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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行纪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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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行纪全文阅读

逍行纪作者:血红

逍行纪简介: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总有一些事情让人记住,总有一些事情让人忘记。
  那些忘记的,随风飘散。
  那些记住的,就此成为执念。
  所以,哪怕在佛前叩首万年,所求无非是‘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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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已出,书名《邪龙道》,书号1502261。大家用书号链接可以进去。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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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父子
逍行纪全文阅读作者:血红加入书架
  林遥无比招摇的走过了回春堂正堂后面的天井。一路上见到他的人,无不毕恭毕敬的朝他行礼不迭,只是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有着一丝奇异的意味。所有人都很谨慎的将那一丝奇异的意味藏在眸子深处,但是林遥的脸色依然是越来越难看。

  又往前走了几步,堪堪到了天井尽头通往后院的黑漆大门前,林遥实在无法忍受一路上那些人对自己的诡秘目光,他很气恼的转过身体,手中折扇狠狠的合成了一束,用力的朝药房的方向指了指,就待开口叫骂些什么。

  就这时,回春堂这个占地巨大的天井南侧一溜儿待客的厢房门打开了一扇,一名身高九尺开外满脸大胡子,更穿了一套极其华贵的锦绣长袍的雄伟老人缓步而出,他一边侧过身体朝身边的那个枯瘦老头儿行礼,一边笑吟吟的说道:“林老先生这样说了,那,老夫却是放心了。”

  枯瘦老头林老先生,身高只及这雄壮老人的腋窝附近,只是面容清矍的他周身自然有一股自信、雍容的气度,看上去却不觉得他比那老人矮小,反而令人有一种两人是肩并肩而立的错觉。林老先生拈须微笑,轻声笑道:“老太君的病,总是没关系的。今年春天是无妨的,加之这一冲喜,老人心情一畅,病根子也冲去了些许,细加调养数月,说不定就去了根子了。”

  雄壮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他连声笑道:“蒙您吉言。蒙您吉言。哈哈哈!”

  老人用力的朝林老先生抱了抱拳,笑道:“今日小儿成亲,林老先生若有闲暇,还请去喝几杯水酒。”

  林老先生急忙摇头笑道:“王老家主客气了,客气了。小老儿这边,每日里总是分不开身的,故而,呵呵!”

  老人叹了一口气,很是恭敬的笑道:“老夫明白,明白!哈哈哈,老先生泽被乡梓,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两个老头儿相视而笑,林老先生笑得云淡风轻的,那雄壮老人却是笑得前俯后仰的,雄浑的真气震得天井的四壁‘嗡嗡’作响。只听得‘当啷’一声,天井北边一排六尺高的水缸当场爆裂了三个,大水瞬间将半个天井淹没。

  王老家主‘啪’的一声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掌,他尴尬的朝林老先生抱了抱拳,干笑道:“哈哈哈,这个,也记在账上,记在账上。”说完,他转过身就要离开,却一眼看到了呆呆的在那里拿扇子指着药房的方向,张开嘴正待喝骂,一对眼睛却盯着自己和林老先生的林遥。

  王老家主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左手掌心,朝林遥大笑道:“贤侄,你回来了?唔,今日你王二哥办好事,你可愿随老夫去喝一杯?”

  林老先生也看到了林遥,他一对眸子瞪得老大老大的,右手哆哆嗦嗦的举了起来,朝着林遥指了又指。正准备顺势跟随王老家主离开的林遥只觉后心一寒,乖乖的站住了已经往前挪动了的脚步。

  王老家主的眼珠在林老先生的脸上晃了晃,又瞅了瞅有如兔子一样站在原地哆嗦的林遥,急忙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林老先生看着王老家主的背影,阴恻恻的说道:“帐房~,帐房~,记下了,三口大水缸,三百两白银!王家有钱,不用给他们省钱!”

  有着一身浑厚真气,一套‘摧山掌’打得归化城周边五百里无人敢惹的王老家主在台阶上一脚踏空,差点没栽倒在地。他好容易扭过了身体,回头朝林老先生龇牙咧嘴的发了发狠,摇摇头,两手往背后一背,昂昂然的快步离开。一边走,他还一边嘀咕:“老夫我就是有钱!”

  “干什么去了?有两天不见了吧?”林老先生却已经站在了林遥的面前,恶狠狠的瞪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大儿子。

  “喝酒!”林遥的脖子缩了缩,小心的朝身后退了一步。

  “喝~~~酒!”林老先生阴恻恻的一笑,右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怪声问道:“酒有很多种,谷子酿的,果子泡的,还有用花瓣染的。你喝的是谷酒啊、果子酒啊,还是花酒啊?嗯?”

  “这个。”林遥已经比林老先生还要低了半尺许,他皱着脸低声说道:“花~~~花~~~花酒。”

  话音刚落,林遥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咳嗽得前俯后仰的,突然张开口就喷出了一块带着血丝的痰块。

  林老先生死死的盯住了林遥吐出来的痰块,一口雪白的小牙齿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好啊,内痨!”

  右手如风一样探出,不等林遥闪避,林老先生就准确的用两根手指扣住了他的腕脉,替他诊起了脉息。

  长了一缕山羊胡须的胡主帖快步的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三枚拇指头大小的,用蜡封住的药丸。林老先生一边替林遥诊脉,一边回头望向了胡主帖,他皱眉喝道:“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嗯?是什么?紫梅合阳丹!紫梅合阳丹!谁让你去药库拿这个的?啊?!”

  最后一声怒喝,有如一声鹤鸣直刺长空,天井里的那一排大水缸,又‘噼里啪啦’的碎了四个。

  胡主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低着头,哆哆嗦嗦的摊开了双掌,露出了手掌内捧着的三枚丹药。

  林老先生则是大叫起来:“帐房~,帐房~,记下了,王老家主震碎的水缸不是三口,是七口!月底到他家去结帐,可别忘了!”

  大袖一卷,林老先生已经将两丈外站着的胡主帖手中的三枚紫梅合阳丹吸入掌中。他冷冷的望了胡主帖一眼,冷声道:“给大公子开两个月份的‘汇阳合气汤’,两个月内,他敢踏出回春堂一步,就打折了他的腿!”

  “老不死的,你要打折谁的腿?”林老先生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咒骂。

  ‘咣当’,通往后院的黑漆大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遍体绫罗绸缎、满头珠光宝气、十指上戴了十二枚大宝石戒指的中年妇人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这妇人身形还算窈窕,容貌也很是秀丽,奈何她裹了一身的华贵材料,使得她的腰身看上去有如怀胎的母猪;她脸上更是擦了约有两厘厚的一层白粉,本来秀丽的脸蛋顿时被整个遮盖住,她大声喊叫的时候,就有‘簌簌’的白粉慢慢的自脸颊上滑落。

  妇人的身后,紧紧的跟着四名同样是周身富贵逼人的侍女,只是这些装饰华贵的侍女的容貌,却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其中最美丽的一个,也和给林遥赶车的马夫老三长得差不离儿。

  妇人冲到了林遥的身边,有如护崽子的母虎,一把将林遥搂在了怀里。她爱怜的抚mo着林遥的脸蛋,尖声叫道:“乖遥儿,放心,有娘亲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头发!哼!你那狠心短命的爹爹想要打断了你的腿,是想要害死你!害死你了,就能让那个外面来的野种接手回春堂哩!”

  林老先生的脸一阵抽搐,他压低声音怒道:“梧娘!你~~~”

  妇人冷冷一笑,歪着眼看着林老先生冷笑道:“我,我怎么?林善,你别忘了,这回春堂,是我花梧娘祖传的产业!你不过是我爹的徒弟,你别想动回春堂的一星半点儿的主意!这回春堂,我是要留给遥儿的!”

  “我,没有!”林老先生林善大声喝道:“我哪里有那种心思?”他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双手在袖子里一阵哆嗦,一股股柔韧的真气自他拳上扩散开,将宽大的袍袖冲得‘猎猎’作响。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花梧娘冷笑着扭动了一下腰肢,恶狠狠的瞪着林老先生说道:“前面的那个野种,我忍了这么多年了!哼!林善,你别做得太过分了!我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我爹毕竟将全身绝学都传授给了你嘛!不过,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用力在地上跺了一脚,花梧娘脚下尺许厚的麻石条石顿时成了粉碎。

  高傲的一昂头,花梧娘有如拎小鸡一样将林遥拎进了后院,她温和的笑道:“乖遥儿,别怕,有娘给你做主,归化城方圆五百里,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林遥一边咳嗽着,一边大声的恭维着花梧娘。

  林老先生呆呆的看着花梧娘娘儿俩的背影,有气无力的将手中三枚紫梅合阳丹丢给了胡主帖。

  闭上眼睛,热泪滚滚而下,林老先生低声咕哝道:“恩师,岳丈。。。梧娘如此,遥儿,却是废了。”

  回春堂从大清早一直忙碌到明月高挂,这才恢复了平静。

  在药房忙碌了一整天的林逍小心的熄灭了最后一个火炉中的炭火,将几个被回春堂的学徒随手丢在地上的乳钵盖和药杵拣起来擦拭干净后,熄灭了药房的灯火,最后一个走出了药房。

  正堂里,胡主帖正和几个主帖先生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看到了林逍,他们无不朝林逍点头示意,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友善和欣赏,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林逍淡淡的笑着,恭谨的以弟子礼朝几位主帖先生行礼后,快步走向了后院。

  正堂角落里,一个黑布帘子猛的挑起,一个长了两根老鼠须、一对三角眼拼命眨巴着的帐房先生手捧一个小茶壶,慢条斯理的走出了帐房。帐房先生看到了林逍的背影,嘴角上老鼠须轻轻的抖了抖,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叹息声好似会传染一样,胡主帖等几个主帖先生全重重的叹了一声。

  帐房先生摇了摇头,挥挥手道:“好啦,诸位先生,喝酒去,喝酒去。唔,王老家主今儿个送了一坛贡酒给老爷子,正好我们享用了。”

  几个主帖先生对视几眼,再次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招呼了身边的几个学徒关上了正堂的大门,纷纷起身随着帐房先生进了后院。

  回春堂的后院是前后五进的大院子。前面四进,分属回春堂的诸位主帖先生、坐堂先生、制药先生、学徒、仆用等人,最后面一进,则居住了林善一家子。林善、花梧娘、林遥、林逍,以及一些和他们有着亲属关系的人等。

  身穿青色布袍的林逍静静的行走在有点阴森的花林小道之间,四下里灯火昏暗,只是远处后院正屋那边辉煌的灯火遥遥照射过来,才使得他面前的小道依稀可见。不过,昏暗的灯火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自幼修习林善传授的内功‘长青诀’,十年苦功的成果就是,只要有些许的微光,对林逍而言就无异于大白天。

  昏暗的,是林逍的心情。

  远处正屋正传来热闹的喧哗声,那是花梧娘正在大宴宾客,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

  想来,林遥也正在其中左右逢源,接受无数宾客的吹捧。作为西北数郡最大的药馆、医馆的未来继承人,林遥自然有被人拍马的资格。

  而自己呢?无非是林善偷偷蓄养的一房小妾生下的野孩子。

  林逍站在一株大梅树下,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的看着那处灯火辉煌的正屋以及附近的几间楼舍。

  他是不可能被允许靠近那边的。自己的娘亲莫明其妙的暴病身亡后,林逍被林善接回了回春堂,却被花梧娘安排在了后院的一间杂物屋内,他根本没资格靠近只有花家嫡系才能居住的正屋。就算是如今回春堂的堂主林善,也无力改变这一点。回春堂,毕竟是花家的产业。

  茫然的看了那边的灯火一阵,林逍摇了摇头,稚气的面孔上露出了几丝坚定。

  他低沉的说道:“我谁也不靠,我有一个脑袋,我有一双手。我要成为比爹爹还要厉害的神医,我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娘亲,逍儿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您,一定不要担心。”林逍死死的咬着牙齿,满满的转过身体,朝他居住的杂物屋行去。

  他又想起了,八年前,自己的娘亲突然口吐黑血而死的狰狞场景。尤其是娘亲死前,声嘶力竭的向他叫嚷的:“逍儿,答应娘,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袖子里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当然,他一定要活下去。

  娘亲是怎么死的,这些年来他已经有了些头绪。能够让拥有神医之名的爹爹林善都查不出的病因,来源只可能是花梧娘。

  花家的《百病百草经》,据说其中有一章,是绝对不允许外人学习的。林善毫无疑问的是外人。

  林逍小小的却无比挺拔的身影慢慢的挪到了杂物屋前,他轻轻的推开了门,门内顿时灯火一闪,有人点亮了屋内方桌上的台灯。

  一身素白的林善正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林逍。

  林逍诧异的望了林善一眼,随后急忙一头磕了下去:“逍儿见过爹爹。”

  林善右手轻轻一摆,一股极其柔和的气劲慢慢的将林逍托了起来。他淡淡的说道:“乖儿,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林逍坐在了方桌边,随手提起了桌上的茶壶,给林善沏了一杯茶,随后抱起茶壶,‘咕噜咕噜’的喝了一个痛快。

  水迹打湿了林逍胸前的衣襟,林善怜爱的看着林逍,很温和的说道:“王家老太君的病,上次你随我出诊应是知道的,本不该有反复。但是三日前老太君却突然病情加重,急得王老家主只能给王家二公子在三天内谈妥了婚事迎娶了归应张家的小姐。这是冲喜。”

  林逍放下茶壶,诧异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皱眉道:“老太君的病,不该反复。其中可有缘故?”

  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善淡然道:“三日前有噩耗传来,北方三百七十里外的归顺城被‘黑刀匪’破城,城内老少九万余口,无一幸存。”

  “嗤~~~”林逍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声道:“黑刀匪?半个月前,他们还在北方两千里外!”

  手指轻轻的弹了弹桌面,林善悠然道:“天下大乱,什么怪事不能有?这两件东西,你收好了。”

  林善面前桌面上放了一个青布包裹,他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一本厚厚的家谱和一块巴掌大小的青木令牌。

  “家谱,是我们林家的家谱。这是不容有失的,祖宗在天的魂灵,是不能没有后人祭拜供养的。”林善轻轻的点了点家谱,冷声道:“你,记住了?我林家烟火,你是最后一支。”

  “大哥他~~~”林逍有点犹豫的看着林善。

  “哼,不要说他。”林善不客气的打断了林逍的话。他又随手拿起了那块青木令牌,郑重的放在了林逍的手掌中:“乖儿,这块‘丹令’,你拿着。若是日后有了什么变故,拿着这丹令,如果能碰到发下丹令的人,你总能保全一份平安。”

  林逍的手都在哆嗦,丹令,他只是隐约听说过有这么一件东西。

  丹令,代表的就是回春堂主人的身份!

  但是,未来回春堂的主人,应该是林遥啊!

  林善眯着眼睛,看着林逍微微笑道:“不要紧,你拿着就是。这归化城啊~~~啧啧!”

  站起身,林善再也不说什么,他轻轻的叹了一声,飘然离开了。
第3章 大祸
逍行纪全文阅读作者:血红加入书架
  夜里,林逍躺在床上,左手搂着那本家谱,右手则紧紧的捏着丹令。

  偏处西北边陲,回春堂毕竟是大元国西北一境最大的药商,各种消息很是灵通。林逍自然知道,自五年前大元国老君主暴毙之后,七名王子分别兴兵争夺天下,五年的时间,这个天下已经糜烂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归化城这一带,因为远处边疆的关系,倒是享受了几年的太平日子。但是,随着黑刀匪的到来,这平静安逸的生活,显然就要被打破了。

  黑刀匪啊,传说中所过之处不留半个活人的悍匪。他们的首领‘黑刀’,更是在大元国武林谱黑榜上排名第九的绝世高手。黑刀的凶残、狠戾,在被他祸乱过的地方,是足以用来吓阻小儿夜啼的。

  林逍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黑刀匪已经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爹爹怎么不考虑一下,将回春堂迁往。。。”

  脑子里刚刚涌起这个念头,林逍就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成的,归化城毕竟是一座大城,城内还有三千府兵,更有王家两千家将,守卫不可谓不强。若是迁走,又能迁去哪里?”

  紧紧的捏着丹令,丹令内似乎有一丝丝极清凉的气息透出来,让林逍的心里一阵的清静。

  “乱世啊!”

  少年林逍低声感慨了一句,他将丹令塞进贴身的内袋,正要闭眼睡去,却突然听到了十几丈外‘淅淅梭梭’的声音。林逍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来了贼,但是归化城中哪个贼人敢这么大胆来回春堂捣乱?他随手操起窗边一根棍棒,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了房门前,偷偷的从门缝里窥视了出去。这一眼,顿时让林逍泄了气。

  他的大哥林遥,正在两名家丁的帮助下,无比狼狈的翻墙而出!同样自幼修习家传武学,但是一身修为全丢在了温柔乡中的林遥爬墙的姿势,就有如一头喝醉了后想要挣扎着走路的怀孕大母猪。眼看他拖泥带水的翻过了高高的墙头,林逍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丢开了棍棒,躺回床上闭眼睡去了。

  接后来的几天,一直平安无事,市井上也不见流传黑刀匪在两百多里外屠城的消息,似乎林善给林逍说的那些话,只是一场梦。只是,胸前内袋中硬梆梆的丹令却提醒林逍,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也许,屠城的消息被某些有心人压制了下来――比如说,王大家主就很会做这种事情。归化城的城主,想来也是不愿意让谣言扰乱了市井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逍的心也渐渐的放了下来。他一边在回春堂内忙活,一边自我安慰道:“也许,黑刀匪不会傻乎乎的来攻打归化城。”

  “逍少爷,这位老人家要熬一剂‘托胎养神膏’,你来办吧!”正堂内的胡主帖大声的叫了起来,同时指了指他面前坐着的一名老人。

  林逍微微一笑,朝胡主帖点了点头,转身就去药房内取‘托胎养神膏’的各种药材。

  ‘托胎养神膏’,是回春堂特有的一种保胎安神的灵药,专是为了那些先天体虚胎气不稳的女子所准备。其中耗费的药材却也不甚珍贵,但是药材种类繁多,每一份药材都要在恰到好处的火候时才能投入药剂中。而林逍,却是整个回春堂对熬药时的火候把握得最好的一人,就算是那些做了几十年制药师父的药剂师,在这一点上也比不过他。

  用林善的话来说:“这小子天生就是玩火的命!”说这话的时候,林善的脸上很有点骄傲,同时也有点遗憾。

  这话说得有点不着头脑,谁也不知道林善的话里是否有别的含义。

  选足了各种药材,取了一个干净的药罐,仔细的调整了一个火炉的火势,林逍看似懒散的将一部分药材和清水放入药罐,将药罐轻轻的放上了火炉,然后就呆呆的蹲在了火炉前,双眼无神的看着火炉中跳跃的炉火。

  每一点炉火都是这么的欢快、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林逍的脸上渐渐的荡漾起了满足的笑容,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随着火炉中的火焰在跳跃、在欢呼。修炼了十年的‘长青诀’真气自丹田中慢慢的鼓荡开来,随着火势的跳动而自主的调息。

  每一天给人熬药的时候,正是林逍修炼长青诀的最好时机,似乎对着火苗,对他的真气修为很有补益。这是一种很没来由的事情,但是的确很有效。自从三年前林逍第一次替人熬药时发现了这个奇异的现象,他这三年来的内功进境,却比前七年的总和还要多了五成。他不过修炼了十年的内功,但是内力的浑厚度和老辣纯熟的程度,比之一般修炼了二十年的人也不失色。

  手指有如穿花蝴蝶一样自药包上闪过,林逍能清晰的察觉到药罐中的药液到了多高的温度,那些药材中的药力是否已经被完全的催发了出来。每当药液达到了他需要的火候,他就很有韵味的朝药罐中投入一份新的药材。

  渐渐的,一股冷幽幽的沁人心脾的药香在药房内隐隐飘荡。药房内的药剂师和学徒们无不深深的抽了抽鼻子,很是羡慕的看了一眼林逍。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自然知道林逍在熬药的功夫上又进了一层,他今日熬出来的托胎养神膏的香气,比之以往就浓郁了三分、清澈了三分,显然是药力也就更加神妙了三分。

  不过是三分,看似很小。但是许多药剂师熬了一辈子的汤药,他们也不见得能将某种药剂的药力提高一分,何况是三分呢?

  “逍公子的天赋委实惊人,可惜,可惜。”药房内的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然后他们飞快的低下了头去,因为林遥走了进来。

  穿了一件淡银色锦袍,腰间系了条紫金带,头上用一圈珍珠链子将头发紧紧束成一把朝天辫的林遥摇摇摆摆的走进了药房,径直走到了正在出神的林逍身后,很不客气的用折扇对着林逍的脑袋就是重重的一击。

  疼痛让林逍从那神奇的境界中清醒过来,他体内的真气有如潮水一样退入了丹田,因为是仓促收功,就算是长青诀这样柔和的功法,依旧是冲得林逍的经脉隐隐作痛。林逍愤然转过身去,看到是林遥,顿时脸上的怒火都化为了一片麻木,低沉着声音问道:“大哥,有什么事?”一边问话,他一边随手将最后一种‘攀附草’丢入了药罐。

  “开药库。”林遥冷冷的看着林逍,低沉的说道:“给我拿十份‘兔血散’,还有,还有。。。”

  有点惊惶的朝四下里看了看,林遥的声音变得益发的低沉了:“还有一份‘天王护心丹’。”

  林逍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月兔截血散’是治女人血崩不止,‘天王护心丹’是救人昏厥急死的,大哥,你!”

  林遥一把抓住了林逍的脖子,俊俏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狰狞的杀气:“开药库!取药,快!”

  “你做了什么?”林逍死死的盯着林遥,阴沉的说道:“天王护心丹是用来急救的,你现在拿过去,也救不了那人!有什么事,你赶快对爹爹说,只要那人还没死透,如果只是心脉痉挛而急死,也许爹爹还能施展妙手起死回生!”

  ‘咚’,林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脸蒙上了一层青气,他呆呆的看着林逍,带着哭音道:“我不敢说,张家的小姐,张家的小姐!”

  有如一道雷霆轰中了林逍的脑袋,林逍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一下子将身后的火炉撞翻在地。药罐在地上炸裂的声响使得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林逍却只是伸出手指,浑身哆嗦着指着林遥低声道:“大哥,你,你,你和王家二公子,你们~~~”

  林遥的面色惨败,他的身体也在剧烈的哆嗦着,他呆呆的看着林逍,带着哭音的嚎叫道:“二弟,大哥我以前对不起你~你这次一定要救大哥的性命~呜呜,快快开库房取丹药,否则,否则~~~”

  林逍早就知道林遥在外面的那些污秽事情,也知道他的一帮狐朋狗友都是什么德行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想到,林遥他们真的能作出那种乱了伦常纲纪的无耻行径。他大致已经猜出了其中的一些关键,但是正因为他猜出了其中的关键,林逍才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恐惧。

  回春堂是西北数郡最大的药商、最大的医馆,林善是方圆数百里内最有名的神医。回春堂活人无数,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声望。但是,回春堂毕竟只是药商、只是医馆,只是给人治病的组织,林善、花梧娘等人都有一身不俗的修为,但是回春堂整个说来,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势力。

  而归化城王家、归应城张家,他们是什么?他们是这西北数郡的土霸王。各行各业、各种能赚钱的东西,有他们不沾一手的?

  王家明面上就有两千家将,张家也差不离儿;两家若是合起来,加上他们的家丁、仆用,轻轻松松就能拉起一支万人规模的军队!

  而现在呢,张家刚刚嫁入王家才数日的小姐,居然就要用兔血散和护心丹来救命!

  王家二公子是不可能有事的,王老家主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来顶缸。那么,谁最适合背这个黑锅呢?还不就是林遥这个浪荡公子么?

  王家也许看在自己家和回春堂数代的关系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张家呢?归应城的张家可和回春堂没太多的感情!自家小姐出事了,张家家主一怒之下作出什么事情,旁人都不会说什么!如果仅仅是宰了林遥也就罢了,怕就怕,整个回春堂都要填进去!

  乱世的药材生意啊,怕是早就有不少人眼红了!

  归化城王家,毕竟是殷实地主家的根底。而归应城的那张家么,是最近数十年才冒出来的一家大豪族,他们的身份来历,可就有点见不得人的龌龊传闻。林遥作出了这般行径,就是引了一条饿狼来到了回春堂这块大肥肉的面前!

  林逍的脸色一阵急变,他狠狠的瞪了林遥一眼,也不管那已经泼洒在地上的托胎养神膏,撒开两条腿,快如一阵清风的冲向了后院。

  天井南边的一间厢房里,林善正忧心忡忡的和老鼠须帐房先生望着一份帐簿发呆。

  过了许久,林善突然苦笑道:“魏先生,也就是说,这三日来,我们运药材回城的车队,全部损失了?”

  帐房先生魏先生捻了捻老鼠须,一张脸整个皱成了一团。他苦笑道:“东家,看来黑刀匪他们就在城外了。乱世啊,对他们那些亡命之徒而言,还有比药材更珍贵的东西么?有了足够的药材,他们在战阵上保命的底气可就充足了。”

  “无妨!”手指轻轻一弹颌下长须,林善眯着眼睛长声道:“归化城城高壕深,金城主也是一有勇有谋的俊杰,又有三千精锐府兵坐镇,就算黑刀匪有万人规模,却也是攻打不进来的。再者,还有王家两千家将和私下里积蓄的三千私军,三五万大军也攻不下城子。”

  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林善摇头道:“只是可惜这批药材,没能拿去救治百姓,却便宜了那些无君无父的贼子。”

  魏先生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一般的药材也就罢了,可是其中的那些~”

  林善的面色一沉,低声说道:“这也无妨,日后自然有他们去找黑刀匪讨要。那些药材,黑刀匪他们却也不见得认得出,量他们不会随意糟践。”轻轻的点了点头,林善淡然道:“车队里的那些伙计,想来是保不住命了。就算他们暂时从贼得生,回春堂却也是容不得他们了。就按照他们全部阵亡了,厚厚的抚恤吧。”

  魏先生轻轻的一点头,轻声笑道:“东家仁善。”

  双手轻轻的抱了抱拳,魏先生小心的收拾起桌面上的账本,就待离开。

  林善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眸子深处,却依旧有着一丝浓浓的担忧。他的心情,并不如他安慰魏先生时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林善耷拉着眼皮,在心里暗忖道:“到底,要不要提前将逍儿送走?却又能送去哪里?城外,可不止黑刀匪啊!”

  ‘咚’,厢房的房门被林逍一把推开,门扇差点没轰在了正往外走的魏先生脸上。

  魏先生‘嗷’的叫了一声,抱着账本一步跳到了三丈开外,反手就从腋下拔出了一只尺八长黄铜判官笔,两根老鼠须狠狠的翘了起来,恶狠狠的瞪向了扑进门来的林逍。一看到是林逍,魏先生凶巴巴的脸顿时变得无比的和善,他随手将判官笔往领子后一插,笑嘻嘻的说道:“二公子功力大进呀!老魏我硬是没听到二公子跑过来的脚步声,嘿嘿,惭愧,惭愧!”

  朝林逍点了点头,魏先生抱着账本,哼着小调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还顺手拉上了房门。

  林善端起桌上拳头大的一只紫砂茶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清茶,这才淡淡的问道:“乖儿,怎么变得如此不沉稳?出什么事了?黑刀匪破城了?不至于这么快吧?”

  “爹爹,不是孩儿,是,是大哥!”林逍呆呆的站了一阵,这才将林遥找他要兔血散和天王护心丹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他还很有条理的分析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未来张家可能作出的反应。

  ‘咔嚓’,林善掌心握着的紫砂茶壶变成粉碎,茶壶中的茶水连同茶叶一起都被他掌心蒸发出的一团青幽幽的火焰化为一团烟雾飘散。

  ‘咝~~~’,林逍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知道林善的功夫修为极高,但是却也没想到,有活人能从掌心冒出火来。

  林善呆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那团鹅蛋大小的青幽幽的火焰,急忙散去了蕴藏在掌心的真元,干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乖儿,嗯,你的长青诀修练到第十一层以上,也能有爹爹的这份本领。”

  “爹爹,还请你快去救治张家的小姐。”林逍迅速的镇定下心神,将林善掌心的异相暂时抛开一边,朝林善急声劝说。

  “来不及了。”林善淡淡的说道:“依你大哥一帮狐朋狗友的脾性,能做出多不堪的事情都不奇怪。他却又没有什么应变的急智,遇到大事救定然慌乱的。张家小姐出事,他最少也拖延了一刻钟才想起回堂里取药救人,他路上定然又担心我责罚他,拖拖拉拉的起码又是一刻钟。如今又耽搁了这么久,哼!”

  “爹爹的意思是?”林逍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林善摇了摇头,无力的眯上了眼睛。

  两颗泪水缓缓淌下,林善长叹道:“恩师,恩师,您的大恩,徒儿这辈子是还不清的。但您去时要徒儿善待梧娘,此言徒儿永世不敢违逆。但,但~~~”林善猛的睁开了眼,双眸中两道青光闪过,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闲云野鹤感觉的林善,居然带上了一份冷酷的杀意和高高在上的威压。

  “乖儿不用担心。回春堂虽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角色,却也不是他们想吃下就吃下的。哼,若非~~~却又~~~嗯!”

  林逍一脑袋雾水的站在那里,看着林善在那里慢慢的掐着指头合计着什么。

  过了许久,林善才慢慢点头道:“罢了,虽然我们只是仆人一般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来多少有点苦劳。若是我真作出了什么事情,想来等他们这次闭关之后,也不会不帮我收拾首尾。”

  林善的脸上蓦然带上了几分红晕:“到那时,却也不用这般提心吊胆的!”

  很用力的站起身来,林善沉声道:“乖儿,召集回春堂所有人,爹爹要开大会计议这事。我等虽然不怕了张家,却也不能作出那欺人的事情来,无来由坏了我们的名声。”

  林逍呆呆的看着林善,很是不解林善从哪里得来的勇气!

  回春堂能够打斗的人,加起来不过一百个,能是张家那种土豪的对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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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城破
逍行纪全文阅读作者:血红加入书架
  回春堂后院议事大厅。

  很古朴的大厅,宽五丈,深有二十丈左右,一张黑漆漆的大长桌占据了大厅绝大部分的空间,长桌边整整齐齐的放着近百张高背椅。黑檀木的天棚、水磨青砖的地板,两侧墙壁上一溜儿挂着两百多幅人物肖像,这是回春堂历代堂主即花家家主的画像。一张张泛黄的画像,使得这大厅益发显得古朴庄重、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弥漫在大厅中。

  大厅尽头正中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大的水墨‘薇矶采药图’。画上是一瘦骨嶙峋的道人,正满脸带笑的采起一株独干三花结三果的‘三阳果’。薇矶道人,这是天下所有医师、药师公认的祖师爷,传说他是能够飞天遁地、摘星揽月的神人,但是传说只是传说,谁也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那种无边大能的神人存在。但是薇矶传下了医药一道,这是所有人都承认的。

  林逍还是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议事大厅,他很乖巧的坐在了长桌最靠近厅门的位置。

  回春堂所有的执事、大夫,尽数聚集在此,讨论如何应对林遥招惹出的麻烦。

  林善端端正正的坐在薇矶采药图下,双眸中一丝青芒若隐若现,凡是被他目光扫中的人,无不身体一个哆嗦,急忙低下了头去。就算平日最为嚣张跋扈的花梧娘以及花家的几位执事长老,今日也都失去了往日的气焰,一个个不敢和林善对视。

  生平第一次,这些花家人在林善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和林善的恩师,也就是回春堂的上代堂主、花家的上任家主一般无二的威严。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林善突然表现出来的威势。几名中生代的花家执事就气鼓鼓的瞪着林善,一副我就不给你面子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在他们看来,林善,这个因为上代家主临死糊涂而‘窃据’了回春堂权力宝座的外人,没什么值得畏惧的。

  面如死灰的林遥,就坐在林逍的身边。他的身体在剧烈的哆嗦,林逍甚至能听到他的牙关相碰发出的声响。

  林逍不由得怜悯的看了林遥一眼。和那群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出事是早晚的。只是没想到,一出事,就是这样让人羞于启齿的大事。

  也许是林逍那怜悯的目光刺激了林遥,林遥突然歇斯底里的嚎叫道:“你可怜我?你可怜我?你这个野杂种,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林遥爆起,突然伸开双手抓住了林逍的脖子,死死的掐了下去。林逍并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冷不丁的被林遥一把抓住了要害,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没晕了过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有一身比林遥高强百倍的武功修为,只是和街头的小孩打架一样,本能的用手去撕扯林遥的面门。两人纠缠在一起,一起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有如两条发疯的小狗般在地上打着滚儿。

  林遥比林逍大了五六岁,个子也大了不少,但他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有什么力气?反而是林逍天天在回春堂做事,体格锻炼得极好,又自幼修持一口真气,力量却比林遥大了许多。两人在地上撕扯了一阵,林逍就顺利的将林遥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扳下,一个翻身就骑在了林遥的身上,举起拳头就待砸下去。

  林遥的脸上被抓出了好几条深深的血痕,鲜血满脸的他看上去要多么狼狈就多么狼狈。看到林逍举起了拳头,他不由得一阵心虚,急急的大声吼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娘亲~~~这个野种要打死孩儿!”

  早就已经站起来观望林遥和林逍厮打的花梧娘怒斥一声,身体轻飘飘的腾空而起,一步跨过了十几丈距离,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推向了林逍后心。

  林逍只觉后心一阵恶风袭来,耳边传来了劲风鼓荡的‘呼呼’声响。林逍大骇,本能的鼓荡了全身真气,反手一招‘采菊东篱’拍出,手掌轻轻的在身后打了一个圆环,护住了后心的要害。

  ‘啪’的一声脆响,花梧娘稳稳的站住了身子,一手将满脸是血的林遥从地上抓了起来。林逍则是狼狈无比的被打得在地上翻了二十几个跟头,一头撞在了议事大厅的门框上这才停了下来。他的右臂已经被一掌震伤了肩膀上的关节,哪里还动弹得?

  长青诀本身就有疗伤护命的功效,浑身瘫软的林逍斜斜的靠在门框上,调动一口真气不断的冲击肿大充血的肩头。他狠着一股子劲儿,不管不顾的调动真气强行冲开了被震得闭合的经脉,隐约只听得他肩头一声轻响,林逍咬着牙齿,缓缓的举起手臂轻轻的摆了摆。

  在骨子里,林逍就不愿意向花梧娘娘儿俩低头!

  有如一头受伤的小狼,林逍恶狠狠的瞪着花梧娘。

  花梧娘被林逍的目光看得通体一阵的发寒。她心头顿时也冒出了一股杀意:“好个小孽畜,当日真该一服药将他一并药杀。不急,老娘慢慢的调理你,总不会让你好过了去。”花梧娘突然痛恨自己,这十年来,自己不过是想方设法的在生活条件方面虐待林逍,却忽略了斩草除根的问题,这简直是不可容忍的错失。

  同样恶狠狠的瞪了林逍一眼,花梧娘冷笑道:“好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能将自己的大哥撕扯成这样。”

  不动声色的将林遥的身体转向了坐在长桌两侧的回春堂高层,花家的长老、执事们顿时纷纷指责起林逍小小年纪却如此的心狠手辣。更有一名中生代的花家执事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孩子以后就是做贼的料子!看他一身的凶悍之气,以后他如果不成为一个大匪首,我就吃掉自己的脑袋!”他很得意的用手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刻意的让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发髻上今日插了一朵用细小的红宝石拼成的花朵儿。

  林善冷眼看着这些花家的长老、执事,不由得在心中哀叹道:“恩师,您说得极是。花家,已经糜烂得无法挽救了。恩师恩重,徒儿也只能勉力为之。好歹徒儿也只要撑过这两年,等得他们此番闭关结束后,却也是不再惧怕什么。”

  “想要振奋花家,此事何其难也?”林善苦笑了几声,手指轻轻的弹了弹桌面,冷声道:“够了,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却也用不着我说。”

  花家众人全部闭上了嘴,那些回春堂的大夫、药师等人,则纷纷点头称是。更有一名脾气暴躁的主帖先生站起身大声道:“东家,分明是大少爷先动手,袭了逍少爷的咽喉要害。”

  花梧娘凶巴巴的瞪了那主帖先生一眼,突然冷笑道:“逍少爷可有事?看看遥儿被抓成了什么样子?”

  眼看那主帖先生就要反唇相讥,帐房魏先生突然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好啦,两位少爷打架,孩子们不懂事,我们大人参合什么?这次还是先合计合计,张家要怎么应付吧。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了。但是,是否要将大少爷交出去以平息张家的怒火嘛~~~”

  “大胆!”花梧娘一掌拍在了长桌上,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宽三丈长有十五丈的长桌整个平平的贴在了地上,却是所有的桌子腿都被她这一掌拍得陷入了水磨青砖里去。花梧娘厉声喝道:“谁敢把遥儿交出去!别怪我花梧娘不客气!”

  “大胆!”林善也轻飘飘的冷哼了一句:“梧娘,家规中说,敢在议事大厅内咆哮者,该当何罪!”

  花梧娘的脸一下变得惨白一片,她的面色甚至比她脸上那一层厚厚的白粉还要白了数倍。她惊惶失措的朝花家的诸位长老、执事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目光中更是不乏威胁的意味:若是老娘出了什么事,你们也没好下场。

  一名花家的长老轻咳了一声,望了花梧娘一眼,缓缓开口道:“堂主,梧娘只是无心。些许小事暂且放下,且论大事,且论大事。”

  林善阴沉沉的一笑,淡淡的说道:“大事?好的!”

  他一脚踏在了地上的长桌面上,脚一抬,居然硬凭着一口真气将那长桌又吸了起来。他将长桌向前推了半尺,避开了地上的那些方孔,顿时长桌又稳稳的立在了地上。

  将自己坐的椅子朝前平平的挪了半尺,林善扫了一眼花家的诸位长老和执事,淡然道:“魏先生会告诉诸位,张家的势力。”

  帐房魏先生两根老鼠须抖了抖,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朝花家的诸位长老、执事尤其是花梧娘和林遥抱拳行礼后,这才从领子后面扯出了一柄脏兮兮、油乎乎的折扇、‘啪’的一下很潇洒的抖开。折扇扇了扇,魏先生笑吟吟的说道:“这是方才收到的消息。归应城张家,他们的老太翁,也就是当今张家家主的爹,是当年大元朝南疆‘猛龙江’方圆千里内最大的水道山寨‘三三连环坞’的大魁首。”

  花家的诸位长老、执事脸色全变了,就连一贯骄纵的花梧娘,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林遥,鼻尖上还挂着一滴血水的林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哀嚎道:“不是吧?不是吧?娘亲~~~爹爹!”

  魏先生抿着嘴一笑,折扇又摇了摇,轻轻说道:“如今张家明面上有家将两千,这是三十年前三三连环坞被大元国水师剿灭后留下的一点老根底,实力极其强悍。张家毕竟是做惯了盗匪的,三十年了匪心不死,他们在各处庄园中私蓄的私兵,在四千左右。”

  四千私军,这在西北诸郡,就有攻城拔寨的资格。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魏先生的老鼠须又抖了抖,他有点无可奈何的叹道:“当然了,这些并不用在意。他张家再强横,莫非真敢带了私军来攻打归化城不成?”

  议事大厅内众人的表情全都一松,不错啊,张家莫非还真敢起兵么?归化城,却也不是这么容易打的。

  摇了摇头,林善冷冰冰的喝道:“魏先生,继续说。”

  魏先生点了点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我担心的,是跟随张家老太翁归隐的那一批三十年前威震大元国南方水道的悍匪凶贼。三三连环坞当年的威名,哼哼,却是连大元朝运饷银的漕船都敢打劫的。这一批身手都够资格登上武林谱黑榜的悍匪大概还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坐在地上嚎叫的林遥吓得尿水都喷了出来,他尖叫道:“他们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大动干戈吧?”

  魏先生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摇头道:“张老太翁有孙子近百,孙女嘛,却只有这么一个。平日里是当作了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的呵护的。若非是为了和王家联姻以提高他张家的名望和声势,同时也是为了在乱世中拉一个有力的盟友守望相助,你当他舍得将自己的孙女就这么急匆匆的送了过来?”

  林善淡淡的说道:“张老太翁的主意其实也没错。张家和王家联姻,只有好处,是半点儿坏处都没有的。只是,没想到张家小姐命薄,碰到了你们这干孽障。”

  不等花梧娘开口,林善就继续说道:“现在就两条路,一个是保住林遥的性命,则我回春堂的基业就~~~”

  魏先生故作不知的问道:“那,东家,还有一条路呢?”

  林善眯起了眼睛,冷酷的说道:“和王老家主商议,将这干畜生绑了,一并送与张老太翁发落,则我回春堂无忧!”

  魏先生笑了笑,故作惊讶的问道:“那,王老家主会答允么?”

  林善淡然道:“王老家主为什么不答应?他的儿子也不少。丢掉一个王二,再将自己一个女儿嫁给王家做媳妇,这件事情也就混扯过去了。日后张家依旧是他王家最好的盟友,你当王老家主会舍不得一个儿子的性命?”

  “你~~~林善~~~你就舍得自己儿子的性命?”花梧娘尖叫起来,她在原地跳着脚的吼道:“你就是想要让遥儿去死!”

  “若他不作出这种事情来,谁能让他去死?”林善眯着眼睛望着花梧娘,冷笑道:“自求死路,我也没办法。若是遥儿不交出去,张家执意对我回春堂报复的话,回春堂和遥儿,到底哪个重要?”

  回春堂的基业和林遥的性命,到底哪个重要?

  所有人都看向了花梧娘。

  花梧娘呆呆愕愕的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突然一把抱住了林遥。她大声哭嚎道:“我不管,我不管,回春堂和遥儿,我哪一个都舍不得!呜呜,遥儿就是回春堂,回春堂日后就是遥儿的。谁也不许动他一根毫毛!什么人也别想动我回春堂的主意!”

  林遥痛哭流涕的抱住了花梧娘的大腿,大声哭嚎道:“娘啊~~~你一定要救孩儿啊~~~孩儿不想死啊~~~”

  花梧娘搂着林遥的身体用力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大声嚎到:“遥儿放心,娘亲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突然,花梧娘猛的站了起来,她用力的擦去了脸上的白粉和泪水,恶狠狠的看向了林善。

  林善望着花梧娘,冷冰冰的问道:“你又要做什么?你能保他一时,你能保他一辈子?”

  “你怎知道我不能保遥儿一辈子?”花梧娘怪笑连连的看着林善,她扭动着腰肢,得意的大笑道:“别以为有些事情只有你这个回春堂的堂主才知道!有些事情,我照样知道!”

  林善的脸抽搐了一下,他猛的站了起来,怒道:“你知道什么?你能知道什么?”

  花梧娘长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说道:“给我钥匙,我要去开秘库!”

  “大胆!放肆!你!”林善的脸一下子变得紫胀一片,一根根的青筋自他额头跳了出来,他重重的一掌拍在了长桌上,‘呼呼呼’的风响声中,一片极淡的青幽幽的火苗覆盖了长桌,回春堂沿用了近千年的议事长桌,就在眨眼的功夫内化为一片飞灰飘散。

  一掌即出,满厅皆惊。

  大颗大颗的汗水自那些花家的长老、执事额头上渗出,顺着他们的面颊不断的淌下,在他们的下巴上汇聚成一颗颗晶亮的水珠,慢慢的滴落。他们惊恐的看着林善,他们没想到,这个外人,这个近乎于倒插门的入赘花家的当代家主,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功。

  天下的神功秘技无数,但是能空手击出火焰,火焰能够将比精铁还要坚固三分的‘极北横㭎山’特产的‘钢木’瞬间烧成飞灰,这就完全不是武学所能做到的了。也许,只有传说中的那些能够飞天遁地的神人修炼出的三味真火,才有这等神威吧?

  “三味真火啊!”不是一个人想到了这个问题,几个主帖先生几乎是同时呻吟出了这个词。

  林善的身躯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的高大,他似乎一个人就充盈了整个大厅。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大厅内的所有人,没人敢开口说话。

  林逍呆呆的站在门口,望着突然间似乎变了一个人的林善,不由得怀疑到:这还是自己那个温吞吞、和善善、对花梧娘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的爹爹么?这还是自己那个最心爱的女人莫名的病杀后,只会抱着那女人的骨灰坛子在夜里偷偷哭泣的爹爹么?

  眼前一阵虚影闪过,林逍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娘亲死去的那天夜里,抱着娘亲的骨灰,跪倒在花家大宅的后院角落中哭出了血泪的林善。

  他是如此的强大,为什么却一直对花梧娘如此的纵容?

  如果林善愿意,这些年来,回春堂早就是他一人的天下,他还何必保留这些花家的,蠢得和猪一样、没有半点能耐的长老和执事?

  林逍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很不解的看着林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就以林善那一掌的威力而言,林善完全可以成为天下顶尖的武学大宗师,接受天下所有人的敬仰,而不仅仅是一个挂着神医头衔的坐堂大夫。

  大厅内的气氛凝滞有如铁幕,林善沉重的喘息着,过了许久许久,他才慢慢的收敛了自己放出的庞大气息。

  一时间,林善又变成了那个清矍的、瘦削的、和气的、与世无争的、近乎懦弱的小老头儿。

  但是,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

  林善有点无力的看着花梧娘,声音突然变得极其沙哑的他低声问道:“梧娘,你还知道些什么?”

  花梧娘冷冰冰的一笑,阴沉的说道:“爹爹临死前,有一阵子呓语胡话,却全被我听到了。”

  “恩师呓语了什么?”林善很和善的看着花梧娘。

  “爹爹说的那些,我那时候当神话听的。”花梧娘看着地上少少的一点黑色灰烬,怪声怪气的笑道:“没想到,原来是真的。哼哼,既然这些事情是真的,老娘要护着遥儿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林善突然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一边笑,他一边指着花梧娘怒声道:“你以为,遥儿如今这般模样,会被他们看上?”

  花梧娘一时无语,过了好久,她才尖叫道:“管他们看上不看上,把秘库的钥匙给我!”

  “你要干什么?”林善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花梧娘冷声道:“秘库内有灵药,自然也有毒药,你认为我要干什么?”

  林善的面色惨变,他怒道:“你疯了!”

  花梧娘怪笑道:“为了遥儿,我发疯又怎样?林善,你到底给不给我钥匙?”

  林善面色一变,右手本能的朝袖子里缩了缩。

  花梧娘冷笑道:“爹爹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你现在就敢不听我的话了?你对得起视你为亲子的爹爹么?”

  林善默然,花家的长老、执事默然,所有议事大厅内的人尽皆默然。

  花梧娘的脸上,渐渐的浮起了一丝胜利的微笑。大厅内近百人,只有林善和她知道,秘库中的一些物事,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有了那些东西,还惧怕区区一个张家么?

  她慢慢的朝林善摊开了手,冷笑道:“钥匙,给我!”

  林善长吸了一口气,牙齿紧咬的他望着花梧娘,身体微微的抖动着。

  花梧娘轻笑道:“不要忘记爹爹临终前的话!不要忘了爹爹其实是怎样死掉的!以爹爹的修为,若非是为了挽救走火入魔的你,爹爹最少还能活五十年!你今日的一切,都是爹爹给你的!”

  林善张了张嘴,他想要说点什么,却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突兀的,天空传来几声焦烈烈的雷霆声,那雷声是如此的大,滚滚雷鸣传来,震得议事大厅上的瓦片‘哗啦啦’乱响。

  ‘啪啪啪啪啪啪’,议事大厅的屋顶突然就被一阵狂风掀了去,大地突然颤悠了几下。

  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鼎沸的人声。

  过了没多久,几个回春堂的护院师父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隔开老远就大声叫道:“东家,夫人,快逃吧!城破了!城破了!黑刀匪打进来了!”

  大厅内的人全傻住了,这才多少点功夫,怎么城就破了?

  林善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他猛的看了一眼林逍,突兀的闪到了林逍身边,一手抓起了他,转身就往议事大厅后门奔去。

  花梧娘尖叫了起来:“林善,你干什么?”

  林善却彷佛没听到花梧娘的声音,径直抓着林逍跑了出去。
第5章 魔道
逍行纪全文阅读作者:血红加入书架
  归化城内突然到处点起了火头,一道道黑烟裹着烈焰直冲天空。喊杀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其中更混杂了无数百姓惊惶绝望的惊叫。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归化城:“儿郎们,尽情洗掠。今日一天,由得你们快活!”

  雷鸣般的欢呼声从四下里传来,听那声音,竟然是归化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同时被攻破,匪兵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花梧娘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起来,她尖叫道:“林善~~~不,相公~~~不,老爷,您,您别走啊,遥儿,你要保住遥儿啊!”她一手拎起了吓得面色惨淡的林遥,一溜烟的朝林善追了过去。

  议事大厅内的花家众人以及诸多的主帖先生和药师一阵慌乱,倒是魏先生还有点大将的气派,急匆匆的点了几个护院的武师,吩咐他们将所有人聚集来了后院,准备凭借着后院坚固的围墙和房舍进行抵抗。但是魏先生心里也没有底儿到底他们能抵抗多久,归化城被攻破的过程实在是太诡异了,怎么才几声雷鸣,这城池就破了?

  若般坚固的城墙都被攻破,回春堂这不过三尺厚的后院围墙,又能抵挡多久?

  面色阴沉的林善拎着林逍一路到了后院,冲进了林逍居住的杂物房,扯了一块包裹皮将林家的家谱以及一点儿散碎的金银、铜钱绑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牢牢的扎在了林逍的腰间。不等林逍反应过来,林善就拎着林逍一路朝后院最荒僻的角落奔去。

  回春堂后院的花圃中,有一片黑漆漆的寸草不生的怪异土壤,据说这里以前种植过某种奇异的毒草,毒草死后毒性却残留在了土壤中,导致这里不仅是一根草都不生长,更是触者毙命。故而这一亩多的土地,绝对没人敢靠近。久而久之,因为无人打扫的缘故,这里已经变得遍地狼藉,黑色的土壤上满是腐烂的落叶和一些不知名的垃圾,隔着远远的就有一股子臭味隐隐飘来。

  “爹爹,这里是?”林逍看到林善快速的奔向了这片回春堂内人人闻知色变的死地,不由得脸色也变了。

  “乖儿莫怕!有丹令在身,土中剧毒伤不了你。”林善淡淡的哼了一声,突然一脚踏在了那块黑色的泥土中一块很不起眼的圆石上。地面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黑色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宽不过两尺的缝隙。林善夹着林逍,一步就跨进了裂缝中。地面再次轻轻的一晃,那裂缝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得花梧娘提着林遥冲到后院时,哪里还找得到林善、林逍的影子?

  花梧娘急得跳着脚的哭叫起来:“老爷啊,老爷,你就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娘儿俩了?呜呜~~~遥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林遥听得四面八方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不由得也尖叫起来:“爹啊,救命,救命~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究竟林遥以后再也不敢做什么,却是再没人知道了。

  一条面上擦了烟灰,黑漆漆的脸上只有一对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大眼滴溜溜的乱转时才可见一点白色的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蹦上了回春堂后院的墙头。大汉手持一柄长有六尺的特制强弓,眼看林遥在那里大声叫嚷,不由得‘桀桀’一笑,搭弓、放箭,一道黑影有如毒蛇一般噬向了林遥的心口。

  花梧娘反应极快,她反手一抓,无比精准的抓住了长箭。

  长箭上蕴含的力道并不强,以花梧娘的修为,她完全可以震断箭矢,并将箭矢反弹回去击杀那大汉。

  但是,就在花梧娘体内真气要透体发出时,无端端的她闷哼了一声,两道鼻血自鼻孔中喷出,她浑身真气居然消散得干干净净。长箭‘哧啦’一声擦过她的手掌,带起了一道数尺长的血箭,贯穿了林遥的心口,从他后心透了过去。

  林遥低着头,呆呆的看着资金心口上那个茶杯口大小的透明窟窿。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嘴角慢慢的滴下了鲜血。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同样面色僵硬的花梧娘,干巴巴的问道:“娘亲~您,怎么,不救救孩儿?孩儿,还不想死,孩儿,不想死~”

  ‘咚’,林遥仰天倒在了地上,却是已经没有半点儿气息。

  花梧娘的眼睛猛的睁大,眼珠似乎都耷拉在了眼眶外。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咯咯’声,身体剧烈的哆嗦着,慢慢的转过身体,望向了那名大汉。

  又有几名同样面擦黑灰身穿黑色短劲装的大汉跳上了墙头,他们望着倒在地上的林遥和鼻孔下挂着鲜血的花梧娘,不由得‘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名后来的大汉拍着那持弓大汉的肩膀乐道:“老五,你看你射杀了人家的姘头还是怎么的?这老娘子想要一口水吞了你呢!”

  持弓的老五怪笑了几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吞了老子?也得她有这么大的胃口!嘿嘿,老神仙布下了‘四相锁魂阵’,管他归化城中有多少高手,现在都变得和小鸡儿一般,谁能吞了老子?”

  另外一大汉则是轻轻的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朝花梧娘品头论脚的指点道:“老是老了点,还有几分风情。二头领不就喜欢这种调调么?”

  一干大汉全都笑了起来,他们纷纷跳下了墙头,‘嘻嘻哈哈’的朝花梧娘逼近。

  花梧娘眯着眼睛,眼珠里已经满是血丝。她一次次的调动体内的长青诀真气,但是每一次真气刚刚涌入经脉,就无端端的化为无形。每一股真气化去,就好像她的血肉也被吞噬了一部分,她的内伤是越来越重。她的鼻孔里两道血泉有如小溪一样淌下,鼻孔和嘴角,也渐渐的渗出了血丝。但是花梧娘却好似没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痛楚,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杀死了遥儿!遥儿死了,死在他们的箭下!”

  “谁杀了遥儿,谁就得为遥儿偿命!”

  花梧娘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疯狂的笑意。她的嘴角咧开,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青幽幽的光泽。既然没办法调动体内的真气,每一次吐纳反而还将自己的伤势变得越来越重,那么,就干脆自爆丹田好了。花梧娘丹田内,一团青幽幽的气团猛的炸开,原本无比温和有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长青真气,此刻变成了一条条发怒的狂龙,涌入了花梧娘的经脉。

  力量,再次回到了花梧娘的体内。

  花梧娘双眸中闪过一道青光,她疯狂的大笑起来:“贼子,为我儿偿命!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惨呼,花梧娘化为满天的残影,飞扑向了那几条淫笑着逼向她的壮汉。

  双掌有如铁板一样一次次的拍出,每一掌都蕴含了花梧娘苦修三十余年的精纯真气。每一掌,都有千斤上下的力量;每一掌,都将那些大汉打得骨断筋裂,甚至有几掌从他们的身前破入,从他们的身后穿了出来。

  ‘砰、砰’的闷响声震得回春堂的后院一阵阵的颤悠。花梧娘憋足了一口气,在那一眨眼的功夫内挥出了近百掌,硬生生的将那几条壮汉打成了一摊碎肉。尤其是那持弓的老五,在地上根本已经看不出那曾经是一个人,那地里就只留下了一摊狼藉的血水。

  “遥儿,遥儿啊~~~”花梧娘体内真气一泻,血水滚滚从七窍中喷出,她仰天狂叫:“我的乖儿啊~~~”

  “哼哼!”一声冰冷如刀的冷笑突然传来。一名打扮得不伦不类,穿了道袍却刮了一个大光头,左脚踏着一只生麻僧靴、右脚踏着一只锦缎云靴的中年人,突兀的出现在花梧娘的身前。这人面容瘦削,皮肤黧黑,容貌一点儿都不打眼,只是一只巨大的鹰钩鼻子,使得他凭空多了几分的阴鸠气息。他阴恻恻的看了花梧娘一眼,冷笑道:“小妞,这几个人,是你杀的?”

  花梧娘咳嗽了一声,她体内的真气正有如阳光下的雪堆一样快速消融,随之而去的还有她的生命。她冷冷的看着这怪人一眼,点头道:“是,又如何?”

  怪人眯起了眼睛,淡淡的说道:“很好!”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怪人冷酷的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每次屠城之前,我总要给自己找点借口。这一次,借口有了!”

  屠城,这般可怕的话在这怪人说来,却彷佛吃饭喝水一般轻松。一股子很深沉的酷戾味道自他言语中自然而然的飘出,逼得花梧娘不由得色变退后了几步。这一刻,这怪人给花梧娘的感觉,却有如回春堂曾经收购过的一条剧毒的‘三头金花蟒’,已经没有了一点儿人味,只有最惨厉的杀意和最凶残的杀心,花梧娘何曾见过这般恐怖的人物?

  怪人阴阴的一笑,随手伸开右掌,一掌朝花梧娘的心口按了下去。

  归化城外,距离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九十九丈的地方,分别竖起了一支高有十丈左右的大幡。黑色的幡体上,用红色的丝线绣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灵兽。但是原本应该是正气盎然、神威凛凛的四方神兽在这大幡上,却满是一股子阴沉肃杀的邪气。一丝丝黑烟不断的自大幡渗出,慢慢的飘进归化城去。

  每一座大幡下,都有十几名非僧非道的怪人盘膝而坐,懒洋洋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经文。

  突然,这些怪人同时面露喜色的挺身而起,他们同时大喝道:“令主找到借口了~~~黑刀,传令屠城!”

  归化城的东门口,一名骑在一头独角野牛背上,身穿厚重的黑红色铠甲,手持一柄丈八长大陌刀的狰狞壮汉听得这些怪人的吼声,不由得仰天欢呼起来:“儿郎们!屠城!屠城!不要洗掠了!妈的,屠城哪~~~哈哈哈,杀!”

  大刀杆狠狠的对着坐下野牛的屁股拍了一记,大汉欢呼着带着近千名匪徒冲进了归化城。

  回春堂后院那片黑色的毒土地下,是一间长宽不过丈许的小小石室。石室内有两个青石长案,长案上有两个白玉托盘,里面分别放了一个三指宽的蔚蓝色手镯和一枚精巧的有如藤条编成的戒指。

  石室正北向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小小的条幅,上面是一个尺许见方的‘丹’字。字体古朴浑厚,笔迹之间却又有一种似乎随风飞去的出尘飘逸之意,林逍看着那个‘丹’字,竟然就隐隐有点出神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丹’字中的一点,就觉得体内真气突然一阵蠢蠢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

  林逍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鬼字,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力量。自己仅仅是看了它一眼,居然就能牵引自己体内的真气,写下这个字的人,却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林逍正思忖这个问题,林善却已经粗暴的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用力的按着他的脑袋朝那幅小小的条幅磕了九个响头。随后,林善也跪在了地上,朝条幅膜拜道:“‘大罗丹道’祖师在上,当今天下大乱,内有魔道之人兴风作浪,外门第一百零七代弟子林善无能,无法执掌这份产业,今日从权将‘大罗丹道’外门执事一职传与弟子幼子林逍,还请祖师爷保佑,保佑林逍得免此难。”

  不等林逍开口询问,林善就已经抓过了托盘上的手镯和戒指,将其扣在了林逍的手上。林善无比麻利的挥出一指,刺了林逍眉心的一点热血滴在了手镯和戒指上,原本闪烁着蔚蓝光芒的手镯以及看上去青翠欲滴的藤条戒指,顿时收敛了光芒,变得普普通通,看上去就好似一块青铜做的粗陋手镯以及小孩子无聊胡乱编制的藤条玩具。

  “九渊镯、回灵戒,这是本门的宝物,你切记要保护好。”林善拍打着林逍的脑袋,急促的说道:“这秘库看似隐秘,其实其中也有极大的隐患,上面那一片毒土,实在是过于碍眼。但爹爹却也没有更好的地方让你藏匿,乖儿,你就静静的在这里等待几天。”

  林善长叹道:“此番,若是你能得脱大难,日后自然有你的去处。”

  他用力的搂住了林逍,用力的在林逍的额头亲了一口,大声叫道:“乖儿,记住!若是见了手中有丹令之人,你就哭求他们,一定要拜入门下,你的资质,是足够的!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呵呵呵,‘大罗丹道’外门一脉,今日却是要断绝了!”

  林逍尖叫道:“爹爹!”他从林善的话中,听出了某些不甚吉利的征兆。

  林善一把封住了林逍的哑穴和几处重穴,林逍顿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他只能拼命的睁大了眼睛,死死的望着林善。

  林善无比怜爱的看着林逍,微笑道:“乖儿,记住,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记住,我林家的祖先,是不能没有后人供奉香火的!”

  轻轻的拍了拍林逍的脑袋,林善转身就走。他一边走一边冷声道:“这秘库,只有外门执事才能进入。故而,爹爹将执事之位传给了你,却也不算是违反了门派的规矩。现在,爹爹要去履行当年对你师祖的承诺了。有爹爹在,回春堂就在。爹爹死了,回春堂才能亡!”

  林逍睁大了眼睛,他呆呆的看着那个清矍瘦小的身影竟然是如此潇洒的走出了秘库,走向了那莫测的危险。

  在以后的很久很久一段时间内,林逍一直搞不懂,为什么林善不和他一起躲藏在秘库中,而是非要出去赴死。

  直到,有一天之后,林逍才发现,相比起生命来,世界上有些东西对一个男人而言,显得更加重要。

  林善,这个温吞吞的小老头儿,看似被花梧娘欺压了一辈子的老头儿,就连自己的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甚至无法出手为她报复的林善,他骨子里,实实在在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所以,他的死,在黑刀匪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林逍花费了很多年,才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当他明白这些的时候,他的一颗心,也已经变得和今日的林善一般,好似浸满了黄连泡出的苦水,已经是心神俱疲。

  “祖师爷保佑,留我林家一脉香火。”林善走出秘库的时候,还在默默的祈祷着。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他有另外的情报来源,他知道除了黑刀匪,方圆千里内,还有另外一支更加可怕的匪军在出没。故而他根本不敢将林逍送出归化城。如今他也只能将林逍藏在秘库中。但是,秘库看似隐秘,却也仅仅是针对回春堂的人而言――回春堂没人敢靠近这片毒地。

  但是,那些黑刀匪呢?当他们发现回春堂的后院居然有这么一块剧毒之地后,他们会做什么?

  秘库,可能被他们发现么?

  走出秘道,林善转瞬间就将所有的担忧都抛去了九霄云外。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如今他林善能作的,无非是和回春堂同生共死而已。这是当年他向他的恩师,回春堂的上一任堂主,‘大罗丹道’的上一代外门执事弟子的承诺。他林善,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站在黑色的毒土地上,林善正好看到那光头怪人一掌将花梧娘打飞了出去。在这怪人的掌下,花梧娘甚至连闪避的能力都没有。

  ‘哇’,花梧娘在空中就喷出了一道鲜血,血水中还混杂了无数内脏的残片。

  林善身形轻飘飘的一闪,两步就赶上了花梧娘,轻轻的将她搂在了怀中。花梧娘一口口的吐着血,血水将林善的青色长袍涂得猩红一片。

  光头怪人猛的一愣,他居然不知道林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对他而言,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普通的武者,哪怕他们修练到了所谓的先天之境,武者就是武者,是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的。林善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身后绕了出来!这只能证明一件事情,林善和他的身份一般无二。怪人歪着脑袋,鹰钩鼻抽了抽,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好的,很好!”

  花梧娘躺在林善的怀里,一边吐着血,一边呆呆的看着林善。她哆哆嗦嗦的,用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咬牙切齿的叫嚷了出来:“遥儿~他~死了~~~老爷~你就真的~这么狠心~”

  “我,一直很爱你,还有遥儿!”林善澄净的目光温柔的洒在了花梧娘的脸上,一道道柔和的长青真气不断的注入花梧娘的体内,提住了她的那一口生气。“梧娘,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当年那个天真的,没有丝毫心机的小丫头。所以,我一直容着你、让着你、爱着你、护着你!哪怕是你为了遥儿,毒杀了逍儿的娘亲,我明知是你下手,我却又做了什么?”

  光头怪人本想趁机偷袭林善一掌,但是一听到林善和花梧娘的对话,他的眼里居然闪过了一抹温情。怪人低头思忖了片刻,他悄然的退后了几步,示意他可以等待林善和花梧娘将话说完。

  林善轻轻的看了光头怪人一眼,伸出右手朝光头怪人唱了一个揖。林善的动作,却是标准的道门修士的礼节了。

  光头怪人目光一凝,他双手在胸前合成了一团烈火般的印诀,默然朝林善回了一礼。

  “你~若是~还爱我,还有遥儿~你为什么~要在外面找女人~还,生了一个野种回来?”花梧娘突然恢复了神智,她强提一口气,追问林善这个她想要问但是一直不屑于问的问题。

  林善温柔的看着花梧娘,右手轻轻的抚mo着她擦拭了太多粉底的脸蛋。簌簌的白粉自指尖慢慢的滑下,露出了花梧娘依旧清丽的面容。

  轻轻的抚mo着花梧娘的脸颊,林善温和的笑道:“你既然从师尊最里知道了秘库,却又怎么忘了,我们回春堂,每过十代人,是有资格向内门推荐一名子弟随之修行的。这是我们回春堂为内门辛劳了数千年换来的一份优待,你却怎么不知道?”

  “你~~~”花梧娘呆呆的看着林善。

  林善轻轻的摇摇头,叹息道:“遥儿的性子,可是能安心修炼的人?你又舍得,让他一去百年,从此就不复相见?到了我这一代,正好能让一名子弟入了内门,为了回春堂的基业考虑,我却又怎能不仔细谋划?逍儿性情沉稳,品性极佳,若是他日后有成,定然不会亏待了遥儿。”林善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如果不是花梧娘练功之时过于求速而伤了生机之源,他又怎么会碰到林逍的娘亲?

  “老爷~相公~我!”花梧娘愣住了。突然,她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在你心里面,我和那个女人,到底。。。”

  林善温柔的看着花梧娘,刚刚想要说其实他对两人的感情一般无二。但是,眼看花梧娘眼里的神光越来越弱,似乎随时都能断了气,林善心头一软,违心叹道:“梧娘,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小师妹,是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林善的心头一痛,他想起了林逍的母亲,那个温柔似水,将林善看成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的一切的女人。以自己的良心起誓,在林善的心中,两个女子,他实实在在的是爱得一般无二。只是,他搂在怀中的这个的女人,却作出了几乎让林善崩溃的事情。

  “好~~~”花梧娘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了最为明丽的笑容,一时间,她好似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春花烂漫的季节。

  “相公,是梧娘,这些年来错了!”花梧娘的脑袋微微一偏,顿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你没错,我也没错,大家都没错。”林善轻轻的拍打着花梧娘的脸蛋,就有如他当年刚刚拜入恩师门下时,拍打那时候不过十岁的花梧娘的脸蛋一般。“错的,是命数。我们,都没错。哪怕我知道是你毒杀了她,我依然是说,其实,我们都没错。”

  对于花梧娘,林善是真正的提不起一丝恨意。花梧娘为了林遥而作出那些事情,他很能理解花梧娘的心情。

  如果说一定要有个人来承担罪责,那么最有错的那个人,就是他――林善!

  轻轻的将花梧娘的尸身放在了一旁,林善站直了身体,眼里两道幽幽的青光死死的盯住了那怪人。

  “是你,打杀了梧娘。”瞥了一眼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的林遥,又看看后面地上插着的一支利箭,林善淡淡的笑道:“你的人,杀了吾儿。”

  怪人淡淡的说道:“是!”

  林善轻轻的点了点头,阴沉的说道:“梧娘性情不好,遥儿更是不肖。但,他们毕竟一个是我的结发妻子,一个是我的孩儿。”

  怪人用力的点了点头,怪笑道:“所以呢?”

  林善轻轻说道:“所以,我要杀了你!”

  “杀了本座?”怪人怪声怪气的笑了起来:“你在说笑吧?你可知道,归化城已经被我设下的四相锁魂阵给包围,哪怕你是先天至境的高手~不,哪怕你是快要结成金丹的高人,你的实力也只能发挥不到一成!你能杀了本座?”

  林善双手一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柄两尺多长的小小药锄握在了手中。他紧紧的盯着怪人,淡然道:“大罗丹道外门执事林善,领教道友玄功妙法!”

  “大罗丹道!”怪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突然失声大笑道:“果然应该是大罗丹道的人。嗯,回春堂做的就是药材买卖,若是说专门给人炼丹的大罗丹道和你们没有关系,那才正叫做奇怪了。”

  叹息了一声,怪人阴恻恻的说道:“不过,大元国虽然是大罗丹道的地盘,他们的名头也吓不住我们。林善,你可以准备去死了!”

  怪人的手朝背后一掏,慢慢的摸出了一柄三尺长的兽骨,兽骨上还顶着一个白生生的骷髅头,骷髅头的眼眶内两点红通通的磷火闪烁,看起来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怪人阴笑道:“寂魔门无天令主,讨教道友的高招!嘿嘿,你是外门执事,想来修为也不高;本座同样是外务令主,修为也不过堪堪突破了先天之境,我们正是一对好对手!”

  “呔!”林善一声大喝,右手青紫色的小药锄带出了一道淡淡的紫烟,劈头盖脸的朝无天令主劈了下去。

  无天令主面色一变,他冷笑一声,右手骨杖往天空一指,低声喝道:“四相锁魂,天魔诛魄,杀!”

  归化城四个城门外的大幡一阵急骤摇动,四道黑光自大幡内冲出,在空中凝聚成了四头蒙蒙胧胧被淡淡黑烟缠绕的四方四相圣兽的虚影,有如闪电般朝回春堂上空掠了过来。

  四相圣兽仰天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化为四道黑光笔直的冲向了林善。

  林善闷哼一声,随手将药锄飞出手外。

  四道黑光命中了林善身体,林善瘦小的身躯一阵膨胀,突然在一片黑光中炸开成了无数的碎片。

  林善脱手飞出的小药锄带着一溜儿紫烟命中了无天令主的肩膀,将他左肩打得一片血肉模糊,痛得无天令主大声咒骂起来。

  浑身是血的王老家主手挥一柄金刀,背上背着一个黄发老妇,有如疯虎一样冲进了后院。他一边挥刀阻拦后面追杀而来的数十名黑刀匪,一边大声叫道:“林老先生,你我联手,冲杀出去!老子已经顾不得家人啦,只能背着老娘逃命啦!这群该死的黑刀匪,老子和他们没完啊~~~”

  王老家主一回头,正好看到林善的身体在黑光中消散的诡异场景。他结结巴巴的尖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林老先生!林老先生!哇呀~~~”

  黑刀匪的魁首黑刀骑着独角野牛分开匪兵冲杀而来,他那巨大的陌刀凌空荡起一片黑漆漆的光芒,居高临下以独劈华山之势,将王老家主连同他背上的王老太君一刀劈成了四片。

  黑刀用力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桀桀’怪笑道:“令主,归化城王家的家主,果然是好手段!被四相锁魂阵困住了,居然还杀了我七十八名儿郎一路逃来了这里!唔,这四相锁魂阵,似乎威力不是很大嘛!”

  无天令主咬牙切齿的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大声叫骂道:“放屁!四相锁魂阵是我们寂魔门看家的阵法,有无穷的威力。只是~”黑漆漆的老脸一红,无天令主低声骂道:“只是我们功力不够,没办法发挥它的全部实力而已。哼哼,若是四相锁魂阵能够全力发动,一击之下整个归化城都成齑粉,哪里还要我们辛辛苦苦的一个人一个人的逮着杀?”

  归化城内,此时已经成了一片血海地狱,数万百姓被到处乱窜的黑刀匪一一斩杀。所有被杀死的人,精魄都被吸入了那四面大幢中。大幢上渗出的黑气,益发的浓密了。

  归化城,毁!
第6章 匪军
逍行纪全文阅读作者:血红加入书架
  黑漆漆的秘库中,林逍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

  林善的修为比他高深太多,被点中的穴道,直到现在才缓缓的有了一点儿松动。林逍一察觉自己能够调动真气了,就急忙不断的运气冲关,想要尽快的打通穴道恢复行动的能力。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林善和回春堂的其他人是否还活着,种种一切的担心,让林逍的心有如油烹一般,他好几次都差点气血攻心晕死过去。幸好林善点他穴道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有几处穴道正好控制了林逍的血气,就算他再焦急,却也只能安安静静的、清清醒醒的坐在这里发愣。

  坚韧的长青真气不断的冲击着那几处被封的穴道,终于,林逍隐约听到了体内传来了几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他的身体已经能够动弹了。

  “爹爹!”林逍立刻发出了一声尖叫,踉跄着朝秘道的方向奔去。

  只是,他已经枯坐了好久好久,浑身血脉极不通畅。他刚一迈开脚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他依然没能爬起来。

  “不急,不急。爹爹神功盖世,定然不会有差的。”林逍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他慢慢的调动真气,慢慢的将自己的血脉通畅,慢慢的让身体恢复了柔软和活力,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一口真气上下贯通无阻,林逍这才快步的冲出了秘库。

  秘道打开,林逍原地跳起两丈多高,轻巧的落在了那片黑漆漆的毒土上。刚刚跳出地面,他就察觉了,四周的气氛不对。

  游目四顾,林逍不由得心里一阵阵的叫苦,回春堂的后院里,居然站满了身穿血衣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正虎视眈眈的望着林逍。

  其中更有十八名身穿血色铠甲的大汉,簇拥着一张太师椅,椅子上四平八稳的坐着一名身高丈二,同样是穿了一套血色铠甲,周身威风八面、自然而然有着一股霸道绝伦的气势朝四面八方不断扩张的虬髯壮汉。壮汉的脚边插着一柄三尖两刃刀,刀杆子足足有小海碗粗细,大刀通体由一种奇异的血色金属打造,林逍只是望了那柄大刀一眼,就觉得眼睛一阵剧痛,他忙不迭的转开了脑袋。

  “嗯,一个小崽子!”虬髯壮汉慢条斯理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果核,瓮声瓮气的说道:“娘的,等了两天两夜,还以为这地下有什么好东西,原来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崽子!血十三,下去看看,那个地洞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虬髯壮汉身后那十八名身穿血色铠甲的壮汉中闻声走出了一人,这人走到了黑土边,皱着眉头看了看一眼那黑得发亮的泥土,小心翼翼的纵起身形,跳进了秘道里。林逍死死的抿着嘴唇,看着那大汉庞大的身躯有如一朵儿棉花一般落下了秘道,居然没有带起一点儿声音。

  过了没一会儿,血十三就气呼呼的又跳了出来,他大声叫道:“魁首,屁都没有一个。”

  虬髯大汉摇了摇头,很不满的说道:“屁都没有一个?那,只能拿这小娃娃顶缸了。兀那小子,你可是回春堂的人?”

  林逍咬了咬牙齿,看着那虬髯壮汉,没吭声。

  虬髯汉子眉头一皱,突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小子,你且放心,我不是屠了你们归化城的黑刀。老子是‘霸王’,你听说过老子的名号没?老子这三年来,在方圆两千多里地内,也该是声名显赫的吧?霸王啊,霸王啊,你难道没听说过?”

  霸王凌霸天,名气果然是很大。他在大元国武林谱的黑榜上,排名第二,武功高绝不提,麾下更有如狼似虎的‘霸王卒’八千人,是一股极其强悍的匪军。不过,他的行事作风和黑刀匪不同,黑刀匪所过之处鸡犬不留,霸王凌霸天呢,却只是求财,凡是被他扫荡过的城池,就连一个铜钱都别想留下,但是他却很少伤人性命。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当这座城池里有什么出名的武学高手时,那些个高手就注定要倒霉了。

  凡是和霸王凌霸天动过手的人,最好最好的结局,也是在床上躺了三年才勉强恢复了行动力。

  凌霸天的话多少起了点作用,林逍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听说过,你也不过是一个匪兵头目。”

  “中啊!”凌霸天一拍大腿,‘嘎嘎’笑道:“老子还就是一个匪兵头目!不过,老子这个匪嘛,只求财,所以,多少还比黑刀匪他们要强一点。这次我刚刚扫了归应城过来,嗯,听说黑刀他们攻下了归化城,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打点秋风。结果嘛~~~”

  凌霸天怪笑道:“黑刀匪的人在这块黑土上丢下了三百多条人命,却硬是没能发现地下有什么东西。他们倒是干脆,就这么离开了,可是老子好奇啊?所以带着人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果然把你等了出来。”

  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胡须,凌霸天笑道:“你是回春堂的人?”

  抿了抿嘴唇,林逍点头道:“是!”不承认也没用,自己能从回春堂后院如此隐秘的地穴中钻出来,是人都知道他是回春堂的人,而且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否则如此隐秘的地穴,不可能只藏匿了他一个人。

  “会用药?会治外伤?各种行军病症,你可拿手?”凌霸天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林逍。

  “会!会!拿手!”林逍阴沉的望着凌霸天,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用意。

  “妙极,妙极!”凌霸天笑了,他点头道:“看你年纪不大,想来医术也不怎么的,不过呢,有一个随军队的大夫总比没有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老子‘霸王卒’的军医,老子手下兄弟有了什么毛病,就全着落在你身上了。”

  “我~~~”林逍心中怒极,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医术用在这些穷凶极恶的匪徒身上?就算他们不是攻打归化城的黑刀匪,但是,他们也是匪!

  “不要拒绝!否则你就死定了!”凌霸天懒洋洋的看着林逍,淡淡的说道:“回春堂,不,是整个归化城的人都死绝了。你就是回春堂的最后一点儿根子。你若是也死了,回春堂就真的绝代了。你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吧?所以,乖乖的做老子的军医!”

  完全不给林逍拒绝的余地,两名身穿血色铠甲的壮汉就靠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林逍。

  他腰间的小包裹也被一个壮汉随手扯了过去。

  林逍正待大口喝骂,他脑后突然一震,却是已经被一名血甲大汉打晕了过去。

  凌霸天有点怜悯的看了林逍一眼,摇头道:“打晕了好,不要让他看到城里的惨状,否则小崽子会发疯的。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摇摇头,凌霸天猛的拔起了三尖两刃刀,用力的朝虚空中一劈:“孩儿们,开拔啦!浪费了两天时间,得去找点乐子啦!三王子来信了,‘飞云关’挡住了三王子大军的去路。飞云关守将的祖籍就在附近,咱们得去抄了他的老家才行啊!”

  霸王卒们纷纷开拔离开了归化城。

  林逍,就此成为了霸王卒的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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