子,所以甲午战争失败了。但失败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坚持拖下去,而是割地赔款。甲午战争赔款的白银,以及庚子赔款赔偿日本部分的白银,都被日本人拿去发展国力和军力了,养肥了这条饿狼。随后日本人拿着清政府赔偿的银子发展的军队,击败了沙俄,真正步入了列强的行列。
为了国家和民族将来的利益,王羽绝不愿意让满清来占领华夏,他要抵抗到底,更不用说那难看的猪尾巴拖在脑后。
“哥,你起来了?”正当王羽胡思乱想的时候,弟弟王水走了进来。这是一位健壮的少年,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和他哥哥一样健壮。他们其他的兄弟都因为没有继承父亲的优秀基因早夭了。而他们的小妹虽然瘦弱,倒也身体健康,基本上不生病。
王羽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脚落地,穿上鞋子。
站起来后,王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弟弟说:“阿水,你这小名不好听,还是想个好听的大名吧!”
对这个弟弟,王羽一直很器重,认为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是将来辅助自己最可靠最有力的助手。今后自己若是能成大业,弟弟也将会是权倾天下的将相王侯。王水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别扭,那可是一种强酸啊。
谁知王水却不想取个好听的大名:“哥,这名字怎么了?怎么会不好听?我们福建人,叫水的多了!”
确实福建人好多叫水的,用闽南话叫起来也方便,叫“阿水”之类的。
既然弟弟没同意取个大名,王羽也不急一时。他下午还得去军营,暂时不和弟弟多嘴了。
这个家很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房子是闽南海边人最常见的石头房子,因为福建沿海台风多,当地人都喜欢用石头盖房子,那样的房子不容易被台风吹倒。当时王羽的父亲还在的时候,在这里盖了一座石头院子。现在父亲不在了,家里连墙壁都没再刷过,泥土糊的内墙坑坑洼洼的,因为窗户小,房子里面很暗。
其实王羽当上亲兵之后,还是可以领到十足的军饷,完全可以修缮一下房子,而且亲兵军饷的钱,也够家里吃上白米和肉。但母亲王氏坚决不肯让王羽拿太多钱补贴家里,她说这些军饷要存起来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王羽劝说了母亲几次,说钱以后可以再赚,但母亲坚持,王羽也不好违背母亲。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把交给母亲的钱又拿回来了,这些钱现在就在他身上。过年的时候,王羽用这些钱给家里买了不少年货,让弟弟妹妹大开牙祭,好好吃了几天。除了买年货的钱,王羽还买回好几只小鸭子,交给妹妹去养。
之所以选择买鸭子,是因为鸭子不需要浪费粮食喂养,只要赶去海边,就能自己去海滩上吃鱼虾。只不过现在这些鸭子还小,还不能下蛋。等到鸭子长大了,就能改善家里的生活。
现在除去前段时间花掉的银子,王羽身上还剩下三两银子。
“阿水,我走了!”王羽从墙上摘下铁胎弓,转头对弟弟说,“下午别贪玩了,帮妹妹放鸭子!等鸭子长大了,就能天天吃鸭蛋了!”
“嗯”弟弟应了声。
王羽背起铁胎弓,走出房门。
隔壁房间,传来母亲摇动织布机的声音。
王羽背着铁胎弓,没直接去军营,却是先去镇上的集市一趟。这把铁胎弓是王羽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这种弓虽然还是木制的,但在弓脊内镶入一根上好的钢条,这把弓的威力极大,当然也要好手才能拉的开它。一把好的弓,可以说是当年的高科技,其制作难度并不亚于生产一支火铳,而且好弓的生产时间更长。
明末已经进入半火器半冷兵器时代,随着火器的出现,弓箭这种远程武器逐渐被火枪所淘汰。但在郑家军内,主要的单兵远程武器还是弓箭。并非郑家军不懂得使用火铳,而是当年明军自己制造的鸟铳质量实在是不可靠,天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炸膛。射速慢,精度差也就算了,一旦在交战中炸膛,火枪手就算没死也去了半条命。这年代医疗水平落后,受了重伤基本上就是死。
郑家军中,当然有质量优良的火枪,据说是泰西人那里买来的火绳枪,价格高昂,威力也不小,就是太贵了,舍不得多买。而使用泰西火枪的,大多数都是一批黝黑皮肤的昆仑奴,那就是郑家军中著名的黑人火枪队。王羽也曾听说,也有少许白皮红毛的泰西人在郑家军中服役。只不过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王羽来到这个时代后都还没见到。
废话,黑人火枪队是郑家军最精锐的卫队,一般只有在延平王身边才有,王羽怎么可能看得到。
除了黑人火枪队之外,郑家军还有精锐铁甲兵,被人称之为铁人,那也是延平王身边的精锐部队。铁人,其实就是全身披挂铁甲的重装铁甲步兵,不仅身上披着铁甲,就连脸上都有防护,甚至有的铁人靴子也是铁的。铁人的铁甲不仅可以抵挡刀枪弓箭和火绳枪子弹,甚至可以抵挡传说中的红毛鬼泰西燧发枪子弹!
郑明的军队中也有少许国产鸟铳,那都是一些质量比较好的国产货,正因为废品率太高,能挑选出的好枪就不多。就在陈鹏的军队中,也有二十多名使用鸟铳的火枪手。
前世里学化工的王羽,很想动手改进火枪,改进火药,让明军手里的鸟铳可以变得威力更大。这些事,对王羽这个化工系高材生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只要能接触到鸟铳和火药,他就能轻松做到。只可惜那些鸟枪兵根本就舍不得让王羽动他们的鸟枪和火药,特别是其中一个叫龚小大的家伙,那家伙简直把鸟铳当自己亲爹了,把火药当自己老婆了。
那龚小大等王羽离开后,私下里对别的兵说:“这个傻大个,当上了陈千总的亲兵,就以为自己母鸡变凤凰了?他还是一个傻子!”
那士兵说:“这白痴发失心疯了!别让他碰我们的鸟铳,说不定被他弄几下就炸膛了!”
其实也不能怪那些鸟枪兵,毕竟他们的鸟铳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产品,数量少,而且枪管有寿命的,发射次数越多,以后炸膛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枪管报废了还是小事,炸膛了可是要命的。
而王羽也曾经找过自己的顶头上司陈鹏,提出过自己有办法延长鸟铳的寿命,还能改良火药。但是他说出这些话之后,陈鹏却根本不相信:怎么可能?一个脑子不开窍的傻子还能改良火器?于是他没好气的说:“你别发失心疯了,还是当好你的弓箭手吧!”
在心里,陈鹏还是把王羽当成一个只懂得上战场杀人的傻大个,除了听话好用,王羽就一无是处。
找了其他小军官,根本就没人相信一个曾经是傻子的王羽。
王羽碰了一鼻子灰。
既然没机会接触到火器,那只能在自己熟悉的弓箭方面下一番功夫了。
王羽的箭壶里除了十支宝贵的铁骨箭,其他都是普通的竹制箭杆箭。铁骨箭连箭杆都是精铁打造,箭羽是罕见的鹰羽制成,由于鹰的羽毛硬,形状保持好,在空中飞行的时候不容易飘动,精度高。至于箭头,是精铁制的倒钩形狼牙形箭头,一旦射入人体内若是想要拔出,倒钩的箭头会带着肌肉一起拔出,还会切断血管!可以说这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只不过铁骨箭价格太贵,据说一支箭的造价要八钱到一两银子。
这次王羽去集市就是要去找陈铁匠,去取前几日让陈铁匠帮打造的铁骨箭。
父亲留下的那种精铁和鹰羽制造的铁骨箭价格太贵了,王羽没那么多银子,因此他让陈铁匠打造的是缩水版的铁骨箭:箭杆用普通的生铁打造,箭羽用铁皮打造,箭头用熟铁打造。
走进集镇,映入王羽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青石马路,街道不宽,两边店面却很多,最多的是铁匠铺。
当年的厦门岛上居民极少,居住的除了郑家军,大多数都是官兵的家属。但清军进入福建之后,为了避免剃发易服,这些年来不少汉人避开清军的耳目,偷渡上了厦门岛。随着人口的增多,郑成功把厦门岛打造成一座巨大的堡垒,原本萧条的集市也热闹起来。
集镇不大,原本也就几十户人家。这些人家从颜思齐时代开始就在这里同海盗做买卖的商家,除了卖给海盗蔬菜、肉制品、禽蛋类之外,还有一些商家甚至能给海盗大批量提供粮食、食盐、铁器、火药等重要物资。随着岛上人数增加,集镇的居民也增加到几百户人家。
王羽到了集镇上,很快就走到陈铁匠的摊位前。
陈铁匠的生意相当好,虽然集市上有不少铁匠铺,但随着大批官兵入驻厦门岛,需要打造兵器修理兵器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清军入关,不少原隶属于大明工部的匠户从北方逃走,很多人随着郑家军来到这座尚未被清军占领的小岛。虽说延平王也把匠户集中起来,让他们为自己的大军打造修理兵器,不过在这里匠户还是比较自由的。原本颜思齐和郑芝龙的海盗时期,海盗窝的工匠们就远比大明工部的匠户自由得多。他们除了完成海盗头要求的工作量之外,可以自己接一些私活赚点钱。
“王军爷,你来了啊?”见到王羽,正在打造一把大刀的陈铁匠抬起头来。
陈铁匠名叫陈水杰,个子虽不高,但身材粗壮。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厦门人。他的父亲给颜思齐和郑芝龙的海盗都打造过兵器的,是这里技艺极高的一名铁匠头。
“陈匠头,我要的铁箭都打好了吗?”王羽问道。
陈水杰点了点头道:“回军爷,都已经打好了,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来。”
说完陈水杰转身走进店铺内,不一会便提着一口装满了铁骨箭的竹篮子走到王羽面前。
竹篮子内,一共有二十支崭新的铁骨箭,都是应王羽的要求打制的。
王羽从竹篮子内取出一支铁骨箭,放在手中掂量了下分量,又稍微用点力去扭一下箭杆,发现箭杆还是很硬的,甚至比自己要求的还要更好一些,再看看箭头和箭羽,都做得十分精致。因为身上银子不够,王羽还得先欠着陈铁匠银子。原本以为赊账会让陈铁匠不高兴,谁知对方却没有因为自己要赊账而应付了事,于是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铁箭还是很不错的,比我父亲留下来的差不了多少。”
陈水杰回道:“王军爷,不是小的夸口,论技艺,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小的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即便是那些北方来的工部匠户,他们也不敢说比小的强。”
王羽掏出身上仅剩的三两银子递上:“陈匠头,一支箭三钱银子,那天的订金一两银子,还欠你二两银子,那天说好的,等我发了军饷再把欠的二两银子补上。”
陈水杰道:“王军爷这就见外了!当年令尊也是我的老主顾了!王军爷如此厚到之人,还会欠我银子?”
“多谢陈匠头!”王羽先是道了声谢,又试探的问:“陈匠头,不知道您这里能否打造鸟铳?”
陈水杰先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这鸟铳的制造原理也很简单,只是耗费材料太多,要保证不炸膛,打制时间也要长。这样说吧,大约四五十斤生铁才能打出一根铳管,而且需要多次锤炼。若是要省材料省时间,无法打出精铁,铳管强度不够不说,而且管壁粗细不均,内壁粗糙,那样的鸟铳十有二三要炸膛。怎么了?王军爷要改用鸟铳了?如果要,我可以算你便宜点,十两银子一支上好的鸟铳。”
其实一支好的鸟铳造价不过五六两银子,陈水杰存心欺负王羽不知道行情想要赚他一把。
王羽回道:“现在暂时还不用那东西,银子也不够用。等几个月后我若立下军功,获得赏银,再考虑弄一根精良鸟铳。”
陈水杰哈哈大笑:“王军爷,这几个月来,对岸的狗鞑子越来越多,不知何时会过来。只要他们敢来,以王军爷的身手还怕不能立功?只要军爷开弓,一支铁骨箭能把两三个鞑子串起来!也是看在王军爷立功心切份上,小的这些铁骨箭就便宜给军爷了!”
虽然陈铁匠从小就出生在海盗窝,从未接触过清军,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些道理,陈水杰却很清楚。对岸的清军大搞剃发易服,让许多汉人恨之入骨。因此,陈铁匠自然痛恨对岸的清军。
看着王羽离去的背影,陈水杰心中又一次升起那不解的迷惑:此人本是傻大个,外号箭痴,除了会射箭之外,简直可以说是不懂人情世故。上次他来打造铁箭,本来我收他五钱银子一支的,被他还到三钱银子了。虽然还是有赚,不过少赚了好多。真是奇怪了,他怎么变得如此精明?不过听人说上次他是大病过一场,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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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堤坝上方,有石头筑成的女墙和垛口,可以在堤坝上攻击进入海滩的敌军。可以想像得到,清军渡过高集海峡,踏上厦门岛的海滩,当清军士兵刚刚跳下小船,还在海滩上踏着没过膝盖的水艰难前进的时候,女墙上居高临下射击的明军箭矢弹丸下雨一样射向海滩,无处躲藏的清军将遭到惨重的损失!而在海滩上涉水的清军,要担心弓弦和鸟铳受潮,只能挨打却无法还手。载有火炮的大船吃水深,不能靠近海滩;载兵的小船又不能装备射程远的大炮,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登陆的清军挨打。
当清军付出惨重的代价,突破防守堤坝的明军,从沙滩冲上来,才会发现这只是明军的第一道防线!
堤坝后面的地形是缓缓升高,通过一片树林,可以看到明军挖掘的壕沟。
清军若是突破堤坝防线,在第一道防线防守的明军可以迅速穿过树林,退回到第二道防线去。由于树林对不熟悉路的清军造成障碍,清军无法快速追击明军,撤退的明军可以几乎不受损失就能退回到第二道防线内。
追赶的清军好容易穿过树林,却发现前面的道路被一道宽三丈,深一丈的壕沟挡住。
壕沟后面密布着木栅栏,明军可以射出大量火箭,点燃树林,把困在树林里面的清军烧得鸡飞狗跳。
就算清军能挨过大火熄灭,就算清军的舰队没有被歼灭,还能源源不断把清军送上岸,那么明军还有大量的虎蹲炮、夜叉擂、一窝蜂、砲石、弓弩等着清军,能大量杀伤企图填壕沟的清军。虽然就一条单薄的木栅栏,但登陆的清军没有任何攻城武器,只能拿人命去填壕沟。
清军想把火炮送上岸?没有码头,大船就无法靠上来,红衣大炮根本无法送上岸。而小船只能运送小炮上岸。
等清军士兵背着小炮气喘吁吁上了岸,因为涉水的过程中,小炮进了水,还得等炮膛干。然后架起炮,再装填火药准备射击。等清军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还没等他们开炮,明军的红衣大炮、佛郎机等各种火炮早就把清军小炮打飞了。
就算是清军孤注一掷,付出惨重的代价突破明军的第二道防线,进入岛内深处,那也没关系:郑成功的精锐机动部队随时可以增援。厦门岛上,明军挖出大量陷马坑、陷阱,还布置了不少鹿砦拒马,八旗骑兵上了岛就是只能当步兵用。而郑成功的铁人加上黑人火枪队,能把进入岛内深处的清军全部消灭。
郑成功在厦门岛苦心经营多年,早已把这座小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堡垒,就等着清军前来送死。
退一万步说,即使厦门守不住了,郑军也能迅速登船撤退,退往东南面的金门。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就不会出现,因为施琅的海战技术,连给延平王提鞋都不配!只要击败了清军水师,上了岛的清军就被断了后路,等着他们的就是灭亡的命运。
王羽所在的位置,只是北面的高崎明军防线,属于右虎卫镇军。明军在各个方位,都有精心布置的防御工事,不管清军从哪个方向登陆,都会遭到沉重打击。
事实上只要郑军在厦门一天,清军就很难攻破这座堡垒。
只是施琅不知道岛上明军的布置,他还信誓旦旦的告诉达素:“郑逆不服王化,窥视江南富庶之地,在江宁遭梁提督痛击,损失大批凶悍海寇,披甲党羽损失近半。如今海寇士气低落,只要我王师踏上厦门,郑逆必亡!”
达素对施琅的话十分满意:“南狗精锐大部被歼,士气低落。虽郑逆有训练新兵,战力必然低下。而我军集中五省水师,更有精锐八旗,一旦登上厦门岛,就是我等取得郑逆颈上人头之时!”
不过黄梧还是有点担心:“郑逆若是见势不妙,是否会弃守厦门,登船逃往金门,甚至是逃往舟山同张逆会和?”
施琅冷笑道:“我军集五省水师之精锐,拥有大小战舰上千艘!郑逆若是想从海上逃往,我军必然能把郑逆水师一举全歼!”
集结在厦门周边的清军多达十五万,而明军只有三万,清军是明军的五倍;清军水师舰船八百多艘,明军只有四百多艘,清军是明军的两倍。更何况有精通水战的施琅和黄梧两员叛将,而且这两人对厦门周围的水文也十分熟悉,因此达素对打赢厦门之战信心十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王羽取了刚刚打制的铁骨箭,返回明军高崎大营。
经过一片树林,王羽突然听到前面树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野兔!”王羽心中暗道,“刚好可以试一下新打造的铁骨箭!”
从背上取下铁胎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陈铁匠打的箭。
张弓搭箭,缓缓拉开三石弓。由于距离不远,王羽不需要把弓拉满。
当野兔灰色的脑袋从树丛后面探头探脑伸出来的一瞬间,王羽轻轻一松弓弦。
“嗖”一支铁骨箭带着劲风向野兔扑去。只听到一声锐器穿肉的声响,狼牙利箭从野兔脑门钻入,箭杆穿透了脑袋,铁制的箭羽撞在颅骨上被挡住,强大的动能带着整只野兔飞起来,狼牙利箭带着未消失的动能,狠狠扎在一棵树上,把已经失去生命的野兔钉在树干上!
王羽跑上前去,到了大树跟前,准备收回铁箭。
为了避免损坏箭头,他拔出短刀,割开树皮,小心翼翼的挖出箭头。再看那野兔,整个脑袋都被射得稀巴烂。
王羽检查了一下箭杆,发现没有损坏,才抽出铁箭,随后在地上抓了一把草擦干箭杆上的血迹,再把箭收回箭壶,然后拎着野兔走回军营。
从岛内朝向明军大营,由于是防线后面,当然没有壕沟,不过却有暗设的陷马坑和陷阱,那是预防万一的,倘若清军突破明军防线,这些东西用以阻拦八旗骑兵。王羽小心翼翼的绕过陷马坑和陷阱,走到营寨门口,冲塔楼上高喊:“我回来了,快开门!”
塔楼上探出一颗脑袋,那人见是王羽回来,嬉皮笑脸的挖苦了句:“哎哟,是王大傻回来了啊!怎么样了?昨天没回来,是你老母给你找媳妇了?怎么样,对丈人家还满意吧?”
塔楼上又传来另外一个人阴阳怪气的声音:“王大傻找媳妇?哈哈哈!哪个姑娘家会看上我们的大傻?我看大傻昨晚八成是去城里找粉头了!大傻十九年守身如玉,想必也是难熬啊!”
“哈哈哈!”营寨内响起一片哄笑声。
塔台上第一个说话的那家伙,名叫林二狗,第二个说风凉话的家伙名叫陈水牛。之前的王新宇未占领这具身躯的时候,王羽总是被他们欺负。虽然长了一副大块头,又有一身好身手,但老实巴交的王羽从来就不会向自己的战友动拳头,只会结结巴巴的争辩,却反落入那些人的圈套中,越争辩越引来一片哄笑。
现在的王羽,已经不是原来的王羽了,被人如此挖苦,他理都没理,只是怒吼一声:“少废话!快开门!”
“干你老!当上陈千户的亲兵了,越来越好叫嚣了!”林二狗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丝毫不惧怕王羽,根本就没打算那么快给王羽开门。
听到林二狗那闽南语的脏话,王羽顿时火了:“狗日的!再不开门看我进来怎么收拾你!”
谁知里面的陈水牛却说:“二狗,怕他干嘛?他敢动手,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收拾他!”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有人大吼:“你们干什么!还不去开门?”
王羽认得出那人的声音,是一名把总小军官,名叫陈蟒。此人可以说是嫉恶如仇,十分正直。以前的王羽被人欺负的时候,陈蟒总会把那些小兵骂走。
见陈蟒来了,林二狗很不甘心的从塔楼上下来,老老实实打开寨门。
看到林二狗那猥琐的样子,王羽恨不得一拳抡过去,但因为陈蟒在边上,便忍下这口恶气。不过陈蟒也没上来说话,王羽估计他是以前看不惯自己被人欺负,陈蟒说了自己几次,让自己不要太软弱,可是王羽总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陈蟒后来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走进木栅栏内,可以看到这座兵营布置还是很整洁的。兵营紧挨着明军的第二道防线,前方对着海边方向的木栅栏上方,有不少用铁链拴住的夜叉擂,木栅栏后面还有石弩、一窝蜂等重武器,有几处较高的土台上安放着虎蹲炮。士兵的营房,不是一般明军的帐篷或者木制房屋,而是十分结实的石头房子,营房的门开在后面,面对大海那一边只有几个可以充当射击孔的小窗户。一旦开战,这些营房都是堡垒。从这些布局可以看出,延平王在厦门岛的防御上是下了一番苦心。
不过士兵的生活区脏乱不堪,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不怎么讲卫生,更何况是男人。从后世来的王羽,如果是住在这些充满汗臭味、尿臊味、死老鼠臭味的营房中还真不适应。所幸的是,王新宇来之前,那王羽已经有幸成为一名亲兵,有自己单独的小房子。
把打来的野兔交给火头军去处理,王羽走回自己的小屋子。
王羽的小空间整理得井井有条,屋子内收拾十分干净,床铺上的被子,也按照他后世的习惯叠成豆腐块。
屋子不大,摆了一张床之后就几乎没有任何空间。原本屋子内除了床就只有一口破木柜,还有一副兵器架。王羽穿越后,又在窗前增加了一张小桌子,以便于自己可以挑灯夜读。
王羽原本是海盗后代,海盗的战法完全依靠自身本领和经验,根本没兵书。为了提高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应变能力,穿越后的王羽到处找人借阅兵书。谁知连小军官陈蟒都没兵书,最后王羽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找了陈千总借到几本书。
当时陈鹏的表情十分奇怪,怎么一个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傻大个小兵也看什么兵书?不过既然是亲兵,而且自己也基本上没看那些书,于是陈鹏很大方的把兵书借给了王羽。虽说心中疑惑,但陈鹏不觉得是件坏事。毕竟王羽是自己的亲兵,以后他立了功,还不是等于自己立功一样。既然准备“投奔王师”,那今后还得多立军功,用汉人的鲜血染红顶子,才能让满洲主子对手下这些奴才感到满意。
距离吃饭时间还早,王羽从破木柜中取出戚继光所著的《练兵实纪》翻看起来。
原来的王羽几乎目不识丁,而穿越来的王新宇本来学的是简体字,因此这些繁体字的书对王羽来说看起来很累。不过不管怎么样,想要出人头地,咬紧牙也要学会这些兵书。
正当王羽看书的时候,破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羽抬头一看,只见进屋子的居然是陈蟒!
“叩见把总大人!”王羽慌忙起身行礼。
陈蟒上前一步轻轻扶起王羽:“快起来吧!我陈某只是路过进来随便看看!”
说完陈蟒走到桌前,翻着桌上的兵书,看了许久,才问:“不知道这些兵书王兄弟你能否看得懂?”
王羽见陈蟒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知道此时若是说一句看不懂,陈蟒必然会起疑心,于是干脆回答:“回大人,属下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属下正在努力学习,相信以后必能看得懂。”
陈蟒诡异的一笑:“王兄弟,我记得你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现在怎么看起兵书来了?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识字的?”
对王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陈蟒早就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惊疑,总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人会改变并不困难,可是一个原本目不识丁的傻子却突然变聪明了,不仅突然认识字了,还能看懂兵书,这就太奇怪了。
听了陈蟒的话,王羽心中咯噔了一下,脑子飞快的转动,心想要如何去应答才能给陈蟒一个满意的答复。虽说陈蟒对自己没有恶意,但王羽总不能暴露出自己穿越的秘密,而且他的回答必须给陈蟒满意。
若是说错了话,可能被当成以前一直在装疯卖傻,欺骗上司而撵出军队,甚至可能会被上司判断为原来的王羽已经被杀了,清军找了个很像王羽的细作混入明军内!如果是那样,说不定直接就被拉出去斩了。王羽虽然历史不是很熟悉,但在郑军中这段时间,也了解郑家军法十分严厉,而且延平王对满清细作防范十分严密,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会立即下狱严刑拷问,只要确认是清军细作,就会毫不犹豫斩杀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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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陈蟒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根本来不及多考虑,情急之下,王羽灵机一动,先入为主反问一句:“请问把总大人可否知道在下一个多月前曾大病一场,昏迷了好几日之事?”
陈蟒点点头,不过说话口气却明显很不客气:“本官知道那件事,好像就是你醒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所以本官才登门调查此事!”
“请问把总大人,既然一个多月前就发现属下有异,为何今日才来询问?”王羽继续反问,给自己多争取思考的时间。
陈蟒道:“本来我觉得你生性忠厚老实,被人欺负却不知自保,虽然大病之后有所变化,但我知道你本性还是善良,所以帮你隐瞒。然而今日一事却让本官更加疑虑:当时林二狗打开寨门让你进去的时候,本官发现你眼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仇恨。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今后若是有机会,你一定会想尽手段报复那几个家伙吧?”
王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于是冷静的回答道:“把总大人,林二狗那几个宵小之辈,无论是武功还是人品,都为人不齿。就他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若不是擅长吹牛拍马,他们又怎么能从无甲辅兵很快就变成披甲战兵?当日镇江一战,在进攻的时候这些无耻之徒总是在最后面,我军江宁失利,又是这些人,逃跑的速度比谁都快!就是这些小人,打仗无能,却好欺负忠厚老实之人!若不是属下大病一场,昏昏沉沉之中来到冥界,所幸得到妈祖娘娘相助,死而复生,那不知道还要被他们欺负到什么时候!”
听说王羽见到了妈祖娘娘,陈蟒大吃一惊,要知道当年无论是海盗还是渔民,都对妈祖娘娘深信不疑。出海的人们,都希望能得到妈祖娘娘的保佑。可是眼前这个人,竟然见到了妈祖娘娘!
惊愕之余,陈蟒又继续追问:“王兄弟,你给我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妈祖娘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羽一拱手:“回大人,属下当时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黑白无常来带走属下。当日行走在一条烟雾弥漫的小路上,越走觉得身上越是寒冷,四下里也越来越黑暗。也不知道跟着他们走了多久,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处。就在此时,前面的黑暗中却出现一座挂着红色灯笼的朱红色大门。再走得近些,发现前面是一座巨大的城楼,城门上挂着写有幽冥界三字的大铁牌……”
接下来,王羽又说了进入冥界一路上所见所闻,说得有声有色,又是闪烁着各种红绿幽光,又是各种牛头马面,又有地狱恶鬼,还有大批等着判官裁决,准备进入轮回的鬼魂。
所说的这一切,都是根据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阴曹地府画面所描述,由于说得十分生动形象,陈蟒深信不疑。
当王羽说到自己见到了判官,准备被送入轮回的时候,听得犹如置身其中的陈蟒急了:“那后来呢?”
“就在判官朱笔要落在生死簿小人名上之时,却听到一声女子的声音:且慢!此人不要送走!”王羽回道。
“那肯定是妈祖娘娘吧!”陈蟒问。
“对!”王羽点了点头,“来救了属下的正是妈祖娘娘。”
“那后面又怎么样了?”
“妈祖娘娘喝住判官,告诉他们说,属下身怀中兴大明之使命,如今大业未成,怎能就把属下带走。于是,妈祖娘娘就把属下带走。不过娘娘没带我去她的仙府,而是留在地府教导属下。当时娘娘告诉属下:如今鞑虏入侵华夏,眼看我大明大好河山要落入蛮夷之手,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蛮夷将大兴**,实行愚民教育,硬生生的把我大明子民都变成蛮夷的奴才,剥夺国人血性。若无中兴大明之人站出来,蛮夷将会占据华夏两百六十年之久!在此期间,国人血性丧失殆尽!两百年后,泰西红毛日渐强大,变成一头头不可阻拦的巨兽入侵我华夏,满意会割地赔款,把食人巨兽养得更加肥壮!”
陈蟒听得大怒:“有延平王在,蛮夷岂能占据我大好河山!延平王正在加紧练兵,等待北伐!”
王羽回道:“妈祖娘娘也是如此说的,她说属下将会辅佐延平王中兴大明!不过妈祖娘娘还对属下说了一件密事,却是对我大明很不利。”
“什么密事?”
“娘娘说天机不可泄露,若是说出去,不仅是属下会折寿,连娘娘都会遭到玉帝惩罚。不过属下可以透露一点:此事和延平王世子有关,是在两年后会发生的事情。”王羽说的这些是埋下伏笔,他知道两年后,郑成功的儿子郑经和乳母私通生下一个孩子。后来郑成功得知此事,下令让郑经自尽。但郑经却违背了父亲的命令。加上郑芝龙被杀,缅甸莽白篡位,发动咒术之难,李定国救驾失败,吴三桂杀害永历。在这一系列失败的打击之下,延平王火气攻心,英年早逝。
不过王羽也不知道,当郑成功死后,郑经为了排除异己,对郑家军进行一次大清洗,结果很多人逃离厦门去投奔了清军,导致被打得损失了全部水师的施琅又恢复元气。后来,李定国见到复国无望,也在绝望中死去。郑成功和李定国死后,张煌言彻底心灰意冷,于是解散义军,后被清廷所俘,英勇就义。
听说会遭天谴,陈蟒也不在追问妈祖娘娘说的什么机密。
王羽又继续说下去:“属下留在地府,娘娘不仅教会属下识字,还教会属下很多事情。譬如说,复兴大明之道,火炮和火药的改良术等。”
一边说着,王羽拿出一张纸,摆在桌子上,画出了台湾、吕宋、中南半岛、澳大利亚、马六甲海峡、中东、欧洲、美洲等。
王羽指着地图说:“要复兴大明,必先攻占被红毛鬼占领的东番岛。夺取东番岛之后,以东番岛为根基,然后南下吕宋,控制泰西人的海上贸易线。利用航海贸易所能获得的巨大利润,我们可以建立更强悍的水师,联合张尚书,北上长江口,用水师切断长江航线和南北漕运线。同时能利用长江水师,支援四川的闯营……”
陈蟒见那世界地图,和他一次伴随千总去延平王帐内所见到的海图十分相像,又加上王羽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很疑惑:“王兄弟,你不是才昏迷了四五日?妈祖娘娘怎么可能传授你那么多东西?”
“把总大人,可否听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王羽反问。
陈蟒点了点头:“是不错!可是你在人世昏迷了四五日,在地府不是时间更短?”
王羽解释道:“把总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天上和地上的换算方法。若是地府和人间,换算方法又是不一样!属下虽然只昏迷了四五日,但人间一日,地府却是一年!扣除了路上的时间,属下在地府实际上待了三年!在这三年内,娘娘收我为徒,还给属下引荐了地藏王菩萨。三年,若不是属下原本目不识丁,还能学到更多东西!只可惜属下不才,不能向娘娘学习更多。而且娘娘说,属下在人间昏迷时间不能过长,否则阳气散了,就回不去了,所以只留了属下三年时间。”
陈蟒深信不疑,突然他想到既然王羽是妈祖的弟子,那也算是半个神仙了!想到这里,陈蟒连忙跪地:“既然王兄弟是妈祖弟子,那就是半个海神了!请王神仙受下官一拜!”
既然深信不疑,把王羽当成了半个海神,陈蟒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把本官都改成了下官。要知道那时候的神仙地位多高,就算是皇帝见到一般的神仙也是平起平坐,更大的神仙佛祖之类,连皇帝都要下跪行叩拜之礼。
王羽连忙把陈蟒扶起来:“把总大人不可!虽然属下是妈祖弟子,但事关重大,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今日之事,望大人不要告诉别人!以后大人也不要叫我神仙了。”
所谓妈祖弟子这些胡编乱造的鬼话,王羽拿来骗陈蟒和一些小人物还差不多,若是延平王、张尚书他们得知,肯定不会相信。因此王羽让陈蟒要严守秘密。
陈蟒拱手道:“兄弟明白!请王兄弟放心,兄弟我一定严守秘密!”
“把总大人,妈祖娘娘说了一句话,今后我们要叫海军,叫水师明显不够大气。”接着王羽又在地图上比划着,继续说下去。
随着王羽的手指所指,陈蟒看到了大明海军纵横大洋,远征印度洋,横渡太平洋,征服澳洲,征服美洲大陆,最终打出一片广阔的土地。
中国人对土地的渴望何等强烈,可是地图上大多数的土地却无人居住。如果能够做到像王羽所说的那样,那可是成就比汉武帝唐太宗还要更伟大的大业啊!虽说中国人有恋家情结,不肯漂洋过海去太远的地方,但对陈蟒这种海盗出身的军人来说,却没有这种情节。
其实无论是郑芝龙还是郑成功都一样,他们都向往大海,想要能在海洋上称霸。可悲的是,郑芝龙虽然有才华,但他对形势判断错误,以为满清能支持他打造一支纵横大洋的强大水师;而郑成功虽然忠心报国,才能却远比不上父亲,死抱着大福船不放,不肯使用更先进的西洋船,后来又意外英年早逝,郑成功的儿子昏庸无能,这才葬送了中华民族海上强国的梦想。
若是论才能,晋王李定国的才能确实在郑成功之上。
这时候陈蟒已经完全相信了王羽是妈祖的徒弟,对他中兴大明的蓝图充满了憧憬。
不过陈蟒也很清楚,目前王羽的地位还太低,妈祖弟子的事情乃天机,时机未成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因此他给王羽提出了建议,要王羽多立战功,争取早日被延平王慧眼识才。
至于要改良火枪和火药,陈蟒这个小小的步兵把总,手下连一支火枪都没有,更没有火炮,这个忙他就帮不上王羽。只有立下更多军功,早日被延平王提拔上去,才有可能拥有火器,掌握水师,驾驶战舰。
王羽和陈蟒两人交谈许久,一个心怀大志,一个是对大明忠心耿耿,盼望延平王能完成中兴大明的大业,两人一拍即合,聊得差点就错过了晚饭的时间。直到外面陈蟒的亲兵来喊,这才恋恋不舍离开王羽的小屋。
次日天刚刚微微亮,王羽便起床了。
那年代的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王羽提着长枪,背着弓箭走出军营,准备苦练战技,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刚刚走出大营门口,却听到有人喊叫:“王兄弟,等我一下!”
王羽转头,看到来的竟然是陈蟒。
两人结伴来到两里外的小高地草坡之上,在晨风中练习枪法、拳术、刀法和箭术。
王羽是弓箭手,尤其擅长射箭。但是不管是长枪、大刀还是拳术,都比不上刀口舔血,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陈蟒。两人对练了半个时辰,王羽一次次被陈蟒击倒,但一次次又爬起来,继续和陈蟒对练。
陈蟒对眼前这位“妈祖弟子”也十分用心,他知道妈祖娘娘虽然教会了王羽兵法,但时间不足,娘娘不可能教王羽打斗之术,因此王羽的武功还是比不上自己。不过对“妈祖弟子”肯定不能怠慢了,必须要用心去教授。
明末清初的半火器半冷兵器时代,个人武功虽然不如以前重要,但在战场上还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上了战场,一名武功高强的刀手,碰上骑兵冲击无法对付,不过斩杀步兵还是不在话下。若是擅长弓箭就更厉害了,用强弓可以射杀快速冲击的骑兵。总之,武功高一点,总是有益无害的,能有更多的立功机会。
对于王羽提出的,要求军队每天进行操练这一点,陈蟒表示一般士兵根本就无法做到,五日一操就算是很精锐的部队了,一般的军队,一个月都难得操练一次。
王羽很清楚,这就是封建军队和现代军队的区别。封建军队基本上依靠个人勇武,而现代军队依靠的是严格的军纪和整体性。其实不用说现代军队,哪怕是整体协调性很强的近代化军队,都能击败封建军队。封建军队的战争,哪怕出现一成的伤亡都会全军溃散。而近代军队,在面对面排队对射的情况下,能承受极大的伤亡,超过三成伤亡都不会溃散。
一连几日下来,每天早上陈蟒都和王羽对练。有时候王羽下午回家帮忙,偶尔晚上没有回军营,一大早也如期赶到同陈蟒对练。
也因为陈蟒的严格保密,至今除了陈蟒外,没其他任何人知道王羽“妈祖弟子”的身份。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三月初的一天,天色暗下来后,一条小舟在夜幕的笼罩下悄悄离开高崎码头,向对岸划去。
清军大营,清军同安总兵施琅坐在帐内,正在研究即将到来的厦门渡海战。
“报!对岸陈千总使者到!”一名亲兵急匆匆步入施琅大营内,单膝跪地叩拜。
施琅放下手中地图,对亲兵下令:“快把他引进来!”
“喳!”亲兵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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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明显就是谈条件,陈鹏希望投降后能升职。
不过升职的事情,不管是施琅还是黄梧都不能做主,要招收新的奴才,他们可以去处理,但新来的奴才想要升官,这得满洲主子点头才行。
施琅把陈鹏的条件告诉达素之后,达素不仅答应下来,而且愿意“千金买骨”,要给陈鹏一个游击的官职。至于其他投降的明军官兵,一律升级一到两级,编入清军水师。
接到了施琅的回信,陈鹏迫不及待的希望“王师”早点渡海打过来,他也好早点当奴才。
不过要投降,总得拿出点什么东西来吧。
这次陈鹏派遣亲信使者去清军大营,就是献上高崎明军大营防线图的。
清军亲兵带着陈鹏的亲信走进来施琅大帐,亲兵叩拜道:“大人,人已带到!”
使者上前行礼:“施总兵,我奉陈千总之命特此前来,献上我军布防图。”
说完这使者从怀中取出图纸卷,双手高举过头顶,向施琅献上陈鹏驻高崎的明军防线图。
施琅接过图纸,打开只简单看了一遍,顿时大惊失色:“郑逆竟然如此歹毒!布下这样的阵,是想把我军赶尽杀绝?”
使者回道:“清施总兵放心,我们千总大人说了,只要能保证我们每个人的荣华富贵,我们将会迎接王师上岛!”
施琅放下图纸,转过头来看着使者:“回去转告你们陈千总,我们王师说话算数,只要你们带着战舰投诚,放开高崎防线,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送走了使者,施琅不敢怠慢,连夜去找黄梧。
两人合计盘算了下,觉得事关重大,于是带着地图,连夜乘船赶往位于泉州的达素水师大营。
天还未亮,船进入泉州港。
船靠岸,施琅让人带着自己的名片去报。
达素起来的很早,原本施琅和黄梧还以为要等满洲大人很长时间,但他们在船上没等多久,就见到达素的包衣奴才亲自来到码头:“两位大人久等了!我们主子爷让两位大人马上过去!”
施琅和黄梧各赏了那包衣奴才十两银子,随后就跟着这奴才前往达素府上。
达素早就在厅内等待,施琅和黄梧进入厅内,上前行礼,然后奉上地图:“大人,情况有变,小人连夜赶来献图!”
地图被摆放在桌上,打开了地图之后,施琅指着地图说:“这是陈鹏的人连夜献上的图,这里除了有陈鹏在高崎的防区布置图,还有一些郑逆水师驻扎的位置标志。不过陈鹏职务不算太高,他给我们提供的也只有这些了。”
达素看到布防图,冷笑了一声:“这明军防线也太薄弱了吧?第一道防线是不高的一堵女墙;第二道防线是薄薄的木栅栏。就凭这些,能挡住王师进攻?那郑逆的乌合之众,在江宁上岸之后连几千漕兵都打不过,我们精锐部队一旦登陆,他们又要拿什么抵挡?只要精锐的八旗骑兵上岸那一天,就是郑逆南狗的死期!”
施琅见达素如此轻敌,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大人!您有所不知,这登陆战,码头在郑逆手中,我们大船无法靠上沙滩,只能用小船登陆。虽然我军勇猛无敌,敌军工事简陋不堪,但小船无法运送大炮,也不能运送攻城武器上岸,更何况,我军勇士涉水登陆,无法保证弓弦和火药不会受潮,也就是我方远程武器都没有用,而敌人却能用弓弩火铳源源不断对我军攻击!就算是冲破了第一道防线,郑逆用火箭把我军拦截在壕沟前的树林之中,我军非但无法利用树林制作攻城武器,而且会被大量烧死烧伤!”
“如此严重?不过我军人多势众,用人堆,都能冲破郑逆的工事!”达素冷笑道。
在满人心目中,绿营兵的性命极其低贱,是一群最便宜的炮灰。打仗的时候,不管绿营兵死伤多少,只要满人没伤亡都是划算的。
不过施琅他们却不是这样想的,毕竟他们的水师和步兵都是绿营兵,若是吃了个败仗损失惨重,上面问罪下来,达素这样的满人肯定没事,要被拉出去开刀问斩的肯定是他们这些汉人。
“大人,虽然我们人多势众,但登陆战运输量有限,没办法一次把十五万人都送上岸,只能一次一次分批送。若是不能抢下码头,大炮、鸟铳手和弓箭手都无法上岸。如果硬攻,我们恐怕只能让一批批勇士白白送死在沙滩上,即便损失再大也不能让主力部队上岸。不过,小人已经有了破敌之策!”跪在地上的施琅抬头抱拳道。
“快快起来!”达素连忙招呼施琅起身,“施将军有何破敌良策?”
施琅站起来,指着地图说:“大人,您是知道的,这负责高崎方向防守的陈鹏,早就有意投奔王师!这地图,就是他差人献上的。只要我们把登陆地点放在高崎,他就会给我们放开一条路。除此之外,陈鹏的水师也会向我们投诚。”
“陈鹏肯归顺王师,这自然是好事。但我们若是向高崎发起攻击,南狗会不会增兵防守?虽说郑逆人不多,但怎么说调动八千一万不是问题,陈鹏的一千多人,恐怕根本抵挡不住。”达素提出这个问题。
“这就是小人刚刚所说的破敌良策!”施琅指着地图,“小人决定,撤走在高崎方向的所有船只,让郑逆以为我们不会在高崎方向登陆。这样郑逆就会放松警惕,不会派兵增援陈鹏。而我们为了掩护高崎方向登陆,再施展其他诱敌之策。”
达素看着施琅,点了点头:“施将军继续说!”
“大人,我们主力水师全部集中到泉州一带,郑逆的探子小船发现我们在泉州集结,就会判断我们将会在厦门东面发起登陆战,郑逆必然会把岛上的重兵布置到东面。届时,我们水师战舰浩浩荡荡从泉州出发,就从郑逆布置了重兵防御的东面发起攻击,同郑逆主力水师进行决战,一举把郑逆水师消灭在厦门东部海面!一旦郑逆发现水师遭到攻击,他们会从金门调遣水师战舰前来增援。而配合我们作战的两广水师,就能从南面长驱直入,在厦门岛南面发起登陆战。郑逆得到消息,会把机动的水师调来拦截两广水师。”
听着施琅的作战计划,达素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微笑:“这样,郑逆在高崎就不会增派战舰了,也不会增派步兵。我们只需要一支奇兵,在陈鹏配合下,就能轻松在高崎登陆!”
“大人英明!”施琅连忙奉承一句,“奇兵不需要多,也不需要战船护航,我们只需要五千精兵,小艇埋伏在海边红树林内。等两路攻击发起,北面的登陆部队出其不意发起渡海作战,陈鹏的战舰自然会给我们护航。这样,我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高崎。等郑逆发现高崎失守,企图调遣兵力来拦截,为时已晚,我们已经控制住高崎。而郑逆要调兵,南狗东面和南面就会出现空虚,我们东面和南面的主力就能趁机登陆!郑逆发现自己三面同时受敌,其党羽必然会自乱阵脚,抵挡不住我王师登陆!只要我军主力上岸,郑逆就必败无疑!”
达素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陈鹏会不会出尔反尔首鼠两端?”
“大人,我有办法让他不能首鼠两端!”施琅拱手道,“他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我会要求他,在我们进攻之前,先把水师战船交给我们!只要他交出了战船,他就已经是向我们献了忠心了!就他要反悔,郑逆也不会放过他,也会把他一刀杀了!这样,他只能死心塌地跟着我们!而且陈鹏的战船落入我们手里,郑逆在北面就没有能威胁我们渡海小艇的船只了。等到郑逆发现,他已经没有能调动的水师了!”
“高!施总兵果然高明!”黄梧对施琅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样是从郑成功手下叛逃出来的叛将,黄梧自以为指挥水师作战的水平是无人能敌,但听了施琅的计划,都自叹不如。
达素对这两名熟悉水师的部将说:“两位熟悉海上作战,尤其是熟悉厦门附近的航线水文,水战就依靠两位了!只要能保证我们精锐的八旗勇士上岸,必然能踏平厦门,直取郑逆颈上人头!”
“多谢大人爱戴!属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望!”施琅和黄梧异口同声叩拜道谢。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今天晚上,我会召集所有部将,制定具体作战计划的。还有,我们还得给广东的吴六奇送一封信。毕竟他不同意把水师交给我们统一指挥。”达素让施琅和黄梧先下去。
说到两广水师,达素也是心中有气。你看其他的水师,不管是山东水师,还是江浙水师,都愿意把水师交到福建水师手中统一指挥。可是偏偏那个吴六奇,竟然不愿意服从统一指挥,非要自己率军单独行动。既然如此,那就让吴六奇自己带兵从厦门东南发起登陆战好了。不过作战计划和日程还是得让这个家伙知道的,让他到时候出兵配合。
后来吴六奇在达素的施压之下,勉强派遣了一些破烂不堪的杂牌水师交到福建水师手里,让达素统一指挥,自己却带着精锐躲在后面。当然那是后话了,现在吴六奇还在广东,连一块船板都还没送到达素手里。
厦门岛上,今天早上王羽和陈蟒练过武之后,两人没有返回兵营,王羽也没回家,却是两人结伴去集市上找陈水杰。
前一段时间,陈蟒先是拿出自己的饷银,帮王羽还了欠陈铁匠的银子,又多出钱帮王羽打造了二十支铁箭。可是不识好歹的王羽得寸进尺,非要陈蟒再多出钱打造精良鸟铳。一开始陈蟒是拒绝了,可是后来禁不住王羽的死缠烂磨,拿出自己的饷银,让陈水杰打造两支精良鸟铳。
见到陈蟒和王羽上门,正在打铁的陈水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陈大人,王军爷,你们来了啊!”
“少废话,我们要的东西呢?”陈蟒也不和这家伙多废话。
“回大人,小民这几去拿。”陈水杰连忙转身,回到屋子内去取鸟铳。
只过了片刻,陈水杰便提着两支鸟铳走出。
王羽看到崭新的鸟铳,心中大喜,迫不及待的夺过一支鸟铳,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发现这支枪的分量很足。再看枪管,也是粗细均匀,是上好的精铁打制而成。
陈水杰见王羽反复打量手中的鸟铳,连忙说:“请王军爷放心好了,这两支鸟铳都是小的和几位徒弟用足量的生铁反复打造的!我们用了六十斤的生铁,反复捶打,最后打出了六斤精铁,才用来打造一支鸟铳。两支鸟铳,用了我们一百二十斤生铁!”
“听你的意思,是还想加价不成?”陈蟒冷冷的盯着陈水杰。
“陈大人,小民哪里敢坑陈大人的银子?不加价,一支六两银子。”陈水杰赔着笑脸道。
“这还差不多!”陈蟒从怀里摸出十二两银子递给陈水杰。
新枪到手,王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试一下枪的威力。
但没有铅弹和火药,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回军营去试枪,由陈蟒去找人讨要了一点火药和铅弹。
回到军营,见两人提着两支鸟铳回来,士兵们都好奇的围了上来要看新枪。
“新鸟铳可以借给你们看,但你们得送我们一点铅弹和火药,不用多。”陈蟒对几名鸟铳手说。
几名鸟铳手饶有兴趣的拿起新枪仔细查看,越看越觉得这两支枪比自己用的要好得多。就在他们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的时候,陈蟒喝道:“每人献出点火药和子弹来!我们要试枪了!”
众人纷纷去取出自己的火药袋和子弹,交给陈蟒。
接过陈蟒递过来的铅弹,王羽很失望的发现,这些铅弹大小不一,根本没有统一的规格。
见王羽不满意,陈蟒很抱歉的笑了笑:“王兄弟,因为每支鸟铳的铳管都不一样,鸟铳兵领到铅弹后,平时他们要自己磨制铅弹,所以每一名鸟铳兵的铅弹大小也不一样。我这里是从好几个人那讨来的,自然大小不一。”
王羽挑出一些较大的铅弹自己打磨,而那些太小的,都让陈蟒还回去。
磨好铅弹,准备试枪。王羽打开火药袋,禁不住皱起眉头。凭着对化学药品的敏感性,他对这些**很不满意。
火药不是后世的颗粒火药,而是质量不很高的火药粉。王羽用手指蘸了一点火药,放在鼻子上闻了下,就感觉这火药配方有问题,这种火药的威力不会很大,再加上那些鸟铳兵手里劣质的鸟铳,那些火器估计也就和玩具差不多,火药量放少了,连棉甲能不能击穿都是个问题;火药量要是放多了,劣质鸟铳加上劣质火药,不炸膛都奇怪了。
“怎么了?这些火药不能用?”陈蟒问道。
“不行,威力太小了!”王羽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能把子弹打出去就好了。”陈蟒不以为然的说。
王羽道:“我还是自己配火药吧,陈大人帮我搞点原料来。这些劣质火药还给他们。”
陈蟒回道:“好吧,那我去找千总要点。”
不一会儿陈蟒就弄来了配置火药的原料:硫磺、硝石和木炭。
听说“王大傻”要亲自动手配制火药,军营内的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
“陈大人,再给我弄点淀粉,不需要好的,最差的那种就好了。”王羽又提出要求。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要淀粉有什么用,但陈蟒还是弄来了淀粉。当他把淀粉拿来时,王羽已经配置好了黑huo药。
淀粉到手,王羽先把淀粉倒进大碗里,然后烧开一锅水,把热水倒入碗中搅拌均匀。淀粉遇见热水,变成了粘稠的胶状物。
见王羽要把碗里的淀粉汤倒进存放火药的瓦罐内,龚小大很不解的问:“这火药弄湿了再晾干,还有用吗?”
王羽道:“请你们放心好了,我保证这火药不仅能用,而且威力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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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羽在切割火药,龚小大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了!原来王羽哥做的火药,是和泰西人火枪用的火药一样啊!”
另外一名鸟铳兵也说:“没错,我见过那些黑猩猩火枪手用的火药,他们的枪是泰西红毛鬼造的,据说他们的枪管统一,弹丸大小一样,火药也是一粒粒的。不过那些昆仑奴很小气,舍不得把他们的枪和火药给我们看。”
郑家军的黑人兵大多数是从澳门逃过来的逃亡奴隶,部分是外国商船经过福建海域时跳船逃走的黑人奴隶,还有士兵一些是跟着经商船队来到中国的马来人,因为皮肤较黑,也被分配到黑人兵的队伍中。除此之外,郑家军中还有些白人士兵,都是在欧洲混不下去,跑来东方讨生活的人。不管是黑人兵还是白人兵,对自己手中的火枪十分爱惜,而且他们自己也懂得修理损坏的枪支。
“这火药晾干至少要明天了,今天试不了枪了,大家都散了吧!”龚小大对围观的士兵们说。
因为需要加工的火药不是很多,王羽可以仔细的把火药搓成粗细均匀的长条,也能认真切割成大小相同的颗粒。他知道如果是大批量生产颗粒火药,就不能用这种方法了,在火药凝结成块之后,简单的处理成长条,再处理成颗粒,因为大量加工,火药颗粒不可能粗细大小均匀,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要用筛子进行筛选,第一次先把太小的筛选下去,然后再用孔比较大的筛子进行第二次筛选,太大的留在上面。合格的才能拿来用,不合格的要再返回加工。现在这些火药是王羽精细加工的,不需要经过筛选。
晾火药需要时间,王羽利用这些时间,再多讨要了一些弹丸细细打磨,使得弹丸能符合自己鸟铳的口径。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王羽没睡着,他在考虑制造硫酸的问题。
硫酸号称无机化学工业之母,学化工的人都知道硫酸的重要用途,尤其是在军事上,硫酸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可以说,没有硫酸,就没有无烟火药,没有xiao酸,没有烈性炸药。
最原始的硝酸制作方法,也是用硫酸做出来的。
硫酸加上硝酸,再用棉花纤维浸泡后晾干,然后磨成粉,再制成颗粒,就能得到威力巨大的硝化棉火药,那是一种品质优良的无烟火药。相比这个时代使用的黑huo药,无烟火药在发射弹丸的时候没有浓重呛人的白烟,只有淡淡的青烟,这样枪手就不会被白烟遮挡视野。而且无烟火药的威力更大,只要外面罩上坚固的外壳,就能制成威力巨大的手榴弹和开花炮弹,用无烟火药制造的开花炮弹,比这个时代用**制造的开花炮弹威力要大了不少,无烟火药制造的手榴弹,也比现在郑家军用的“国姓瓶”这种原始手榴弹厉害多了。
不过无烟火药再怎么厉害,还只是一种火药,和炸药相比,没有猛烈度。也就是说,没有坚固封闭的外壳,无烟火药也不会爆炸。想要获得威力更大的武器,必须造出炸药。
制造炸药就麻烦了,黑suo金、t恩t、C*4这些就不用去考虑了,这些玩意儿不是这个时代能造出来的。王羽考虑使用制作相对简单的苦味酸或者达纳炸药。
制造苦味酸需要苯酚,苯酚需要提炼煤焦油,这需要煤炭化工的发展才能大量制造;而达纳甘油,最简单的办法是先从动植物油脂进行提炼加工获得脂肪酸,进行皂化反应,就能获得甘油。只要能制造出肥皂,就能制造出甘油。接下来,是用硝酸对甘油进行硝化处理,得到xiao化甘油,再用造纸的木浆纸浆之类的同xiao化甘油混合,晾干后就获得威力巨大的达纳炸药。
苦味酸稳定性太差,容易同钢铁发生反应变成非常容易爆炸的苦味酸盐。因此王羽决定,将来制造炸药就选择达纳炸药。
然而,不管无烟火药还是烈性炸药,都需要硫酸。如何获得硫酸,这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难题。
甘油容易得到,可以很简单的生产出大量甘油。可是有甘油没有硝酸,就不能制造出炸药,要获得硝酸,首先要获得硫酸。
大量生产硫酸最简单的办法是铅室法,利用铅不会被酸腐蚀的特点,制造一座巨大的铅室,在里面燃烧硫磺,获得二氧化硫,再用高温产生的氮氧化物对二氧化硫进行再次氧化,获得三氧化硫之后同水发生反应产生硫酸。
可是铅室硫酸产生池、工业塔和反应罐却不是那么容易制造出来的,这需要耐火砖、冶金工业、锻造工业、阀门制造技术、锻压技术等各种基础工业才能打造出一座硫酸生产线。
想想现在的科技,建造大型硫酸生产线就算了,还是考虑实验室方法来生产硫酸。
采用实验室法生产硫酸,需要玻璃器皿,各种瓶瓶罐罐。原本王羽考虑使用陶瓷器皿生产硫酸,但陶瓷器皿不透明,而且陶瓷表面长时间接触强酸也会受到破坏,还是得用玻璃制造的化学实验设备。
可是去哪里弄化学实验设备呢?延平王这里不是有洋人吗?那些洋人肯定有办法从澳门购买到化学实验设备。
但王羽不但没见到那些洋人,而且听说洋人就在延平王的身边。延平王住在鼓浪屿这座小岛上,一般的士兵根本没机会见到延平王。那些洋人也住在鼓浪屿,以王羽目前的资格,根本就见不到洋人。
还是先立下军功吧,等立功之后,引起延平王的注意,就能见到他身边的洋人,到时候就能通过洋人购买化学实验设备。虽然玻璃器皿无法大批量生产硫酸,实验室中生产出的那点硫酸,根本无法满足大量无烟火药和炸药的生产,那就暂时不用无烟火药。等有了硫酸,先少量制造出一点烈性炸药,用来制造少量炸药包和手榴弹,在关键时刻能用上的。
用实验室法生产出的炸药很宝贵的,只能提供给少量精英部队使用。因此,王羽有了建立特种部队的念头。
至于开花炮弹,王羽打算还是用黑huo药来制造。因为这个年代的开花炮弹爆炸率不高,十发炮弹有一半能爆炸就不错了,而且在海战中,炮弹的命中率又极低,浪费宝贵的炸药制造效率很低的开花炮弹,那也太奢侈了。
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整个上午,王羽仍然在打磨弹丸。期间有不少士兵过来询问什么时候试枪,王羽告诉他们下午就可以了。
下午,火药总算是晾干,王羽拥有了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批颗粒火药,虽然数量很少,但这次试验如果能成功,官兵们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而且他也可以动手帮自己的战友们改良火药。
准备试枪了,大批士兵早早就来到靶场等待。
两支制作精良的鸟铳放在桌子上,王羽最后一次检查火枪,发现没有问题之后,从火药袋中取出颗粒火药,用纸卷把火药送入枪管内,然后把一颗光滑的弹丸从枪口塞入,再用通条压实,这样就完成了鸟铳的装填。
靶子在五十步之外,是一寸厚的木质枪靶。
王羽先点燃火绳,再吹灭明火,把火绳后端挂在脖子上,火绳的前端用枪上的铁钩子勾住。
端起鸟铳,瞄准了五十步外的枪靶子。就在这一刻,王羽又找到了当年进入公安部门,在靶场练习打靶的那种感觉。
周围的人都盯着王羽,想要看看这支制造精良的火药用上王羽自制的火药,到底能有多大威力。
王羽屏住呼吸,稳稳的瞄准枪靶。他知道这个时代的火枪因为是滑膛枪,精确度肯定不会高,能击中靶子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就算成功。他瞄准了靶子,手指轻轻一勾扳机。
扳机后面的铁杆带动铁钩子,把勾在钩子上的火绳压到药池上。只听到“轰”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枪口红光一闪,随即喷出一股白烟。
负责看靶子的士兵跑到枪靶跟前,看了一眼,发出兴奋的喊叫声:“打中了!打中了!”
众人纷纷跑到靶子跟前,只见枪靶子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洞,更厉害的是,这小洞是前后贯穿的!一寸厚的木板,被这支火枪硬生生的给打了一个前后通透!
“天啊!这得多大的威力啊!”龚小大发出惊叹声。
这支枪用新式火药发射的子弹能轻松贯穿一寸厚的硬木板,那说明也能轻松击穿清兵的铁甲。如果面前的不是木板,而是一名清军披甲兵,那么这名清兵早就变成尸体了。
王羽知道这龚小大是一名神枪手,枪法可比自己准多了。在郑成功北伐的时候,龚小大一支鸟铳,曾击毙了三名清军士兵。于是他把鸟铳递给龚小大:“小大,你也来试一枪!”
龚小大兴奋的接过火枪,先把枪拿在手中看了片刻,熟悉一下这支枪的感觉,然后按照王羽的装药量,装填好鸟铳,然后端起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
“轰”枪口红光一闪,白烟弥漫。
谁知五十步外的枪靶纹丝不动,很明显,这一枪打空了,子弹脱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人群中响起一片哄笑声。
林二狗挖苦道:“什么神枪手,那么大的靶子都打不准。”
喜欢起哄的陈水牛也跟着说:“小大,你还是别当什么鸟铳兵了,那么好的枪给你都打不准,你还是回去抱媳妇吧。”
王羽知道龚小大肯定是对这支枪不熟悉,于是安慰他说:“小大,没事,你多打几枪,熟悉了这支枪的性能,就能打准了。”
龚小大点了点头,又继续装填子弹,再次发射。不过结果很令人失望,这一枪还是脱靶了。
连续试了四枪,到第五枪的时候,龚小大准准的把子弹击中枪靶正中间的红心!这一枪,赢得了满堂喝彩。
“五十步,对于这支枪来说,距离是太近了!我在七十步以外再试一下!”龚小大看着枪靶说。
退到七十步远的地方,龚小大端起装填好的火枪,瞄准靶心扣动扳机。
“轰”一声枪响,子弹再次击穿了红色的靶心!
龚小大又把靶子移动到百步之远,这一次,大家都把心提起来了。
谁知,一声枪响过后,子弹还是准确的击中红心!
“好枪法!”
“真是神枪手!”
围观的人们纷纷发出喝彩声。
“过奖了!”龚小大向众人抱拳,“这不是我枪法准,是王大哥的鸟铳和火药犀利!”
确实枪是好枪,一般的鸟铳,五十步能击中人已经很不简单了,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排队射击,组成密集的火力。而这支鸟铳,因为用的铁料十足,枪管厚实,内径又不是太大,枪管长度长,加上颗粒火药,保证了火药气体能充分膨胀,所以初速快,子弹也不容易飘。如果是其他枪,七十步的距离,子弹早不知道飘哪里去了。可惜这不是自己的枪,要还给王羽的,想到这些,龚小大心里有点难受。
没想到令人意外的惊喜发生了:王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大兄弟!这支枪就送给你了!”
“真的?”龚小大连忙抱紧了鸟铳,就像生怕被王羽抢回去一样,但嘴巴上却还客气的说“那么好的枪,王大哥真的要送给我?”
王羽点了点头:“小大兄弟,你的枪法比我准得多,这种好枪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了,还是给你用,才是物有所值!”
“多谢王大哥!”龚小大连忙抱拳道谢。直到过了很长时间,他还在死命捏自己大腿,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此时那陈蟒却很不高兴了:“妈的,好你个王羽小子!这枪是老子的银子打造的!老子本来是送给你小子的,你倒好,很大方的就拿去送人了!来,还我银子!”
一边说着陈蟒还向王羽摊开手掌,似乎要王羽把银子还给自己。
王羽当然拿不出银子还给陈蟒,于是他说:“把总大人不要着急,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
王羽把陈蟒拉到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看那陈水杰的铁匠铺,出精铁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我是有好办法让他提高效率。不过,我那个办法是要他花钱买的。我也不想要他的银子,我想要入股,以后我们兄弟俩就有钱了!”
“真的?你有什么好办法?”陈蟒瞪大了眼睛。
王羽很有信心的回道:“具体的办法,等我们改天再去陈铁匠那边再和他商量,我得先把新式高炉的图纸画出来。只要这东西能做出来,以后他赚了多少钱,都要分给我。你是我大哥,对我帮助那么大,我可以让一部分股给你。”
陈蟒笑了:“只怕那陈铁匠不相信你,不肯让你入股。”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顶头上司陈鹏就远远的站在靶场外面,脸上露出一股戾气。
对王羽最近的表现,陈鹏也感觉很意外。本来有点呆傻的王羽,怎么突然就边聪明了?也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鹏已经做好了降清的准备,他最担心的是这时候有人坏了自己的大事。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有人敢阻挡自己的荣华富贵,那么陈鹏肯定要除掉这个隐患!
通过对王羽的观察,陈鹏知道这是个人才。当初用王羽当自己的亲兵,看中的是他的忠厚老实,只要给他一点好处,就肯定不会背叛自己。但现在王羽突然变聪明了。在陈鹏心中,若是一个本来很笨的人突然变聪明了,那么这个人必然很厉害的人物。这种厉害的人物,不仅箭术好,居然还能改进火器!如果这种人为自己所用,那么可以让他好好给满洲主子服务,作为他上司的陈鹏,也能得到更多好处。但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今后就是自己升官发财道路上的大敌,必须要除掉他!
历史知识很小白的王羽根本不知道陈鹏要叛变投敌,如果能知道的话,他肯定不敢在这时候这样表现出来。
此时可怜的王羽一点都不知道,陈鹏已经开始惦记上他了。王羽这时候还在继续自己的计划:先帮自己军中的弟兄们改良火药,连水师战舰的火药和炮弹都改良一下,弄几颗开花炮弹出来。到时候清军渡海的时候,肯定可以给清军造成更大的损失!
用过晚饭,王羽回到屋中,正准备绘制新式高炉的图纸,却听到有人喊:“王羽兄弟,千总大人叫你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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