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死亡吗?”楚云思绪漫漫,感觉自己在黑暗中游荡。
黑暗中没有方向,没有光明,他如一缕孤魂在旷野中飘摇。
但是渐渐地,他感觉到奇怪:“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难道我没有死?”
他试着睁开眼睛。
哗。
光明绽放,一间简陋的卧室映入眼帘。
熟悉的感觉,迅速弥漫他的心头。
“这不是我儿时的卧室吗?这究竟是什么梦!为什么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
楚云从床上坐起来,摸摸床边,又摸摸自己的身体,心中惊疑不定。
他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在狭窄的房间中踱步。
“有些不对劲!我的腿!”他猛然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左腿。记忆中残缺的,装上假肢的左小腿,却是完好无损,健健康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借尸还魂了?!”他心头一颤,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一面镜子。
他迟疑着,有期待着,慢慢向镜子走去。情绪中,又夹杂着对茫然未知的惊恐之情。非常复杂。
镜子中,是一张熟悉的脸。
太熟悉了!
这根本就是少年时的自己!
楚云感到极度的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陷入了一个幻阵?
明明是一身病体,躺在树下,濒临死亡。但是一睁眼,却发现从星海龙宫到了少时的卧室里。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如果这是个幻阵,也不错了。”楚云自嘲地笑了笑,打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少时的他,被舒家岛的岛主舒天豪收为义子。居住的地方,就在舒家城中。
此时打开门,清晨的阳光洒在庭院当中,两旁种植着花草。远处回廊中不时有奴婢往来。
“这个幻阵,竟然是这般的真实。”楚云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忍不住感慨出声。
“楚云,你好大的胆子。今早怎么没有到我房中,准时给我请安?”随着一道尖锐刻薄的女音传出,走来一位夫人。
她身穿华丽衣裳,白·粉敷面,极力想遮掩住脸上岁月的痕迹,却不大成功。尖锐的下巴,此时微微抬起,显现出高傲的性格。
楚云呆呆地看着她走过来,心想:这幻阵未免太真实了。
“无礼!”夫人眉头皱起,觉得楚云的眼神是对自己的绝大冒犯,立即面色寒冷,尖声喝斥起来。
“楚云,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没有给我请安,也还罢了。见到本夫人居然还不跪下来,给我问好?”她居高临下,带着仇视、不屑的眼神俯视着楚云。
“舒夫人……”楚云语调冷然,这样的情景,引发了他心中深藏的某些情绪。
眼前之人,就是楚云义父的妻子,原本姓宁名欺霜。嫁给舒天豪后,便随了夫姓。
她生有二子,历来对楚云刻薄万分。稍稍不满意,就动辄打骂教训。一直都有企图,想要把楚云赶出舒家城。只是碍于舒天豪,发作不得。
今日,楚云没有按时给她请安。她顿时抓住这个良机,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义子。
哪里知道,到了楚云处,却发现往日里唯唯诺诺的楚云,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自己的目光,也带着震惊、审视和仇恨。
腾的一声。
心中的怒火,就升腾了起来。
这是什么眼神,这个小野种,小兔崽子,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舒夫人感到自己的尊严,被严重地冒犯。她正要抓住楚云的这个把柄不放,继续追究。
结果却听到楚云却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舒夫人,你可以闭嘴了。你无非不就是想借此生事,将我赶出舒家城么?你处处与我为难,还不是害怕义父看好我,舒家岛的继承权,会被我夺走?”
“你,你……”舒夫人顿时吃惊变色,忍不住后退一步,手指向楚云,微微颤抖。显然是被楚云的话,惊到了。
原本她只是想借助这个由头,好好地敲打一下楚云。力图在他心目中,建立起自己凛然不可冒犯的权威。
但是没有想到,楚云忽出惊人之语。一语道破了她心中的阴谋。
不错,在她看来,舒家岛的基业就应当是她的儿子舒大、舒二两人的。但是偏偏舒天豪,却很喜爱自己的这位义子。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对待楚云。甚至公开表示,将来舒家岛的继承者,将在这三人当中选择。
凭什么我家的东西,要被一个野种继承了去?!
舒夫人绝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偏偏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外纨绔。而楚云自幼聪慧,懂事乖巧。两相比较,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楚云又继续冷笑道:“我自问平时对你恭敬有加,但一有小错,你就抓住不放,将之扩大。今天不过是请安晚了一些,你就急不可待地赶过来,给我小鞋穿。哼!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定要彻底打败你的那两个好儿子。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堂堂正正地继承舒家岛的基业。到时候,义父也会为我骄傲!至于你嘛……”
舒夫人又忍不住倒退一步,被楚云森冷的气势所摄。
楚云的爆发,给她的震撼力,太大了。她原本以为楚云懵懂无知,如同小白兔,很好欺侮。
但是今天,小白兔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化成了稚虎。虽然未有长成,獠牙却已经初显锋锐之光!一股逼人的气质,正在酝酿!
“好,好得很。居然当众忤逆你的长辈!你这个不孝子,忤逆子!”舒夫人气急败坏。
“住口!我只认义父,何时认你为义母?先前请安,不过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你平时待我如何,整个舒家城上下,谁不心中有数?屡次想赶我走,你配当我的长辈么?”楚云在发泄,这股抑郁的情绪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整整二十多年。
天可怜见,当初的自己,真的没有想过,要去篡夺这舒家岛的基业。
但是偏偏前世当中,义父意外地遭到海盗袭击,临死前将舒家岛传承给了自己。自己上位之后,念在对方是义父的遗孀份上,尽释前嫌,待舒夫人以及舒大、舒二甚好。
然而就是眼前的舒夫人,结合娘家的势力,内应外通,将自己硬生生地逼走!
好,既然你想逼我走,那我就偏偏不走。你如此对我,难道叫我以德报怨吗?
你从来对我未有过仁慈,难道我还需对你顾念情义吗?
“养不熟的狼崽子,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舒夫人尖声而叫,面容扭曲,气得跳脚,“你给我滚,滚!来人呐,快将这个小畜生扫出门去!”
周围仆人都面现犹豫,站在原地迟疑不决。
一方是城主看好的义子,一方是城主夫人。这……
“不用你赶,我自己走。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回到这里来。”楚云心头大为畅快,忽然觉得这个幻境很好,真的很好。
许多不曾说的话,可以说。许多不曾做的事,可以做。
即便是幻境,又如何?
他的人生短短三十年,如梦幻泡影。不就是一场梦吗?
不再理睬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舒夫人,楚云大步向前,信步而走,自己主动离开了府院。
“楚云少主说了什么话,让舒夫人脸色这么难看?”
“舒夫人趁着岛主外出,又将楚云少主逼走了,真是恶毒啊。”
“奇怪,楚云少主好像今天不同了,爆发了,让舒夫人气急败坏,看着真是令人解气!”
仆从议论纷纷。舒夫人性情刻薄得很,见她吃瘪,仆从们都显得心情欢愉。
前生,被舒夫人逼得离开城主府,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但是每一次,过不了多久,都会被义父舒天豪找回来。
仆从习惯了,舒夫人则孜孜不倦,继续找茬。真正能体会到其中的酸楚窘困,也唯有楚云。
走在熙熙攘攘的舒家城中,楚云的心也平静下来,抱着故地重游的心情,在舒家城中漫无目的地瞎逛。
但是渐渐地,他脸上的轻松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惊疑!
他发现自己不仅会感觉喜怒哀乐,还会感到到饥饿!拳头砸在城墙上,会有痛楚传来。
而且,自己思绪冷静,完全不像被幻阵所迷。和每一个城中之人互动,也都能得到不同的反应。
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由地浮现在心头。
难道说,我真的重生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楚云自有一套处事法门。
“一般而言,这种类型的幻阵,是提取人的记忆,营造而出的。舒家城中,自然有我没有到过的地方……”
片刻后,舒家城中多了一位站在原地发愣的少年。
忽然间,他又振臂欢呼,高声呐喊,喜极而泣!
“老天有眼啊,真的重生了!二十三年前,一切重新来过。冷静、冷静,按照记忆,接下来就该是成年礼。成年礼上要选取妖兽蛋,这其中就有那枚妖兽蛋。这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啊!把握住,一定要把握住!”
地坛,成年礼。
“选蛋吧。”地坛御妖师双鬓斑白,身体微微有些佝偻,他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位少年。人老,气势却足,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现在。
摆在楚云等人面前的,有三枚妖兽蛋。
左边这枚,有面盆大小,通体淡蓝色。看上去,蛋壳宛如石质,若仔细倾听,便能听到有微弱潮汐声从蛋中传来。
中间那枚,有海碗大小,通体深绿色。蛋壳泛着光,让有感觉到一种油腻润滑。蛋壳的表面,还点缀着点点黑色的斑纹。若仔细用鼻子嗅嗅,居然还能从这蛋上闻出绿草的清新香气。
右边这枚,也是海碗大小,蛋壳底色洁白如雪,表面则均匀分布着如指甲盖大小的鲜红的火焰斑纹,乍一看上去,仿佛鲜花怒放,一股暖意顿生。
漆黑明亮的双眸,平静如深潭。楚云心潮澎湃,目光扫过前两枚妖兽蛋,在右边的那枚妖蛋上,略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如一。
眼光扫到楚云,即便是历尽风霜的地坛御妖师,此刻也暗暗称奇。楚云的身上有着远超十三岁年龄的沉稳大气。相比较而言,他身旁的另外两位少年,不论神情和举止,倒是都符合这般年纪应当有的焦躁和踌躇。
和其他岛屿的风俗一样,每一年,舒家岛上都会为十三岁的,有御妖资质的少年们,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成年礼。
岛中会将这一年中,得到的妖兽蛋,选出最优质的一部分,提供给少年们,供他们挑选。
在接下来的程序里,他们不光要成功孵化出蛋中的妖兽,还要学会如何喂养妖兽,如何指挥妖兽战斗,以及如何收服新的妖兽。
在这个世界上,妖兽就代表着力量。成年礼代表着少年们,脱离玩耍无忧的童年,正式踏上承担责任的道路。在成年礼上表现的好坏,更关乎着少年们的前程。
成年礼很重要。这是人生的转折点。无数的强者,从此起步,渐渐脱颖而出,成为雄霸天下的人物。
十三岁的少年们,心智虽然成熟,但是还未得到真正的磨练,面对如此重大的时刻,焦躁和犹疑是难免的事情。但是楚云却表现的相当淡然,这让人生经验异常丰富的地坛御妖师,也不仅侧目,心中暗赞:“真不愧是岛主收下的义子!”
“该死!娘亲早就为我们俩打探到了这些蛋的跟脚。叫我们选海爆鳄,还有绿牙蛇两颗妖兽蛋。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哪一颗是海爆鳄,哪一颗是绿牙蛇啊?”
“是啊,除了这两颗蛋之外,还有一颗火狐蛋。要是让我选到了那颗火狐蛋,我的人生就算完了。要是白白便宜了楚云那小子,就更郁闷了!”
楚云身边,那两位少年在窃窃私语。
“可恨,我们也不能问那老头。打探这些蛋种,本身就已经违规了。这成年礼也太不合理,标明了妖兽名号,让我们直接选就是了!”
“都怪你平时里不好好学习,现在,连妖兽蛋都分辨不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有种的你先挑啊!”
妖兽蛋还未挑好,这两位少年倒先吵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大。
“嘘,小声点,吵什么吵,你不怕给其他人听到吗?!”
“就你嗓门大,还批评我?!”
两人针锋相对,当仁不让。
地坛御妖师听在耳中,微微摇头,心中叹息:“就你们这些小把戏,跑到地坛之外,老夫都能听得到你们的窃窃私语。唉,岛主英明神武,怎么会有这么两个草包儿子。难怪有人怀疑是不是岛主亲生的……”
今年舒家岛的成年礼,有些特别。
不仅是符合条件的少年,在全岛也只有三位。而且这三位,都是舒家岛岛主的儿子。只是楚云是义子,而舒大和舒二,却是嫡传亲生。
虽然面容相似,但是舒大体胖如猪,性情暴躁。而舒二却体瘦如柴,全身弥漫着一股阴气。
两人争吵间,舒二无意间瞄到楚云,忽然眼中精光一闪,低声对舒大道:“别吵!我有办法了!”
舒大知道自家老二平日里就诡计多端,此时必然不是无的放矢,立即精神一振,追问道:“什么办法?”
舒二并不答他,而是转过头来,望向楚云,喝道:“喂!那个楚云啊,听说你功课做得很好,大家都夸你聪明。今天就考考你,你若能辨认区分出这些蛋种。我就将这袋地煞石币赠给你。”
话音刚落,舒大立即接道:“若是你辨认错误,让我选了错蛋。你就得无条件换蛋!”
说完,兄弟俩还得意地互望一眼,把别人都当做了傻瓜。
地坛御妖师听了,也不禁暗暗摇头,忽然想起一句谚语——傻瓜之所以傻,是因为都把别人当做傻瓜看待。
人有差异,蛋有不同。摆在这里的妖兽蛋,论资质潜力,也有高低贵贱。
地坛的御妖师自然知道:这里其中左边的那枚妖蛋,能孵化出海爆鳄来,价值最高。中间的是绿牙蛇的蛋,价值仅仅次于海爆鳄一线。而那火狐蛋,虽然说成色不错,但是和其他两枚比较起来,就差远了。
蛋的高低好坏,直接影响着成年礼的表现成绩,关乎着一个人的命运前程,试问楚云怎么可能答应这个条件,辨认出这些妖蛋,然后将自己的前程拱手相让?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将你手中的地煞石币,交给我。”看了一眼舒大舒二,楚云眼中掠过一丝笑意,点头答应道。
“呃……”地坛御妖师一愣。
“这个傻瓜!”
“鼠目寸光的东西,哈哈哈!”
舒大、舒二互望一眼,都在心中狂笑。
“给,算你狠,你得手了。”舒二努力装出一副你得逞的忿忿不平的模样,但是嘴角阴谋得逞的笑意,却完全出卖了他。
“楚云小子,你可要记住刚刚的条件!认错了,就得换蛋!”舒大瞪了楚云一眼,恶声恶气地补充道。
楚云笑了笑,接过装有地煞石币的袋子,掂了掂,凭着前世的记忆和经验,立即揣摩出大概有约三十枚的数量。
“快啊,收了钱,还不赶紧给我们辨蛋?”舒大催促着。
一时间,不管是舒大舒二,还是地坛的御妖师,都将目光集中在楚云身上。
一身朴素白衫的楚云,神情依旧淡然,眨了眨黑如点漆的眼眸,伸出修长的指头,指着面前的妖兽蛋,不急不缓地微笑道:“这左边一枚,蛋如盆,说明这妖兽体型巨大。色如海,淡然单一,说明此蛋不是双生子,而是单子丹。隐有海潮声声,正是水行妖兽资质高妙的征兆。此便是海爆鳄妖蛋。”
舒大和舒二闻言,两对眼眸发亮,又急又喜:“接着说,接着说啊!”
楚云笑了笑,接着道:“中间一枚,大如碗,淡绿如草,说明乃是木行单子蛋,孕育木行妖兽。蛋上光泽若腻,正是软体节肢妖兽的特征。蛋壳上有黑斑点点,说明有毒。蛋身更隐隐缭绕着芳草的清香,正是木行妖兽天赋高深的表示。此便是绿牙蛇妖蛋。”
“至于最后一枚……”
“别说了,别说了。嘿嘿,我就要左边那枚了!”舒二忽然打断楚云的话,知道了其中两个,剩下的不就是火狐蛋?舒二对其毫无兴趣,直接开口,决心抢在所有人前面,挑选那最好的一枚。
“去死!那海爆鳄的蛋,是老子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抢大哥我的东西了!”舒大怒目圆瞪,口中大喝,猛的一推,扑通一声,将舒二推倒在地。
“那老头,我就选这个蛋了。”舒大猛的踏前几步,直差要扑上左边的那颗妖兽蛋去了。
舒二怨毒地盯着舒大,心中冷哼一声,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中间的那枚蛋前,阴阳怪气地道,“草牙蛇和海爆鳄都是同一等的妖兽,还得看日后的培育成长。嘿嘿嘿……咱们走着瞧,那老头,本少爷就选这颗了!”
说着,他伸出手掌拍拍中间的那枚妖兽蛋。
“嘶嘶……”妖兽蛋猛的发出一道浓郁的绿色妖光,似乎有蛇嘶的声音传来。
舒二顿时吓的脸色骤白,闪电般缩回自己的右手。但是随即他又高兴起来:“哈哈,我想起来了,这是胎动灵光!娘亲说的没错,这只绿牙蛇天赋高妙,资质深厚,跟随了本少,也算是你的造化!”
他一高兴,就说漏了嘴,自己却还未察觉。舒大也沉浸在喜悦当中,双手抚摸着左边妖兽的蛋壳,就差将自己的肥胖身躯给压上去了。
“舒夫人生得这两个好儿子……嘿!”地坛御妖师也不揭破,不屑地扫射了他们俩一眼,又把目光集中到楚云的身上。他想不通楚云为什么将这两枚上好的妖兽蛋,拱手相让。
“难道说,剩下的这枚火狐蛋,别有奥妙不成?”想到这里,这位地坛的御妖师再次扫射了左边的妖兽蛋一眼。
这枚妖兽蛋,色泽光鲜,红白分明,也算是一枚不错的妖兽蛋。但是和其他两枚相比起来,就立即显出了差距。
上等的妖兽蛋,如这枚海爆鳄妖蛋,或是这枚绿牙蛇妖蛋,不仅光泽动人,更具有声音、气味、胎动灵光等等异象。
中等的如同这枚火狐蛋,色差分明,宛若精致的工艺品,静静地躺在一角。
下等的则像石头,蛋壳上暗斑点点,裂纹重生,只隐隐约约透露出些生机。
“等等,难道是……”看着火狐蛋,这位御妖师猛然想起一种可能。但是旋即他摇了摇头,否定的这种想法。
“唉,看来是这孩子没有抵挡得住地煞石币的诱惑啊。不过这也难怪,舒夫人一直都不待见他,平时的零用钱都克扣着。这一袋的地煞石币,对他来讲,应该是巨款了罢?”御妖师暗暗替楚云可惜。
一袋的地煞石币,换一只上等的妖兽蛋,这个交换实在不值!
“那么,我就只好选这枚火狐蛋了。”这个时候,楚云也走上前去,用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蛋壳。恍惚间,他似乎感受到了蛋内生灵的呼应。
这么灵动,这样温暖。他不禁一笑,这种感觉,一如前世。
“等等!你小子……”舒二见到楚云一笑,顿时心中一突,惊觉过来。他将心比心,立即觉得事有蹊跷,该不会是这楚云耍诈吧?
“怎么,你想要回地煞石币?”楚云看了他一眼,立即用急迫的语调,甚至用手一拍怀中皮囊,做出要护住地煞石币的举动。
“哼,我多虑了!这个小子,就是个乡巴佬,没见过市面!三十块地煞石币,不过是少爷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嘿!傻小子,以后等着哭罢!”不屑的目光在眼中一闪而逝,舒二顿时心中大定。
“好了,既然你们都做出了选择。那么舒大,海爆鳄的妖兽蛋就归你了。舒二,绿牙蛇的妖兽蛋要好好孵育。楚云啊,火狐蛋也很不错了,好好加油!”
得到御妖师的肯定,舒大、舒二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嗯,谢谢爷爷的教诲。”楚云将妖兽蛋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捂在怀中,向地坛御妖师鞠躬道谢。
“走啦,走啦!娘亲还在外头等着我们呢!”舒二招呼着舒大,随手将草牙蛇妖蛋拿捏着,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可是这蛋这么大,我怎么拿?”舒大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海爆鳄妖蛋。
“活该,哈哈!”立即传来舒二幸灾乐祸的声音。
“放心,自然会有人送过去的。”地坛御妖师开口道。
舒大立即眉开眼笑,拍拍妖蛋:“老头儿,记得给我送到家里来。要快!”说完,扫了一眼身旁的楚云,哼了一声,扭头而走。
“爷爷,楚云告辞了。”一旁,楚云也开口道。
“唉,你这孩子……好好加油罢。”
“嗯……”
走出地坛,迎接楚云的是一片明媚空灵的湛蓝天空。远处海天一色,白鸥飞翔,潮水滚滚,湿润的海腥气扑面而来。近处是高大的绿椰树,五光十色的贝壳铺成的彩色大道上,停着一架精致华美的马车。
马车四轮双辕,车厢宽敞辉煌,白银为底,黄金为缀。前架四匹大马,这马非寻常马,称之为踏浪马。乃是妖兽的一种,踩踏在海浪波涛里,如履平地。马车前后,各矗立着两位御妖师,腰际的仙囊一排六袋。渊渟岳峙,气度沉稳。
楚云见到这辆马车,瞳孔便是一缩,这是舒夫人的座驾马车。
“喂,楚云,你过来,娘亲找你训话!”车厢的红绸窗帘忽然掀开,舒大的脸露出来,不耐烦地向楚云呼喝道。
楚云刚想拒绝掉头就走,忽然看到那四位御妖师。这是舒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亲随,想了想,他面容平静地走过去。
半路上却已经听到车厢内,舒二正在滔滔不绝,炫耀他在地坛中展现的智谋。
“舒夫人。”走近车厢,距离五步,他停下脚步,向车厢抱拳道。
车厢一阵微微响动,显是有人在挪动位置。接着传来微微一声冷哼,窗帘掀开一角,露出一位妇人的下巴。她的皮肤上敷着一层浓重的白·粉,这下巴尖锐,圆润不足,无声地彰显出其主人狭隘的心胸和刻薄的性情来。
“楚云,你既然参加了成年礼,就不算是小孩子了。既然是成年人,更应该成家立业。你既然自己主动离开舒家城。索性就不用回来了。成家立业后也好让你的义父骄傲骄傲。”
舒夫人的声音尖锐,语气寒冷。她顿了一顿,继续道。
“呵呵,这些年来,你在我们舒家白吃白喝白住,我们也就不计较了。这里有二十枚地煞石币,算是给你安身立业的基金。别说我这个做长辈的,没有关照过你。你义父那里我会去说的,你既然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感恩。”
她的话意味深长。
“区区二十枚地煞石币,就想施加恩惠,堵住义父回来后的责难吗?”心中冷笑一声,楚云口中的回答,同样意味深长。
“有恩必报,有仇必还。舒夫人放心罢。”
啪嗒。
一声轻响,一袋地煞石币从窗户里扔出来,落在道路上。和贝壳发生清脆的碰撞。漆黑的布袋,静静地躺在五光十色、七彩斑斓的贝壳之上,与周遭海浪沙滩的情调格格不入。在楚云的眼中,更显得有些刺眼。
“在前世,我就是在这里愤然怒吼,吵嚷着要见义父。结果被毒打了一顿,怀中的妖兽蛋都糟了暗算,出现了裂纹。呵呵,当时的自己真是嫩呐……”
在心中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楚云平静地弯下腰,拿起盛有地煞石币的布袋。他习惯性地掂量了一下,立即发觉这其中重量不对劲。
他心中暗怒,咬了咬牙也不道破,只是道谢道:“谢夫人赏赐,楚云告辞。”
“嗯?”看着楚云静静离开的身影,舒夫人心中诧异万分。按照她的推想,楚云势必要大闹起来,她便有了借口,趁着教训的时机,对他的妖兽蛋做下手脚。但是没有想到,楚云如此能忍!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小兔崽子几日不见,怎么有些喜怒不形于色,深有城府的感觉?”一想到刚刚楚云平静如镜的漆黑眸子,以及没有一丝波动的脸色,舒夫人忽感一股寒意,从心头泛起。
“这个小崽子就是个妖孽!先前隐藏着,让人小觑。如今成年礼到了,终于忍不住了。不,不成。我决不能让他在成年礼上崛起!舒家岛是我孩儿的财产,决不能让这外来人拿走!”
“哼哼,没有闹起来也就算了。不过那袋地煞石中,也被我做了手脚。只待他孵化时……楚云啊,楚云,你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事。想和我斗,还太嫩了!”
想到这里,舒夫人不禁眯起了双眼,阴毒狠辣的光一闪即逝。
“娘亲,你说孩儿聪明不聪明?我可是仅仅用了三十枚地煞石币,就骗倒了楚云那小崽子!”吐沫飞溅地说了半天,见身边娘亲一点反应多没有,舒二顿时不依,坐到舒夫人的身边,用手晃着她的肩膀。
“小兔崽子这么缺乏、渴求地煞石币,看来定会用我的那袋……”孵化妖兽蛋,需要使用不少的地煞石币。
“到时候,就能让他好看!”舒夫人心中冷哼,转过脸看向舒二时,却是如春风拂花,溺爱之情展露无遗:“乖!你们都是娘亲的聪明孩儿,楚云那个外来人怎么比得上你们俩?哼,也就你们父亲,把这货色当成了宝。舒家岛一定是你们的,娘亲先替你们看着,谁都夺不走!”
艳阳高照,脚边潮起潮落,雪白的沙滩上镶嵌着稀稀落落的彩色贝壳。偶尔有武道蟹、海苔龟等等小妖兽,在沙滩上挪动着可爱小巧的身体。
别了舒夫人后,楚云便漫步于此,面色淡然,心中却荡漾着冰冷的涟漪。
“随时给自己儿子的零用钱,就是三十枚地煞石币。打发我的,却只有二十枚,而且还被动了手脚。舒夫人,你的用心真是歹毒啊!”
楚云在手中掂着舒夫人给的布袋,慢慢地停下脚步,左右查看没有发现跟梢,忽的振臂一抛,将装有二十枚地煞石币的布袋,扔进海水中。
布袋在浅蓝色的潮水中载沉载浮,不一会儿功夫后,沉入海底,被席卷而来的浪涛带走。
孵化妖兽蛋的过程中,必然要用到地煞石币。舒夫人知道这一点,便借此捣鬼,想要祸害楚云怀中,原本就“天赋低下,资质中庸”的火狐妖兽。
可惜,她却绝对不会料到,楚云乃是重生之人!
是的,就在三个星期前,如大梦初醒。楚云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此时他十三岁,人生的一切回归到原点,如一张白纸,等待着他重新书写。
他迅速调整,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然后他主动离开了舒家城,逃离了舒夫人的监控。
第二个星期,他什么都不做,开始回忆自己的前世人生。然后将一切重要的信息都统统记录下来。
第三个星期,他迎来了人生第一个转折点——成年礼。
在成年礼上,他略施小计,将舒大和舒二耍得团团转,然后做出了和前世一样的选择——他选择了这枚“火狐蛋”。
说是火狐蛋,当然不准确。
只有楚云知道,这并非火狐蛋,而是天狐蛋!
妖兽蛋分上、中、下三等。但是在上等之上,还有一等——绝品!
由此,御妖师中便衍生出一个分支——鉴蛋师。这个行业充满暴利,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楚云并非鉴蛋师,但是在他的上一世,他就是靠着这枚天狐蛋,才有了崛起的凭仗。最后发展成一位声名远播的探幽客,专门探索寻访埋藏在世界各地的仙府、宝库,海盗的宝藏,大帝的陵墓,极道强者的收藏。
他了解这枚妖兽蛋,了解天狐,就像了解他自己。这枚蛋,对于他来讲已经不仅仅是崛起的基石,更是亲人,是战友。在前世,从这枚妖兽蛋中孵化出来的天狐,就陪伴着他走过风风雨雨,直到天狐在一次探险中护主而亡。
对待这只天狐,楚云心中有太多的遗憾。
因为当初孵蛋时,少不更事,又遭受舒夫人的暗算,导致天狐先天薄弱,极大地影响了日后的成就。
楚云为此,不止一次的深深懊悔过。
“这一世,我不打算再去将时间用来懊悔。这一世,我要弥补一切的遗憾!”心中响起呐喊,楚云暗暗握紧双拳,顺着沙滩,走进咸盐渔村。
咸盐渔村,位列舒家岛之东岸。村子北部是一大片平坦广袤的盐滩。东部是一片优良的深海港口,南部则有一大片天然的铜铃椰树林。
优越的地理,丰富的资源,便利的交通,让咸盐渔村成为了舒家全岛上,最大的原材料聚散地。这里是仅次于舒家城的繁荣地带。
楚云自离开了舒家城,便在这里暂居生活。依他的眼光和重生带来的记忆和经验,瞅准了几次机会倒卖商货,不说混得风生水起,至少也算站稳脚跟。不像那些纨绔子弟。自己养活自己,绝不成问题。
离着咸盐渔村越近,嘈杂吵闹的声音便越清晰可闻。楚云所料不差,今天正是一月一次的集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门敞开的商铺,各种地摊儿,成百上千种原材实料,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临近村口,楚云停下脚步,将怀中的蛋摆放得更深些。舒家岛民风彪悍且又纯朴,几乎没有什么扒手窃贼。楚云又有前世的记忆经验作保,不过他的心性早就成熟,远高于十三岁的年龄层,认定防患于未然,小心谨慎些总不会错。
他步入村中,清秀单薄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
“天宝商铺?”走了片刻,楚云来到一处商铺,却是心中一动,慢慢停下脚步。想了想,踏步进去。
这家店面宽敞,在渔村中当数一数二。人气也鼎盛。前世楚云并未来过这家店面,这一世重生,他兴趣所致,忽然就想进来看一眼。
店中右侧是一长列的柜台,棕红色的油漆,又用了桐油,倒显得有些档次。店中左侧则摆设了一张大方桌案,一个店员埋首在用毛笔记录,其余两位则在忙不迭收货。
旁边,围了一群村民。有男有女,几乎各个手中攥着或大或小的麻袋子,吵吵嚷嚷。显然是想将手中的原材料,卖出好价钱来。
楚云耳闻几句,就听出这些渔民村人远不是店员的对手,嗓门虽大,眼界却有限得很。他不动声色,走到右边的柜台。
柜台那侧,立即小跑来一位店员,穿着白色马甲,露着胳膊,笑呵呵地望向楚云,道:“这位公子想买些什么?小的不敢胡吹大气,说咱商铺什么都有。但是的确是方圆百里,货种最全的地方。价格更是公道,童叟无欺。”
楚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意地问道:“你们这里有火铜柴么?拿来与我看看。”
“原来公子您是想要孵化妖兽蛋呐!”店员满脸精明,目光灵动,看到楚云怀中鼓鼓囊囊的,便将他的来意猜得八九不离十。立即热情上扬起来,知道但凡涉及到妖兽的材料,都价格不菲。
他连忙从身后的陈列柜中,翻找出一盒火铜柴,摆在楚云面前,两唇翻飞,直把这火铜柴夸得天花乱坠,世间仅有。不识此货的人,实在天下第一大蠢材。
楚云伸出白皙的手指,拿起其中一根,随意看了看。凭借前世的经验,他立即发现这些火铜柴,材质只能算是中下等,而且似乎存放了很久,沾染了湿气,蕴含的火气已经大半消散。
他也不点破,只是将这火铜柴放下,又问火晶、苦味香茶油等等的价格。这些材料都和孵化妖兽蛋有关,直把这位店员欢喜得眉飞色舞,认为这次是一单大生意。他却不知道,楚云囊中之羞涩,连火铜柴都买不了半斤。
“店员,你这的砍山刀怎么卖?”楚云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挂着墙上的那些个砍山刀。
“哦,那些刀啊,便宜!8枚地煞石币一把。”店员也不疑有他,随意地答道。
“那这香槐木棍呢?”
“5个地煞石币。”店员竖起手指,五个指头张得开开的。
“铁藤麻绳呢?”
“1丈长卖1枚地煞石币。”
楚云皱起眉头,嘀咕道:“这么贵。铁藤麻绳我可得买5丈呢……”的确如此,这些东西比市面上卖得要稍贵了些。不过他也看出来,这些物品都是精品,令他心动。对他接下来的计划,也有帮助。
“公子,您不知道啊,这些东西可是优良精品。你看这刀身亮堂的,你看这麻绳结实的……”店员先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又扯起一段麻绳用力扯动。嘴里说个不停,吐沫飞溅,眼珠子却盯着老紧,察言观色。待他发现楚云不耐的神色时,顿时心头一紧。
旋即低声道:“得,我看公子您投缘。公子若想要,15枚地煞石币您拿走!”
“10枚,零头碍事。”
店员顿时把眼睛瞪大,表情委屈,口中却极为果断地道:“这,这小本利润,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公子您这下,可真太狠了。”
楚云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公子,公子……”店员连忙叫道。楚云却是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了这家天宝商铺。
店员从店铺里追出来时,恰巧看见楚云最后隐没在人群中的背影一角。
“唉,我这死脑筋!糊涂啊!”店员咬牙,恨得使劲拍自己的脑门。之后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子。确定楚云没有回头的意图后,这才怅然若失地转身回去。
走在人群之中,楚云的脸上却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御妖师是一个既需要天赋,又需要海量财富支撑的职业。他怀中有30枚地煞石币,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个月余。但是若用来购买与御妖相关的材料,连最普通的火铜柴,半斤的量都购买不到。
楚云穷,很穷,非常穷。
若单单依靠他自己的财力,他连孵化妖兽蛋的第一步都做不了。
妖兽蛋的孵化,是一项复杂琐碎,却又异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购买许多材料,需要准备许多东西。
“前世若非红枪爷爷几个人帮衬,我甚至连孵化出天狐都做不到。这种弱小的感觉真是讨厌啊,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楚云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
“楚云!楚云!”走在嘈杂的人群当中,一道洪亮声音突入楚云的耳畔。
楚云回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又高又瘦,精神矍铄的老人,隔着人群,站在一间盐铺的门口,向自己招手。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暖的笑容,他穿越人流,信步走上前去,向老人问好道:“红枪爷爷,你好啊。”
老红枪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脸色稍喜,语气急促地问道:“小家伙,看来你已经选好蛋了,究竟是什么,拿出来给老头子瞧瞧。”
楚云心中感动,知道面前的这位老人的关心发自真心,便如前世一样,将怀中的天狐蛋取出来。
老红枪眼中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一闪即逝,旋即道:“火狐蛋,很不错的妖兽蛋。嗯,小家伙知道该怎么孵化妖兽蛋吗?”
楚云嘴角绽放出一丝笑容,自信从容地将孵化妖兽蛋的准备过程,孵化中的注意事项,孵化后的收尾工作,统统巨细无遗地述说了一遍。末了,他心中一动,添了一句前世没有的话:“红枪爷爷,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老红枪心中感动,他早早地就守在店铺门口,对楚云守株待兔。看到他低头叹气的模样,心中便是一软,赶忙招呼过来。一番问答之后,眼前这位少年不但不提自己的困境,却反过来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担心。
这份气度,这份心性……
心中感慨着,老红枪嘴里却责备道:“小家伙不诚实,还叫老头子不要担心。我问你,孵化的材料可准备好了吗?别欺骗说有,小心老头子我搜你的身!”
楚云见老红枪一如前世,瞪着双眼,目光向自己压迫过来。只好摸着鼻子,苦笑一声,道:“虽然没有准备好,不过我相信我可以的。”
“混蛋小子,和你老爹一样的倔脾气。”老红枪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是舒家岛退下来的老兵,曾经跟随楚云的义父征战沙场。骨子里极为尊崇楚云的义父。
“来,跟我来。”一如前世,老红枪将楚云带到商铺后门。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递给楚云,“拿好了,街上人多。”
楚云心头一暖,尽管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仍旧还是问道:“红枪爷爷,这里面是什么?”
老红枪却没有如前世那般,保持神秘。而是笑道:“你打开看看,若是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来,老头子我再奖给你一袋地煞石币。”
楚云打开袋口一看,顿时“惊呼”道:“雪沙!”
“好吧,你小子让老头子吃惊了一次。给!”老红枪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袋石币,放在楚云的手中。
袋子入手,楚云面色微变,这袋中至少有50枚地煞石币。他甚至猜出来,这是面前的老人,辛苦卖盐所得的货款。
心中泛起感动,他却没有回绝,将袋子揣入怀中。自己目前正缺资金,日后崛起,滴水之恩自然当涌泉相报!
“对了,记得去找乔老猴子,还有老鱼王。他们那里可有好东西。”临走前,老红枪向楚云挤挤眼,神神秘秘地提醒道。
楚云心知肚明,暗自好笑,不过脸上却仍旧浮现出一抹茫然中,生有期待的表情来。他倒并非有意去欺骗老红枪,而是觉得重温旧事,这一番滋味别有情趣。
乔老猴子和老鱼王,和老红枪是战友关系。从队伍中退下来后,老红枪就开了一座海盐场,在村里拥有一家盐铺。乔老猴子养了一片铜铃椰树林,以贩卖椰果为生。老鱼王则成了渔民,靠着他那头老迈的妖兽海蜘蛛喷网捕鱼,艰难度日。
楚云很小时,便认识他们。最近一段时日离开舒家城,在渔村中生活,也是承蒙了他们三老的关照。
种植在渔村南边的铜铃椰树,算是舒家岛上一种极为普通的树妖。性情温和,高达三丈。每颗树上只结三颗奶椰果,十五颗铜铃果。从来不多,从来也不少。这其中,奶椰果才是可以贩卖的商品,铜铃果除了作为孩童的玩具之外,毫无用处。
是以,乔老猴子养了一大片的铜铃椰树,生存却一直清贫。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旧给了楚云满满一水囊的新鲜椰奶。
再到村子东口海边,老鱼王那简陋至极的屋棚。一如前世,楚云得到了装在玉瓶中的珍珠泪。这种材料,亦是稀有至极。采的是当星月齐辉的海夜,星光贝和月光贝两种妖兽,成群结队地浮在海面上,张开贝壳,吸纳星光和月华时分,那贝肉下蕴含凝聚的液体精华。
这种精华,若是遇冷凝缩成珠状,便是浑圆雪白的珍珠。若是遇热,便干涸成珍珠粉。只有不冷不热的天气,才能采集到这种液滴。
由此可见,满满一玉瓶的珍珠泪,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是多么的珍贵。这种材料,在渔村甚至在舒家城中都买不到。
楚云默默地将这些恩情记在心中,告辞之后,重新来到渔村集市。再次踏步走进天宝阁。
“哎呀,公子爷,您回来啦!”他刚刚踏步进门,那先前的店员,便扯了一嗓子,夸张的表情,洋溢着火一般的热情。三步做两步,蹭蹭蹭地,便窜到了楚云身前。
楚云望了他一眼,笑道:“我还记得你这里的铁藤麻绳、砍山刀还有香槐木棍,只卖10枚地煞石币,对吗?”
店员忙不迭地点头。他心中记挂着楚云的大单生意,在楚云走后,不知在心底把自己埋怨了不知多少回。甚至还抽自己的嘴巴子,骂自己鼠目寸光,因小失大。
楚云看着他,呵呵一笑。
店员不由地喉结滚动了一下,手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紧张地捏出汗水。
“你们这里还卖伤药是吗?”
“6枚石币一包,公子爷。”店员小心翼翼地答道。
“还有无味粉?”
“也是6枚地煞石币一包。”
“给我来5包伤药,5包无味粉,一把砍山刀,五丈铁藤麻绳还有一根香槐木棍。一共30枚地煞石币,对么?”楚云似笑非笑。
店员一愣,迎上楚云戏谑的目光。他刚想说“明明是70枚石币才对”,但是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胸膛中心跳忽然加快起来。考验,这是考验!
“是的,公子爷,您是对的!”店员精明过了头,认定楚云余气未消。
“好,那你给我打包罢。”楚云扔出早上得自舒二的,正好有30枚石币的袋子。
店员迟疑了一下,他是知道的,若真是这样卖,是大大的亏本。但是当他目光触及到柜台上的袋子时,他瞬间瞳孔扩大,在心中惊呼:“这袋子做工如此精细,还秀有舒字。看来这位爷,是舒家的成员!没错!没错了!”
他顿时心中一定,将楚云所要的东西,都精心打包好。楚云一一接过来,表情平静,将这圈铁藤麻绳,斜挂在肩头。背上砍山刀,手持香槐木棍。又将伤药和无味粉,揣入怀中。
店员越看越不对劲,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爷,您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吗?”
“不需要啊。”楚云一脸淡然。
一霎那间,店员身体一僵,差点要将眼珠子翻到眼眶后面去了,他郁闷的想要吐血,刚想要嚷嚷,忽然意外地看到楚云收拾东西时,露出口的装有雪沙的袋子。
“雪沙!我没看错吧?!”他心头一震。
旋即,赶忙问道:“公子爷,您这袋海盐卖不卖?”
楚云一声冷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公子,哎,公子,您等等啊!”
楚云头也不回,早上的情景再次上演。店员追出店铺门口,哪里能发现楚云的身影?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店铺,忽然身躯一颤,看见面前站着的人,失声道:“啊,掌柜的,我……”
天宝阁的掌柜一身肥肉,细小的双眼闪烁着阴冷的精芒。他盯着身材瘦小的店员,脸上横肉抖动道:“哼,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给你十个人,去追上那小子,暗中做掉。老子要那袋雪沙,明白吗?”
店员面色一白,哆嗦道:“掌柜的,那可是舒家的人呐。”
“舒家,嘿!一个月后,还有舒家吗?”掌柜压低声音,阴阴一笑。转瞬间笑容收敛,瞪向店员,低吼道,“还不快去?!”
“是,是!”店员屁滚尿流,仓惶退下。片刻后,他领着十位壮汉,一边向路人打探,一边循着楚云刚刚走过的路线,悄悄尾随了上去。
舒家岛是城级岛屿,咸盐渔村位于岛屿东海岸上。而在岛屿的中央,是一片茂密幽深的森林。森林中有一处无名火山。正是楚云此次的目的地。
他出了渔村,便往西走,沿途渐渐苍绿,植被越加茂盛。此时已临近傍晚,夕阳西下。晚霞绚烂如火如绸,归林的鸟雀一群群,飞过楚云的上空,在空中优雅地盘旋着,仿佛在与天空依依不舍地告别。
楚云抬眼望过去,可以看见那处无名火山的轮廓。幽深漆黑的色彩,稳稳地矗立在丛林深处。一霎那间,他眼神如烟云,坠进了对前世的追忆当中。
孵化妖兽蛋,首先需要选择正确的地点。在前世,楚云误认为自己的妖兽蛋为火狐蛋,自然要选取一处火气充裕的地点。打听到有这一处无名火山之后,他便带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毅然闯进了这片森林。
他的运气很好,竟然阴差阳错,跌跌撞撞地避过了林中许多妖兽的捕食,最终在无名火山上,成功孵化了天狐蛋。只是因为天狐蛋出现了裂纹,泄露了太多的精气,导致生出来的天狐,先天不足。表现得和普通火狐相当,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楚云他才渐渐地发现真相。不过那个时候,想要挽回,却已经太迟了。
前世中,舒夫人用心歹毒阴狠。先用一袋地煞石币羞辱楚云,激怒他。然后趁机“光明正大”地教训楚云,四个御妖师在殴打的过程中,精心“照顾”了楚云怀中的天狐蛋。天狐蛋满布裂纹之后,他们这才收手。
但是这一世,楚云重生之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一袋地煞石币,并且成功识破了舒夫人的阴谋诡计。现在躺在他怀中的天狐蛋,完好无损,先天精气丝毫未泄,圆满光滑。
“真是期待啊!”一想到将孵化出完好的天狐蛋,楚云不禁捏紧双拳,心跳加速,眼中爆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彩。
“前世的遗憾,我要一一弥补!不光是孵化天狐,我还要在成年礼中,以魁首的姿态,通过三大考核。让老爹不再失望!”
楚云口中的老爹,便是指的义父舒天豪。舒天豪对其有养育之恩,爱护有加。楚云也很敬爱他。
事实上,堂堂正正地击败舒大、舒二,其意义还不止于此。
夺取考核第一名,将会被保举推荐,入学天歌书院。
天歌书院,是这片海域中最富盛名的,培养御妖师的圣地。每年,他们都会派遣导师,前来每一座岛上收取被推荐的少年入学。
前世楚云就对天歌书院异常向往,但是遭了舒夫人的暗算之后,只得黯然地看着这个梦想破碎。从此被逼走,不得不混迹在底层人群中,艰难地摸爬滚打,浪费了许多的大好光阴。
今生!
决不能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
楚云暗暗握紧双拳,入学天歌书院,对于他的大计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重生了,接受了这个现实后,楚云心中有很多的想法。酝酿出许多的野心。这是人之常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这一切的良机,弥补前世的遗憾,实现今生的野望。
“好男儿,当纵横天下,战尽雄豪,阅尽世间风光!我有二十年的记忆,天下大势了然于胸。如此良机,绝不可错过!”他心中激荡,脚步却是不停,渐渐深入到森林之中。
片刻之后,循着痕迹,店员以及十位目光凶恶的壮汉,站在了密林的边缘。
“该死的!那小子真能跑,这么晚进入森林中找死吗?”店员看着眼前渐现黑幽的森林,顿时无力地咒骂起来。
“真是奇怪,这小兔崽子跑这里来做什么?”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店员的耳畔响起。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气质阴狠毒辣的三角眼。他身材高瘦,光着修长的膀子,腰间系着一只绿色皮囊。此时立在一旁,望着森林,若有所思。
“你管他个鸟!还他妈的不快追上去,要跑到森林深处就麻烦了。”一个大胡子,一脸凶残的模样,背着鬼头大刀,腰间挂着一只黑色皮囊,大声吼道。
店员不敢多言,有些心惊胆战的望了这两人一眼。见大胡子瞪眼瞧过来,立即讨好的一笑。这两个人乃是御妖师,战力远超诸人,自己若不是得了掌柜的命令,决计指挥不动他们。
“这里有被踩过的新痕迹。”很快,有人再次发现了楚云的行踪。
“出发。”店员也想着尽快解决了楚云,一马当先,朝森林中走去。紧随其后的是沉默的三角眼,以及骂骂咧咧的大胡子。最后则是另八位壮汉。
很快,众人的身影在森林中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