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茫然的走在喧闹的大街，不知道何去何从，到了下班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去干些什么。平日里无聊，总喜欢一个人坐在网吧里玩游戏，虽然玩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但总能暂时排解一下心理的寂寞。
但他今天却不想去网吧。
每隔一段时间，他总有几天心情低落的时候，没有任何原因，就是觉得压抑，无法呼吸。
现年三十的他，在政府部门工作，双亲健在，工作稳定，本应感到满足，可他却觉得茫然，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每天朝九晚五，重复而平淡。随着西班牙首夺世界杯，他身体里为数不多的激情似乎也在世界杯中宣泄殆尽。
看着喧闹的人群，凌风的内心越发孤寂，想找个朋友喝两杯，拿出电话，翻开电话本，却发现不知道应该打给谁。在工作中除了虚伪的客套，难得交到几个真心的朋友，以前的朋友兄弟随着时间流逝、生活变迁，已基本远去。
经过一家商铺，从摆在门口的一面落地玻璃镜里面，凌风看到一个体型发胖、头发凌乱、胡须满颊、双目茫然的中年人。这难道就是自己？他不过三十而已，怎么竟然好似一个落魄的中年人？平时总懒得打理，自然也就很少照镜子，此时看到镜中人，他心里有些惶恐，是该去理个头发了。
从理发店出来，他更是茫然，虽然剪了个短发，可凌风分明从镜子里看到的依然是那个没有精神的自己。这到底怎么了，那个曾经激情满怀、冲劲十足的自己到底哪儿去了？难道平淡的生活当真已经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在路边随便找了家夜市摊，点了几个菜，凌风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想不到。
去年本市创省级文明卫生城市的时候，路边的夜市摊基本快要绝迹，随着省检一过，夜市摊又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不是说近几年还要创国家文明卫生城市吗，怎么也没人管管，搞得每天早上街道两旁都是油污满地，垃圾成堆。不过这也许是政府增加就业岗位，拉动消费，促进经济的手段吧，凌风自嘲的认为。
菜很快上来了，凌风点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一瓶酒下肚，他居然觉得有了几分酒意，想起大学毕业的时候，作为系足球队长的他和每个队员都对吹了一瓶，从守门员到前锋，整整十瓶，吹完之后，依旧若无其事的K歌，想起年少时的轻狂，恍如隔世。
在路边夜市吃夜宵有个特点，就是不断有乞丐、卖花的小姑娘或是卖羊肉串、臭豆腐的小商贩来打搅，凌风两瓶酒喝完，已经打发走了七个乞丐、四名小商贩，卖花的小姑娘见他是一个人，也懒得过来兜售。
此时，凌风已有五分酒意，看着见底的酒瓶，大声喊道：“老板，再上4瓶啤酒！”老板远远地答应。
这时，又过来一名衣着破旧的老者，站在凌风桌边。凌风以为是乞丐，拿出钱夹准备拿几块零钱打发，谁料到零钱早就已经给了前面来的几名乞丐，他从钱夹里抽了张10元的钞票递给老者。
老者却不伸手接钱，径自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卤牛肉、炒脆骨等菜，双目放光，说道：“你一人喝酒，未免无味吧？”
凌风一惊，居然是个蹭饭之人，打量了老者一眼。老者衣着虽然破旧，但还算整洁，头发有些花白，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不似乞讨之人。凌风本就不是个拘礼的人，加之此时酒意上涌，正愁缺个陪自己喝酒的人，于是笑道：“那咱们就喝几杯。老板，再拿付碗筷来!”
待老板拿来碗筷，老者也不需凌风招呼，拿着筷子不断夹着菜往嘴里塞，仿似数年没有吃饭一样，没几下，盘里的菜就要见底。凌风赶紧又点了几个菜。
过得片刻，老者停了下来，似乎才记得凌风这个主人似的，拿起一次性杯子斟了杯酒，郝然道：“咱们走一个！”
凌风也不推辞，举杯和老者干了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也不多话，片刻下来，四瓶酒又见了底。
老者用手抹抹嘴，长叹道：“啤酒还是淡了点，喝着没味！”
凌风打个酒嗝问道：“那喝什么？”
老者立刻眉飞色舞，问道：“会喝‘碰酒’吗？”
凌风愣了下，好久没听过“碰酒”了，想不到这个老者居然知道？所有玩过“朋克”的人都知道，“碰酒”就是用最烈的二锅头兑雪碧，倒在玻璃杯里，用手捂着盖口，放在桌上使劲一拍，“嘭”一声，二锅头和雪碧充分混合。这酒喝着够冲、够劲。
“也不知道当年和自己玩‘朋克’的朋友们怎样了？”凌风伤感片刻，也不多话，大喊道：“老板，上两个玻璃杯！”说完奔出夜市摊，去街边的小商店买二锅头和雪碧去了。
老者看着凌风急匆匆的背影，微笑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得一会，凌风拿着两瓶二锅头和几罐冰雪碧回来了。他急不可耐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倒了七分二锅头，再添上二分雪碧，捂着盖口在桌上用力一拍，“嘭”一声，然后将杯子递给老者，自己也很快如法炮制了一杯，和老者碰了下就仰天干了下去。
凌风只觉得一股冰流从喉咙里直灌下去，还未到胃里，冰流骤然变成热流翻腾着落进胃里，一股热气从胃里升起，从七窍里冲了出来，整个人立刻浑身大汗。凌风长叹道：“爽！”老者赞道：“够味！够劲！”两人相视而笑。
周围的食客纷纷转头望来，两人也不收敛，依然在桌上大拍而特拍，“嘭”一声，干一个，“嘭”一声，干一个。这“碰酒”喝着极爽，但酒劲却也发作极快。凌风也不知道“嘭”了几下，头渐渐昏昏沉沉起来。
凌风在将醉未醉之时停下杯来，说道：“老兄，今天很高兴能和你共谋一醉，来日方长，咱们兄弟以后有机会再喝！”此时，凌风已经和老者称兄道弟起来。也不待老者回答，他站起身来，结完帐，摇摇晃晃扬长而去。
老者望着凌风的背影，露出莫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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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多久没这样醉过了，除了刚去行政部门上班的时候。那是他才二十五六岁，仗着有些酒量，出去应酬喝酒时来者不拒，直到连续几次醉得不省人事之后，才渐渐明白，政府部门的酒是喝不完的，任你有天高的酒量，也能把你灌趴下，从此他就尽量控制喝酒，应酬喝酒时能推就推，到现在，不是非必要的应酬，压根就不会去。
被吵醒之后，他就再也睡不着，摸索着从桌上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才觉得有些舒服。过得一会，胃突然又开始翻滚起来，他立刻从床上冲下来，跑进厕所呕得翻天覆地。他隐约看到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个人，也不在意，此时大脑一片浆糊，哪还能正常思考。
凌风住的房子就在他上班的地方附近，原本是给他姐姐结婚时过渡用的，姐姐新房装修好之后就搬了出去，他又不愿意和父母住一起，就搬进了这套老房。
好不容易将胃里的东西吐空，凌风摇摇晃晃扶着墙站起来，回过身来，发现身后居然站了个人。他大吃一惊，脚一滑就向地下摔去。站在他身后的人十分迅速在他腰上一托，稳住了他的身形。
凌风看着眼前的人，半天回不神来。
眼前站着的正是昨晚和他喝酒的老者。
此时，凌风的大脑有些短路，嗫嚅道：“老人家，你是谁？”过了一会，才想起这是昨晚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又道：“你怎么在这儿？”想起自己醉酒后的难受，他又问道：“你没事吧，老人家？”
老者也不回答，说道：“咱们坐下聊聊。”
凌风跟着老者走进客厅，两人分别坐下。
老者问道：“小伙子，很久没有这样喝得痛快了。”
凌风挠挠头，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此时他还无法正常进行思考。
老者又问道：“小伙子，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把凌风问住了，他平时就不大记人，这是个十分困扰他的短处，别说是只见过一面的人，有些人见了两、三面，再见面的时候他依然无法认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个缺点也十分困惑，有时候走在楼梯上遇到领导，他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低头装看不见，场面很尴尬。
凌风考虑了一会，这老者确实好像没见过，正准备说不记得之时，脑海里一道光闪过，“碰酒”让他仿佛记起了什么。他双手扶住头，陷入了回忆中。
大学时期的凌风爱好广泛，曾有段时间疯狂迷恋“朋克”，“朋克”那种“用我的话，用我想说的话，说我的不满，用我的行为，用我想做的行为，去引发人群的共鸣”的精神，深深地吸引着他。和很多迷恋“朋克”的青年人一样，凌风也参加了一支“朋克”乐队，司职鼓手，虽然他的吉他和贝斯都弹得不错，但他觉得鼓手那激情洋溢的表演更能表达自己的情绪。每次乐队表演的时候，观众都能被凌风鼓点里四溢的激情带动，跟着凌风的节奏去呐喊、去嘶吼、去发泄。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全国各地“朋克”乐队齐聚北京。这次活动凌风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倡导的，他也不去深究原因，跟着乐队一起来到北京。在北京的时候，凌风和许多同样爱好的年轻人交流、学习，互相之间既有惺惺相惜，也有不屑一顾，他跟着乐队在北京的各个酒吧巡回表演，表演结束后就和乐队队员、新结识的朋友通宵畅饮。正是那个时候，几个北方的朋友向大家推介了“碰酒”，很快“碰酒”就在“朋克”乐队间流行起来。
此时，凌风有些隐约的记得，一次在酒醉之后，他遇到几个混混正在呵斥一名老人家，究其原因好像是老人家不小心撞了其中一个混混，那几个混混就不依不饶起来。凌风也不管许多，仗义直言，和那几个混混打了起来，最后，他虽然被打得头破血流，但那几个混混却也被打跑了。
难道当时救下的老者就是眼前这一位，凌风不敢肯定，毕竟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他怎么也回忆不起那名老人家的样貌。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位老者就是当初他救下的那位。
不过他思绪似乎飘得更远。
他记得那次在北京时，他曾背着吉他，站在地铁站入口弹唱，既唱别人的歌，也唱自己写的歌，也许是他沙哑的嗓音充满磁性，也许是他特立独行的气质吸引别人，总之他弹唱时身边围满了人，有段时间甚至堵塞了入口。周围的人群的样貌他已不大记得清楚，只是一名女孩纯净的眼神却深深地镌刻在他心底。
想起这些，他恍如隔世，那时的他绝想不到不过十年自己居然会遗忘曾经激情洋溢的青春。
老者深陷的双目炯炯有神，在黑暗中似乎偶尔会闪烁出光芒，他看着凌风飘渺的眼神，知道凌风有些走神。他也不说话，任由凌风思绪四处飘溢。
过得半晌凌风才略微回过神来，歉然道：“老人家，难道你竟然是十年前那位？”
“正是！”老者微笑着。
“啊！”凌风有些吃惊，“怎么会这么巧？”随即他又有些怅然，曾经那些以为绝不会分开的朋友都已各奔东西，想不到十年前那无意的善举今天仍有人记着，“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吩咐？”此时，他倒不认为昨天和老者的相遇会是巧合。
老者沉吟片刻，眼里闪出复杂莫名的神色，片刻道：“我想收你为徒。”
听了此话，凌风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脑海闪过一句经典对白“小子，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凌风盯着老者，恶意地猜测老者是否会从怀里抽出一叠《降龙十八掌》、《易筋经》等武林不传秘籍。
老者不动如山地坐在对面，凌风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嗫嚅道：“您能教我些什么？”
“天文地理、星象占卜、奇门遁甲、音乐术数，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教你什么。”老者言语之间骄傲异常，“当然，还包括武术。”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凌风肯定会大笑起来，可老者眉宇之间的郑重，言谈中透露的骄傲，让凌风有些拿不准，“天文、地理、星象、音乐、术数这些，我上学的时候都学过了。”还有些他不好意思说，高考时150分的数学，他愣是只考了42分。
“你上学的时候学的那些能和我教的比吗？”老者有些恼羞，一掌拍在了桌上，“哗”一声，一张实木桌子就七零八落的散落开来。
凌风的手正撑在桌上，猝不及防下差点摔了下来，好容易稳住身形，急忙蹲在地上检查起桌子。这张桌子有些年代，还是父母结婚那会置办的实木家具，那时的家具放在目前谈不上美观，但绝对的结实。此时，桌子的四条腿已断成几十截，桌面也裂成了四块。凌风捡起一条桌腿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就想起吴孟达为诓骗周星星学武，一掌将桌子劈碎的画面。
老者从凌风的眼神里看出了疑虑，也不做声，手快速一挥，凌风只觉手里一空，桌腿就到了老者手里。还不待凌风想明白老者要做什么，只见老者的手揉动两下，桌腿就变成碎屑从指间散落下来，片刻之间，桌腿就已从老者手中消失。
此时，凌风目瞪口呆，要知道桌腿是老者从他手里夺去的，刚才他的手还分明感觉到桌腿的结实，可老者弹指之间就将桌腿化成飞灰，这是怎样的力量。凌风呆呆地站起来，慢慢地走进洗手间，将头埋在水龙头下冲洗，需要冷静，他需要冷静一下。
凌风胡乱擦了擦头上的水回到客厅，坐下之后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愣了片刻道：“你真的会功夫？”
虽说中华武术源远流长，但生长在现代的人又哪里见识过真正的功夫，小时候凌风还曾梦想一日遇到奇遇，一跃而成为武林高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梦想早已从脑海里丢弃。现在的社会，赚钱才是第一要务，不要说没有中国功夫，即便是有，又有几人能吃得那苦头去学功夫。再说，在如今的社会，普通人学功夫做什么呢？
老者点头不语。
“那你为什么要传我功夫？”凌风实在不明白，无论是影视剧，还是小说，都是徒弟求师傅教武功，哪有师傅去主动找徒弟的道理。再说，这个世界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老者哑然失笑。不知道曾有多少人求自己传授武功，现在倒好，找个徒弟居然似乎对功夫缺乏兴趣。老者择徒要求极高，既看天赋，更看人品，可现在的社会，心怀侠义之心的人能有多少？勉强来说，眼前的年轻人人品倒也过关。老者道：“年轻人，你有学武之心吗？”
凌风愣住了，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他早已厌倦，可学武对他的生活又有什么帮助？权当平淡生活的调剂吗？他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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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凌风一愣。
正对门的浴室里摆了个大木桶，足有半人高低，将浴室挤得满满当当的。木桶热气蒸腾，那老者正在木桶旁忙碌，边用手试着水温，边不时向木桶里添加些粉末状东西，一股药气扑面而来。
老者见凌风回来，道：“快进木桶里，此时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原本早上凌风说要好好考虑才决定是否拜师，此时老者似乎浑不在意凌风的想法，只一味催促凌风快进木桶。看到凌风疑惑的样子，老者也不解释，只冷笑道：“难道还怕老夫害你不成？”
凌风也不提拜师的事，倒不是他不愿意拜师，只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且先跟着学段时间再说吧。
按照老者的吩咐，凌风全身放松地坐进木桶，扑面的药味并不觉得刺鼻，水温也不太高，坐在里面觉得通体舒泰，一天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他不由昏昏欲睡。
老者沉声道：“小子，你认为老人家我给你辛苦调制药水，是为了让你睡觉的？”
凌风顿时惊醒过来，睁开沉重的眼睑，赫然无语。
老者也不多话，慢慢教些呼吸吐纳的法子，让凌风在浴桶里打坐领悟。
初时，凌风始终不能静下心来，只急的满头大汗，也无法做到一呼一吸之间通融转换。好在浴室里蒸汽四溢，也不怕老者看出他的忐忑尴尬。
老者似乎毫不在意凌风是否能充分领悟，慢慢走进客厅，拿起凌风带来的吃食大嚼起来，边吃边叹道：“有菜无酒，可惜可惜啊！”
过得好一会，凌风终于压住心里的烦闷，按照老者所教之法呼吸吐纳起来，呼吸间，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木桶里的蒸汽原本在慢慢升腾挥发，弄得整个浴室雾气缭绕，但随着凌风慢慢掌握呼吸节奏，蒸汽竟聚拢在他身体四周，跟随他的吐纳节奏而伸缩膨胀。
老者看着这情形，既吃惊，更是欣慰。这青年竟能这么快沉下心来，领会呼吸吐纳的法子，想当年自己就无法这么短时间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虽然说这伐经洗髓的药液起了很大辅助作用，但青年的天赋却也惊人。
蒸汽里的药性随着凌风的呼吸间，一丝丝顺着毛孔，慢慢融入他的体内，温养着骨骼，洗刷着经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风睁开双目，漆黑的双眸中竟似多了几分神采。此时木桶里的水早已转凉，浴室里也没有的一丝蒸汽。感到神清气爽的凌风却发现体表上竟有一层淡淡的黑色油污，发出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恶臭。这黑色油污就是药液伐经洗髓时从他体内逼出的杂质。
等他冲洗完毕后，老者又用内力助他疏通经脉。
要知道，凌风已几近三十岁，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体内的经脉多已淤积堵塞。按常理来说，此时再习内功，必定事倍功半，甚至可能数年也无寸进。老者学究天人，精通药理，内力也极为深厚，才想出以药为辅，以内力疏通为主的法子为凌风打基础。
凌风盘腿坐在床上，呼吸间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身体放松，感受着老者按着后背的双手传过的炙热暖流。初时，暖流迅速流过全身，觉得十分舒泰，但当暖流集中冲击腹下之时，只觉得有千万把小刀在腹部攒刺。凌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立时痛哼一声，呼吸也紊乱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苦也受不了？”老者讥诮的声音传入凌风耳里。
凌风原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听闻此言，再不出声，守住心神，按照老者所教之法吐纳起来，片刻之间，呼吸已然回复正常，只是全身豆大的汗齐刷刷外冒。
老者暗赞一声，加大内力输出。
练武之人，尤其是练内家功夫，丹田为首要之地。人有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在。老者即便内力再深厚，想以一己之力要打通凌风大小周天，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打通了丹田，凌风便可逐渐自己回气，固本培元下，以内为辅，外力为主，内外齐攻，方才可能打通奇经八脉。丹田中尤以下丹田为重，因此老者才全力以赴助凌风打通下丹田。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射进来，细碎的光斑点缀着整个房间。浴室之中，凌风盘腿坐在大木桶里，双手结印，双目紧闭，呼吸若有似无，一呼一吸之间几无间隔，只一晚上，竟似已触摸到内家吐纳功夫的真谛。
睁开双目，凌风觉得神清气爽，虽然一晚没怎么休息，却无丝毫疲倦之意，站起身来冲了个冷水澡，更是觉得精神百倍。
此时，老者兀自在里屋盘腿打坐，原本红润的双颊显出几分苍白，看来昨天精力实在消耗甚大。凌风心内感激，不敢打扰，轻掩上门，出门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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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K歌、泡吧都已经没什么乐趣，当下也没什么目标，因此竟从习武的枯燥艰难中坚持下来。况且，老者对他尽心竭力，他觉得不好好学习，实在对不起老者的一番苦心。
老者每隔半月就会出去一趟，为凌风收集固本培元的药材。凌风也渐渐掌握了内家吐纳的法子，每日打坐不辍。修行的间隙，老者又传授其他知识。从天文地理到星象占卜，从音乐术数到诸子百家，老者竟似无所不懂，无所不精，只要凌风提出疑难，老者都能解答，这让凌风钦服不已。
凌风本就是个爱好广泛，飞扬跳脱之人，只是被现实慢慢扼杀了各种喜好，此时遇到个如此博学的老师，他的求知欲迸发出来，如一块干燥的海绵，不断从老者学识的海洋里吸取养分。
这日，凌风和老者聊到音乐。凌风年轻时曾参加过“朋克”，擅长架子鼓，吉他、贝斯都弹得不错，还为乐队做过词、谱过曲，自认在音乐方面颇有造诣，因此谈起音乐来滔滔不绝。说得兴起时，还拿出吉他自弹自唱了一段。
老者拈须微笑，也不发表意见。
凌风弹唱时感觉不错，但看到老者微笑不语时，一下又失去了自信，唯唯道：“师傅，请您多提点意见。”
此时，凌风早已把老者当成老师，但老者从不提自己的姓名，故凌风只是以师傅相称。
老者点头道：“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你的吉他能弹到这样的境界也算不错了，你最大的特点是能将你的感情融入音乐里。”
凌风暗喜，觉得能得这样的评价已是非常高兴了。
老者话音一转，道：“这可能是你弹奏中唯一的优点了。从你的弹奏中，可以看出你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很多动作十分不到位，且对音阶的把握不准，有很多地方都走音了。而且，你的风格过于墨守成规，没有一点新意，一句话，不堪入耳！”
凌风很不服气，道：“那您弹一段啊，好让我学习一二！”
老者接过吉他，左手按弦，将吉他横放在腿上，右手轻摆，在每根弦上划过，弹出一段不规则音符。凌风暗道，您这动作也忒不专业了吧。老者右手不断摆动，继续试音。
过得一会，只见老者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在弦上掠过，动作越来越快，双手交替使出连音、倚音、回音、颤音、涟音、滑音、移指、横按、打弦、揉弦等技巧，每个动作难度都不大，但顺势换指和逆势换指之间几无间隔，只看得凌风目瞪口呆。
此时老者还未弹奏出完整的音符，但他老者所展现的各种技巧已让凌风心悦诚服。只见老者双手一顿，右手放开，左手直接按在琴头处，手指交替拨弦，竟是难度极大的左手独奏，左手才刚扬起，右手已按在琴头处，又是一段右手独奏，双手交替拨弦的节奏越来越快，在琴弦处竟幻出一片残影。这让凌风更是惊讶，原本单手弹奏只能弹出类似单簧管的效果，但他竟分明听到了古筝的清越。
过得一会，老者似乎试音完毕，双手一扭，吉他在空中转了几圈，伸手一抄，吉他就乖巧地落在他手上。只见老者面容一整，神色之间再无玩笑之意，左手按琴头，右手放在琴弦处，轻轻一划，奏出一串音符。一段温柔浪漫的旋律从老者指尖流出，舒缓地击打着凌风的心房，随着旋律，凌风的情感慢慢地沉浸入吉他的世界。这首曲子，凌风以前在学吉他时曾经听过，也曾弹奏过，正是莫扎特的《小夜曲》。这首古典名曲也许学过吉他的人都听过，但此时再听老者奏来，竟多了一份打动人心的魔力，让听众的心随着音符而颤动。忽然，旋律由清新典雅转为浪漫抒情，串串优美纯净的美妙音符从老者指尖流出，竟是一首贝多芬的钢琴名曲《献给爱丽丝》。原本用吉他弹钢琴曲已是极为困难，但老者竟不仅弹奏得旋律相同，而分明用吉他弹奏出钢琴的音符。
此时，凌风已完全沉浸在音乐的美妙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细节，听到入情处，双目慢慢闭上，随着或抒情浪漫，或欢快愉悦，或清新典雅，或委婉温柔的美妙音符，心情仿似完全穿过喧嚣繁闹的都市，慢慢回归自然与恬静，那一瞬间，所有的浮躁、所有的急功近利、所有的世俗追求都在他心里完全消失，留下的只有简单与纯净。
弹奏完《献给爱丽丝》后，老者已然住手不弹，但好半晌凌风依然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此时凌风才真正懂得什么叫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当凌风睁开眼之后，眼里除了钦服还是钦服，过得一会，他眼睛里的神色却被震惊取代。虽然他对音乐造诣不深，但也分得清吉他和钢琴的声音，老者弹奏不仅打动人心，神韵十足，而且分明用吉他弹出了钢琴的天籁之音。
以凌风三十年的人生经历来说，这种神技哪怕在最荒诞的梦境里也不可能出现，但这间屋子除了一把吉他确实再也没有其他乐器了。
老者微笑道：“很震惊？”语气十分平淡，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的一些小技能。
凌风知道，这样的弹奏技术，不仅是前无古人，后也基本不可能有来者了。人类历史上出现了无数杰出的音乐家，贝多芬、李斯特、泰雷加、肖邦等等，却还没有听说谁能用吉他弹奏出钢琴那样优美纯净的旋律。此时，他哪里还敢质疑老者的音乐水平，眼神里充满了学习的渴望。
老者早已看出凌风心里的渴望，淡淡道：“小子，可想学？”
凌风点头。
老者道：“你现在正是筑基的关键时期，怎么还能分心旁骛？”语气渐转严厉，“那我前段时间不是白白为你耗费精力伐经洗髓了？”
凌风有些赫然，讪讪道：“我不会耽误习武的进度。”
老者站起身来，道：“看你今后的表现吧。”说完转过身去，给凌风留了个无比郁闷的背影。
凌风本就是个极骄傲的人，虽然他听得出老者并未真正拒绝，但却也不再恳求，当然他心里并未有怨怼之心，毕竟老者为他伐经洗髓耗费了大量精力，在内心深处早就得到了他的尊敬。他心里暗下决心，在内功修习上要更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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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凌风从打坐中醒来，只见老者正站在窗户旁边，看着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风正准备起身，就听见老者道：“跟我去天台。”
习惯性的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凌晨四点了。好在每天都打坐调息，精神十分旺盛，也不觉得困乏。
此时正值初秋，夜晚温度还是有些偏低，刚走上天台，凌风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老者看着不远处的大山，沉吟片刻，道：“小子，你的内力已有些功底，现在我传授你武功招式。”顿了片刻道：“你也不能骄傲，要继续勤修，内力才是根本。”
凌风点头。
老者也不多说，缓缓的沉腰坐马，双手平举，开始缓慢动作起来。
好在此时天空尚有星月，凌风睁大眼睛，倒也将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初时，他尚看得津津有味，唯恐落下一招半式，可看得片刻就已兴趣索然，原来老者打的只是极为平常的太极。
“这不是在忽悠我吧？”凌风心里暗自嘀咕，但也不敢出声，只是暗暗默记招数，并随着老者动作模仿起来。
老者打的是比较简单的十六式太极，动作虽慢，但转折腾挪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不见任何涩滞，自有一番大家之风。
凌风觉得老者打的太极与别人不同，但招数之间不见任何新奇，却也说不清道不明哪里不同。
很快，老者收功站立，气不稍喘，气度俨然，道：“你照我刚才的样子打一遍。”
凌风也不多问，凭着记忆，将十六式太极打了一遍，虽然招数之间磕磕绊绊，却也没出什么大错。打完之后，他有几分骄傲，毕竟第一次练习能一招不错已是难得。
“你觉得自己打得如何？”
凌风听不出老者的意思，轻声道：“还行吧？”
老者不置可否，问道：“你以前学过跆拳道吧？”
凌风暗自诧异。年轻时，他确实爱好广泛，曾有段时间疯狂迷恋上跆拳，并且还将跆拳练到了职业水准，但由于种种原因，他最后还是没有继续练习了。
此时，他才蓦然记起。
是什么让那些年轻时的爱好竟几乎完全从生命里消失？
老者轻道：“你用你学过的跆拳来攻击我吧？”
“什么？”凌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者道：“我让你来攻击我，小子。”
这时，凌风听明白了，可心里还是犹豫，一方面，因为老者的莫测高深，另一方面也怕一不小心伤了老者。
看到凌风犹豫，老者重重道：“让你来就来，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凌风一咬牙，疾步上前，一记鞭腿直踢老者颈侧，看似有几分声势，其实根本没有发力。老者看出凌风腿下留情，也不吭声，沉腰坐马，右手缓缓一圈，一招极为平常的“云手”，动作不快，但凌风就是无法躲避，被一股大力扯着向前窜去，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凌风觉得背臀火痛，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亏，激起他心里深藏的倔强，一咬牙爬起身，低哼道：“再来！”
毫无悬念，凌风又被一招极为普通的“云手”摔了出去。到第四次摔出去的时候，他的背臀已痛得麻木了，蹲在地上想了会，又一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用的是难度极大地“回旋踢”。跟老者几番交手，让他找到当年苦练跆拳道时的感觉，不经意间将以前所学都施展了出来。“回旋踢”是一种难度较大的腿法，右腿上击为虚，左腿侧击方为实。可右腿才凌空踢出，老者轻轻上前一步，右手一圈，又是一招“云手”，凌风就云里雾里的飞了出去，根本不及侧身换腿。
老者讥笑道：“你这个虚招也太虚了吧。何为实者虚之，虚则实之？难道虚招就一定只能是虚招吗？”
凌风躺在地上，老者的话如一颗流星划开黑暗的天际一样，一下照亮的他迷惘的内心。
“还躺在地上装死啊，小子。”
凌风爬起身来，摸着头讪讪而笑。
老者走上前来，轻轻一拍凌风的脑袋，道：“笨小子，我传你的运功调息之法你就忘了啊。”
自从去行政部门上班后，凌风已经很少进行体育锻炼，每日里在办公室就是坐在电脑面前，有事就打材料，没事就上网。下班了，不是喝酒应酬就是坐在网吧里上网，周末有空也只是约三五好友打牌，因此他的体重直线上升。曾经有段时间，他也想锻炼，去健身房办了张年卡，可总共也没去几次便过期了。此时，与老者对练几招，他已经是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凌风依言盘腿调息，刚开始时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一度有窒息的感觉，他收束心神，静下心思，待内息在体内运转几个周天之后，呼吸终于顺畅了。很快，他就进入物我两忘之境，背臀火辣辣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
一丝赞许之色从老者的眼神里闪过。
曙光划破漆黑的夜空，凌风睁开双目站了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似乎充满使不完的气力。
老者依然站在天台凝望不远处的大山，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大自然地节奏里，即便你睁着双目，也极为容易忽视过去，老者站在那里，就如同自然地一部分。
此时，凌风似有一种明悟，一时之间却把握不住，他缓缓的调整呼吸，慢慢地闭上双目。微风轻轻吹过他的脸庞，一如**温柔的抚摸，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他的身上，犹如慈祥长者温暖的怀抱，这个时候，他心里的一切杂念都消失无踪，心灵变得前所未有的纯净。那一瞬，凌风似乎触碰到了自然地脉搏，体内的真气随着大自然地呼吸变得汹涌澎湃。
老者转过身来，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震惊，眼前这小子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无为心经》的精髓。想当初，自己也是武林百年难遇的奇才，可进入这种境界花了整整三年。一时之间，老者平静无波的内心不由翻腾起来，也许可以考虑传授下一层内功心法了。
凌风体内的真气以比平时快数倍的速度在经脉里运转，每运行一个周天便壮大一分。此时，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无我无它，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这种顿悟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很多人穷其一生，也难有一悟。
老者静静看着凌风，震惊之色很快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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