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叔,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心神不灵,好久了,你再不回来,我可难受了。”
秋娃一跃而上,吊在许易脖子上,活似一个树懒。
阿鲤也连连点头,显得笨嘴拙舌。
两小这一出现,四老魔皆看得一呆,他们并非看破了秋娃和阿鲤的虚实。
许易自景宸殿得来的隐匿秘法,十分强大,再配上遮掩气味的特异香囊,二小妖族的身份,轻易无法识破。
荒祖他们惊异,是惊异秋娃对许易的态度,以及许易的反应。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煞气滔天的魔头,竟还有如此一面。许易拍拍秋娃小脑袋,“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捣乱,有没有欺负阿鲤?”
阿鲤才要说话,秋娃瞪他一眼,阿鲤圆滚滚的胖脑袋,便扎进了脖子里。
秋娃做个鬼脸,忽的,眼睛在晏姿身上凝住,“哎呀”一声怪叫,扑向了晏姿,趴在她怀里道,“你是晏姿姐姐!咱们都来自广安,可惜还没见过,谢谢你陪着胡子叔这好多年呢。”
秋娃和晏姿同来自一城,却未见过。
秋娃早早为救慕伯,化作了枯萎的人参娃娃,后来许易在古墓一战,将她托付给了雪紫寒,那时还未遇着晏姿。
不过,在景宸殿的二十年,无聊之余,许易没少给她说故事,自免不了要提到晏姿。
在许易叙述中,自是将晏姿的温文善良渲染得淋漓尽致,秋娃早就知道了晏姿的存在。
同样,许易也和晏姿提过秋娃,是以,二人虽未见面,却各自久仰大名。
晏姿抱着秋娃,欢喜无尽,“是公子一直照顾我,我一直想着何时能见你呢,真好,真好。”
秋娃吧嗒在晏姿脸上啄了一下,跳了下来,跃到阿鲤身边,拍着阿鲤的肩膀道,“晏姿姐姐,这个是小阿鲤,我的小跟班,人有点笨,但有些本领呢。”
阿鲤晃了晃肩膀,想把秋娃的小手甩开,却被秋娃一把揽住,“对了,他脾气不小呢。”
两人早玩得熟了,秋娃玩得疯起来,丝毫没有“公子侄女”的模样,渐渐地,阿鲤对她的尊敬越少,无奈越多。
阿鲤挣开秋娃,端端正正冲晏姿一抱拳,“我叫阿鲤,见过晏姿姐姐。”
一副小大人模样,惹得晏姿莞尔一笑,回了一礼,“我也听公子说过你,厉害的小阿鲤。”
“哈哈,小阿鲤,我就说,不止我一个这样叫你吧……”
许易一来,秋娃的惶恐尽去,又乖张快活起来。
眼见她还要闹,被许易一把抓住,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记,“都什么时候了还闹,乖乖待着,听你晏姿姐姐的话,我们现在得马上离开了。”
秋娃哼一声,翻个白眼,终究不再闹了。
便在这时,十余道身影连续飚射而来,正是一干核心长老。
“大长老,不好,外面有上万修士在攻打山门。”
洪建通满面青白,眼目中尽是震骇。
许易道,“到底怎么回事,山门位于小世界,连入口都无人得知,怎会被人攻打。”
剧变之中,一切皆乱,许易只是没想到乱得这么剧烈,彻底。
洪建通道,“上万修士中,不仅有我东华派驻于外的弟子,还有其他仙门的弟子,定然是奔着咱们东华内的通往紫域的通道来的,不知他们从何处弄来了大量的灵炮,轰击我空间结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大长老,如何是好。”
许易沉吟片刻,道,“坚持不了,就不坚持了。这万名修士恐怕还是暂时集结起来的,说不得还有多少修士正疯狂赶来呢,迟早是要破的,集合大家,我们先撤,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洪建通脸上现出一抹不忍,他想过如此剧变,东华可能是保不住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东西早收缴了,随时可以撤退。”
洪建通心中不舍东华,行动却极为诚实。
“七号门,顶不住了,必须撤了!”
三道身影飞扑而来,正是三龙客。
他们未来得及离开,剧变便发了,他们不是没想过立即返回紫域捕获机缘,却碍于情面,不好立时离开。
这一拖便拖到许易归来。
许易归来时,三人正在客舍休息,得了消息,这才追来,路上收到了消息,率先来报。
许易再不耽搁,一把抓过秋娃和阿鲤,狂飙而上,四魔护着晏姿,腾云而上。
东华仙门的大部队早早地在演武场上聚集了,愈两千人的大团体一片肃穆。
尽管仙缘降临,无数人激动难耐,但这一步踏出,再难回头,生死只看天意,其中悲壮,无人能言。
许易朗声道,“一入紫域,立结七星耀斗阵,一切听令行事,出发!”
说罢,许易一马当先,冲向蕴藏了星空图案的殿宇。
临入殿宇前,他却住了脚,等待着大部队鱼贯而入,他却最后压阵。
轰隆一声巨响,似乎天地裂开了。
谁都明白,东华仙门的小世界被打破了。
“都别慌,别急,我来压阵,必不让一人掉队,各部以强扶弱,团结互助。”
许易高声下令。
顿时,已略显乱象的队伍安定了下来。
不仅仅是许易的承诺,令众人心安,还有先前的心誓在,许易的话,便是命令,心誓约束,不可违背。
其实,发下如此心誓等若将自己的命运,置于许易之手。
换作平时,那些老谋深算的长老们,是万万不肯为的。
而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机,且又是诸位长老无法独立面对的局面。
在群体无意识的情况下,许易很简单地就完成了所有人的誓约。
而这一步,也导致了早已人心纷乱的东华彻底稳固了下来。
当最后一人突入殿中时,许易已经看见西边驰来的一大团乌云。
攻击仙门的大部队,已追了过来。
看那团乌云目标清晰,许易确信了其中必有东华的内应。
他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如此情势,众人无不是挣命罢了。
他没做多余的反应,反身入殿去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许易钻出紫域的时候,七星耀斗阵,已结阵完毕。
结此阵,是洪建通主张的。
此阵防御能力极强,七部结七星,最终成阵。
分作七部,也方便了两千人的人员分派。
此外,此阵讲究以强济弱,本领低的可以贡献小些力量,本领强的可以贡献大力量。
并不要求全体成员,贡献同等的力量。
最为关键的一点,七星耀斗阵,兼顾了防御和遁法,免除了为数不少的低修为弟子在遁速上的尴尬。
总之,七星耀斗阵未必是东华中防御最强的阵法,也不是遁速最快的阵法,但绝对是最适合目下这种情况的遁法。
洪建通为选取此法,几乎将功法楼的全员逼疯。
七星耀斗阵,结出昏黄的光罩,笼罩着包括洪建通在内的全体东华全员。
唯独不在阵中的,便有许易,晏姿,秋娃,阿鲤,四魔头,和三龙客。
如此配置,倒非是许易的私心。
事实上,他如此做,也是为了增强东华的机动力量,变相增强防御力量。
一旦有变,他和四魔头出手,已经超过了现在东华全员的合力,而且应变能力更强。
许易引导着东华众人飞腾出不过两千丈,三号通道便有如蚂蚁一般的修士飞腾而出。
那些遁出的修士,再没了先前攻击东华仙门小世界的万众一心,如疯了的群羊,四散而去,远远地避开东华仙门的大阵,迎着那浩瀚时空之力的源头而去。
许易和全体东华众人驻足,看了足有数十息,源源不绝的修士自三号通道涌出。
数目早就超过了先前攻打东华小世界的万人,依旧无有止歇的迹象。
“不要看了,速速去吧,仙缘要紧。”
洪建通代众人向许易吐露出了心底的呼唤。
众意难违,许易只好从善如流。
其实他心中知道,便是现在去,也算不得早了。
而这仙缘也不是谁去得早,便算谁的。
一路无言,所有人都发现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偌大的紫域,似乎变成了世上最热闹的集市。
曾经空阔的隔上万里也见不到人踪的紫域,现在却是无比的热闹。
而且,越向着靠近元枢碑的地方,人流越是密集。
忽的,许易看到了这一生最震撼的景象,他竟看见一位只有锻体境的老修士,骑着一架机关鸟,一边往口中塞着大饼,一边摇摇晃晃努力前行。
甚至每每路过一位狂飙的修士,带起的气流都能吹得他的机关鸟摇摇欲坠。
那须发花白的老修士却竭力控稳机关鸟,继续前行。
许是这副场面实在太悲壮,不禁让所有人想到了自己。
在这浩瀚星空下,漫漫无止境的仙途,真丹后期,和这锻体老修士又有多大区别呢。
不过是都在挣命罢了。
“胡子叔,那老爷爷好可伶,帮帮他吧。”
秋娃看得眼圈都红了。
许易摇摇头,“那是他自己选的路,我帮不了他,得他自己走完。”
话音方落,一团暴虐的黑雾凶猛撞击过来。
黑雾所过,无数修士被吞没。“该死,是绝岭荒虫,不是都灭绝了么,怎么一下子冒出这许多。”
荒祖高声呼喝。
不消许易提醒,四魔头,三龙客,和许易,各自激发灵气护体,灵气交相缠绕,死死将阿鲤,秋娃,晏姿,护佑在其中。
绝岭荒虫聚成的黑雾来势极大,去势更快,一阵风也似地撞了过去。
许易和四魔头,三龙客聚成的防御护罩,轻松抵御住了黑雾的袭击。
倒是那七星耀斗阵的光罩稀薄了不少,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赶忙往口中填补着丹药。
而周遭的修士,几乎一扫而空,那位骑跨机关鸟的老修士,更是连踪影也无。
“都看见了吧,若无宗门合力,就凭诸位一盘散沙,便是入了这紫域,也是必死无疑。经此一遭,我希望诸君同心同德,勿要让大长老失望。”
洪建通适时上起了思想课。
许易的心情并不轻松,甚至有些晦暗,荒祖向他传音说,绝灵荒虫,本该绝迹了,他搜寻多年都未见得。
这里一下冒出这许多,只能说明北境圣庭的那个世界,还有太多的未知,不曾被人发现。
而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从不曾被纳入到常规理解的各方神圣,这回是一窝蜂地冲进了紫域,前路已不平坦,恐怕会更加崎岖。
一口气又推进了上万里,许易知晓再有三千里,便到了元枢碑处了,可他再也推进不动了。
满眼所见,密密麻麻,无数的修士,无数的妖族。
似乎只要有御空能力的,都来了。
乱战已经发生,无处无有。
他好似陡然被关进了一个密封的盒子,密封的盒子里被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无数人抽气,无数人绝望。
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阻住自己仙途的不是别的,而是密密麻麻的人山妖海。
仙途似乎只在咫尺,伸手可得,可这手却永远伸不过去。
“如何是好。”
洪建通传音道。
东华仙门阵型严整,体量庞大,一时间无人敢犯,可即便如此,却也无法再向前推进了,除非大开杀戒。
可即便是真的杀人,这无数的人,便是站着不动,杀上十日十夜,也无法杀绝。
何况,还有巨量的妖族掺杂其中。
“静观其变吧。”
许易只能如此回复。
实在是眼前的局面,根本不是他的力量能够左右的。
隔着三百里,鼓足气力或可冲上一冲,可隔着三千里,该怎么冲。
忽的,天际现出璀璨的光柱,光柱不断变化,似乎是个信号。
“是圣族的万里晴空术,传递的似乎是紫域的一个地点,就在六千里外。”
洪建通迅速解读出了光柱的意义。
许易道,“是了,圣族又想做老大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放不过也正常。”
洪建通道,“事已至此,有的商量总比没得商量好,咱们还是过去吧,去得晚了,怕是进不得,也退不得了。”
洪建通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照这个趋势下去,许易他们极有可能被还在快速聚集,不断赶来此处的密密麻麻修士堵死在此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
洪建通调度着大阵,于后跟随。
果然,返回比进来时,艰难了太多。
甚至和一支妖族军团,发生了碰撞。
这个档口,没有谁有心思交战。
碰撞过后,七星耀斗阵的护罩又稀薄了不少,好在没有出现人员的折损。
许易继续领队前行,花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们才终于从密密麻麻的人山妖海中冲了出来。
许易很清楚,这回杀出不易,可若再想杀入,靠现有的力量,也是难如登仙。
看来希望还在圣族那里!
许易等人加快速度,向先前获得的坐标赶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赶到了目的地,一座面积颇大的悬空岛。
岛上延伸出一块块既宽又阔的乌黑的金属长板。
每块长板上,皆立着数目众多的人群。
仔细看去,有太清上派的,有御武殿的……
八大仙门的人马,竟在此处聚齐了。
除此外,还有两家,一家许易不认识,一家,许易在其中看到了老熟人元天司。
很显然,这两家多半是残存的两大隐世家族的人马。
许易的目光在太清上派人群中停驻,他在搜寻吟秋的身影。
值得他挂念之人,都已聚拢在他的身边,除了吟秋。
可惜,他没有在太清上派的阵营中,发现吟秋。
许易等人在审视着旁人,旁人也在审视着他们,眼中皆流露出浓浓的惊诧。
的确,相比各家,东华仙门到来的人马实在太壮观了。
很快,岛屿上腾出一道身影,远远抱拳道,“诸位在内里商议的大人物们都听说了,东华能在如此剧变中,保持此等的阵容,令大家都很惊诧,王大长老的威名果非幸致。”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东华仙门处灰头土脸一把的九长老。
事后,圣族来了大长老,亲自出面协商,并请来了御武殿和紫极阁的元老做中人,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便将九长老等人领了回去。
东华仙门留着九长老这帮人不杀,也就是这个目的,一为面子,二为安宁。既然两般目的都达到了,扣着九长老一干人自然没了意义。
此刻,再见东华仙门的一干人,九长老不曾有半点的抹不开面子,就冲这面皮,就不知多少人暗暗咧牙。
许易根本没工夫理会他,“开会的地方在何处,我们现在就过去,九长老不会想和我等在这里叙上一个时辰的旧吧。”
九长老哈哈一笑,“时间实在紧,若是可以,我还真想好生和王兄亲近亲近。还有一遭,还请王兄知晓,上面的土地太紧张了,各门派只能带十余人上岛,其余人等也只能在搭建浮桥,供诸位道友,暂时歇歇脚了。”
“那就有劳九长老了,速度可要快些,有些弟子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许易这话一出,不知多少弟子,在心中狂呼“大长老圣明如天”,他们实在是筋疲力竭了。
入了紫域不过半日,无数东华弟子心中的狂热已经褪去,面对整个紫域的末世气象,不知多少人生出了后怕和绝望。
暗想,若非有大长老,自己等人恐怕早就化作了劫灰,又哪里可能走到这一步。
九长老麻利地挥手在东南方向,搭了十余个浮桥,东华的一众弟子忙而不乱地踏了上去。
补充丹药的补充丹药,回补水分的回补水分。
许易引着四魔,三龙客,晏姿,二小,踏上岛来,本也邀请了洪建通,后者自言要在此间压阵。
洪建通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他自知没有能力应对眼前的天地剧变,末世浩劫。
也知晓王大长老志存高远,倘若真有希望再造东华,王大长老也必定不会将区区一个掌教的位子,看在眼中。
他要做的就是帮着王大长老做好看家护院的工作,免除其后顾之忧,必有福报。
许易一行踏上岛,被九长老引着,直驱正前方的殿堂。
入得殿堂,一眼望去,是一排排的椅子,约有近两百张。
椅子的排列很有次序,分作十三列,有一列是空着的,显然是给东华仙门留的。
其余的十二列,皆坐了人,细看之下,圣族独占了三列。
正对着正殿的高台上,也摆了椅子,共计十一张。
十张椅子上皆坐满了人,独独空着一张,显然也是留给东华仙门的名额。
许易一行才跨入场中,便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九成九的目光,皆落在许易身上。
说来,他如今的名号惊天,其实八大仙门的内部交流活动,他一次也没参加过。
昔年,他被叫作王梅花时,已震动八大仙门。
如今,他已不需要以“梅花”号之,便是“王千秋”三个字,已足以震动天下。
许易的眼神亦在全场扫视,他先在太清上派的那一列,找到了吟秋和秦清的身影,又先后看到了熊北冥和三圣子。
“王千秋,原名许易,出自北境圣庭剑南路淮西府,后潜入东华仙门,短短三十年,由一位杂吏,跻身当世有数强者,而震惊天下,如此天赋,又岂是一句佩服能够囊括的。”
高台上一位金目紫须的贵气中年,边朗声说道,边朝许易迎来。
看他形貌,和传言中一般无二,许易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是雄霸天下八十年的圣主孔冥。
他的履历,如今已算不得大秘密,尤其是在耳目遍布天下的圣族眼中,更算不得什么,费点功夫,自然能勾连因果,追溯本源。
他想不明白,孔冥弄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他阔步踏上高台,孔冥笑道,“说来,王道友昔年也曾在我圣庭为吏,和我圣族本有一份香火情,奈何我圣族固步自封,不能纳天下英才而用之,使野有遗贤,终于流归东华,诚乃天大憾事。”
许易抱拳道,“圣主客气了,世间缘法,玄而又玄,倘王某真入圣族法眼,恐怕如今也不过是堂下一力士,焉能登堂入室,与圣主坐而论道。”
荒祖,齐氏兄弟,苏老魔,互以目视,皆心头发冷,暗道,老魔不愧是老魔,对上已如神话一般的孔冥,依旧寸步不让。
“好气魄,大丈夫当如是,却是孔某孟浪了。”
孔冥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话罢,指了指那把空着的椅子,自己返回落座。
许易冲孔冥一抱拳,坐上了那把空着的椅子。
秋娃在入殿前,已化作一枚草环,套在许易指间,阿鲤则入了许易的芥子中,晏姿则和四老魔、三龙客,在殿中的空椅上落座。
孔冥轻轻一扣铜制扶手,沉声道,“人都到齐了,时间也紧,朕就直截了当了,呼唤诸君到此,所为何来,诸君都是明豁之人,便朕不说,诸位也得明白。”
“如今,天降仙缘,万事难觅,既是全体修士攀登仙界的希望,也是搅乱天下的罪魁祸源。今此一遭,整个天下再回不到过去,而我等若不能攀机缘而上,不仅终生隔绝仙缘,想要退后一步,恢复到原来模样,也是奢望。”
“因此,这一场仙缘争夺战,我等不能输,也输不起。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紧挨着许易的葛袍老者一拍扶手道,“圣主此言,乃是正论,我等既蒙圣主要求,到了此间,窃以为若不关乎重大利益,还是听从圣主安排得好,如此,也可省些时间。”
“此人乃元家家主元兴都。”
齐景峰向许易传音道,“他左侧那人是左家家主左明宇。”
许易微微颔首,示意听到了。
高台上的诸人,许易还真就不认识这两人,其余的八大仙门的掌教,除了杜掌教,其余的他虽也没照过面,但都见过影像,此刻见了,并不会认错。
“元兄的意见极好,这个关口,万万耽搁不得,确实该明令责,定行止。”
左明宇随后表态,“诸位都抓紧时间表明态度,据观察,至多一个时辰,那座碑上的光斑会再度被全数点亮,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可以想象,诸位磨磨蹭蹭,是想错过仙缘么?”
杜掌教道,“不知这个明令责,定行止,是不是我等一切得奉圣主号令,是否还要以心誓互约。”
圣主摆摆手,“诸位道友不要误会,朕没想过要号令诸位,从前圣庭屹立之际,八大仙门也不受我圣庭王法拘束。如今天下板荡,朕更不会有此奢念。”
“分歧的话,朕就不说了,诸君应该知晓,如今以那元枢碑为中心,几乎万族汇聚,如果我等不形成合力。可以肯定的说,此次仙缘,与我等已经无缘。”
“朕有心统合诸君之力,合在一处,共赴仙缘,仅此而已。”
紧挨着杜掌教而坐的白面中年叹息一声,道,“圣主美意,我等已知。实话说来,若非圣主用秘术召唤,风某也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见得诸位,一颗心才算落定。”
“合力闯关,是我等如今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此点无须再议。至于领头之人,似乎也非选圣主不可,毕竟此次的召集,乃是圣族发起,就凭此首倡之功,也当得起发令之人。”
“只是为安诸位之心,释众人之疑。如何号令,如何心誓,却是值得探讨的,当然,即便要探讨,也当求一个快字,否则便是天大的自误。”
“圣主既召集我等,若我所料不差,想必心中已有成算,即使如此,还请圣主直言,我等洗耳恭听。”
此人为御武殿掌教周随风,素以多智闻名。
圣主道,“朕没想法,但听元道友说了个法门,觉得颇为不错,不如让元道友讲与诸位听。”
元兴都当仁不让,道出一个方略。
众人听罢,皆曰可。
便是许易也找不到什么错漏,也同意了。
元兴都所言的办法,无非是大家须得合力向前,攻入元枢碑前。
在仙缘未至前,团结一心,不得互攻。
除此外,高台上的十一人,组成一个临时的长老团。
整个临时组成的大团体,由圣主负责调度,当然各部人马还归各家管理。
临时长老团的作用,正为制衡圣主。
圣主的任何决议,一旦有四名以及四名以上的临时长老反对,该决议便自动被否决。
同样,任何临时长老的提议,有四名及四名以上的临时长老表示反对,此提议也自动作废。
元兴都的方案只提了达到多少人反对,便可否决提议,未曾提到达到多少人赞成,便自动通过提议。
这点,不是没有人看出来,而是各自心中有数。
场间到底是八大仙门的人最多,即便圣主拉拢了元兴都和左明宇,依旧不可能在比人头上,和早有合作默契的八大仙门抗衡。
四票的否决权,恐怕是圣族早就商量好的。
之所以选择四票,不是为制衡八大仙门考虑,恐怕还是为圣族自己的谋划。
毕竟,若是为制衡八大仙门,否决权的票数,恐怕就不是四票,而是六票七票了。
反观圣族,在拉拢了云家和左家,已经有三票,再想获得一票,做些暗中的交易,并不难。
说到底,圣族在保证八大仙门否决权的同时,也保证了自己的否决权。
八大仙门中的聪明人基本看透了圣族的谋划,但没有人加以反对。
这便是圣主的高明之处,他不怕你看透,只把握好度,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说到底,这次的集合,是圣族召集的,不让圣族占些便宜,是不可能的,只要在限度内,没有人会愿意再费口舌,空耗时间。
大事议定,圣主宣布散会,各门下去做最后的准备。
出发时间议定在三百息后。
许易没什么好安排的,该交待的早就交待好了。
只等着看圣族到底选择摆何种大阵,到时候聚阵而行便是。
“杜兄慢行!”
许易叫住了杜掌教。
看台下正襟危坐的吟秋,忽地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液。
自许易跨入场来,她便没敢正视过许易。
她修太上忘情,心如玄冰,本以为大成,可只到真见了那人,才知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到家。
既如此,便当他是磨炼自己心境的磐石吧。
吟秋暗暗告诫自己。
台上的许易自不知台下吟秋是何肺腑,他叫住杜掌教,便是问杜掌教可否让吟秋归到他东华仙门来。
杜掌教笑道,“王兄客气了,我知吟秋是你的义妹,但说到底她是我太清上派的人,王兄的担心,我明白,我可以对王兄承诺,但凡杜某在,便不会让吟秋有意外。”
杜掌教怎会放吟秋离开。
他留着吟秋正好牵制许易和东华仙门。
当然说牵制,也未必是动什么坏心思,至少有吟秋在,他完全可以在太清上派遇险时,要求许易和东华仙门出手相助。
否则,就凭吟秋的修为,是断断不可能坐到这殿堂中来的。
无怪,杜掌教惦记许易,实在是如今的东华太强了,除了本就不凡的王大长老,还多了四个真丹后期的打手,如此实力,由不得他不忌惮。
不能为敌,总要想办法为友的。
许易何等样人,稍一转念,便明白了杜掌教的想法,笑道,“既如此,便有劳杜兄了。”
他不打算强要,因为实在没有道理。
当初,他护不住吟秋,托付给了秦清,带到了这太清上派,吟秋在太清上派修行,求存,已是太清门徒。
他这会儿若强要回吟秋,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杜掌教下台带着一干太清上派的人马离开,许易亦引着晏姿、四老魔、三龙客出殿去了。
才出殿外,忽觉头上的光线一暗,似乎有一座城池冉冉升起。“天璇轮,圣族这回是动了老本了。”
苏老魔悠悠道。
许易盯着那高愈百丈,阔足三十丈的巨大圆形怪楼,道,“几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此乃天璇轮,圣族有名的巨型载兵法器,昔年圣族扫平天下时,曾用过此物,许多年过去了,这玩意只存在于故纸堆中,不料今日又见到了。”
荒祖抢答成功。
齐景峰道,“有了这天璇轮,大家能松一口气了,此物攻防两便,只要人力和灵石足够,齐某估计,今番大家能轻松杀到那古碑近前了。”
巍峨的天璇轮,放着暗哑的光辉,大批人马次第登舟。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来。
在见识过了那无边人山妖海,所有人心中都难免生出寒意,如今有了这天璇轮的保护,每一个人都觉得仙缘就在咫尺,得之不难。
许易心头的忧虑,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减弱。
天璇轮如果能保证得获仙缘,圣族也就不用费尽心机,弄这个势力大联合了。
何况,就许易知道的,绿妖王和那紫影,就是两个巨大的隐患。
而绿妖王背后,还有可怖的绿妖大军。
紫影背后,谁知道还藏着什么。
很快,天璇轮上有了信号,却是在示意东华仙门登舟。
许易引着四老魔压阵,各部在各大长老的统御下,次第登舟,有条不紊,这点却是胜过了全部的门派。
“还是王兄见识远胜一筹,我敢打赌,其他门派,包括圣族,都不曾完成心誓约束。”
荒祖若有所得地道。
晏姿道,“不会吧,如此大事,这些人该不会糊涂的。”
齐景峰道,“若非到了生死存亡,无人肯将自由置于他人之手,临乱心难齐,乃是常理。我东华能够完成心誓,是因为王兄能压住所有人。”
“反观其他门派,没有这样一锤定音的人,好比太清上派,那位杜掌教就压不住熊北冥。即便在圣族,那几位成就真丹后期的大长老也不可能被圣主完全压服。”
“最上面的关隘无法打通,下面自是各成派系,一盘散沙,不敌我东华多矣。”
荒祖暗暗腹诽,“一口一个我东华,搞得好像你真是东华门徒一般,何其无耻。”
说话间,东华众人已登舟完毕,许易也率领晏姿,四老魔,三龙客登上天璇轮。
天璇轮高足百丈,但最下层的五十余丈,都不能载人,是一个丹炉造型的动力系统。
许易正要细细观摩,九长老转了出来,却是邀请他入最上层的景观台,且说了,各派掌门皆在那处,至于东华仙门众道友,安排在甲午区,自最上层的观景台上,亦能很清楚地看到,让许易无须担心。
许易随九长老上得最上层的景观台,视线陡然一开,送目下看,不仅能清楚地看见各个区的队伍,还能看见最下层那个类似丹炉的动力系统装置,正汩汩地冒着五色光芒。
大批的灵石被传送系统,通过丹炉口,输送进去,许易甚至感觉到整座天璇轮似乎缓缓动了起来。
忽的,丹炉口光芒骤然大盛,整个天璇轮通体冒出一团剧烈的星芒,随即,猛地一暗,许易只觉眼前一花,观景台外的景象瞬息虚化起来。
足足过了十余息,许易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起来。
光飚的天璇轮如一个能量巨大体量也巨大的大球,凶残而狂暴地在紫域虚空中横冲直撞。
凡天璇轮过处来不及躲避的修士,直接被天璇轮碾成血雾,一路平蹚,去势迅疾无伦。
不消片刻,便遁出了万里之遥。
忽的,后方奔出一艘体量不足天璇轮十分之一的飞舟,遁速居然极快,始终缀在天璇轮之后。
观景台上的诸强皆吃了一惊,事已至此,谁还不明白这艘飞舟打得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让天璇轮作它的清道夫,跟在后面捡便宜。
想透此点,无人不觉气闷,自己等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机遇,竟这般简单,就被人搭了顺风车。
偏偏还没丁点办法阻止,毕竟不可能为了不让人家捡便宜,就胡乱改变航道。
何况,以那艘飞舟的遁速和灵巧,只怕是转航道,也无法躲得开它。
“怎会有这般巧事,恰恰就被它赶上了。”
元兴都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