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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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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邪全文阅读

斩邪作者:南朝陈

斩邪简介:八方乱,国将亡。
    百姓号哭于野,妖魔披衣冠据庙堂。
    弱冠书生,何去何从?
    仗剑而起诛鬼魅,提笔静坐写文章。
    手握乾坤,斩邪留正——
    一曲《正气歌》,浩然起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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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朝书友群:200702009,热烈欢迎新老读者加入,聊天打屁有乐子,内涵杠杠的!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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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方寸藏锋,心血养剑
斩邪全文阅读作者:南朝陈加入书架
  一口紫檀木小匣子,长不过半尺,宽三指,中空,里头装纳的不是毛笔狼毫,而是一柄剑。

  匣子是在泾县四宝斋买的,足足花费十两银子,颇为贵重。要知道千文一贯,一贯一两,寻常人家,十两银子可以花销许久。

  掏钱付账的管家华叔肉疼不已,但没办法,少爷喜欢。多年以来,陈三郎不喜风月,不好装饰,独爱文房四宝,在这些方面,花钱委实不少。

  当然,这一次华叔不知少爷购买匣子的用途,不是用做笔匣,而是剑匣。

  神秘小剑,绝非凡品,尤其温养之际,不可随便置放,以免精气外漏流逝,白白浪费功夫。故而必须盛放在某些特殊品质的载体中,比如上佳的紫檀木。

  依据帛书所记,温养此剑,需每隔十二个时辰便滴血一次,直至吸纳满足。

  持之以恒,方可小成,焕发锋芒;及至大成,锋芒毕露;得驭剑之术,可御剑千里,斩人头颅。

  堪称仙家手段!

  当一开始接触了解到这个前景时,陈三郎内心震撼欣喜,无以复加。对于送来此剑报恩的红鲤,倍感好奇。

  而目光进一步拓展开来,则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所知肤浅,感叹虚度二十年,依然为一只井底之蛙。

  嗟叹之后,正式开始养剑,顿时被血淋淋的痛楚现实所惊醒:想当神仙,挥洒神通,难,真难。

  指头放血,涓涓以流,痛入骨髓,简直非人忍受。

  书生的身子骨,本就孱弱,哪里禁得住养剑的损耗?只怕挨不过两三天,整个人变成人干。

  然而养剑一旦开始,便不宜中断。断了一天,就意味着前一天的血白流了;断了三天以上,前面所有功夫尽数付之流水,一切又得重头来过。

  既然开始了,就得咬着牙拼命走下去。

  一番思虑后,陈三郎所能想到的办法很笨,就是吃。把胃口吃起来,把身体吃起来。

  平时一日三餐,他一顿一碗饭,现在一顿吃三碗,一天吃六餐。至于青菜鱼肉,毫无挑剔,大口嚼吃,如猪牛上桌。

  这番吃相,让陈母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三郎吗?

  但陈三郎能吃,总不能不给,唯有尽量满足,想吃什么买什么。今天鸡鸭,明天牛羊,轮流着来。

  笨方法往往能起到好效果——养剑伊始,病怏怏,四肢无力,精神疲倦,面色苍白无血色。但渐渐的,有所适应了,饮食跟了上来,总算维持住损耗的临界点,不至于崩溃倒下。

  只是每天放血,远非大吃特吃便能补得回来的。

  于是,在明媚的阳春季节,陈三郎一天比一天消瘦了下去。

  吃得多,却瘦,急得陈母团团转,以为儿子得了重病,赶紧找大夫。大夫来到,把脉诊治,说陈三郎血气孱弱,中气不足,需大补,便开了一剂“人参养荣汤”,每天得熬着吃。

  此汤用人参、当归、茯苓等十余味药材熬煮而成,耗费不菲,每天一剂,就要用钱五百文。

  饮食增加,又要购买药材熬汤,那花销一下子大了起来,银子哗啦啦如水流淌。

  陈王氏有了愁容。

  陈家原为商贾,多年经商,因而积攒下些家底。不过自从陈父早逝,陈王氏又不好抛头露面,所以生意都转手与人,折了现金。转而全心全意培养陈三郎,希望他能读书有成,踏上仕途。不料三郎资质虽不俗,却天生悚场,考不得试,眼看一年年过去,进不得学,连秀才都考不得一个。

  如此之下,陈王氏也慢慢绝了心思,不想那么多了,守着积蓄,让陈三郎娶亲成家便足矣。然而多出少进,难免会坐吃山空。

  近年来,为了节省开支,家中除了一位老管家和一个贴身丫鬟外,其他下人都已遣散了去。

  不过现在儿子身体有恙,陈王氏爱子心切,断无吝啬的道理,想着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把三郎养好。

  这段日子,每天陈三郎都会到泾河边上徘徊,但再没有遇到过红鲤现身。这条神秘的鱼儿,可能早游离泾河,不知所踪了。

  心头疑窦无数。

  可陈三郎喂血养剑的意念从无动摇,不疯魔不成活,他已不是以前那位埋在故纸堆里的酸腐书生了。

  当眼前有一个能够从根子上改变人生的机会,不搏待何时?

  每日喝着浓烈的药汤,体内血气果然有所茁壮,面色恢复几分红润,不再那般苍白得吓人。

  下一步,陈三郎有了新的想法:他要拜师练武!

  “学武功?”

  老管家华叔听到少爷的话,双眼发直,小心翼翼试问:“少爷,你是不是发烧了?”

  自从少爷晕倒醒转,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同样。

  陈三郎振振有词:“君子当佩剑。”

  圣贤的大道理老管家一概不懂,但他挡不住少爷学武的决心。禀告到夫人那边,陈王氏微一沉吟,也是准了。

  泾县有家武馆,馆主人称“病虎”许念娘。

  非常柔化而且古怪的名字,不见其人的话,还以为会是一个女人。

  许念娘年约四旬,中等身材,面皮白净,留短须,他其实不是泾县本地人,而是从外地迁居过来的。到县里定居后,开了间武馆,却不取馆名,地方也偏僻。名为武馆,事实上只得一个正式的徒弟——他女儿许珺。

  武馆也就是个破落院子,随便摆点简陋的家什,三口朴刀,两把长枪,刀枪不是刃面生锈就是木柄蛀了虫;另一边则打了几根木桩,美其名曰:“梅花桩”。

  门庭冷落,无徒弟可教,许念娘天天都是坐在酒馆里喝酒。其嗜酒,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

  他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几乎不见换过第二件。整个人看上去,形容落拓,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林高手。

  陈三郎倒不在乎,拜入武馆,本就没想学到什么惊人的武学,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从基础打熬起,狠狠操练一番孱弱的身体。毕竟光靠吃饭喝药汤,治标不治本,练武之后,看能否有效改善下。

  武馆找不着人,只得跑到酒馆,正在喝酒的许念娘吃惊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心里想道:这陈三郎疯了吗?二十岁的人了,轻飘飘不够百斤的瘦小身板,还想来练武?

  又或者,钱多了烧着?

  有钱收,许馆主自然不会往外推,当即点头同意,大手一挥,第一句话便是:“先付酒钱!”

  武馆入门极为松散,也就是备份礼,缴纳一笔银子即可。诸如陈三郎这样的,根本称不上是许念娘的徒弟,只算是贡献学费的金主。说是学功夫,不过摆架子。

  陈三郎新入门,毫无功夫底子,许念娘先教他扎马步。

  扎马步远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有讲究,立足、沉腰、挺胸、仰首……一整套动作,要做得标准,大不易。

  以许念娘的想法,只怕扎不得三天马步,陈三郎就忍受不住酸楚凄苦,自动闪人。

  孰料一连数天,陈三郎连私塾都不去,天天往武馆里跑。完成日常练习之余,一张嘴巴问东问西,问关于江湖上的事。

  在人前时,许念娘总是吹嘘“纵横江湖三十年”,其作为武师,走南闯北,见识方面确实比较广博。最起码,他进去过南阳府。

  一府六县,泾县为其一。

  南阳府之上,是更为广袤的州郡——夏禹王朝共划分九大州郡。

  中州、冀州、青州、扬州、名州、豫州、雍州、凉州、蛮州。

  南阳府位于江南地带,隶属扬州。

  一言以蔽之,这个天下很大,江湖无边。相比起来,泾县只能算是一个小水坑罢了。

  陈三郎听着许念娘的夸夸其谈,感到津津有味,大有井底之蛙倾听见闻,知天地之大的新奇感觉。

  在这个资讯传播极为贫乏、运输工具简陋不堪的古代世界,许多时候,连一张地图都显得极为奢侈。民生于此,偏居一隅,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一辈子或许便是一个旮旯;头顶如盖的天空,便是一切。

  陈三郎最无法接受的,即在于此——他很想走出去,看一看。如果说山后面还是山,就该踏遍青山。

  其实读书有成,通过科举青云直上,会是理想的一条路子。

  只是当下,突兀地多了另一个选择。固然惊世骇俗,看着很不现实,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已经历过,再接受之,则容易得多。

  甚至乎,陈三郎隐隐觉得,《浩然帛书》所记,如同量身定做,很适合己身品性。

  帛书著作,口诀千余字,言简意赅,极为艰涩深奥。细细研读思虑之后,发觉养剑只是初级层面。更深的东西,与书法文章息息相关,方是真髓所在。不过帛书后面许多文字,个个认得,可行文造句,连在一起后,却不懂意思。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每一次想潜心去体会掌握,却立刻思绪翻腾,精神像是狂躁发飙的马匹,引得脑袋胀痛,心胸烦闷不已,几欲作呕。

  如此大的反应,让陈三郎明白:现阶段自己根本不具备读懂帛书的条件。说白了,便是造诣不够,得继续学习领悟。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当从中求。

  那就走吧。

  路都是人踩出来的。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现阶段最为关键的,便是熬打身体,把剑养活起来。当是压箱子的一项本领,或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陈三郎竟能坚持下来,有板有眼地学起了武。

  此事在巴掌大的泾县很快传开,成为一大新奇事,街头巷尾,热议纷纷。有人说,这是陈三郎自知学文不成,进不得学,所以干脆转行;又有人说,陈三郎其实和其他拜入武馆的富家子弟一样,别有所图,都是想借机接近许念娘的女儿许珺,垂涎人家美色;还有人说,陈三郎文不成武不就,迟早把家产败光……

  诸多议论,陈三郎置若罔闻,一心做着自己的事——每当时辰到,便于无人处,打开紫檀木剑匣,轻轻取出小剑来。

  剑尖刺指,滴血温养。

  相比这等死去活来的苦痛,练武那些简直便是小儿科,算不上什么事儿了。
第3章:聘金如山,嫁女似卖
斩邪全文阅读作者:南朝陈加入书架
  “吴婆子,刘家那边的要求,我家应了。你去传个话,定个吉日,送庚帖过来,把亲事定下吧。”

  陈家厅堂中,陈王氏对着一位妇人说道。

  这妇人姓吴,在泾县大名鼎鼎,是数一数二的媒婆,一张利嘴,天花乱坠,就没有她撮不成的亲事。

  轻抿一口茶,吴婆子嘴角微微翘起:“陈夫人,此事不好办了……”

  陈王氏一怔:“难道刘家女儿许别人了?”

  “那倒还没有。”

  闻言,陈王氏定下心来:随着儿子及冠,加上科举无望,替儿子安排亲事,成家立业的愿望便一天比一天强烈迫切。

  陈王氏早就开始物色,并相中了刘家闺女。此女年方二八,容貌不错,识字,与三郎颇为般配。

  说起刘家,与陈家一街之隔,还有几分世交情谊。小时候,陈三郎与刘家女儿玩耍过,通俗地说,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两家生疏,慢慢断了交往。

  有了合适人选,陈王氏就请吴媒婆出面去说亲,熟料刘家那边狮子开大口,聘金足足要两百贯,让她好不为难。

  两百贯,等于两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倒不是陈家拿不出,只是掏了这么一大笔钱后,日后想做营生,捉襟见肘,周转有些困难。

  于是,此事耽搁了下来。

  不过如今,看着陈三郎身上发生诸多异常变化,甚至有点任性胡闹的趋向,对此陈王氏非常担忧,觉得成亲之事刻不容缓,故而再请吴婆子过来,答允两百贯钱的聘金。

  希望大婚之后,能让陈三郎安分下来。

  这事还没有跟陈三郎说,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为纲常伦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足矣。

  “吴婆子,请明言。”

  吴媒婆砸砸嘴唇:“陈夫人,不是我口舌长,只是近日三郎的作为很是反常呐。”

  泾县巴掌大,放个屁满城臭,陈三郎的举动根本瞒不住。

  陈王氏皱起眉头,眸子掠过忧虑之色,沉吟半饷:“那刘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吴媒婆伸出一巴掌,五根指头摆动:“刘老爷说聘金要这个数,才肯把女儿嫁过来。”

  “什么,五百贯!”

  陈王氏失声叫道:这哪里是嫁女,卖女还差不多——卖都卖不得那么金贵!

  “吴婆子,你不能在刘老爷那边说些好话吗?”

  对于媒婆,陈王氏可没少给红包。

  吴婆子叫起撞天屈:“我口水都说干了,奈何刘老爷刘夫人就是不肯松口,老身实在没办法。”

  陈王氏烦闷不已。

  如果说两百贯钱的聘金勉强能答应,那五百贯就真得超出底线了。把刘家闺女娶进门,却弄得倾家荡产,还有甚意义?

  陈家,毕竟不是那些豪门大户,只勉强算得上是小康之家而已。

  思前想后,陈王氏决定亲自跟刘家谈谈,便让华叔请人过来。

  来的不是刘老爷,而是刘夫人,年过四旬,一张面容绷得紧紧的,不见多少笑容。

  分宾主坐落,略作寒暄后,陈王氏直奔主题,要刘夫人在聘金上让些步——刘老爷惧内,只要刘夫人点头,事情便能定。

  刘夫人吃吃一笑:“陈家姐姐,废话不用多说。我家媚儿要相貌有相貌,要女红有女红,贤良淑德,聘金一分不能少,亲事也要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

  陈王氏苦着脸道:“可原本不是说好两百贯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三郎如今可大出风头呀,进不得学,居然还想去学武,不三不四的……叫我们如何放心把女儿嫁过来?”

  刘夫人晒然道。

  陈王氏心里腹诽:不放心嫁女?摆明了是想吊高来卖,拼命要聘金。在城内,刘氏夫妇的市侩势利早出了名。养个女儿,如同种了棵摇钱树,不赚够数,绝不愿放手。

  一番苦苦恳求,可刘夫人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求得烦了,冷淡地道:“陈家姐姐,有些事情说破了伤和气,面子上不好看,莫怪我坦白。三郎读书无望,断了仕途。本来我家媚儿断然不会许配给他的,只是念着两家过去的情分,这才勉强答应。可你看看这些日子,三郎都做了甚事?乱七八糟,我前日碰见他,身子骨单薄得禁不住风了,简直像个病痨子,可不要我女儿刚进门,便要做寡、妇,无端惹人笑话。”

  这话说得刻薄至极。

  陈王氏听得眼皮一直在跳,分辩道:“原儿乃读书人,身体向来如此。”

  ——夏禹王朝重文轻武,故而多养出四肢不勤,弱不禁风的书生。

  刘夫人嗤之以鼻:“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一句话,想娶我女儿,非五百贯不可。你也可以问问吴婆子,看中媚儿的人家有多少。”

  后一句倒是实话,不过能拿出如此丰厚聘金的几乎没有。一般婚娶,聘金都在百贯以内;贫寒人家,更不用说。唯一例外的是城西的王财主,肯出两百贯。只不过身为鳏夫的王财主今年刚办了五十一大寿,有些嫌老。

  经过一番比较,刘夫人还是觉得女儿嫁给年轻的陈三郎更体面些。

  虽然陈三郎进不得学,注定当不了官,可胜在年轻,模样也还算不错。加上有些家底,不用过苦日子。

  再说陈三郎性格迂腐,不懂计算经营,女儿嫁过来后,主持家室,说一不二,便是主母般的身份地位。

  本来上次吴婆子上门提亲,只要陈家答应两百贯的聘金,婚姻便可成。但陈王氏见聘金数目太大,一时间没有答允。想着过些时日,刘家方面会酌情减少些要求。

  孰料在此期间,陈三郎便出了事,行为无端古怪。当心急地再去提亲,行情已然翻倍大涨。

  从两百贯翻到五百贯,刘夫人自有道理。陈三郎所作所为,饱受风评,名声大损。反正之前没有立下字据,这时候不涨价,更待何时?

  至于陈三郎的健康问题,面黄肌瘦的,确实孱弱。不过其原本的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文弱书生”一词,可不是胡乱叫的。况且有了五百贯的聘金,莫说嫁给弱不禁风的书生,就算嫁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都有几分同意。

  吴婆子适时开口:“陈夫人,刘家闺女品貌端庄,乃理想人选。有相师给她看过八字,十足旺夫相。也许娶到她后,三郎定心立性,说不定还能进学考到秀才呢。”

  陈王氏被说得大为意动,无奈五百贯的聘金就像压在脊背的一座大山,沉甸甸的,让人近乎绝望。

  要知道婚嫁之中,聘金开支只是一部分,后面一系列礼仪,酒宴等等,同样耗费不小。

  或者,跟原儿谈谈,再做决定。

  “娘亲,这样的亲事,不要也罢,咱们娶不起。”

  淡然的话语从门外传来,陈三郎正站在那儿。看他一身灰,应该是在武馆那边回来的。

  闻言,刘夫人登时跳起:“一点诚意都没有,找我来谈什么?”

  嚷嚷着,拂袖离去。

  吴婆子说了句场面话,也告辞走人。

  她们走后,陈王氏来到陈三郎面前,问:“原儿,你有什么打算?”

  陈三郎微笑着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急。”他现在根本不想在这方面花费什么心思,对于所谓的纲常伦理,并不放在心上。

  呃!

  陈王氏觉得儿子似乎有所变化,变得有主见了。转思一想,也觉得有道理:罢了,娶不成刘家女儿,难道儿子就得打光棍吗?

  对了,城东李家女儿虽然容貌差了点,但也过得去……

  很快,陈王氏有了新的想法——为儿子张罗亲事,可是天下间每一位母亲最为热衷的事。没有满意的结果,决不罢休。

  离开陈家,转过条街道,刘夫人与吴婆子赫然又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刘夫人,聘金要得那么高,只怕陈家不会答应的。”

  吴婆子担忧地道。

  刘夫人面有狠色:“我自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

  “吴婆子,媒婆说亲之事,咱们泾县都由你老把持,你只要散布消息,说陈三郎患病在身,谁家女儿敢嫁与他……”

  声音低下去,窃窃不可闻。

  吴婆子听得连连点头。

  说罢,刘夫人掏出个红包:“我不会让你老白做事的。”

  吴婆子将红包捏了捏,掂了掂,颇有分量,面上堆起笑容。

  刘夫人又道:“过得些时日,你再到陈家,与陈王氏分说,聘金可以降到三百贯,看她答不答应。”

  吴婆子大喜:“刘夫人妙计。”

  一纵一擒,恰中人心。看来刘家也心知肚明,五百贯的聘金太过于荒唐,注定不能成事,故而真正的目标在于三百贯。

  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许多人家一辈子都积攒不了那么多,刘家却只要嫁出个女儿,便获得了。

  厉害。

  第二天,一道消息在泾县风一般传开:原来陈三郎身患恶疾,这才身体枯槁,这才每天都要喝参汤进补……据说,陈家还要娶亲冲喜呢,晦气得很。

  听到这些谣言,陈王氏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找媒婆提亲,人家一听到男方是陈三郎,立刻摇头摆手,拒之门外。

  “闹下去,原儿真得难娶到人了,该如何是好?”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足以杀人。

  彷徨间,陈王氏心神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第4章:武馆有女,吟诗1句
斩邪全文阅读作者:南朝陈加入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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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温煦,春水荡漾,春风吹过大地,吹开了满地绿芽,真是个好时光。

  陈三郎的心情,却一点都不好。

  那些别有用心的流言,吹进他的耳朵里,虽然根本没有成亲的打算,不怎么在乎,但看见暗自淌泪的母亲,却让他感到忿然。

  流言一旦传开,就像泼了一地的脏水,难以擦抹干净,所以陈三郎没有开口解释什么,默默地做着应该做的事。

  一清早,他就来到武馆扎马步。

  馆主许念娘的真实本领如何,不得而知,不过他教的马步倒颇为扎实,有模有样。至少陈三郎扎了这些天后,从一开始的酸痛疲倦,慢慢变得稳健清爽起来。

  根据许馆主讲述,扎马步有两大目的,一是练腿力;二是练内功。

  “内功”云云,陈三郎不敢想,腿力提高却是实打实的。他每天喂血养剑,身体孱弱,原本走起路来,脚步轻浮如踩棉花,但坚持扎马步后,一脚轻一脚重的症状明显得到改善。

  既然有效,就该持之以恒。

  “呦呦,这不是三郎吗?一大早就扎上了,实在令人佩服。”

  “来得再早又有什么用?不管怎么扎,这小身板子都进不了洞房!”

  阴阳怪气的言语声中,两人走进武馆来。

  曹桂堂和马锦台是泾县两名富家子弟,不学无术,惯于吃喝玩乐,最喜欢在街头上嬉戏美貌女子。不过他们还算守法,不敢胡来,就是占些口头上的便宜。

  许念娘有女,名“珺”,年方二八,生得清丽脱俗,明媚动人。某日在街上被曹桂堂与马锦台看见,两人立刻色授魂与,被迷得茶饭不思。

  许珺出身武馆,自非寻常闺秀,性格明爽,身手更不错,等闲三五汉子都挨不着身。

  正因为如此,曹桂堂两个才不敢放肆,想来想去,最后想了个法子,争相跑到武馆拜师,打着学艺的幌子,近水楼台先得月,看能否一亲芳泽。他们想着,许珺年少,性子娇憨,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的样子,哄骗上床还不容易?能打又如何,只要占了她的清白身子,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有人拜师,酒钱有着落,许念娘答应得非常痛快。

  曹、马两人进武馆已有半年时间,但受不住练武的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马步都扎不好。一次许珺亲自下场来指点,他们心中大喜,以为机会终于到了,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

  许珺见着,好不恼怒,便提出要和他们切磋练手。

  与之练手,那不等于肌肤相亲了吗?

  曹桂堂当即眼睛放光,第一个抢着出来。马锦台慢了半拍,好生懊恼。但下一刻,当他看见曹桂堂被许珺轻轻一巴掌打得像个猪头似的,不禁吞了一肚子口水,赶紧说肚子疼,逃之夭夭。

  自从那一次,两人就像焉了的黄瓜,垂头丧气,来武馆的次数更少了。

  前些日子,他们忽然听说陈三郎进了武馆,又听了不少关于陈三郎近期行为古怪的言论,感到诧异,心中却下意识地认定:这臭书生恐怕和己等一样,别有目的。

  “凭这呆子也想当咱们兄弟的情敌?我呸!”

  于是两人奔来武馆看个究竟,正看到陈三郎在院子里扎马步。

  陈三郎听许念娘说过曹桂堂和马锦台,虽然之前没见过,但现在一看,就猜出了对方身份。

  他们三人都跟许念娘学武,其实并无真正的师徒名分,彼此之间自然也没有师兄弟的说法。

  听着言语可恶,陈三郎就懒得理会。

  他不说话,曹桂堂两人更加肆无忌惮:“我说三郎,外面都在传你得了病,究竟是什么病?说来听听。”

  马锦台皮笑肉不笑地道:“瞧他面黄肌瘦的模样,每天又要喝人参养荣汤,多半是不举之疾。”

  曹桂堂故作惊讶:“不举之疾?不会吧,那玩意岂不像根面条似的,软绵绵,一点用都没有了?”

  “还有一点用,可以用来嘘嘘,哈哈。”

  “哈哈!”

  两人捧腹大笑。

  陈三郎却理也不理,好像没听到似的,神态安然地继续扎马。

  取笑对方,但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愤怒和反驳,曹桂堂两人便觉得有些无趣,心道莫非这臭书生没有听懂他们的消遣?

  而且陈三郎不理会的话,下一步的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你们在做什么?”

  声音脆生生,听着就是一种享受;来人是个少女,眉目娇媚,宛如画中人,看着更是一种享受。

  但曹桂堂却不禁浑身打个冷战,莫名想起那次被打成猪头的悲惨遭遇——事后许珺若无其事地说只是“一时失手”,曹桂堂无从追究,只能哑巴吃黄连,可从此心中落下阴影,见了她就犯怵。

  马锦台赶紧讨好地道:“许珺姑娘,我们听说武馆来了新人,就过来看看……”

  他倒想亲切地唤“师姐”,以拉近距离,但许珺不准。因为在她看来,这两个被父亲收入武馆的富家子弟,一无是处,不配当自己的师弟。

  曹桂堂附和道:“对,来看看。”

  许珺眉头微微一蹙,淡然说着:“有甚好看的,没见陈家公子在勤奋练功吗?休得打扰。瞧瞧你们,多少天没来武馆了?”

  马锦台连忙站到一边,摆开姿势:“我这就练。”

  曹桂堂见状,也跑过去,在旁边拉开马步。

  两人站得不伦不类,一个像马跛了脚,一个像马塌了背。

  许珺看着,摇摇头。嘴角微微荡起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曹桂堂见到,中了定身法似的,双眼发直,差点要流出口水。

  “嗯?”

  许珺眼眸一转,顿时把看得走神的曹桂堂吓了一跳,飞快低下头去。不料仓促间动作变形,不知踩着了什么,失去重心,一跤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啧啧,这一招是什么功夫?貌似很厉害的样子,难道是传说中的蛤蟆撒尿?”

  陈三郎扎完马,收了脚步,笑吟吟说道。

  曹桂堂大怒,跳起来,指着他喝道:“臭书生,你敢嘲笑本公子?”

  许珺面色一沉,娇叱:“吵什么?再敢争执,统统赶出去。”

  这话其实有偏颇,偏于陈三郎一边,要是陈三郎和曹桂堂他们动手,肯定会吃大亏,所以她出言压制住事态。

  对于弱不禁风的陈三郎,许珺倒有好感。觉得对方进武馆,是真心想学东西,而不是别有所图。

  记得第一次见到陈三郎,不是在武馆,而是在晚晴桥附近。看见陈三郎呆呆地站在一株柳树底下,凝视着泾河流动的水。恰其时,水面游来一群羽毛洁白的鸭子,呱呱叫着。

  许珺就听到陈三郎在吟诗,只听到了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

  她觉得很美。

  但为什么陈三郎要弃文从武?听说他考不得试,进不得学,又患了病,真是可怜。

  许珺却想读书。

  她自幼便跟父亲流浪天涯,印象中根本记不到母亲的模样。后来父亲说倦了,便在泾县定居下来,教她学武。

  许念娘不仅是个武夫,还会些诗书文章,顺便也教给女儿。

  因此许珺识字。

  不过许念娘明显是个不称职的“老师”,当父亲也不大负责任。许珺自幼独立,刻苦练武,只是没有条件再进私塾读书了。

  在夏禹王朝,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歪曲说法,女子自幼读私塾,请家教,很是普遍——只要家庭条件允许。

  学风甚盛之下,多有才女涌现,各地还成立有专门的女子诗社,经常举办些踏青采风活动,莺莺燕燕,煞是引人瞩目。

  许珺并非想当什么才女,只是喜欢诗词文章。陈三郎能吟出“春江水暖鸭先知”,故而她欣赏他。

  许珺发怒,曹桂堂自是不敢再多说,狠狠盯了陈三郎几眼,心想有机会,一定要让这个书呆子好看。

  陈三郎视若无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拱手对许珺说道:“许珺姑娘,我还要到私塾一趟,告辞。”

  许珺哦了声,随口问:“你要去私塾上课?”

  她感到有点奇怪,陈三郎可是好几天都没去私塾了。

  陈三郎笑了笑:“不是,是要找杨先生引荐,参加今年的童子试。”

  每年童子试都定在春季举行,计算时日,今年考期快到。

  许珺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要考呀……”

  一边的马锦台忍不住插一句,讥讽道:“陈三郎,你已经考了三届,屁都考不到一个,就你这德性,还想当相公!你有这个本事吗?”

  曹桂堂嗤笑:“可不是,去年更离谱,居然考了个零蛋,真是笑死人了。”

  在去年的童子试县试中,由于悚场得厉害,陈三郎的手一直在发抖,连笔都落不下,最后交了白卷。此事宣扬出来后,成为一大笑话。

  陈三郎默然,也不分辨,转身离开武馆。

  目送他落寞而瘦削的背影,许珺忽然间觉得心情很不好,柳眉倒竖,喝着曹桂堂和马锦台:“你们两个,既然来了武馆,今天要扎马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曹桂堂和马锦台大惊失色,本想推诿,但硬是不敢吭声。

  一个时辰后,两名富家子弟互相搀扶着,一拐一拐的离开武馆,那四条腿犹在不停地颤抖,好像被生生掰弯了似的,形成个大门户,半天直不起来。
第5章:屡败屡战,终能1胜
斩邪全文阅读作者:南朝陈加入书架
  前往私塾的途中,陈三郎买了五斤肉提在手里。不用走多久,远远就看见私塾院落的那一株白杨树,在春风的吹拂下,新绿漾然。

  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声音稚趣。

  在私塾里读书的大都是蒙蒙学童,像陈三郎这般弱冠之年的,甚为少见。毕竟到了一定的学龄,该学的东西都学完了,无需再呆在私塾。

  陈三郎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停留在院落中,闭着眼,静静听着。这般状态,被别人见着,难免觉得稀奇。

  等里面的读书声停歇,下课了,他才去见先生。

  先生姓杨,年过花甲,留一丛山羊须,面目清癯。他为秀才出身,年青的时候热衷科举,可惜屡考不中,无法及第。当年纪大了,念想断绝,为求生计,便在泾县开了间私塾,教书为生。

  杨老先生为人正派,老成持重,在县里颇有名望。

  见着陈三郎提肉来,他心中分明,叹了口气,问:“三郎,你今年还要考?”

  陈三郎点点头:“学生还要考一年。”

  这句话,他已经说好几年了。

  杨老先生看着他,久久不语。以他的看法,只要陈三郎悚场之疾不愈,就算再考十次,一百次,都无济于事,白白浪费钱财罢了。既然如此,何必再做这徒劳无功的事情?

  坚持是美德,但无脑的坚持,就是傻瓜。

  在夏禹王朝,考试可不是随便考的,路途盘缠,人际交往,各种花销,耗费不低。考试考得倾家荡产的读书人,大有人在。

  陈三郎自幼有天资,好读书,杨老先生甚喜欢他。无奈天妒人才,隐疾缠身,考不得试。老先生却不愿看着这个学生执迷不悟,死钻牛角尖,把一生都毁掉。

  “三郎,听说你去武馆了。”

  见陈三郎神色坚毅,杨老先生便话题一转,找另外的突破口。

  陈三郎回答:“不错,学生自感体质孱弱,便想学些粗浅武艺,强身健体。身体好了,读起书来,也有力气。”

  杨老先生一怔,惊喜地问:“这么说来,莫非你不再悚场了?”

  陈三郎搔了搔头发,老实回答:“这个……还不清楚。”

  杨老先生“哦”了声,掩饰不住的失望:“那么,你一定还要考?”

  陈三郎一字字道:“屡败屡战,终能一胜。”

  听着这句话,杨老先生有些恍惚,在陈三郎身上,隐隐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都是那么的执拗坚定,总觉得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成功。于是乎,那时候的他,一连考了二十八年,最后考得家境破落,考得老眼昏花,考得白发垂额,却依然名落孙山。

  不过很多事情,非亲身经历不得领悟,别的人,不管怎么劝说都收效甚微。反会被人误会,以为是作梗刁难。

  所以最后杨老先生还是收下陈三郎的肉,答应帮忙请人作保——他有个得意门生,名叫“秦羽书”,如今在南阳府的南阳学院里做廪生。以前时候,都是秦羽书替陈三郎担保的,今年也不会有问题。

  辞别先生后,见时候尚早,陈三郎就绕到泾河边上,驻足观望。

  他心中隐隐有期盼,希望那条神秘红鲤会再度破浪而至。

  然而泾河水上有白鹅,有鸭子,有被春风吹起的一圈圈涟漪,就是没有看到那一尾精灵古怪的红鲤鱼。

  泾县虽然是个小城,但建城千年,历史悠久,而泾河水,也是流淌千年,粼粼不息。

  水流十里开外,贯通一条大江,名为“泾江”。

  泾江乃天下六大水系之一,源远流长,奔腾磅礴。

  不难想象,如果红鲤溯流而下,肯定是进入了泾江。鱼儿入大江,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陈三郎一声叹息。

  一会之后,他走路回家,将参加今年童子试的事情告诉母亲。

  陈王氏听着,慈爱地道:“既然原儿要考,去便是了。”

  陈三郎沉默片刻,忽地开口:“娘亲放心,今年孩儿会考上的。”

  陈王氏一怔,她从不曾听儿子说过如此自信的话。以前的三郎,性格内向,当屡考不得,饱受讥笑后,更加沉默寡言,天天除了去私塾,就是躲在书房里不敢见人。

  现在的儿子,若有改观。

  陈王氏不知道儿子的变化,是否缘于上次莫名其妙的晕倒;她依稀记得,在三郎十岁的时候,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突发高烧——高烧差点要了陈三郎的命,他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后才醒来。

  也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使得陈三郎原本活泼的性子变得木讷。陈王氏甚至怀疑,儿子悚场的病根,都是高烧留下的。

  而眼下,又出现了另一种变化。

  “也许,是儿子长大了的缘故……”

  陈王氏如斯想着。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孩子也会变。当经历得多了,成熟了,自然会有所担当。

  忽然间,陈王氏觉得欣慰,忍不住掉了眼泪。倘若陈三郎今年真能成功进学,考中秀才,那眼下困扰不已的烦恼都将烟消云散。

  见母亲落泪,陈三郎心中一酸:“娘亲何必流泪。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用理会,等孩儿进了学,诸多不好听的话,自然无人再说。”

  功成名就,向来都是堵人口舌的最好办法。

  陈王氏连连点头,抹去眼泪:“那是,娘亲等你好消息。”

  当晚,她亲自下厨,煮了一桌陈三郎最爱吃的菜。看着儿子大口嚼吃,吃得很香的样子,陈王氏又觉得泪眼婆沙,赶紧背过身去,不让陈三郎见到。

  吃饱喝足,梳洗完毕,陈三郎坐在书房中,看着书架上一本本书籍。

  这些书,早已被他熟读于心,倒背如流。

  过了一会,他才坐正起来,在桌面上铺开文房四宝,开始写字——很随意的写,或随手写上某篇文章的警句,或写一行诗词。

  其实对于陈三郎而言,他的文章书法,对付童子试绰绰有余,屡考不得,只是心理作祟,无法正常发挥罢了。

  但做了那一场难分真假的荒诞大梦后,精气神焕然一新,相信定能克服内心对考场的恐惧,稳稳当当地考一场试。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醒来,起床吃早餐的时候,看见陈王氏跟吴媒婆在说话。

  很快吴媒婆便告辞离去。

  “娘亲,这婆子又来说什么?”

  陈三郎问道。

  陈王氏干咳一声:“她来传话,说刘家那边松了口,只要三百贯聘金。娘亲就在想,是不是答应算了。”

  三百贯聘金虽然还是狮子开大口,但比五百贯少了许多,她就有些意动。关键在于当下流言四起,陈三郎声名折损,陈王氏真有点担心儿子娶不到老婆。

  陈三郎嘴一撇:“娘亲,我并不着急成家,都快要考试了,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事?”

  陈王氏道:“这个不用你忙活,娘亲和华叔自会帮你操办妥当。”

  “孩儿还是不愿意……我昨天就说了,只要成功进学,考了秀才,哪里要受这等闲气?更不用白白花费如此多的聘金。”

  夏禹王朝,阶级分明,士农工商,士子排名第一。所谓士子,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而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秀才便是一种功名,哪怕只位于士大夫阶层最低级。但功名就是功名,依然拥有不少特权。比如免除差徭,见县令不用跪拜,知县不可随意对其用刑等。

  成为秀才,社会地位即可扶摇上升。

  陈王氏道:“秀才也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话出嘴,发觉不妥,赶紧收住,怕会打击到儿子的自信心,影响将要进行的考试。

  但这话,却是实话。泾县为千年古城,又隶属文化鼎盛,才子辈出的扬州,想要脱颖而出,不亚于千军万马冲独木桥——哪怕只是科举中第一阶段的童子试。

  童子试三关,县试、府试、院试,三试过关才算考到。而之前陈三郎参加的三届,第一关县试就迈不过去,毫无成绩可言。

  因此陈三郎虽然信誓旦旦,说会考上,但陈王氏始终心中没底,便思量着做好两手准备——儿子去考他的试,陈王氏则在家里操办婚娶事宜。若陈三郎考中,自是皆大欢喜,加上成亲,恰好双喜临门。

  如果又是铩羽而归,从此以后,只得断了读书的念头,在家里守着刘家女儿过日子。

  然而陈三郎根本不愿意接受盲婚哑嫁,糊里糊涂就娶了个感觉不好的老婆。

  最后把陈王氏说得急了,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陈三郎见状,眉头一皱,就提出个折中的建议:“娘亲,你暂且不忙着答应刘家,要等孩儿考完试后,结果揭晓了才做决定。如果我考不得,一切便让娘亲做主;但若是顺利进学,则从此以后,都得听孩儿的。”

  陈王氏想了想,觉得这个建议还可以,反正距离童子试开考,也就十天时间,很快过去,于是答应了下来。

  陈三郎松口气,要说服这个老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稍作休息,他先是奔赴武馆,做完日常功夫后再转向私塾,要当面跟杨老先生讨教文章制式,以及一些童子试的注意事项。

  这一次考试,非比寻常,不容有失,虽然有几分底气,但把准备功夫做得更充分些,把握也就更大。
第6章:宵小密谋,姐夫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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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婆子,陈家那边不愿意?”

  刘家厅堂中,刘夫人在和吴媒婆说话。

  吴媒婆回答:“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陈夫人说三郎将要考试,无暇顾及,因而想等童子试后再定。”

  刘夫人冷笑一声:“推搪之词,不就想看看三郎是否能熬中个秀才,好讨价还价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以三郎的德行,这一辈子都别指望了。”

  聘金已经减少两百贯,可陈家还犹豫不定,这让她感到不爽。

  吴媒婆道:“那就多等几天,三郎天生悚场,今年应该和往年一样,走走过场便打道回府。”

  “哼,到时候定要再加多五十贯礼仪费,好让其知晓,错过机会就得付出代价。”

  刘夫人悻悻然说着。

  ……

  被许珺罚了一个时辰的马步,扎得双腿变形后,这几天,曹桂堂和马锦台再不敢来武馆。

  陈三郎乐得清静。

  许珺本以为他要参加童子试,也不会来了。不曾想每天早晨陈三郎准时到武馆中,非常自觉地练功。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用心,陈三郎的马步已扎得十分标准,开腿沉腰,挺胸抬首,隐隐有几分马的模样。

  ——站出一匹马来,正是扎马步的高深境界。

  可惜三郎这匹马实在瘦弱,当风吹拂起衣衫,轻飘飘的,显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脚。

  每天喂血养剑,损耗太大,若非他拼命吃喝,加上练武健体,只怕已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许珺不虞有他,但觉得文弱书生名副其实,弱不禁风的,自己一拳过去,只怕陈三郎都会被拳风鼓荡得飞出去。

  “陈公子,考试要紧,这时候你应该多到私塾去,温习功课。”

  许珺不觉得他有练武的天赋,一来底子单薄;二来起步时间太晚,内心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著。

  陈三郎回答:“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读倦了书,何妨动动身子骨。”

  许珺嘴一撇:“那随你。”

  扎完马,陈三郎没有再去私塾,直接回家,在路经街巷的时候,前面晃出两个人来,挡住去路。

  看着来者不善的曹桂堂和马锦台,陈三郎皱一皱眉。

  曹桂堂咧嘴说道:“书呆子,可够勤快的呀。”

  马锦台双手搓在一块,恶狠狠:“每天一大早就去献殷勤,真当我们是死的吗?”

  显然已把许珺视为禁脔。

  陈三郎双手抱胸,忽然开口:“你们想打我?”

  曹桂堂和马锦台面面相觑,倒没想到对方这么灵光,还直接问出来了。

  “幼稚!”

  陈三郎叱喝一声:“想进衙门挨板子就动手。”

  曹、马两人大眼望小眼,果真被喝住了。

  泾县风气清律,管治甚严,他们虽然出身富家,但没有丝毫权势,要是当街打人,打的还是读书人,被陈三郎告去县衙的话,闹将起来,不可收拾,毕竟陈三郎也不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

  “没胆子呀,那好狗不挡路,请让一让。”

  陈三郎施施然而去。

  留下两个富家弟子,直气得无明业火腾腾冒升。他们本以为在街巷里把对方堵住,只需吓一吓,就能把陈三郎吓得瘫倒在地,大出洋相,谁料最后被吓住的,反而是自己。

  “不对,有些不对劲。”

  曹桂堂喃喃道。

  马锦台搔搔头:“可不是,这书呆子怎地换了个人似的。”

  陈三郎的表现,头脑清醒,冷静淡定,一眼洞悉利弊关系,和以前那个只懂得埋头读书的呆子形象大相径庭。

  “哎……”

  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异口同声叹息,两人感到面目无光,很郁闷地到醉春楼喝酒去。

  醉春楼是县里唯一一间**,极受男人欢喜,每到晚上,更是宾客盈门。

  喝了几杯酒,马锦台将酒杯狠狠往桌面一按:“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曹桂堂道:“又能怎样?”

  “我们不好动手,别人却能。”

  “你的意思是?”

  马锦台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吴赖头就不错。”

  听到“吴赖头”三字,曹桂堂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要如何做法?”

  马锦台冷声道:“他想参加童子试,咱们偏不如他愿……喝酒喝酒!”

  原来是陪酒的姑娘进来了,其却不愿在此声张,以免落下话柄,就故意喝起酒来。至于详细的实施计划,等没有外人的时候,再商量不迟。

  ……

  刚入家门,陈三郎便听到厅堂有人说话,很熟悉的声音,心中莫名一喜,抢步进去,就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子坐在椅子上。

  二姐夫江草齐。

  挨着姐夫坐的,可不是二姐吗?

  “三郎回来了啊。”

  “见过二姐,见过二姐夫。”

  陈三郎恭敬行礼,然后坐在一边去。

  他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远嫁南阳府,等闲不回娘家一趟;二姐嫁得近,在本县高田乡,进城不过十里路。

  二姐夫江草齐是个屠夫,天生臂力,耍得一手好刀。据说这刀法还是祖传的,传了好几辈人了,解起猪来,只片刻间就骨肉分离,精肥清楚,颇为几分“庖丁解牛”的风范。

  仗着一手好刀法,以及祖辈的积累,其家境殷实,在乡上属于大户人家。

  江草齐孔武有力,仗义疏财,能聚人,有号召力。

  二姐却是张刀子嘴,她无意听说了自家弟弟近期来的种种不正常行径,当即心急火燎地赶回娘家,一见面,就是一顿连珠炮般的发问。

  陈三郎刚想回答第一个问题,可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已经接二连三地来到,只问得哑口无言,求救地把目光瞥向二姐夫。

  然而二姐夫坐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巍巍然。

  一顿训斥后,二姐感到有点口渴了,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问:“三郎,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三郎吐口气:“我已报了今岁的童子试。”

  二姐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说三郎,你已及冠,该懂事了。俗话有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进不得学,有手有脚,也不会死人,何苦还要再考?你看娘亲,头发都白了些,你就不能踏踏实实,做份营生,为家里分忧?”

  二姐夫忍不住插口道:“二妹,三郎是读书人,他去考试取功名,不理所当然吗?”

  二姐白了他一眼:“能考到的话,我怎么会阻挡?可都考好几年了,明知自己考不得试……”

  “二妹。”

  陈王氏生怕她说得太直白,会伤到陈三郎的心,赶紧开口。

  二姐鼻子一酸,眼眸涌现出泪花:“娘亲,我都是为三郎好。”

  陈三郎站起身,道:“二姐,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就让我再考一年吧。如果还是失败,我就跟姐夫去学杀猪。”

  二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就你这身子板,杀猪刀都拎不起,还杀猪呢。”

  二姐夫问道:“三郎,听说你去学武了?”

  陈三郎回答:“我就是感到身体孱弱,所以要练一练。”

  二姐啐道:“胡闹。”

  终是心一软,不再斥责。

  中午,一家人融融恰恰地吃了一顿饭。吃饭后,二姐和二姐夫就要出城回家了。

  临走前,二姐夫悄悄把陈三郎拉到一边,手脚麻利地递过一锭银子,足有五两重,低声道:“三郎,这是姐夫平时积攒下来的私己,莫要声张告诉你姐呀。”

  陈三郎迟疑道:“姐夫,你平时花销颇大,不如留着用?”

  他知道江草齐的性子,有急公好义之风,乡上哪家有难,不用开口,江草齐就会送钱上门,端是花钱如流水。

  为了这事,二姐没少唠叨,财政方面约束起来,不再任其挥霍了。

  二姐夫笑道:“花销再大,给点银子小舅子用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三郎,姐夫看好你,日后前程锦绣,不要忘了姐夫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陈三郎也就不再矫情,伸手接过银子:“谢谢姐夫。”

  姐夫刚走开,二姐又找上来,直接递过一口钱袋,沉甸甸的,起码十几两:“三郎,娘亲那边不肯收,就给你拿着吧。记得要收心养性做人,多孝顺娘亲,娘亲老了……”

  说最后一句时,不禁哽咽。

  陈三郎重重点头:“二姐放心,我会的。”

  二姐却又叮嘱:“这些钱都是姐平时积攒下来的私房,你不要告诉你姐夫呀。”

  “啊!”

  陈三郎面色古怪,二姐跟二姐夫这两口子还真是有趣。

  两份银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两,算是一笔比较大的钱财。以前三郎不管家,不知柴米油盐事,反正要用的时候就张口要钱。然而如今他却明白,家中种种开销,已有些不堪重负,快到了坐吃山空的边缘,真要注意了。

  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有了二十两,节省点用,童子试期间就不必要再伸手向娘亲要钱。

  是夜,起了微风,春雨霏霏,远处泾河那边,蛙声一片,嘹亮的传过来。

  此夜此雨此声,清新温润,有着一股蓬勃的气息在流动。

  已是亥时,房间的灯依旧亮着。

  灯下陈三郎专心致志,奋笔疾书,正在模拟着做一篇文章,一个个漂亮的楷字在纸上出现,成行,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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