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楚楚已经宽衣起身,对洪明月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奚九夜对于兰楚楚的言辞,颇有些意外。
兰楚楚不喜欢洪明月,用兰楚楚自己的话说,因为洪明月长得像“那人。”
“那人”当初害得兰楚楚丢失了她和奚九夜的第一个孩子,兰楚楚对“她”恨之入骨,从而迁怒在洪明月身上,倒也是情有可原。
“她腹中的孩子,也就是我以后的孩子。我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兰楚楚说道。
父神和奚九夜都承诺过,将洪明月的子嗣,养在她的名下。
她要亲眼去看洪明月受尽了千辛万苦,生下了孩子后,再将她的孩子从她面前硬生生的抢走。
想到了那一幕,兰楚楚就不禁想起了,当初她偎依在奚九夜的怀里,看着夜凌月近乎绝望的眼神。
兰楚楚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从别人手中抢东西的美妙感觉。
当初的夜凌月经历的,她要洪明月那贱人,也经历一次,谁让她长了张和夜凌月一模一样的脸。
洪明月害得她不得不弄死了小怪物,不过她倒是还了自己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看在这一点的份上,兰楚楚决定,留洪明月一条性命。
只不过,死罪可逃,活罪难饶。
兰楚楚低垂下了眼睑,将眼底的那丝毒光掩了过去。
奚九夜哪里猜得到兰楚楚的歹毒心思,他本也想去看看洪明月,毕竟她怀胎十月,生下的是他的骨肉。
早前是怕兰楚楚不高兴,所以奚九夜才没去,既然兰楚楚那么大度,奚九夜自是欣然答应。
于是夫妇俩在前,玉手毒尊跟在后头,两人一起朝着梅园走去。
途中,兰楚楚假意慢了几步。
待到身后的玉手毒尊跟了上来,兰楚楚貌似随意瞥了她一眼。
她身旁的侍女,迅速递给了玉手毒尊一张纸条。
玉手毒尊在了暗处低头一看,却见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玉手毒尊会意,将那纸条收入了衣袖之中,她的手中,已经捏了个瓷瓶。
那瓷瓶里,是玉手毒尊炼制的一种新毒。
这种毒丹,乃是一种绝育丹。
服用了这种丹药后,女子将永生无法再受孕,不仅如此,绝育丹还会让人加速衰老。
服用了这种丹药后,中毒之人毫无知觉。
在洪明月即将临盆前的一个月,兰楚楚就召来了玉手毒尊,要她势必炼制出这种丹药,为的就是对付洪明月。
玉手毒尊迟疑了一阵,但终归是寄人篱下,还是将丹药炼制了出来。
况且从小怪物的事看,那洪明月也不是什么善类,玉手毒尊倒是乐得见这两名心思堪比蛇蝎,都很是歹毒的女人狗咬狗。
一行人到了梅园,刚进梅园,就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叫声。
梅园里的红梅,被那叫声惊得,扑棱棱落了一地。
梅林深处的一座雅阁里,洪明月衣衫被汗水浸湿了。
她的腹下,钝刀割肉一般,一阵阵的痛楚接着痛楚。
洪明月也算是死过一遭的人了,可她万万没想到,生孩子将会是她最大磨难。
房中,已经候着好几个医师。
奚九夜和兰楚楚进门时。
血水一盆一盆的搬出去,可洪明月腹内的婴孩,依旧是没有动静。
洪明月盆骨狭窄,这阵子在北境神宫养尊处优,兰楚楚又暗中命人送了不少不拼给洪明月。
洪明月食补过多,胎儿过多,孩子卡在了盆骨了,形势十分危急。
“九夜神尊……孩子……我们的孩子”
洪明月痛了半宿,昏死了几次,隐隐之间,听到了奚九夜的声音。
她撑开了一条眼缝,在房中睃了个来回,总算是看到了奚九夜的影。
仿佛是见了曙光,洪明月嗫嚅着,死死盯着奚九夜。
眼前的男人,高大冷峻。
他站在那里,犹如天神一般。
洪明月此生,经历了多个男人。
可她心中真正恋慕的是谪仙般的紫堂宿。
而她真正的男人中,又唯独奚九夜一人最是出色。
她在身怀六甲后,也曾希望过,能得到奚九夜一丝半点的爱。
只因为当初,奚九夜和她鱼水交融的那一晚,她明明从他眼底看到了些许的爱意。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凝视着奚九夜,渴望地神开了手,想要奚九夜握住她的手,哪怕是给她一点点的力量,她也能咬牙将孩子生下来。
奚九夜皱了皱眉,看着床榻上的洪明月以及她的那只柔弱白皙的手。
那张脸,因为痛苦变得扭曲,看上去,和记忆中的叶凌月那么的不同。
夜凌月,即便是遇到了再大的痛苦,也不会露出这般的神情吧。
奚九夜别开了头,冷声对身旁的玉手毒尊说。
“上去看看,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子。”
洪明月八九个月时,神宫的医师就断言,她肚子里的是一个男婴。
这个男婴,将会是北境的第一个子嗣。
他也会是奚九夜未来的神帝之位的继承人。
奚九夜的话,犹如一把无情的利刃,狠狠地扎在了洪明月的心口上。
床榻上,洪明月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说保住孩子?
他只要孩子……她洪明月,从头到尾都没入过奚九夜的眼。
她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在兰楚楚生下了一个女儿后,帮他生下第一个子嗣的生产的工具而已。
恨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又是一阵剧疼袭来,洪明月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浑噩之间,她甚至不知道,玉手毒尊往她嘴里喂了一颗丹药。
等到洪明月再度有了意识时,她只听到耳边有说话声。
“生了生了,是一名男婴,恭喜神尊大人,神妃娘娘,是一名健康的小皇子。”
恭喜兰楚楚做什么?
那是她的孩子?
洪明月在心底不屑道。
那是她的孩子,拼了半条性命生下来的,将会成为她立足于北境的,最有利的筹码的孩子。
伴随着一声有力的哭喊声。
洪明月的意识渐渐清明,她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干渴,她动了动唇,想要让人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看。
“把孩子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兰楚楚的声音到了榻前。
洪明月心头一紧,几欲脱口而出。
“我的孩子!”
可她身子实在是太虚弱,拼尽了全身的气力,说话依旧犹如蚊虫咬,旁人根本听不到。
耳边就听到一阵衣角娑动的声响。
兰楚楚抱过了那个男婴,她定眼看了看那男婴。
不得不说,洪明月那女人虽然面目可憎,可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却是长得粉嫩圆润,很是可爱。
那黑曜曜的眼眸,牛奶似的皮肤,还有那嘴儿,看上去和奚九夜有几分相似。
兰楚楚抱着那孩子,不免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小怪物。
同样是一个爹的骨血,小怪物就长了糙皮如鱼鳞,五官丑陋不堪,上苍还真是不公平啊。
兰楚楚抱着婴孩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
“九夜哥哥,你看看,我们的孩子长得可真像你。”
兰楚楚眉眼含笑,柔声和奚九夜说道。
“我们的孩子?!”
洪明月的眼倏然睁开,她哑着嗓子,不顾身上的疲软无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那是我和九夜神尊的孩子。兰楚楚,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奚九夜甚至没有去看洪明月,他望着兰楚楚怀里的孩子的相貌,不觉一怔。
那孩子,长得很像自己小时候,容貌很是漂亮。
但除了像他之外,那孩子也有些像……
那眼角,微微上扬,嘴儿小小,奚九夜的脑海中,不觉就多了个人。
若是当初……她与他的孩子,会比这个孩子更加漂亮出众吧。
奚九夜盯着那婴孩兀自出神,一时之间,连抱孩子的举动都忘了。
“神尊大人,西面来了信。”
奚九夜正出着神,北境十三骑的一人闪身出现,递上了一封信。
西面,是奚九夜和长生神院的副院长的暗号。
奚九夜展开了信,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奚九夜原本还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顿时掀起了狂风巨浪。
薄薄的一页纸上,那个名字惊心动目。
奚九夜五指一拢,将那页信纸捏成一团。
婴孩还有洪明月等人,早已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冷声说道。
“洪明月,你听清楚了,从今往后,这孩子就归兰儿抚养,至于你,本尊体谅你产后体虚,北境神宫阴冷,不宜养生,本尊另安排了一个住处,供你休养。没有本尊的命令,你终生不得再会北境,更不能骚扰孩子。”
洪明月听罢,身躯狠狠一震。
北境的寒冷,犹比不上奚九夜这番话来的冰冷刺骨。
她这才明白,她彻底沦为了奚九夜和兰楚楚的生产的工具。
这一对狼心狗肺的夫妇,一个占了她的清白,一个抢了她的孩子。
什么北境的神妃,什么最后的筹码,在奚九夜的这番决断之后,她这几年苦心经营,隐忍在北境神宫,所做的一切,全都毁了。
洪明月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拼上了最后一分气力,冲床榻上蹿了起来,朝着兰楚楚扑去。
“贱人,把孩子还给我,他是我的。”
兰楚楚惊呼了一声,忙向奚九夜身后躲去。
奚九夜单手护住了兰楚楚和孩子,周身神力凝聚。
那神力形成一道屏障,固若金汤,洪明月狠狠撞了上去,顿时撞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产后伤口还未彻底恢复,这一撞,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红了她的襦裙。
洪明月从未像今日这般绝望过,她眼睁睁看着兰楚楚抱着她的骨肉,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离去。
“奚九夜,兰楚楚,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
洪明月嘶哑的声音,如同乌鸦鸣叫一般,刺耳难听。
梅园里,梅枝上的雪被震了下来,落了一地,埋去了所有的污秽。
奚九夜并没有回神宫,他回到了御书房。
手中的那封信,再度被展开了。
信上,“叶凌月”三个字就如针尖对麦芒,刺中了奚九夜心底,那一根弦。
“她竟也来了神界,还和医佛云笙扯上了关系?叶凌月,你到底是谁?”
在看到副院长的信中提到,医佛云笙前去探望的人就是叶凌月时,奚九夜的心狂跳不止。
在决心回到神界的那一刻开始,奚九夜就已经反复告诫自己。
他要问鼎神帝之位,他要报灭族之仇,要让所有对不起他的人,全都生不如死。
所以,他刻意隐去了心中的那份悸动,割舍自己在人界邂逅的那一份陌生的情愫。
可是为什么,当他下了狠心,割舍一切之时,那女人又出现了。
她的出现,让他本该平静的心湖,再度起了波澜。
相同的脸,就连性子都那么相似,加上医佛云笙……叶凌月难道就是……
可夜凌月已经死了。
难道那叶凌月和她有什么关系?
“无论你是谁,既是你送上门的,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过你。我不管你和医佛云笙有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有没有双修伴侣,更不管你和夜凌月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插翅也难飞。”
奚九夜凝视着“叶凌月”三个字,脑海中,全是那张或嗔或怒的俏脸。
疯狂的执念,一旦不再压制,就会泛滥成灾。
既是有了叶凌月,他就不再需要什么冒牌货洪明月了。
奚九夜有种冲动,想要立刻赶往长生神院,将那女人带回北境。
可理智告诉他,眼下还不是时候。
叶凌月不是洪明月,他不愿意让她无名无分的呆在冰冷的梅园里。
那女人,也绝不可能会妥协。
眼下,他还不得不听从风谷神帝的命令,可是只要他顺利继承了长生神帝的帝位,那一切都将不同。
他的神后之位,只会保留给兰楚楚。
但他要立谁为妃,那就随他的心意了。
在他未成大业之前,将叶凌月留在长生神院反倒是最安全的。
奚九夜想到了这些,还是修书一封,让副院长先不要行动,只需要将叶凌月平日的一举一动,全都密切监视着,然后汇报给他即可。
夜色漆黑如墨。
北境神宫之外,两匹青鳞龙驹等候在外。
洪明月被人用担架抬了出来。
她的衣裳上,还染着血迹,身上潦草地披了件斗篷,那张酷似叶凌月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怒。
“你们要送我去哪里?我哪都不去,我要留下来陪我的孩子。”
家族破败,父母双亡,这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也比不得今日的夺子之恨。
“啧啧,哪来的丧家之犬,这红时候还在吠个不停。”
却见兰楚楚披着件考究的黑裘,那张素净的脸上,堆着花一般的笑意。
她的身后,并无侍女陪同,只是跟着个玉手毒尊。
“兰楚楚,你把我的孩子藏哪来去了。你有本事,就自己生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贱人。”
洪明月见了兰楚楚,恨得咬牙切齿,她想从担架上爬下来。
兰楚楚却使了个眼色,玉手毒尊只是一抬手。
空气中,隐隐有暗芒闪动。
洪明月只觉得自己的四肢一麻,浑身的气力像是泄了气似的,身子无力地瘫在了护架上,一下子消失了。
兰楚楚走上前去,抬起了手来,左右开弓,
“啪啪啪。”
接连几个耳光,又响又亮。
她指上戴着玳瑁翠玉指甲套,闪动着璀璨的光色,刮过了洪明月细腻的皮肤,洪明月的脸,顿时被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滴落。
洪明月只觉得脸上又疼又麻,也不知兰楚楚在指甲套上抹了什么。
她只知道,她这张脸,怕是已经毁了。
“我的脸!兰楚楚,我到底和你有什么仇怨。”
洪明月从兰楚楚的眼中,看到了仇恨的光色,她第一次发现,这世上居然有女人比她还要歹毒千倍百倍。
而这女人,平时在奚九夜面前,却犹如一朵白莲,不染半点尘埃。
她和奚九夜,全都被这女人给蒙蔽过去了。
“你和我原本无冤无仇。要怪,就怪你不该爬了九夜哥哥的床。但你最该死的是,长了张我最讨厌的脸。”
兰楚楚看着洪明月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非但没有觉得反胃,反倒娇声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洪明月不可能再成为她的威胁。
可光是看到洪明月顶着那张脸,兰楚楚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的脸?难道就是因为我的脸……只因为我的脸和北境的女军神,曾经的北境神后长得相似?”
洪明月如梦初醒。
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叶凌月酷似的这张脸,会成为双刃剑,让她脱离了妖界的毒手,可同时,又让她跌入了比妖界更加可怕的梦靥之中。
“闭嘴!”
一提到女军神、神后的字眼,兰楚楚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她狠狠地,又甩了洪明月一个耳光。
“她算什么女军神,什么神后。没有她,九夜哥哥依旧当了神尊。她也从未真正被册封过。只有我,才是九夜哥哥唯一爱的人。北境子民唯一承认的神妃,未来的神后。夜凌月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失败者,到死都争不过我。”
兰楚楚大口喘着气。
她不愿意承认,那个名字就是她的噩梦。
她一直告诉自己,奚九夜最爱的是她,也只有她。
可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服自己,若是奚九夜心底真的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那为什么,奚九夜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意立她为神后。
洪明月的质问,掀开了她隐藏了多年的旧伤。
“夜凌月?你说女军神的名字叫做夜凌月?”
洪明月被打得脸颊红肿,牙齿都掉了几颗。
可是当她听到了夜凌月的名字时,人彻底懵住了。
北境的女军神,传说中,那个和奚九夜一起,开创了北境的女军神,北境的神后,叫做夜凌月?
叶凌月,夜凌月。
一样的名字,还有近乎一样的容貌。
洪明月的脑中,极快地闪过了什么。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一晚,奚九夜会意乱情迷地与她发生关系。
而在那之后,却对她如此冷淡。
还有奚九夜在面对叶凌月时,为何会态度有些反常。
如果一个人的名字相似,只是巧合,那一人的容貌相同,也是巧合。
但叶凌月从一介傻女突然开窍变聪明了。
几年来,叶凌月修炼之路如同神助,这一切难道也是巧合。
还是说……洪明月的心底,越来越坚定了一个念头。
叶凌月很可能就是夜凌月。
所以她才会突然变机灵,如同换了个人。
奚九夜,只怕也还没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至于兰楚楚,只怕压根没发现真正的北境女军神又回来了。
经历了夺子之恨,奚九夜的冷酷无情之后,洪明月反倒觉得,叶凌月没有那么可恨了。
不过,若是能让叶凌月和兰楚楚这两个她最恨的女人互撕,洪明月倒是了乐意的很。
她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哈哈哈……兰楚楚,你少得意。你毁了我这张脸,你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告诉你,你最怕的……”
洪明月刚要说出叶凌月的名字,可就在这时,她的脑壳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一抽。
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个不停。
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牙齿狠狠地咬上了舌头。
口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鲜血的气味,又是这种感觉。
她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洪明月吓得不敢多说一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子还要她相对叶凌月不利,自己的身子,就如中了邪似的,会自残,头疼不已。
紫堂宿,一定是紫堂宿,是他对自己的身子动了手脚。
如果不能找到紫堂宿,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法子对付叶凌月?
甚至连半分对叶凌月不利的念头都不能动?
洪明月惨白着脸,面无人色。
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就是你恨不得一人去死,却偏偏连念头都不能动。
洪明月忽觉得,从头到脚一片彻凉。
她这才顿悟,最残忍的人并非是兰楚楚,也不是奚九夜,而是紫堂宿。
那个看上去高高在上,看似看破了一切的紫堂宿。
洪明月心底,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是爱还是恨。
~月初大芙都会化身求票狂魔,偷懒的小伙伴们,记得戳戳下一页,看看还有么有漏网之月票,票子多,今天依旧会加更~
洪明月的面色,变幻莫测,一语不发。
她的反常,让兰楚楚愈发不喜。
“本宫怕什么?贱人,难不成你以为你到了今时今日,还有让本宫惧怕的本事?别忘了,你的孩子还在我的手上。”
兰楚楚威胁道。
“你要把他怎么样?兰楚楚,那也是九夜神尊的儿子,你要是伤了他,九夜神尊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洪明月回过了神来。
洪府垮了之后,她流离失所,再无亲人。
可就在这怀胎十月的近一年时间里,她和那孩子骨肉相连。
血浓于水,她和那孩子,已经生出了感情来。
“咯咯,看你吓成那副模样。我怎么可能会伤了那孩子,要知道,在九夜哥哥眼中,我是一个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
兰楚楚掩着嘴,轻笑出声,那声音落在了洪明月耳里,异常的刺耳。
“只有奚九夜那有眼无珠的,才会被你的外表蒙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兰苍不清不楚的,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你若说敢对我的孩儿不利,我一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善终。”
一想起兰楚楚和兰苍那违背伦常的关系,洪明月就觉得一阵恶心。
她可不是奚九夜,被兰楚楚的虚伪所蒙蔽。
或者说,兰楚楚和她本就是同类人。
只是因为奚九夜先入为主的态度,才一直没有发现,或者说不愿意发现兰楚楚的真面目。
洪明月修炼的乃是合欢教的武学,对于男女之事,本就敏感。
奚九夜回北境之前,兰楚楚和兰苍之间,关系不清不楚。
至于那兰苍,男女关系一向复杂。
听梅园里服侍的几名侍女说,有好几名神宫的侍女,都被兰苍给糟蹋了。
这事,还是神妃遮掩下去的。
好几次,洪明月还偷偷看到,兰苍一大早从兰楚楚的宫中走出来,光是看兰苍一脸靥足的表情,就可以猜得出,他们俩一定有了苟且之事。
她甚至怀疑过,那小公主根本就不是奚九夜的种,只是她一直没有证据,自己又身怀六甲,原本洪明月还打算,等到自己生下了小皇子后,在北境有了名分后,再调查这件事。
兰楚楚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她没想到,洪明月竟能看出个中的端倪来。
不过,兰楚楚并没有太过害怕,她娇笑了几声。
“啧啧,明月妹妹,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的孩子。他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了,我会好好地爱护他,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宠他溺他,把他养成一个废物,整日只知道享乐,更甚至于,比起兰苍还要奢靡无用。”
兰楚楚说这话时,洪明月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怒吼了一声,想要与兰楚楚拼命,却被玉手毒尊拦住了。
“神妃,得饶人处且饶人,九夜神尊还不想这女人死,也是时候,把她送走了。”
玉手毒尊有些嫌恶地看了眼洪明月和兰楚楚。
这两个女人,在她的眼中,没有美丑之分,都一样的丑陋不堪。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对付她们的时候。
“说得没错,九夜哥哥要让你活,你就必须得活着。来人把这女人送走,本宫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她。”
兰楚楚毁了洪明月的脸,又夺了她的孩子,自以为洪明月再也兴不起什么波浪,一挥手,就让人把洪明月强塞进了车辇里,命人将她送得远远的。
待到洪明月被送走之后,兰楚楚才拢了拢裘披。
她缓步转身,走向了神宫,那一座冰雕玉琢的北境神宫立在了风雪之中,数百年不倒。
车马轱辘辘前行。
“你们究竟要送我去何处,放我出去!”
洪明月被塞进了马车后,一阵奋力拍打,可车外,只有风雪的呼啸声,任凭她怎么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洪明月嗓子都喊哑了,马车依旧冒着风雪前行。
洪明月靠在了马车上。
车外,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想来是两名负责赶车的北境神兵正在说话,他们见里面再无了动静,还以为洪明月已经昏死过去了。
“话说,怎么突然转向了,九夜神尊不是要把这女人送去须弥方仙的须弥道观?”
奚九夜不愿意将洪明月留在北境,但念在她和自己有一段露水情缘,又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小皇子的份上,决定将她送到须弥方仙那。
须弥方仙乃是十大扛鼎方仙之一,自然能治得了洪明月。
“九夜神尊是说送到须弥方仙那,可方才神妃有令,说是要把这女人送到须弥方仙的师弟那。”
“送到须弥方仙的师弟那?乖乖,那须弥方仙的师弟可不是什么善茬,听说他长得半人半兽,其丑无比,还最喜欢凌虐女人,已经玩死了百八十号女人了,如果不是有须弥方仙罩着,只怕神帝早已治他的死罪了。”
“管她那么多,反正都是送到须弥方仙那,神妃娘娘的命令,你敢违背?”
那两名神兵的话,落到了洪明月的耳里,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兰楚楚竟忤逆了奚九夜的意思,想要置她于死地?
洪明月并不知道,她方才捅破了兰楚楚和兰苍的事,兰楚楚嘴上不承认,可心底却是惊起了千重浪。
为免夜长梦多,她决不能让洪明月活着。
可是她又不能亲自下手,兰楚楚就用了她最擅长的借刀杀人的手段,暗中命人将洪明月送到须弥方仙的师弟那。
到时候就算是奚九夜追问起来,也不会追究到她身上。
“兰楚楚,你好歹毒的心思。我这次若是能活下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洪明月哆嗦着,她低下了头,徐徐摊开了手掌。
在洪明月的手掌心内,抓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封信。
这几样东西,正是方才洪明月被玉手毒尊推上车时,玉手毒尊偷偷塞进她的手里的。
洪明月打开了信,看了几眼。
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后,洪明月原本已经黯淡无光的眼中,一下子多了几分光彩。
“原来如此,想不到兰楚楚非但给九夜神尊戴了绿帽子,生下了贱种,她甚至于还瞒着九夜神尊生下了一个怪物,为了遮丑,她甚至想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洪明月握着信的手,因为激动,颤抖不止,原本已经失血过多,近乎和白纸差不多颜色的脸,终于又有了一分血色。
洪明月此时,有一个念头,立刻回到北境,告发兰楚楚和兰苍那对狗男女。
可冲动之后,她又镇定了下来。
这封信,又能说明什么?
没有真凭实据,奚九夜根本不会相信她。
更何况,写信的那女人,来历不明。
早前也是她帮助兰楚楚对付自己,可一眨眼,那女人又交给自己这封信,她到底有什么居心?
洪明月命运多舛,这几年经历的种种,让她不再轻易信人。
可这封信,又成了她如今唯一能和兰楚楚叫板,甚至夺回自己孩子的唯一筹码。
权衡了一番后,洪明月心中有了定论。
她只有找到那个被玉手毒尊放走的兰楚楚的怪物儿子,再用他要挟兰楚楚,逼兰楚楚送还她的儿子,甚至于当众揭穿兰楚楚的真面目。
洪明月想了想,掩住了口鼻,将手中的瓷瓶捏碎了。
瓷瓶里,有一红一绿的两种丹药。
那绿色的乃是益气丹,一旦吞服,就能恢复五成的体力。
另一颗红丹药,乃是迷香。
洪明月别无选择她一口吞下了绿色的丹药,再捏破了那颗红色的药丸。
那药丸化为了一股无色无味的香气,立刻飘了出去。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原本正在疾驰奔行的车辇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了两阵重物落地的响声。
洪明月一掌推劈开了车门,就见那两名神兵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洪明月这才跳下了马车。
她立在了茫茫白雪之中,一时之间,不知前往何处。
玉手毒尊的信中,虽然提到了小怪物,可却没有告诉洪明月,小怪物到底去了人界的何处。
洪明月也不知,天大地大,该去哪里找小怪物。
洪明月不禁苦笑。
“我一直以为,我此生最大的仇敌,就是叶凌月,可如今,我连找叶凌月报仇都不能,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提到了报仇,洪明月忽的想起了什么。
“对,紫堂宿,我可以去找紫堂宿。他若是知道,神界有人要害叶凌月,一定会想法子帮她,我找不到兰楚楚的儿子,但紫堂宿一定有法子找得到。”
洪明月的心目中,紫堂宿可说是无所不能的。
他一定有法子,找到兰楚楚的儿子。
更何况,紫堂宿的医术高明,他一定也有法子治好她的脸。
紫堂宿,俨然已经成了洪明月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紫堂宿如今又在哪里?
洪明月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紫堂宿,他出现在古九洲大陆和妖界的交汇之处。
洪明月记得,她在被奚九夜送到北境之前,似乎听奚九夜提起过,他们将会赶往妖界的帝陵……
只要到了那里,她一定能打听到紫堂宿的最后行踪,找到紫堂宿。
于是洪明月再不犹豫,朝着人界和妖界的交汇之处赶去。
却说洪明月离开之后,那两名神兵足足昏迷了六七个时辰,等到他们醒来时,洪明月早已车去人空。
“那女人逃了,这可如何事好?神妃娘娘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两名神兵吓得魂飞魄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差。
“不如我们就回去说,人已经交到须弥方仙的师弟的手中了。横竖那人手下,死人无数,神妃娘娘也不会真的去过问。”
那两名神兵一嘀咕,为了保命,决定隐瞒洪明月已经逃跑了的真相。
两人这才赶了车马,返回了北境,前去复命。
兰楚楚听了两人的汇报之后,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命两人守口如瓶,奖赏了一番后,这才宽了心。
玉手毒尊静候在旁,方才两名神兵的汇报,她全都听到了。
只是看两人的神情,玉手毒尊就猜出了,洪明月一定已经安然逃脱了。
计划正照着她预定的轨迹发展……玉手毒尊暗想着。
她虽帮助兰楚楚,可实则心底对兰楚楚的为人很是不屑。
她放走了洪明月,也是知道洪明月和兰楚楚半斤八两。
只是玉手毒尊万万没想到,也是她的无心之失,竟给了人界乃至后来的神界,都带来了一场人为的灭顶之灾……
这一夜,漫长而又漆黑。
当晨曦穿透了云层,洒落在长生神院的林荫树丛间。
天朦朦胧亮了。
当符箓分院的学员们像往常一样,走进分院,准备开始一天忙碌的修炼时。
就见符箓分院门口,今日多了一个小摊子。
“大伙都来看看,新鲜出炉的符斗手册,回光箓。符斗手册记录了当时比赛的每一场比试,回光箓记载了符斗的最精彩片段,手册只要五百潜力值一份,回光箓只需要三千潜力值一张。想要知道铁风学长的新符箓?想要亲眼见证慕容九城学长的封神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过路过一定不要错过。”
小摊子前,站着的正是叶凌月还有曾小雨。
两个人都长得容貌妍丽,很是动人,光是站着,就是一道动人的风景,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那不是初级符师七班的叶凌月和她的妹妹?”
经过了昨日的符斗,叶凌月在符箓分院也算是声名鹊起,成了个小名人。
谁都知道,初级符师七班在符斗上,一朝逆袭,从最初的第九名挂车尾,一跃成了第二名。
关于那场符斗,只有几个班级的参赛选手才亲眼目睹,他们回去后,说得天花乱坠,其他人也就只有眼热的份。
这会儿听叶凌月和曾小雨一嚷嚷,说是有符斗现场的一手资料可看,那些学员无论新生老生们全都围了上去,翻看着小摊上的那些册子和回光箓。
原来叶凌月和曾小雨昨晚忙碌了一个晚上,就是赶工这些回光箓和符斗手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