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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盗全文阅读

魔盗作者:血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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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盗最新章节第115章
第 2 章
魔盗全文阅读作者:血珊瑚加入书架
    

    血珊瑚《魔盗》

    第二章

    对于法英哥来说,空闲的这一天是他有生以来所度过的最轻松的休假。

    南港对于一个有闲空和闲心情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

    清晨,南港的码头是一道绝对不容错过的好景致,那时候,船只还没有停靠码头,搬运工人也还没有开工,码头上走着,站着,坐着的是那些等候观看日出的人。他们大多数是那些有点钱但是又不是那么富裕的人,同法英哥一样,他们对南港那些不用花钱的享受绝对不会放过。

    清晨的南港码头同样是热闹的。

    随处可见,堆满了鲜鱼活虾的小摊。

    有钱人家的仆人,普通人家的家庭主妇,餐馆的伙计围在那里喧闹着讨价还价。

    等到太阳升得老高,码头工人纷纷上工的时候,码头上喧闹的人群才纷纷散去。

    晌午的南港是一天之中最充满朝气的时候,店家纷纷开门营业,餐馆也早已经准备好迎接早晨第一批客人。

    在南港,早晨的一餐并不贵,法英哥算了算口袋里面的钱,除去回莱而时的驿站马车钱,留下的部份足够自己好好逍遥一番。

    因此,法英哥二话不说就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餐馆。

    对于难得吃到海鲜的法英哥来说,这一餐绝对是一顿顶级的美味佳肴。

    满足了口福的法英哥,接下来打算满足一下他的眼福了。

    南港有很多不用花钱就能够享受到的玩意儿。

    逛马路就是其中的一种,不过南港的街道最热闹的时候是午后那段时间,现在还太早了一点。

    早晨倒有一种不错的消遣,法英哥从街上小童散发的广告传单上看到,南港最大的几家丝绸店正在举办歌舞演出。

    法英哥听老头说过,那些绸缎商人常常举办这样的表演会,他们找些漂亮姑娘,全身穿着用华贵丝绸制作的衣服,在台上唱歌跳舞。

    那些歌舞并不怎么样,不过真正值得欣赏的倒是那些新颖别致的丝绸衣物。

    歌舞表演同样是不用花钱就可以观看的,有时候说不定还能够得到赠品呢。

    法英哥可不会错过这样的新鲜玩意儿。

    整个上午,法英哥就将时间消磨在这种歌舞表演之中。

    虽然结束时法英哥没有得到什么赠品,不过他已经相当满意了。

    胡乱地吃过一顿午餐,在南港真正的最大的消遣开始了。

    对于法英哥来说,昨天因为需要找新人,因此他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少年店员身上。

    今天他可就用不着考虑这些事情了。

    到了南港,不好好欣赏一下那些千奇百怪、平时难得一见的商品,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些东西也就是在南港可以看到,因为这里五方汇聚,所有的货物都是从遥远的彼岸,从海外各国运来的,在别的地方根本就见不着。

    从这家店窜到那家店,将南港几条最繁华的街道细细地看上一遍,也花费了法英哥大半天的时间。

    当傍晚来临的时候,法英哥在路人指点之下来到了一个座落在码头附近的地方。

    那里是每一个大城市都少不了的所在。

    在一条窄窄的小巷里到处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随处可见的是穿着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妓女。

    对于这种地方,法英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法英哥并不是来找妓女的,老头告诉过他,在南港玩这一套很容易得病,而且是无药可救的病。

    法英哥是冲着那几家赌场来的。

    对于一个整天依靠手指吃饭的人来说,赌博实在是再拿手不过的了。

    法英哥最喜欢掷骰子,输赢决定得很快,同时他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有信心,要知道他可是金手指里面的老大。

    在赌场里面,法英哥专门找那些穿着古怪,从海外来的赌徒,每次赌得不多,但是总能让他赢上那么一些。

    等到他从一家赌场里面出来的时候,兜里面已经更鼓了。

    法英哥寻思着,在南港干这票买卖倒是相当赚钱啊。

    也许等到分巢之后,自己就搬到南港来,也不干老本行了,就专门骗那些外国人的钱也不错。

    从一家赌场里面出来,并不代表法英哥要就此收手了,他信步钻进了另一家赌场。

    等到从小巷中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夜深人静了。

    兜里揣满了钱的法英哥也不准备回那破旧的旅店了。

    他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旅店住下。

    这里的收费可要贵得多了,不过法英哥现在财大气粗,一点都不在乎这点小钱。

    在化了一点钱换来了相当令他满意的享受之后,法英哥回到房间里面去休息了。

    愉快的假期结束了。

    当第二天法英哥醒来之后,他知道,该工作了。

    法英哥吃过早餐,就往那家商店走去。

    当他路过一家专门出售玩具的店铺的时候,法英哥进了这家铺子,掏出一枚银币买了一小袋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

    这东西他见有钱人家的小崽子玩过,而他小时候只能用泥巴搓制小泥丸弹着玩。

    这袋玻璃珠子也算是了了幼时的愿望吧,法英哥心中暗想。

    来到那家店门口,法英哥信步走进店铺。

    店铺里面没有什么顾客,那少年正将一条毛毯吊挂到墙壁上,那个驼背的二掌柜正斜着眼睛眼睛紧盯着那个少年。

    法英哥怕让人发现,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他装作在那里欣赏着那些昂贵的货品。

    过了一会儿,店里面走进三五个顾客来,看样子是要买什么东西。

    二掌柜的连忙走上前去招呼客人,那个少年在一旁打着下手。

    法英哥趁这个机会从口袋里面取出三颗玻璃珠子,将它们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塞到陶瓷盘子下面,然后转身走出店门。

    对于法英哥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笨办法,虽然他也无法保证那个价格昂贵的瓷盘子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摔碎,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倒霉的会不会是那个少年,但是,法英哥清楚,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等待对于一个金手指来说算不得什么事情,他们常常为了一个下手的机会等待很长时间。

    法英哥在斜对角花坛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法英哥仍旧紧紧地盯着那家商店。

    在南港,只要兜里面有钱,即便是坐着不动也不会感到无聊的,身边时不时的会走过一两个推着装满各色货品的小车的小商贩。

    那些小车里面,吃的玩的一样不缺。

    法英哥掏出几枚银币,就换回了一堆用来消磨时光的小玩意儿和一大把找来的铜子。

    至于吃的,法英哥的嘴里一直没有停过,到了最后他的胃倒是有点受不了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上,街上人群逐渐增多,商店一天中的黄金时刻到了。

    突然间,法英哥听到店铺里面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他知道那几颗玻璃珠子终于起到作用了。

    紧接着店铺里面便传来怒喝的声音:“该死,你真该死,你把这么名贵的瓷器打破了,你得赔,你全得赔。这些东西,你就算是做一辈子工也赔不完。”

    刚听到这里,店铺的门突然间打了开来,那个少年哭着从店铺里面逃了出来,往后街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传来阵阵怒吼之声:“你逃,我看你往哪里逃,我要去告发你,把你关进大牢,你该被绞死!”

    随着咒骂之声,那个驼背的二掌柜冲出店铺,只见他满脸愤怒,舞动着拳头,好像要找个人活吞了一样。

    法英哥看到自己的布置成功了,他将那堆消遣的玩意儿卷了一卷,包成一团,然后离开长椅,朝着那少年逃跑的方向紧追下去了。

    等到他追到僻静无人之处,法英哥将手中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往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面一扔。

    在南港这个地方,想要找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法英哥猜测那个少年应该没有地方可去,他只能往自己家里跑。这是一个人的自然反应——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人们最先想到的避难场所就是自己家。

    那是自己最熟悉,并且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法英哥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追了下去。

    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那个少年一边哭一边走着。

    那少年走走停停,显然没有了主张。

    法英哥快走两步,在那少年背后轻轻拍了一巴掌。

    那少年突然间跳了起来,这倒把法英哥吓得不轻。

    看到少年睁着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因为惊惧而紧绷着,嘴角由于害怕而微微有些抽搐着。

    法英哥知道,现在这个少年心里害怕极了。

    为了让这个少年乖乖地跟着自己走,法英哥打算进一步吓唬这个少年。

    他说道:“我刚才看见你从一家店铺里面跑出来,你干了什么事情?我看到你逃跑之后,有个家伙立刻招来了治安官,一下子来了好几个治安官呢。你倒底干了什么?你偷了那家店铺的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得跟我去见治安官,我可以因此得到五分之一的报酬呢。”

    “不,不,我没有偷任何东西,我没有偷任何东西。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到这里那少年大哭起来。

    法英哥看着那个少年,觉得相当有趣,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记得自己跟着老头之前就早已经忘记怎么哭了。

    如果是平时,对于哭鼻子的人,法英哥除了嘲笑一番之外绝对不会干第二件事情,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先想办法安慰一下眼前这个新人。

    “如果你不是偷了店铺的东西,那么我就算把你拖到官府去,也得不到任何报酬的了,嗨,可惜,可惜!”说着这些话,法英哥偷眼瞧了瞧那个少年。

    果然听到自己不会被送去见治安官,那少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法英哥知道现在是时候让这少年上钩了,他说道:“不过,我看,你被抓是迟早的事情,刚才我听到那个人告诉治安官,你肯定会逃回自己家里去,他让治安官直接到你家里去等着抓你呢。”

    “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那少年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直嚷嚷道。

    看到少年一副惊惶失措,好像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法英哥乘机说道:“不如,你先暂时到外边什么地方躲一阵,等到风头过去再回来。”

    “可我没有地方可去。”那少年还是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说。

    “你会写字吗?能够算账吗?如果你懂得这些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到我东家那里去。”法英哥说道。

    “会,我会,我会些字,甚至连装饰体字我都会写。在店里所有的价目目录都是我负责誊抄的,我也会算账,我的算术很好,连小数。分数运算我都会作,我能背出圆周率,我甚至能够作利润分析统计表……”

    对于少年所说的装饰体还有圆周率,法英哥完全一无所知,他的学问是老头教的,能够看懂告示,会加减乘除,手下那些金手指们交上来的收获不至于算错,这样子的才学在巢穴里面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那少年所说的,别说他不懂,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这对于法英哥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错,你应该会有用的,不过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傍晚,我才回莱而,如果你打算跟我走,那么你在驿站马车那里去等候着,傍晚我到那里同你汇合。”

    说着,法英哥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到了莱而就没有事情了。”

    “我怕家里的人会担心,但是我又不敢回家,你……你能不能……?”那少年惴惴不安地说道。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法英哥明知故问道。

    “贝蒂阿姨虽然不是我真正的阿姨,但是,我们像一家人一样亲密。”那少年说道。

    “这么说来,我办完事情后可以帮你去送个口信,把地址告诉我。”法英哥说道。

    那少年想了想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将地址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法英哥,甚至告诉他应该怎么走。

    法英哥满口答应着。

    离开那少年,法英哥从一条小巷里面溜了出去,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悄悄地跟在那少年身后,仔细观察着那少年的行动。

    只见那少年始终犹豫着,走两步又退回来两步,一会儿提脚想要往自己家里去。但是又迟疑不定地收回了脚步。在那里转悠了好久,那少年这才下定决心往郊外的驿站马车走去。

    看到这种情景,法英哥这才放下心来,他悄悄跟着那少年一直来到驿站马车等候处,等到他看到那少年在等候处旁边的一道斜坡上坐定下来,默默埋头苦思的时候,法英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转过身朝城镇的中心走去,离着傍晚还有老长一段时间,现在还可以尽情游玩一番。

    法英哥没有忘记到那家店铺去看一眼。

    只见在店铺里面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在他身边跟着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那个胖子掌柜和那个二掌柜的都必恭必敬地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好几个显然是看热闹的顾客,这种突发的事件有的时候相当吸引行人注意。

    只见那个年轻人从瓷片碎屑中拾起一颗玻璃珠子送给老者观瞧。

    “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捣乱啊。”老者叹了口气说道。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那年轻人问道。

    “是啊,谁会去做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呢?”掌柜的问道。

    “你回头到治安会跑一趟,这种事情最好让大家都知道,大家都得小心一些,看来南港有些不太平了。”那老头冲着年轻人说道。

    “爹,放心吧,我会处置妥当的。”年轻人应道。

    那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朝着掌柜和二掌柜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够怪你们,放心吧,你们不用为此担惊受怕的,还有那孩子,去找找他,告诉他没事了。不过今后你们得多注意一点,有人想在南港捣乱,凡事都要小心注意。”

    说完这些,老者低下头来又看了一眼那砸得粉碎的一地瓷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一件好东西啊。”

    听到老头这番处置,法英哥暗自点头,怪不得这老头能够发这样大的财,确实有一番道理。

    看掌柜和二掌柜那副感激流涕的样子,今后就算是再怎么着,这两个人也肯定会忠心耿耿,一个破盘子,一个已经无可奈何的事实还可以派上这样大的用处,高明的生意人确实不简单。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混到如此地步,法英哥心中暗想。

    离开店铺,法英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码头,他要到那几家赌场里面碰碰运气。

    做喜欢做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幸好法英哥始终记得傍晚前必须感到驿站马车那里。

    从赌场里面出来,法英哥真是心满意足,同昨天不一样,他今天要赶回莱而,多久之后才能再来南港一次,自己都不清楚,因此根本用不着留一手。

    今天的法英哥犹如一个贪婪的赌徒,在赌桌上面疯狂席卷着,他越堆越高的钱财让对手眼神中的凶光越来越明显,但是,法英哥装作没有看见。

    赌场里面那些积年的赌徒和看场子的保镖用盯着死人的眼光看着法英哥。

    因为他们清楚在赌场上太过威风,像这样肆无忌惮的家伙往往第二天就漂浮在码头边的海岸上面,等着被别人捞起来。

    当法英哥走出赌场的时候,他身后早已经跟着一串输得精光、目露凶光的赌徒。

    法英哥怀揣着他所有的财产,在赌场他所有的钱总共换成了一百五十多枚金币,虽然这些钱还是买不起马车,不过倒也凑齐了一匹马另外再加四条马腿,三天之中能够有如此的收获,法英哥已经相当满意了。

    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摆脱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赌徒。

    对于一个整天准备逃跑的金手指来说,摆脱几个目标明显、头脑又早已经被愤怒所冲昏的家伙,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法英哥只是简单地让那些面露凶像的家伙引起一两个身着便衣的治安官的注意,便顺利摆脱了身后这些跟踪者。

    怀里揣着他生平最大的一笔财富,法英哥回到了驿站马车等候处。

    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少年正不安地走来走去。

    法英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出,少年见到自己时,表情一下子松弛下来,再也不是那样紧绷着脸,嘴角甚至还微微带着一点笑容。

    “你可来了,我……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了,你有没有告诉贝蒂阿姨,我要跟你出远门?”那少年急迫地问道。

    “放心吧,放心吧,我当然办到了,你住的地方路可真难走,地上全是烂泥,味道也实在难闻。真奇怪,你怎么能够在那种地方住那么久。”法英哥信口胡说道。

    但是,那少年对这番说辞深信不疑,因为这番话证明法英哥确实去过他家。

    车站上正好停着一辆驿站马车,法英哥和那少年乘了上去。

    说实在的,法英哥还是平生头一次坐在车厢里面呢,坐在车子里面果然比挂在行李架后面要舒服得多。

    法英哥靠着窗口坐着,对面坐着那少年,车上并没有坐满人,还有两个位置空着,因为没有满载,车夫并不打算出发。法英哥身边坐着一个老太太,自顾自地在那里闭目养神,斜对面的那个中年人显然有些急躁,只听他不停地抱怨着马车为什么还没有开,已经等了多少时间,诸如此类的话。靠着马车车门坐着一对小夫妻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

    “我身上没有带钱,是不是……”那少年惴惴不安地说道。

    “不要紧,我先垫着,你以后还我就可以了。”法英哥信口道。

    他想了想又问:“想必你应该饿了吧,我也还没有吃东西,这里我不熟,你去买一点吧。”说着法英哥掏出一块金币递给那少年。

    “用不着那么多。”少年显然被这样大方的出手给吓坏了。

    “没有办法,我只有金币”法英哥掏出怀里的钱亮了亮。

    看到那么多钱,那少年吓得面孔有些发白,他说道:“小心,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法英哥差点笑了出来,心中暗想,老子就是偷行里面的老手,整个南方又有哪个小偷,自己不认识?又有哪个小偷不认识自己?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够跟这个不通世事的少年说。

    法英哥安慰道:“放心吧,车上坐着的人,没有哪个看上去像是小偷的,出不了事情。”

    “还是小心为妙,对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那少年好奇地问道。

    “噢,我是来讨债的,每个月我们东家叫我到南港来结一次账,今天不太顺利,只收到不到三成。”

    “三成?我看大概有一百二三十吧,一个月近四百的收入,东家是作什么的?

    收的钱是货款还是利息?“少年问道。

    法英哥听到少年问得如此仔细,生怕露出马脚,他装作不耐烦地说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这个毛病,喜欢问问题,贝蒂阿姨也说我这毛病不好,要我改,可我老是改不了。贝蒂阿姨说,如果是有钱人,这叫好学,会很有出息,但是我们没有钱,没有能力上学校,老是提问题,会让人感到厌烦,实际上我不是有心的。你别介意,千万别往心里去……”

    听着那少年在一边聒噪,法英哥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他心里暗想,这小子实在太罗嗦了,既爱哭也罗嗦,简直像个娘们,是不是自己找错了人?这样的家伙合适不合适当一个新人?

    法英哥心里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那少年也知趣地闭上了嘴,他跳下马车,飞快地朝着远处小巷跑去,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篮子走了回来。

    跳上车,回到自己坐位上,那少年将篮子推到法英哥面前,左手还捏着一把找来的银币。

    “这些应该够了吧,不够我再去买。”说着那少年将找来的钱塞到法英哥手里。

    对于法英哥这样高明的金手指来说,只要握一把就知道手里的钱数量倒底有多少。

    法英哥感到相当诧异,这样一篮子食物居然只化了两个银币,比第一天住的那家便宜旅店里的饭菜还便宜。

    看到法英哥一脸疑惑的表情,那少年慌张地说道:“我绝对没有私吞一个铜子……”

    少年那幅诚惶诚恐的模样让法英哥感到相当好笑,他连忙安慰道:“放心,放心,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这一篮子东西好像太便宜了一点啊。”

    听到法英哥如此一所,那少年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在这里,不同的东西在不一样的时候价格相差很大,我买的这些都是早上做好卖不掉的上好点心,那些大店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卖不掉的话,这些东西都是要倒掉的。因此,我去买,他们很便宜地就卖给我了,反正到了晚上也没有人会要吃点心的。”

    “那么这篮子呢?篮子也要扔掉?”法英哥感到极为奇怪。

    “噢,篮子啊,那些大店里面卖任何点心都会送你篮子的,东西多送大篮子,如果东西少的话,也有精致细巧的小篮子。平时这些点心全部加起来,至少要十七八个银币,篮子的钱早就包括在里面了。”那少年说道。

    “十七八银币,”法英哥听到这个数值叫了起来,他啧啧叹道:“今天,我倒要好好尝尝十七八银币的点心倒底是怎样一个味道。”

    法英哥随手打开篮子,将里面整整齐齐包裹在硬纸板盒子里面的点心一样样取了出来,每样都尝了一遍。

    那少年显然也有些饥肠辘辘了,他挑法英哥取用过的点心,吃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是什么?”法英哥问道。

    “鳗鱼烧,南港有名的特产,如果是趁热的吃,就更美味了。”那少年解释道。

    “我觉得这样已经相当不错的了,那么这个又是什么?居然比鳗鱼烧还好吃。”

    “那是,南港著名的蟹肉包子,用海蟹的肉作馅料,最是美味无比。”

    “没错,没错,美味无比,那么这个呢?我尝着不比蟹肉包子差。”

    “那是咖喱牛肉卷,牛肉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里面用了一种叫咖喱的珍贵香料,那是从遥远的东方运来的,特别昂贵。”

    “特别昂贵,嗯,值得,相当值得,十七八银币也值得。”

    法英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赞不绝口,要是早知道有这样便宜的好事,这三天就天天吃这好东西,那该有多美。

    两个银币买来的食物数量确实相当充足,还没有吃到一半,法英哥就饱了。

    他将两块咖喱牛肉卷硬塞到肚子里面去之后,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至于那个少年,他的食量远比法英哥小得多。

    看看还留下半篮子点心,法英哥琢磨着怎么回去之后不让那群恶狼们发现,这样的好东西得留着自己享受,顶多献两块给老头,拍拍老头的马屁。

    法英哥正在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最后的两位乘客也到齐了,驿站马车缓缓地开动起来。

    坐在马车里面悠闲地瞧着车窗外面,这种感觉是法英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他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

    傍晚时分,天色暗淡,远处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只有一道淡淡的影子,近处的树木原野也笼罩在一道昏黄显得毫无生气的夕阳之下。说实在的,窗外的景色并不怎么样。

    但是法英哥仍旧看得津津有味,以前他挂在马车后面旅行的时候,伴随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任何景色都显得那样惊险刺激,现在坐在马车里面,法英哥感觉到旅行原来是这样一种轻松悠闲的享受。

    碾过田间的道路,马车轻轻地晃悠着,就像儿时睡在摇篮里面,被人轻轻地摇荡着,那感觉实在是舒服,惬意。

    搁着一道纱窗,刮进马车的夜风也不像车外那样凛冽,相反却带着阵阵树木的芬芳扑面而来。

    法英哥相当喜欢这种享受。

    从南港到莱而距离并不算很远,顶多两个小时的路程,当马车在莱而的城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法英哥还沉浸在旅途的享受之中呢,反倒是那少年推了推他,提醒他下车。

    从车上下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能凑着朦胧的月色找到一条夜路。

    对于法英哥来说,这个城市实在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即便没有任何亮光,他也不会迷路。

    但是,那个少年就完全不同了,少年跌跌撞撞地跟在法英哥身后,有好几次差点被高低不平的路面绊倒。

    法英哥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那篮子点心没有让这小子拎在手里,要不然真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好东西呢。

    摸着夜路,法英哥将少年带到巢穴,还没有走进小巷,法英哥就轻声对那少年说道:“今天天色已经相当晚了,我明天再带你去见我的东家,你今天晚上先住在我那里,你别跟任何人说话。”

    法英哥听到黑暗中身后有人应了一声。他脱下外套将剩下的点心包成一团,至于那个篮子,法英哥顺手将它扔在了巷子外头。

    带着少年,穿过小巷,法英哥朝巢穴走去。

    巢穴里面那些金手指们看到自己的老大纷纷打着招呼,但是法英哥一点都不搭理他们,带着少年径直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对于老大今天反常的举动,金手指们有些感到莫名其妙,那些脑子快的,看到老大身后带着一个新面孔,心里大致明白了一些什么。

    但是仍旧有那么一两个不太懂得事理的,居然还凑上来献殷勤。

    正在法英哥感到为难,并且看到那少年脸上渐渐流露出狐疑神情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法英哥,是你回来了吗?”

    随着声音,小老头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法英哥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说道:“你辛苦了,旅途应该相当劳累吧,明天早晨起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快点带着你的那位小朋友去休息吧。”

    “对,明天东家还等着我回话呢,我是应该早点休息。”法英哥说道。

    老头听到法英哥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东家,脑子一转立刻猜到了大致的情形。

    他笑着说道:“是啊,是啊,东家都等急了,你去了这么久,明天一早东家就要见你,你去休息吧,至于这位小朋友,今天晚上就住在我的房间里面好了,你的房间实在太脏了,不方便接待客人。”

    听到老头这样安排,法英哥拉着那少年往楼上走去。

    看到那少年离开了,老头转过头来对所有的金手指们说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开工呢。”

    听到老头这样吩咐,那些脑子快的金手指立刻收拾起来了,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实在不懂看风向的,老头刚说完,那几个家伙又吆五喝六,玩闹起来了。

    看到这几个不识相的家伙,老头慢慢走到他们身边,那些聪明乖巧的金手指们早已经纷纷躲开了。

    老头突然间一把掐住其中一个闹得最起劲的家伙的喉咙,那闪电般的动作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这样一位苍老的老者所能够做得出来。

    老头脸上仍旧带着那极为自然的笑容,但是那青筋虬起、干枯苍老但是无比有劲的手指却显得如此沉稳,再看着那脸胀得像猪肝一般颜色、眼白直往上翻的可怜虫,没有人还会感到老头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物。

    “你们年轻人总是不懂得节制,不懂得爱惜身体,早点睡觉,这是为了你们好,是为了你们身体的健康。”老头用一种宽厚仁爱的老祖父对贪玩的小孙儿充满关爱的絮叨般语气,对所有金手指们说道。

    说完这些,老头轻轻地松开手指,让喉咙被掐住的那个家伙充满头部的血液慢慢流回到心脏,让他肺部的气体慢慢地呼了出来,以免引起剧烈的咳嗽。

    事实上,老头那异样的笑容本身就让所有人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其中包括那吃尽苦头的家伙。

    随着老头挥了挥手,所有的金手指们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整个大厅里面立刻一点声音都没有,即便有人发出偶尔那么一两声轻轻的咳嗽,也会立刻让厚厚的被子隔断,只传出一些轻微而又沉闷的声响。

    对于效果这样明显,老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看来自己威风不减当年。

    看了一眼楼上自己的房间,老头走了上去。

    推开法英哥的房门,只见这个滑头小子正躺在床上吃着点心,在床边的桌子上面还堆着一堆这样的好东西。

    “蟹肉包子,你这次去南港收获不少嘛,居然买的起这样贵的点心。”对于法英哥嘴里吃着的点心,老头颇感到有些意外:“这些大概化了你一个金币吧。”

    说着老头伸出了手。

    法英哥装糊涂地从桌上拿了一块鱼糕塞到老头手中。

    “别装糊涂,把你这次去南港的收获拿出来。”老头仍旧是那幅笑容,慢悠悠地说道。

    “我没有得到多少,你别乱猜疑了,这些东西不值多少,总共化了两个银币。”

    “两个银币?你嘴里嚼的蟹肉包子也不止两个银币,如果凑个大篮子打个七折,二十个银币还差不多。”老头说道。

    “原来你知道篮子的事情,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也从来没有请我吃过。”

    法英哥有点忿忿不平地说道。

    “噢,那么说你们买了一个篮子?真有钱。”

    “篮子扔在巷子外面了,不过真的只要两个银币,不信你问那个新来的。是他买来的,这里面有窍门。”法英哥得意洋地得说道。

    老头看了法英哥一眼,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以后你去南港的时候,给我捎带一点来,那个新来的是怎么一回事情?你给我好好说说,别待会儿我倒露出马脚来了。”老头说道。

    听见老头不再提去南港的收获了,法英哥别提有多么高兴,他详详细细地将在南港的前前后后同老头诉说了一遍,当然他偷的那两个钱袋和在赌场的作为,肯定是不会对老头交待的。

    “很高兴听到这些,看来你现在渐渐懂得使用策略了。这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老头说道。

    “什么意思?你在说些什么?”法英哥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老了,应该退休了,我打算让你来接我的班,明天你得和我一起去见头儿,早点休息吧。”说完老头走出了法英哥的房间。

    只留下呆呆发愣的法英哥,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坐在老头那个位置上,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法英哥为此兴奋不已。

    走出法英哥那窄小阴暗的卧室,老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令他感到有趣的是,那少年竟然坐在灯下津津有味地翻阅着他装点门面的书籍。

    “你很喜欢阅读吗?”老头问道。

    显然没有注意有人走进房间的那个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今天一整天他都沉浸在一种极为紧张的状态之中,这小小的惊吓对于现在的他,可绝对不是一个小刺激。

    看着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着那双惶恐不安的眼睛,老头觉得现在应该好好安慰一下这个小孩,他笑着说道:“放心吧,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尽情阅读,我很高兴这里有人对读书感兴趣,这可是相当难得的。”

    “谢谢,您这里的书可真多。”那少年显然回过神来,由衷得说道。

    “还不错吧,对了你那么喜欢阅读吗?”老头装作有些好奇地问道,想乘机更加了解一下这个少年。

    少年不疑有他,说道:“是啊,马迪耳德先生也有很多书。啊,对了,马迪耳德先生是我原来的少东家,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马迪耳德先生说过,只有知识是唯一不会丢失或是丧失价值的财富,而书籍则是知识的宝库,马迪耳德先生有大量的书籍,大多数我都看不懂,看得懂的我觉得很有意思。”

    “哪些书很有意思?”老头不动声色得问道。

    “很多,关于各种植物、动物,关于世界各地,关于航海,噢,对了,特别是航海,我最喜欢这方面的书了。”少年兴致勃勃地说道。

    “那么有没有小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小说?”老头问道。

    “小说?没有小说,马迪耳德先生的书里面没有小说,诗集倒有不少,还有一些关于神话传说、以及宗教的书,那些都是我看不懂的,但是我不记得有小说。”

    “你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书吗?”老头问道。

    少年露出一幅尴尬的表情说道:“那实在是太贵了,我没有钱,贝蒂阿姨虽然曾经说过,她可以借钱给我买书,不过,我不能让贝蒂阿姨那么破费,她照顾我已经相当辛苦了。”

    “贝蒂阿姨?她对你很好吗?”

    “是啊,就像我妈妈一样,从我懂事的时候,就是贝蒂阿姨照顾我的。父亲和考尔叔叔都是水手,但是,后来我父亲生病死了,一种可怕的病,会传染,我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连骨灰都没有留下。”那少年悲伤地说道。

    “是七年前那场瘟疫?”老头问道。事实上邻近南港的莱而对于那场瘟疫同样是记忆犹新,那段日子简直是生活在地狱之中,每天都有成批的人死亡,城外的焚化场整天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尸体烧焦的腐臭味道,那些死者穿戴的衣物、被褥全都扔到大街上烧掉,甚至在某些瘟疫严重的地方,整条街的房子都付之一炬。

    “是的,贝蒂阿姨和考尔叔叔也失去了各自的亲人,他们是后来才结合在一起的。”那少年的语气中充满了忧伤,这是只有经历过那场灾难,才能够深深体会的无比忧伤。

    老头从少年的话语中知道,这个少年是生活在一个因为那场瘟疫而丧失亲人之后重新组建起来的家庭之中,这对于老头来说相当有价值。因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不同的经历,控制他们的方法也是完全不同的。

    对于这番话所收到的成果,老头相当满意。他摸着那少年的头安慰道:“提起这些对于你来说不愉快的事情,真是抱歉了,你今天肯定相当劳累了,快些休息去吧,你可以睡在外间的沙发上,衣橱里面有毛毯和枕头。”

    “我想再看一会儿书。”那少年说道。

    “你可以从这些书里面挑几本,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过你得早点睡觉,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东家。”

    “就看一会儿,反正灯油已经不多了,让我看到油灯熄灭吧。”那少年恳求道。

    “好吧,那么我去休息了,不要太晚睡觉。”老头吩咐道。

    说完他回到自己的卧室,不过他并没有将书房的房门完全关拢,留着一道缝隙,一旦有什么动静,也比较容易警觉。

    透过缝隙,老头可以看到油灯的灯光显然被拨得很小、很暗淡了,这样灯油可以支撑得更久一点。

    老头摇了摇头苦笑着想,埃克特应该会对自己找来的这个新人感兴趣,这样一个好学的学生可从来没有过。

    夜晚的巢穴极为寂静,但是没有一个人睡得着。那些金手指们早早地被勒令休息,他们不敢违拗老头的意思,但是对于平时闹到深夜的他们来说,这么早怎么睡得着呢?

    至于法英哥,他倒是相当劳累,不过因为老头告诉他的事情,使得他怎么也睡不着觉。

    “老头要退休了?”法英哥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老头退休对于他来说,那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升到他从来没有想像过的地位。

    对于他这个从小在贫民窟里面长大,后来成为整天在街上混的金手指来说,老头的位子已经是人生地位的顶层了,在往上就只有头儿了。

    也许将来埃克特会替代头儿,毕竟头儿也已经老了。埃克特和自己的关系不错,有他罩着应该能混得不错。

    坐上了老头的位子,钱应该不成问题了。

    虽然老头倒底有多少财产,法英哥也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老头在佛朗士至少拥有一座庄园,那已经称得上是个小财主了。

    如果自己有这么一笔钱会干些什么呢?法英哥在那里琢磨起来了。

    他可不会像老头那样安安稳稳地当个地主。

    得跟南港的那些商人学,也许投资作生意能够赚到更多的钱,等到赚到了钱再投资,这样资产就会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有钱人了。

    法英哥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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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魔盗全文阅读作者:血珊瑚加入书架
    

    血珊瑚《魔盗》

    第三章

    当清晨的曙光照耀到巢穴那深深的小巷中的时候,老头早早地就爬起来了,打开卧室的门走进书房。

    靠着书房一侧的沙发上,那少年睡得极为香甜。

    老头并不想惊动少年,他静悄悄地打开房间的门走下楼梯,来到法英哥的门前。

    在巢穴里面,任何门都是不上锁的,因为这里都是开锁的专家,那些东西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相反却容易引得那些金手指们手痒。

    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和那少年完全不同,法英哥可是个积年的老贼,房间里面的任何异常举动立刻会引起他的警觉。

    看到立刻惊醒的法英哥,老头感到相当满意,点了点头说道:“快起来,你去把特德叫来,我们得去见头儿。”

    “这么早?”法英哥有点弄不明白。

    “在大家起来之前离开,我可不想出昨天那样的乱子。”老头说道。

    “明白了。”说着法英哥跳下了床,飞快地跑出房间。

    过了很久,法英哥才回来,在他手里还提着一件衣服。

    “马车在外面等着呢,特德说巷子太深,他的马车进不进来。”法英哥说道。

    “去把那小子叫醒。”老头吩咐道。

    法英哥答应了一声走上楼去。

    唤醒那少年并不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法英哥将那件衣服递给少年,便退到窗口看着窗外,法英哥可没有兴趣看一个男孩子换衣服。

    从窗口看下去,老头正在那里同特德窃窃私语着什么,而特德连连点头。

    “我换好了。”身后传来那少年的声音。

    法英哥回头瞧了一眼,穿上新衣服的那少年显得格外精神,看来他已经从昨天的风波中恢复过精神来了。

    “那,我们走吧!”说完,法英哥当先领路。

    巷子外面,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

    跟在老头和法英哥身后,那少年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很快便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之后,马车并没有驶上宽敞的大路,相反驶上了那些乡间小道。

    道路两边的树枝不停地敲打着马车车厢,车厢里面坐着的三个人,谁都不说话。

    马车行进得很慢,而且还有好几个上下坡道。这条路的岔道相当多,那少年就觉得马车一路上不停地拐弯。

    少年早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他心里祈祷着,车夫千万不要迷失道路,要不然,即便想要回到大路上去,那也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

    少年正在那里奇怪,东家为什么要住在这样偏远而又道路复杂的地方,今后自己万一出门办点事情,那实在是太辛苦了,单单是熟悉这条路,大概也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吧。

    正当那少年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的时候,马车终于驶上了一条整齐的林荫大道。

    远处是一排排碧绿整齐的田野,春天来临,田野中的作物绿油油的,长势喜人,成片成片的麦田随着风的吹拂而左右摆动,荡起一阵阵涟漪一般的波浪。除了麦田之外就是油菜,新生的油菜犹如一条铺在田野上的墨绿色厚地毯,宽大的油菜叶子密密地将田野层层遮盖起来,不露出一点泥土的颜色。

    天空中看不清是什么鸟正欢快地飞翔着,寻找着他们一天之中第一顿美餐。

    沿着林荫道,马车越驶越快,这里显然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一路上不要说是马车,即便是行人也一个都看不见。

    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马车终于在一座宽敞豪华的别墅庭园前停了下来。

    走下马车,那少年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白。

    一切都是雪白的。

    地上铺着白色的碎石子和并不常见的白色鹅卵石,庭园中的树木花草也种植在用白色的泥砖砌起来的花坛之中。

    围拢着庭园的那一道高高的铁栏杆围墙,同样是用白漆漆过一遍的。

    至于那座别墅,不但地板是雪白的大理石砌成的,那九根双臂刚刚能够抱拢的廊柱同样是用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别墅的墙壁雪白一片,不知道是漆砌成的,还是使用的砖块本身就是白色的。

    整个建筑物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座白色的大圆顶。

    拥有巨大的圆顶的建筑物,少年只见过南港的大教堂是这个样子。

    圆顶虽然美观但是很难建造,因此建造费用相当昂贵,在南港那些有钱人都是精明的商人,没有人愿意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只有那些并不经常出现南港的贵族才对圆顶的建筑物感兴趣,听说瑟思堡里面就有好几座这样子的圆顶建筑物。

    少年心里猜测着,住在里面的即将成为自己老板的人的身份。

    看这架势,很有可能新东家是个拥有贵族身份的大人物。

    少年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再次拽了拽衣角,将衣服整理整齐。

    老头拉了拉门前悬挂着的一根长长的明黄色丝绦,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门打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位穿着整齐,带着侍应生领结,板着一幅面孔的中年人。

    “派姆先生,主人早就在书房等候着呢。不过我想,你们还没有吃过早饭吧,主人已经吩咐我为你们准备好了,等到你们吃完了,再去见主人吧。”说着,那管家将众人带到了厨房。

    一路上,少年四处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装饰豪华而又不失典雅,主人显然并不想炫耀自己的财富,因此并不存在南港大多数富翁家中那些华丽的装璜和精雕细镂的家具。

    不过整座建筑物本身已经称得上是一座无比优雅的杰作了。

    在少年的眼中,整座建筑物就像是那些来自于遥远的海洋的彼岸的那些珍贵艺术品一样,正如马迪耳德先生说过的那样,那些东方的民族才真正懂得艺术。

    他们能够用简洁的线条描绘出美妙的令人难以忘怀的艺术珍品。

    到了厨房,富人们的厨房全都是一个模样,在厨房里面几个厨娘正在忙碌着,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诱人的食物香味,在厨房的正中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刚刚切好的肉,和好的面粉,已经摘除干净的蔬菜。

    管家吩咐了一声,那些厨娘们便在桌子的一角清理出一块空地来。

    围着那一角,老头,法英哥和少年坐在那里。

    厨娘们从还冒着蒸汽的蒸笼里面将食物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到,所以叫厨娘们将食物早就做好了,放在蒸笼里面热着,可能味道比现作的稍微逊色,不过我想,为了不让主人等得不耐烦,这点损失还是值得的。”管家说道。

    当法英哥看到端上来的第一盆菜肴是一条烤得金黄,还洒满了洋葱和胡椒的金枪鱼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不满意了。再加上那正好每人一份的花菇扒鹌鹑,以及他最喜欢的火腿鸡蛋,这顿饭比他出狱那天的庆祝宴毫不逊色了。

    法英哥心满意足地享用着。

    而那少年显然心中太紧张了,因此即便是面对这样一桌他平时根本没有机会吃到的美味佳肴,他却并没有多少食欲。他马马虎虎地吃了两口,便将剩下来的那份全都留给法英哥去享用了。

    吃完早餐,管家将他们带到书房门口。书房是在别墅的二楼,二楼和一楼之间由一道螺旋型的红木阶梯连接,在书房门口两旁挂着两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描绘的是曙光天使同夜魔战斗的故事。左面那幅画着夜魔战胜曙光天使,魔王驾着月亮战车将曙光天使驱逐到西方去。而右面的那幅画则描绘着黎明时分曙光天使发起反攻,光明大天使驾着太阳战车将夜魔军团撕裂粉碎。

    在店里干活时,少年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来自于东方的艺术品,那些精美的绘画曾经无数次让少年着迷,现在面对这两幅绘画,少年有同样的感觉。

    正当他看着绘画出神的时候,书房的门打开了。

    少年跟着老头走进书房。

    书房里面极为宽敞,令少年吃惊的是,在书房里面靠着三面墙壁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靠着角落的地方搁着一道扶梯。

    书架实在是太高大了,一直通到房顶,没有那道扶梯根本就没有办法够得着上面那一层。

    书房中除了高大的书架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唯一没有安置架子的一面。

    为了能够透进更多光线,那一面全部被打通并且安上了一整块玻璃。

    这样大块的玻璃,少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佛朗士并不出产玻璃,虽然有一两家玻璃作坊,但是绝对作不出这种样子的东西来。

    这样巨大的玻璃,只可能是从意雷专门定制的。

    但是,玻璃是相当易碎的东西,运输这样大块的玻璃更加困难,少年简直无法想像运这样一块玻璃,得交给运输商人多少钱,不过毫无疑问,远比他打碎的那个瓷盘要昂贵得多。

    少年心中越来越肯定,这位新东家是个声名显赫的贵族。

    “这是意雷的总执政官送给帕罗大教堂用来装饰教堂的那些高大的窗户的,为了防止运输途中,玻璃意外损坏,这样的大玻璃多制造了五十块,相当幸运的是,建造完大教堂居然还剩下二十多块,我正好想要造这么一堵墙,因此买了下来。”

    正当少年为那扇窗户而惊奇不已的时候,背后右侧斜上方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一看,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的老者正扶着另外一部扶梯缓缓地爬下来,在他胳膊底下夹着厚厚的两本书。

    少年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老人,他猜测这位老人便是自己的新东家。

    只见这位老者因为岁月的流逝,脸上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黑发的数量远远没有白发来得多,一幅宽大的金丝边框眼睛将高耸的颧骨掩盖了起来。老者的双手干瘦,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如果凭着这张脸和这双手,少年肯定不会认为这位老者是个有钱人。

    在他印象中,自己老东家这样的有钱人即便再瘦,也不会宛如脱干了水份的树枝一样,干瘦到这种地步。

    有钱人多少懂得保养,再老再有皱纹都不会是这样一幅饱经风霜衰老的模样。

    但是,老者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证明老者是相当有钱的人物,同房间的布置完全一样,老者衣着的质地绝对上乘,做功精细,装饰简单但是相当有品味,都是从意雷运来的好东西。单单是那条鳄鱼皮腰带,就价值不菲。

    “这就是你找来的孩子?”老者朝着派姆说道。

    “是,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派姆鞠着躬,笑着问道。

    “合不合适,你问埃克特去。”老者说道。

    “那不是法英哥吗?最近还好吗?你出远门的这三个月里面,我和派姆商量了一下,派姆说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而且他说自己也老了,因此以后事情渐渐地要你负责担起来,你可要卖力一点喔。”老头对法英哥说了两句,转过头来对管家吩咐道:“将埃克特请到这里来。”

    管家答应着转身离去。

    老者自顾自地坐在皮质躺椅上看起书来。

    派姆他们三个人只得静静地站在一边。

    书房里面静悄悄的,少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给老者带来不好的印象。

    至于法英哥,可就轻松多了,听到头儿亲口告诉自己昨天老头说过的话,法英哥更感到放心了,他真想大叫三声,以示庆贺。

    时间过了很久,当法英哥渐渐感到有些站得难受起来的时候,书房的房门打开了。

    从门外走进一个留着两道整齐漂亮小胡子的中年人来。

    只见那中年人同样带着一幅金丝边眼镜,黑色的丝绒软背心配上雪白的丝绸衬衫显得高贵典雅,宽松的黑色呢子马裤配上一双擦得锃亮的软底马靴,证明他刚刚遛马回来。

    “我刚刚出去转一圈,那匹刚买来的小马还不太驯服,看来用来学习骑术还有些危险,我看如果实在不行还是用那匹灰斑点母马算了,那匹母马相当老实。”

    中年人说道。

    “这你是专家,你决定吧。派姆将你要的人带来了,就是这个孩子。”老者指了指少年说道:“今后半年里面,你得要教他很多东西。”

    老者回过头来对着那少年说道:“你今后就跟着这位埃克特,你有很多事情要学习,但是时间只有半年。我听派姆说,你很好学,好好地作给我看吧。”

    说着老者朝着那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中年人将少年带出去。

    中年人领着少年走出书房,顺手将房门轻轻关上。

    他将少年带到西楼偏僻一角的一间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的布置虽然远远比不上书房和大厅,但是仍旧能够体现出主人高雅的品味。因为房间正好位于整栋建筑物的西侧,因此三面都有窗户,透过百叶窗,阳光洒在了柚木地板上。靠着北面的窗户下搁着一张大床,是那种带有四根支柱、有钱人家才用得起的大床。

    正中央隔着一道花梨木的屏风,少年曾经在店里面见过同样的一幅,那是从西拜运来的,价值不菲。这道屏风自然而然地将房间一分为二。

    南边窗户之下,搁着一张楠木雕花书桌,西边是一扇落地窗台,外边应该是阳台。

    房门右侧是一排书架,虽然远比不上书房里面的书架那么壮观,不过却要精致得多。

    房门左侧正对着床头的地方挂着一幅精美的肖像画,那是一位非常美丽充满了成熟魅力的贵妇人的画像。

    这位贵妇人不会是埃克特的太太吧,少年猜测着。

    “今后,这里就是你住的房间了。”埃克特说道。

    “什么?不会吧。”少年惊叫起来,显然对于这样的安排,感到相当意外。

    “今后的半年中,你要住在这里学习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叫做瑞博。拜恩迪特。记住这个名字。”埃克特严厉地吩咐道。

    “为什么?”少年疑惑不解得问道。

    “不能问为什么,等到我认为你学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会解释你所有的疑问,但绝不是现在。”埃克特的语气中完全没有缓转的余地:“瑞博。拜恩迪特,让我们开始上你的第一堂课。”

    说着,埃克特从书架上面拿下厚厚的一本书放在书桌上,顺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指了指椅子,示意少年坐下。

    脑子里面充满了疑问的少年,愣愣地却又顺从地朝着书桌走了过去。

    上课开始了。

    在书房里面,老者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老旧的书随手翻阅着。派姆和法英哥早已经离开了,暖和的阳光照进书房,令老人有些昏昏欲睡,他早已经忘记自己看书看到哪里,老人将书合了起来,靠在躺椅上打起瞌睡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打了开来,将老者惊醒,用大半辈子的时间学会的本领,不大会因为生活变得舒适而完全忘得精光,老者对于自己仍然如同当年在街上混的时候一样警觉而感到高兴。

    老者看了来人一眼,果然是埃克特。

    “怎么样?感到满意吗?”老者笑着问道。

    “很好,派姆这次挑得不错。”埃克特点头回答道。

    “有把握在半年内完成计划的第一步吗?”老者问道。

    “正如派姆告诉我们的那样,这个新人相当好学,半年内将他改头换面应该没有问题。”

    “菲斯那里有没有消息?他那里和你的工作同样重要。”老头又问道。

    “几个重要的证人已经全买通了,特别是那个侍卫队长,他有很大的把柄捏在菲斯的手里面,哪些没有必要买通,或者是用钱达不到目的的,菲斯准备找个理由将他们一个个撤换掉。这件事情让那个被收买的管家来干就可以了。”

    听到埃克特的回答,老者点了点头,他将书塞到埃克特的手里:“这种东西还是你来看吧,嗨,我始终没有养成阅读的习惯,一看到书就想打瞌睡。”

    “纹章学确实是一门相当枯燥乏味的学问,而且,在我看来一点用处也没有,如果不是为了这次计划,我也没有兴趣研究这方面的东西。”埃克特接过书,随口说道。

    “那小子呢?”

    “我弄了份考卷让他做,想看看他原本会些什么。好像,我低估了他,看他答了几道题,就看得出来,这份考卷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看来在南港确实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懂得太多也并不是一件好事。”老者说道。

    “能不能让凯尔勒去一次南港?那孩子有个叫贝蒂的阿姨,请凯尔勒从这位阿姨身上取一件信物来。我想,控制这个孩子就更加容易了。”

    “凯尔勒?有必要让凯尔勒出现吗?”老者对此有点疑问。

    “我极为希望凯尔勒能够参加我们的计划,他会对计划有相当大帮助的。”

    埃克特解释道:“从最近收集到的一些情报中,我发现真正的瑞博。拜恩迪特并不是生病而死的,更像是中毒,而且半年前始终有人在探听这个瑞博的生死状况。

    “幸好那个管家害怕让人知道他的小主人已经死亡,害怕让人怀疑是他没有尽到职责,更害怕法官会调查瑞博名下的财产,进而发现一部份财产已经被他这个管家以各种名义侵吞了,以至于错误的判决他上绞架。因此,藉口小主人生病需要治疗而封锁了真正的瑞博已经死亡的消息。更幸运的是,走投无路的他来找我们,给我们提供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将是我们所实行过的最大的一个计划。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希望瑞博这个人存在于世,或者说有人不愿意瑟思堡拥有一个直系继承人,瑟思堡最近接二连三地更换主人,老梅丁伯爵是在打猎时意外掉下马来摔死的,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继承爵位的当天,被一盏吊灯给砸死了,另一个儿子在就职之后两个多月,便生重病死了。

    “据说临死前,他正打算签署一份重要文件,这位爵爷宣称这份文件将使得瑟思堡渡过最艰难的时期,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瑟思堡遇到了什么危机,瑟思堡一切运转良好,领主也没有任何难以付清的欠债,相反,通过于南港之间的贸易,领主大人每个月能够拥有两万金佛朗士的收益,足够装备起一支重装甲骑兵小队的了,这还没有算上在南港的投资。

    “虽然没有确切数字,伯爵在南港的投资每年至少为他带来五十余万金佛朗士的收入,我想像不出拥有如此收入,瑟思堡还会遇到什么财政方面的问题。这位伯爵的死更加令整件事情变得扑簌迷离,看来其中的内幕绝对不那么简单。”

    因此,我有极大的把握相信,真正的瑞博先生的死也是因为那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我希望凯尔勒能够为我们的小朋友保镖,至少在获取继承人身份之前,瑞博。拜恩迪特绝对不能够因为生病这样的原因而死亡。“

    埃克特详详细细地报告了自己这几天的发现。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从瑟思堡接二连三传出领主死亡的消息,我就猜到是怎么样一回事情了,你以为那个管家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是经过他人指点来找我的。我甚至能够猜测出那个指点他的人是谁,和为什么指点他来找我们。凯尔勒早就在帮你们了,只不过他绝对不合适公开出现。凯尔勒只有在阴影里面才具有最大的威力。”老头说道。

    “是,不过,您看那个幕后指点的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出卖我们?”埃克特不禁担忧起来。

    “出卖我们对他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对他自己的伤害远比我们大得多,那个人只想安安稳稳地维持现在这个局面,一旦瑟思堡失去了合法继承人,就有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谋取这个位子了,任何改变对于那个人都没有好处,这个计划能够成功与否,那个人比我们更加关心。”老头笑着继续说道:“埃克特,你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对实际情况的把握,你看到的事情实在太少了,虽然你脑子里面藏着的东西远远比我多,但是你却并不知道哪些是当前最重要的,哪些当前最有用。

    你得多了解一下人性,你的知识已经够多的了。“

    “但是,我更加喜欢呆在书房里面。”埃克特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接我的班,这个计划可能是我制订的最后一个行动了,我老了,想要换一种更加安详的生活方式,也许像派姆那样去当个财主,也许将来住到南港去。”说到这里,老者挥了挥手,示意埃克特可以离开了。

    临走之前,老者好像想到了些什么说道:“你想要凯尔勒作的那件小事,我会吩咐他办好的。”

    走出书房,埃克特心里想着头儿刚才说的那番话,最近几年,头儿告诉自己越来越多原本自己毫无所知的秘密,自己已经猜测到头儿打算退休了,但是,自己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如果头儿将那个书房送给他,而不附带任何条件,这样他倒是更高兴。

    理了理思绪,埃克特回到“教室”。

    他的那个学生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做着那份考卷。

    埃克特凑过去看了一眼,考卷解答得相当不错,可见这个学生在南港的时候并没有浪费时间。

    “好了,瑞博,你停一停吧。”埃克特说道。

    少年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师。

    “你懂得什么,我已大致了解了,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周密的学习计划。”

    说着埃克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圈起的纸,他将纸条摊开在少年的面前。

    “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六点半吃早餐,同时学习上流社会在餐桌上应有的礼节和风度,七点半开始学习马术或者是剑术,九点喝早茶。你必须学会这门高雅的艺术,同时这也是你的语言课,你会说西拜语,意雷语,得里至语吗?”

    “会一点,能数数,或者是简单地打招呼。”少年回答道。

    “那可不行,你得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西拜语,意雷语和得里至语可以稍微马虎一点,那么我在晚上睡觉前再给你加上一段语言课时间吧。”说着埃克特从书桌上拿起一支笔,在纸条末尾处又加了一个小时的语言课:“这样就差不多了,十点到十一点是娱乐时间,不过不是让你去玩,你得学会上流社交圈流行的一切,以及符合你新身份所应该具有的礼仪。

    “十一点是文化课,我会看你缺少什么而给你补充这方面的知识,十二点是午餐时间,午餐后你可以休息半个小时,一点开始宗教课,我看你缺少这方面的常识,两点是绘画课,三点到四点是政治课,四点到五点是历史课。这两方面你一点都没有了解,五点吃晚餐,同时是验收你一天学习成果的测试。

    “晚上七点开始机械课,教你机械的原理,怎么组装或者怎么破坏它,八点是体能课,让你能够好好地消化一下晚餐的食物,九点到十点是刚才增加的第二堂语言课,十点之后你可以睡觉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堂惩罚课,对于你每天的学业,我是有严格规定的,如果你完不成,睡觉之前,你就得挨鞭子,懂吗?”

    埃克特边指点着边说。

    少年连连点头,特别是当埃克特从书架顶上拿出一根拇指粗用藤条编织成的教鞭时,少年的头点得更起劲了。

    “好,现在差不多九点了,我让仆人们准备早茶。”说着埃克特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拉了拉房间里面的一条长长的黄色丝绦。

    “但是,我刚吃过早餐没有多久,肚子里面并不饿……”少年解释道。

    还没有等他说完,埃克特手中提着的那条教鞭便落在了他左臀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少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捂着屁股惊叫着跳开了一步。

    “惩罚的时间并不仅仅是在你上床睡觉之前,一旦你犯错误,随时随地都会受到惩罚,以便提醒你注意。听懂了吗?”埃克特面无表情地问道。

    不停地抚摸着伤痛的部位,少年充满畏惧地连连点头,他可不想让鞭子再一次落到身上。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埃克特打开房门,管家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放满了各种精致的小点心,正中央是一套银质茶具和一壶不知道什么饮料。

    埃克特用极为优雅的动作拿起一叠点心放在少年的手中说道:“早茶和午茶是上流社交圈最重要的组成部份之一,有人请你喝早茶,说明他们已经接受了你进入他们那个***,至于午茶的邀请,则说明别人已经将你当作了自己人,或者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因此,茶会将是你正式进入社交圈的第一个考验,你要充分掌握其中要领,现在拿起你手里的点……不要那么粗鲁,跟着我学,看清楚我的样子,注意我的动作。”

    “倒咖啡时,要缓慢,背部不要弯曲,你不是个仆人……双眼平视,别太注意杯子,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请人喝咖啡的时候,说话语气要诚恳而有力,吐字要清晰……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店员了,神情不要那样毕恭毕敬的,挺起胸膛,看我的眼睛……眼睛别冲着我的胸口,这要是遇上一位女士,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起身的时候,动作要轻巧,不能扶住椅子,那相当无理,那是老年人才拥有的特权……”

    在一阵阵呵斥声中,少年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学业,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劳累过,即便是在店里,那个驼子安排自己干各种重活都没有现在这样劳累过。他感到身上好像快要散架了似的。

    整天都处在一种极为紧张的状态之中,脑子里面塞满了各种从来闻所未闻的知识,而且一个不对教鞭就会击落下来,这让自己更加紧张,更加没有办法放轻松。

    躺在床上少年抚摸着臀部上的伤处,现在还能感到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不知道明天的课程会不会更加艰难。

    不过尽管学得这么辛苦,尽管时时要当心落下来的教鞭,尽管整天生活在无比紧张的气氛中,少年却感到极为充实,因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看得出来,埃克特是个极为博学的人,同他比起来,马迪耳德先生都要略逊一筹。

    有很多事情,马迪耳德先生只能说清楚一个大概,但是对于埃克特来说,好像那根本就是常识一般简单。

    少年心中暗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像埃克特那样博学。

    不过他明白,对于他来说,当前最重要的是学好埃克特准备好的那些课程。

    对于少年来说,埃克特如果和马迪耳德先生一样和蔼可亲就好了,那条教鞭和它给自己的屁股带来的痛苦是少年唯一感到遗憾的。

    第二天的课程,并不是少年想像的那样艰难,相反因为他已经能够渐渐适应了这种高度紧张的学习生活,第二天的课程反而变得没有第一天那么困难了。这一天里面唯一挨的那一鞭子是因为自己在马术训练中没有较好地控制住马,但是少年心里叫着冤枉,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骑过马呢,第一次骑马能够有这样好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正如他想像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骑马对于他来说变得越来越容易,课程也变得越来越简单。他甚至有精力抽出多余的时间来学习和阅读一些他喜欢的知识。

    少年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己新的身份,当别人叫着瑞博。拜恩迪特的名字时,他会自然而然地当作是对自己的称呼。

    不过少年始终对于学业充满了疑惑,因为这些学业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服侍别人,倒像是被别人服侍的一般,埃克特好像要将他教成一个优雅体面的有钱人家的小孩,教成那种每天坐着马车到处闲逛,有众多仆从伺候着,成天可以无所事事,却能够拥有世界上最好享受的那些有钱人家的子弟。

    将他训练成这样一个人,对于东家来说有什么用吗?少年对此充满了疑惑。

    这份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的越来越浓重,剑术和马术课程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同时少年在早茶午茶,任何一场宴会上的表现已经令他那严厉的老师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至于谈吐方面,在埃克特的训练下再加上那少年原本在南港时就看到过各种千奇百怪的事务,因此在这方面,是埃克特最为满意的。即便将这个学生放在佛朗士王国最高贵的贵族群中,凭这番谈吐少年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在少年看来,埃克特简直就是那些豪门贵族家庭雇佣的家庭教师或者是私人秘书之类的人。

    在南港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瑟思堡的贵族们带着他们的仆从到商店买东西,他们身边总是带着一位显然不同于普通随从,但是又肯定不是主人的身份奇特的人。

    这些人好像都长得一个模样,同样的古板,同样的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同样的特点,都是些知识广博、见多识广的学者。

    他们与其说是那些贵族的随从,还不如说是智囊或者顾问更加合适。

    在店里面,每当那些贵族们看中一件精美的商品,他们都会让这些智囊、顾问来仔细鉴定一番,直到这些人做出肯定的答复,那些贵族们才肯乖乖地掏出腰包。

    在少年的印象中,这些人是绝对不收取贿赂的,他曾经看到掌柜的偷偷给那些贴身女仆或者是管家的手里塞钱,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给这些远比女仆、管家地位要高的贵族智囊们塞过钱。

    少年曾经问过掌柜的。

    掌柜告诉他,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学者,有很多人甚至拥有自己的产业,就像少东家马迪耳德先生,他就曾经是瑟思堡一位名声显赫的贵族的私人秘书,老东家也同样如此,在南港很多商人就是这样同贵族们建立起联系来的。事实上,这是商人们打通上层门路最迅速、直接的方法,他们如果能够令贵族们满意,并且进而成为密友,那么就等于在佛朗士的上层社交圈里面布下了深厚的人缘。

    少年相当好奇,埃克特会不会同样是个成功的商人,或者身份更高贵一点,是哪个小贵族门阀的后裔?埃克特身上颇有些贵族气质,那是马迪耳德先生所不具有的。

    而且埃克特的骑术和剑术极为高明,一般的商人绝对不会在这两样东西上花费过多的注意力。

    商人们更喜欢坐着马车旅行,骑马可不是他们的爱好。

    至于剑术,那是用来决斗的,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商人们宁愿用金钱来解决一切,刀剑绝对是他们极力避免的。

    正因为如此,少年越来越肯定埃克特是个没落贵族的后裔。

    听掌柜的说,这些人作为贵族私人秘书,享有特殊的尊重。

    这首先是因为他们的贵族血统,其次,这些人往往同时也是贵族们的私人政治顾问。

    在政治策略方面的高明指点,是商人绝对不会拥有的。

    而埃克特显然也想将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同样的贵族子弟,只要看一下,那些历史课程和政治课程的难度和广度,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无法解释过去。

    看到埃克特对于自己的学业相当满意,少年终于鼓足勇气向埃克特询问起他的目的来。

    出乎少年的预料之外,埃克特手中的教鞭并没有因此而落在他的屁股上,这颇让少年感到意外。

    “你真地想知道吗?”埃克特问道:“好吧,反正早晚要告诉你知道的,法英哥,也就是将你招来的那个人并没有告诉你实话,我们的东家并不是一个“慈善家”,海德先生是佛朗士南部十六省盗贼工会的总头目,人们管他叫“头儿”。

    “我则是骗子们的指挥者,大家都叫我“戏子”,派姆是专门管辖城里面那些小偷的,是个贼头,法英哥则是小偷们的老大。

    “我们现在有个新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中需要一副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新面孔,法英哥就这么找上了你。而你并没有让我们失望,至少现在没有让我们失望。”

    听到埃克特和盘托出事情的内幕,少年感到浑身发冷,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在一群盗贼的手里,虽然在法英哥他们住的地方,自己曾经一度怀疑过法英哥他们的身份,但是,派姆房间里面的那许多书籍立刻打消了自己的疑惑,哪个小偷会有那么多书呢?没有想到最终自己落到了这么一张组织严密的大网上。

    想到这一切,少年不禁神情恍惚起来,不过幸好这一个月的训练使得他将大多数的东西深深地映入了脑海里面,一举一动都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习惯,因此才没有出什么大错。

    晚上当少年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越来越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这是贼窝还好说,现在明白了一切后,他总是感觉着从门缝里面有人监视着自己,或者有一个手拿匕首的人正站在窗口静静地等候着他睡熟。

    “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得想办法逃出去。”少年心中暗想。

    他悄悄地爬起身穿上衣服,打开阳台的窗户,阳台在二楼离地面并不高。

    少年攀住阳台的栅栏小心翼翼地翻下阳台,在接近地面的时候,少年轻轻一跳,尽可能发出最小声音地落到地面上。

    等到踏上平地,少年琢磨起来,是不是先到马厩里面将那匹自己骑熟了的马牵出来,也许这样逃起来更加容易一点。

    但是转念一想,这一个月里面,自己从埃克特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骑术也是他教给自己的,如果临走时再偷他的马匹的话,那实在是太讲不过去了。想到这里,少年转过头来向房子背后走去,那里有一道小门是从里面插上的,因此用不着翻阅铁栅栏门。

    正当他回转身体时,他突然间看到埃克特和另外一个中年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两个人同样穿戴得相当整齐,显然他们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你的耐心不错,我们可是早就等候在这里了。”埃克特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管家穿着一身睡袍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你的徒弟学得不怎么样啊,居然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他把这里当作什么了?

    养老院吗?我看大多数人都给他吵醒了。“管家笑着说道。

    少年当然猜测得到,管家绝对不会是一个真正的管家,这里的仆人也绝不会是真正的仆人。

    少年垂着头跟在管家身后走进房子。

    回到房间,那中年人走到床前,他信手敲了敲床头的那四根立柱,结实的实心木柱发出沉闷的声音。

    中年人慢悠悠地转回到书桌前,他从书桌上的笔筒里面抽出三支鹅毛笔,突然间一个转身,三支鹅毛笔闪电般射向大床的一根支柱。

    如只听得,“脱脱脱”三记清脆的声音,鹅毛笔整整齐齐地深深钉了坚硬的木头当中。

    少年整天用那三支鹅毛笔写东西,当然知道,这些鹅毛笔的笔头并没有多么尖锐,同时还相当柔软,用起来极为舒适,而那张大床则是全部用酸枣木制作的,坚硬无比。

    能够用如此柔软的笔尖刺入这坚硬的刀也未必砍得进的酸枣木中,这只能说,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人是个极其危险的角色。

    正当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心中默默地猜想着自己可能的下场。在南港的时候,听别人说过,盗贼会将那些背叛者的脚上绑上一块大石头,然后扔进河里面活活淹死,也许自己马上也要去喂那些小鱼虾了。

    一想到这些,少年便浑身发抖。

    埃克特始终没有说话,反而是那个中年人从兜里面掏出一条项链,那是一条很便宜的,在南港到处都有买的项链。

    “认得吗?”中年人问道。

    少年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

    “这是我到南港走了一次,从你那个贝蒂阿姨脖子上摘下来的,这对于我来说极为容易,我同样可以在你的贝蒂阿姨脖子上摘下其他什么东西,而不是这根项链,你明白了吗?”

    看到少年害怕地睁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点着头,一张脸惨白,鼻翅抽搐地颤动着,埃克特相当满意,说道:“好了,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干了,你可以继续休息了,不过在休息之前,我还要重新给你上最后一课。”

    听到埃克特怎么说,少年当然心里明白,所谓的最后一课就是得为了这件事情接受惩罚,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安心了,至少小命包住了。

    少年顺从地趴在床上,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次的惩罚是那样疼痛,每一记都让他发出一阵嘶哑的惨叫声,他想要挣扎着爬起身来,但是背上被埃克特牢牢地踩住,根本动弹不得,他只得忍受着这无比痛苦的鞭打,直到昏死过去什么知觉都没有。

    当少年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他整整昏迷了两天,但是伤势仍旧使他身体极为虚弱。埃克特格外开恩地免除了马术、剑术这些需要运动量比较大的课程,同时也免除了最后一节惩罚课,这对于少年倒是难得的福音。

    大量的时间被用在书本知识的学习上,特别是语言的学习,一整天里面,埃克特总是用不同的语言和他对话。

    既然少年已经知道这里是个贼窝了,埃克特也就不再掩饰什么了,所谓的机械课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怎么开锁、怎么使用盗贼专用工具的课程了。

    而且,从那天起,少年又有了一个新的课程——纹章学。对于少年来说,这门课根本就只是在背家谱。佛朗士拥有三百多个古老贵族家族,其中半数以上的家族其历史能够追溯到雷都科大帝时期,那可是远在佛朗士王国开国之前三百年的事情。

    在这近千年的岁月里面,这些家族互相通婚,其中的一些佼佼者又制造出了一批分支家族,难得有一两个短命的家族能够为减少这庞大的体系作出贡献,大多数家族则相当根深叶茂。

    如果不是英明的佛朗士五世颁布法令,宣布爵位从他那个时代开始只能够由直系血统传承,而不能够拆分或者合并的话,这些贵族谱系还不知道有多么复杂呢。

    在背诵家族谱系的这段日子里面,少年已经渐渐地认同了自己的新身份,他是瑞博。拜恩迪特,一位不知道什么贵族血统家族的直系后裔,不过从拜恩迪特这个姓氏看来,应该是一个来自于西拜的古老贵族家系的后裔,怪不得埃克特一定要自己学好西拜语。

    瑞博心中暗想,幸好他只需要了解佛朗士的贵族谱系而不是西拜的。

    要知道,在这片大陆上,佛朗士还算是个新兴的国家,像是西拜这种历史悠久的国度,很多家族在古罗勒塔帝国时期已经相当活跃了,整整一千五百年的历史,让这些家族的谱系复杂得如同一捆蚕茧中的蚕丝一样。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瑞博终于恢复过来了,但是从那对于他来说灾难性的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陌生的中年人,那个人从来不曾在餐桌上出现过,瑞博猜测他和派姆一样并不是住在这个地方。

    对于那个极度危险的陌生人如果能够不与他相遇,也许更好些。

    但是,那是做不到的。

    瑞博必须从他那里要回那条项链。

    因为那条项链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父亲得瘟疫去世的时候,房子被治安官领着人点火烧毁了,家里原本没有什么财产,那些无法烧毁的东西中稍微值钱一点的都给那些治安官搜罗走了,只留下这根不值钱的项链。

    但是,这条项链对自己意义重大,瑞博将项链送给了和他最亲近的贝蒂阿姨,用来表示对贝蒂阿姨的感激之情,贝蒂阿姨也知道他的用意,因此从来没有摘下过这条不起眼的项链。

    这条项链虽然并不值钱,但是却代表着父母和贝蒂阿姨对自己的关爱。

    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一件东西。

    他一定要找回这条项链,即便这条项链落在了一个比魔鬼还要危险、比死神还要恐怖的杀手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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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魔盗全文阅读作者:血珊瑚加入书架
    

    血珊瑚《魔盗》

    第四章

    对于瑞博来说,找到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品这件事情,显然希望渺茫,首先他并不知道那个杀手倒底住在哪里?即便找到那个杀手,瑞博也绝对没有把握从冷酷无情的杀手手里将项链拿回来。

    事实上,当瑞博发现那个杀手叫凯尔勒,而且就住在这幢房子的另一角的时候,第二个问题深深地困扰着他。

    凯尔勒是个阴沉而又孤独的人,虽然他们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面,瑞博也只是偶尔见到他的身影,凯尔勒几乎不大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即便是用餐他也从来不去底下的客厅,和头儿及埃克特一起共享,一天三餐都是由管家亲自端进他的房间里面去的。

    瑞博注意到这幢房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凯尔勒待在一起,埃克特为自己挑选远离凯尔勒的房间,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住在远离凯尔勒的西半侧。

    即便对于盗贼来说,凯尔勒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瑞博的心在母亲的遗物和危险的杀手之间犹豫徘徊。

    爱最终战胜了恐惧,当瑞博终于站在凯尔勒的门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到的这样大的胆量。

    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这是瑞博一向以来便懂得的礼貌,甚至用不着埃克特来教。

    “你自己开门进来。”房间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一头垂死的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嚎叫着,这种嘶哑的声音刺激着瑞博的耳膜。

    打开门。

    门相当沉重,房间里面一片阴暗,窗帘被紧紧的拉着,只能够透进一点点阳光。

    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桌子,这是瑞博所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

    “找我有什么事情?”那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瑞博被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

    黑暗中只有一对像猛兽般闪闪发光的眼睛。

    瑞博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眼睛能够如同狼一样发出绿光。

    眼前这个杀手显然是个恶魔般危险的角色。

    虽然当瑞博决定勇敢地面对凯尔勒的时候,他便已经计划好怎么应对这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了。但是,当那双碧绿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凑到他面前来的时候,瑞博的脑子里面一下子变得空白。

    “你敲我的房门,不是为了浪费我的时间吧?”说话的人显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现在原本是剑术和马术练习时间,不过,我的课程已经结束了,埃克特认为,我可以学习更高级的技巧,您是这方面的大师……”瑞博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完美无缺的谎言顺嘴说了出来。

    要回那条项链的这件事情,在面对这恶魔般恐怖的杀手时,瑞博连提都不敢提起。

    “埃克特让你向我学习杀人的技巧?”凯尔勒显然有些疑惑,虽然海德先生告诉他,埃克特正在策划一起从来没有过的空前计划,但是,计划的具体内容,他并不是相当清楚。

    “你等着,我去问问海德先生,倒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凯尔勒说道。

    “哦,如果您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自己练习。”瑞博慌乱地说道,他可不想将事情弄大。

    “待在这里等着,直到我回来,不许离开,懂吗?”沙哑的声音所表达的内容是那样确凿无疑,显然一点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完这些,凯尔勒闪身走出了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站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面,瑞博忐忑不安,心中充满了悔恨。

    也许从一个恶魔般的杀手手里拿回项链并不是自己能够胜任的任务。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进这个房间。

    瑞博甚至能够确认,刚才那番谎言将被当作墓志铭刻在自己的墓碑上,下面再加上一句,一个愚蠢的人在一个杀手面前撒下了这样一个愚蠢的谎言,以至于结束了他那愚蠢的一生。

    瑞博心中暗自祈祷,愿天神保佑自己。

    只要能够从那恶魔般的杀手那里得到宽恕,他甚至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即便是上次那样在床上躺上一个月,他也心甘情愿。

    瑞博跪在那里虔诚地祈祷着,一心希望能够得到天神仁慈的拯救。

    在休息室里面,海德先生正垂着头思考着事情。

    埃克特坐在他身边,而凯尔勒则站在屋子一角的阴暗处。

    这件休息室才是海德先生平时待得时间最多的地方,和书房的布置完全不一样。

    休息室里面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珍贵艺术品。

    靠着墙挂着一幅幅不同地域、具有各自独特风格的绘画。

    其中有来自于西拜的以远古神话为题材的气势磅礴的油画,来自意雷的精美肖像画,来自得里至的山林风光画,以及来自于岛国英格的田园风光画,除此之外还有极为罕见的来自于东方各国的人土风情画。其中最名贵的无疑是那些从更遥远的东方传来的,用完全不同的审美观念以及绘画技巧绘成的令人惊叹的杰作,那些远东的艺术家们能够用深浅不同的黑色颜料,用简单的笔调画出美妙的图画,这些来自于远东的作品,大多数是景物或者是单一的花卉植物,禽兽鱼虾这种自然的题材,很少有人物和肖像。

    在屋子中央围着圈放置着几张靠椅,靠椅是用结实而又轻巧的藤条编成,在藤椅上面厚厚地铺着一层层珍贵的动物毛皮,西拜的狮子和猞猁皮,得里至的熊皮,狐狸皮,豹皮,意雷运来的貂皮,犀牛皮,鳄鱼皮。

    厚厚的皮毛使得藤椅又软又暖和。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显然相当懂得享受着一切,一道象牙雕琢而成的屏风将房门和休息室隔绝开来,各种珍禽的羽毛点缀得房间里面到处都是,海德先生显然相当喜欢孔雀。孔雀翎毛那亮丽的翠绿颜色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靠着房间的一角,安放着一个青铜铸造的暖炉,里面不知道点着什么熏香,随着一缕缕青烟,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那小子想要当你的弟子?”海德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他说是埃克特这样吩咐的。”凯尔勒回答道。

    “你的成果相当不错。”海德先生朝着埃克特笑了笑说道。

    “是啊,一个愚蠢但是极为出色的谎言,不过,我还没有给他上到欺骗的课程呢。”埃克特同样笑着说道:“要不要让他尝点苦头?让他记住真正的欺骗,必须要经过周密的计划和谨慎地思考?”

    听到埃克特的建议,海德先生再一次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之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你不是和我提过,关于瑟思堡的那一连串意外吗?你不是同样也提出过让凯尔勒协助你们吗?好吧,凯尔勒,你就收下那个学生,交给他使用武器和躲避危险的技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小朋友成为一个起码的猎人。我想这对于我们的计划将是很有益处的。”

    “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够教给他些什么?”凯尔勒显然对于教育没有太大的信心。

    “让他能够分辨什么东西能吃,哪些食物里面掺入了毒药,教给他应该怎样分辨并且远离危险,教给他站在阴影里面的好处,教给他从绝境中逃离的方法,再教给他一两种能够用来防身的本领。小朋友不可能总是待在你们的保护之下,他至少需要独自面对两个街上打手那样的家伙,并且能够迅速地将他们解决掉。”

    “我会尽力而为的。”凯尔勒答应了一声。

    “埃克特,小朋友还有多少学业没有完成啊?”海德先生问道。

    “都差不多了,只是西拜语还差了一点,平时日常生活中用用还可以,但是在某些场合可能会不够。”埃克特答道:“除此之外,其他的礼仪举止已经毫无问题了。”

    “很不错,我可以让菲斯开始安排试练了吗?让小朋友展露一下他学习的成果。”海德先生问道。

    “可以,”埃克特肯定地回答道。

    “那么,就定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你和菲斯好好准备一下,小朋友就交给我和凯尔勒,西拜语很久没用了,有点遗忘了,埃克特你给我拿一本西拜语词典来,好吗?”海德先生问道。

    埃克特答应一声,便和凯尔勒一起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凯尔勒一眼便看到地上跪着的瑞博,那苍白的脸和浑身颤抖的样子,令冷酷无情的杀手一眼便看透了他心中想着的事情。

    “起来吧,海德先生说,你既然打算学习更加高深的格斗技艺的话,那么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学习。这一个月“戏子”正好有事不能教你,从今天起,你搬到这里来住,我同样也给你列了一份时间表,你有一个月时间去适应它。”这份时间表从早晨三点开始,用不着吃惊,我教你的东西,可不像埃克特那样轻松容易掌握,因为你不但要将所有的东西印到脑子里面去,还要用你的身体牢牢记住。“凯尔勒那锐利的眼睛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够看清楚一切。他盯着瑞博苍白的脸和惊惶失措的眼睛说道:”三点起床,你得学会不惊动任何人走到房子外面,这幢房子里面住着的每一个人除了你以外都是极为机警的,你必须先学会这些。

    “五点之前,是你学习奔跑的时间,“戏子”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些,因为他是个骗子,骗子用不着没命地逃跑,但是,我们杀手则完全不一样,逃跑是唯一保命的绝招。

    “一个最厉害的杀手,也许他的身手并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地方,但是他隐蔽自己行动的能力和逃跑的本领肯定是一流的。”五点之后,我教你作为一个杀手应该知道的一切东西,杀手和骗子、贼完全不同,作为一个杀手要学习的东西并不多,但是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些技巧的掌握。

    “下午,我给你上格斗课,那是不同于剑术的另外一种本领,我教给你的格斗技巧,远没有剑术那样花俏,直接的一击,对于杀手来说,永远要比纠缠不清的格斗更加实用。”我想两个小时的训练应该足够了,其他时间你和海德先生待在一起。晚上,你回到这里来睡觉,你得学会坐着蜷缩成一团或者是站着睡觉,而且睡觉的时候随时保持警觉,就像这幢房子里面大多数人一样。这些东西“戏子”是不可能教会你的。“

    说到这里,凯尔勒走到桌前,他从桌子的抽屉里面取出一件东西,递给瑞博。

    房子里面光线实在太暗,瑞博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靠着触摸,大致能够分辨出那东西是半尺来长的长条形状,以各种不同的金属材料拼接而成的一种器械,不过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你站到窗口去,不要拉开窗帘,你得慢慢适应阴暗,虽然你以后会是一个和埃克特一样的骗子,对于骗子来说灯光耀眼的地方,是最适合你们的,但是谁知道,你今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告诉你,大多数危险来自于阴暗处,如果你想要躲过那种种危险,首先得熟悉黑暗,等到适应了黑暗之后,你就会深刻感受到,躲避危险的最好办法,就是身处在同样的黑暗中,黑暗能够保护你,更容易地远离危险。而光亮则是让你成为更显眼的靶子。“

    顺从凯尔勒的吩咐,瑞博走到窗口,在窗口暗淡阳光的映照下,瑞博好不容易看清手中的物品,那奇怪的造型,令瑞博感到疑惑不解,这东西倒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正当瑞博疑惑不解的时候,从背后悄无声息地伸过一只手来。

    瑞博吓了一条。

    那支手熟练地一拉一翻,将瑞博手中拿着的物件彻底打开,原来是一把精巧的手弩,精钢打造的弩臂用铰链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一根极为结实的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弦丝,牢牢地系住弩臂两段。

    弩臂折叠起来的话能够极为容易地收入支杆之中,支杆上深深地刻痕着一根槽,那是放置弩箭的地方。

    整把手弩完全打开,并不比手掌大多少。

    “你是个生手,而我时间不多,没有办法教会你太多东西,海德先生让我教会你一些防身的本领,那将是你今后用得着的东西。这把小弩送给你,这是当年我杀掉的一个对头的东西,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正好适合你。”这东西制造颇为精巧,折叠起来体积也不大,可以随手放在衣兜里面。别看弩臂很短,但是射出的弩箭力量绝对不小,五十米以内可以轻易地射杀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如果在近距离即便用来对付身穿重甲的骑士,也没有什么问题。你唯一要训练的便是提高命中率。“

    凯尔勒的慷慨显然令瑞博大吃一惊,同样凯尔勒的神出鬼没也让瑞博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把弩折起来吧。”

    遵从凯尔勒的吩咐,瑞博开始了新的课程。

    对于瑞博来说,虽然他绝对没有意思成为一个杀手,但是新的知识显然相当令他感兴趣。

    瑞博一向以来认为杀手就是那些偷偷溜进别人房间,把匕首刺进熟睡着的那些人胸膛的亡命之徒。

    他现在才知道,虽然他原本想像的大致不错,但是作为一个杀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任何一个杀手都是建筑专家,他们得一眼能够分辨出,秘道和暗门有可能安置的位置。

    杀手同样也需要拥有丰富的药物方面的知识,他们的嗅觉和味觉能够分辨出各种类型的毒烟和毒药。

    杀手更需要拥有熟练操纵各种交通工具的本领,从荒蛮人使用的单人皮艇,到原本由六个人才能够操纵的近海航运经常使用的轻帆船,至于马车和马匹的控制使用,那更是没有话说。

    同埃克特教给自己的马术比起来,杀手需要掌握的骑术要困难得多。

    因为逃跑的时候,未必有那么一匹鞍嚼全都准备停当的马等候在那里,而且抢来逃命的马也未必那样驯良,绝对服从命令。

    因此,对于杀手来说,瞬间制服一匹劣马,并且在没有任何马具的情况下,骑着一匹光背的马逃命是相当重要的一种本领。

    除此之外,从飞速奔跑的马上往下跳,同样是杀手经常使用的逃脱手段。

    那可是相当需要技巧和勇气的高级骑术。

    瑞博好不容易学到了这一手,当然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虽然没有折断手和脚,但是浑身的淤青和擦伤同样让他痛苦了好几天。

    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难掌握的技巧。

    一天训练中清晨的长跑练习,才是最为辛苦的考验。

    对于杀手来说,逃跑绝对不是在平整的草地上面轻松奔跑那样简单。

    跳过灌木丛生的壕沟,划下布满锋利如刀片一般的岩石斜坡,爬上质地松软随时可能崩塌的山地,沿着冰寒彻骨的小溪狂奔,这才是杀手逃跑的路线。

    不仅仅如此,瑞博还得躲避随时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枝,对于杀手来说,弓箭是最经常遇到的、最不受他们欢迎的东西,虽然练习中所使用的弓箭早已经摘去箭头,但是射在身上疼痛的感觉仍旧是存在的。

    和凯尔勒待在一起的时间,永远充满了紧张和浓浓的危机感,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不得安宁。虽然瑞博还做不到像马一样站着睡觉,但是自从和凯尔勒住在一起后,他每天都是蜷缩在墙角睡觉的,虽然最初的几天是被用绳子紧紧绑在保持这种姿态的,但是不久之后,瑞博也就习惯了。

    唯一还没有掌握的便是在睡梦中保持警惕,事实上一天劳累下来,一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墙角,瑞博很快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睡眠中的警惕简直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一件事情。

    虽然在这一点上,瑞博还不能做得令凯尔勒感到满意,但是除此之外,凯尔勒倒是挑不出其他毛病来。

    其中成绩最好的,无疑是射击和格斗训练。

    在凯尔勒看来,瑞博是个天生的技巧型战士,虽然没有高大的身材和强横的力量,但是,绝佳的灵活性和精准的射击本领,无疑让他即便在面对强大的对手时,也不至于束手待毙。

    对于瑞博来说,格斗并不是他所喜爱的一个项目,如果是高雅的剑术技巧的话,他倒是相当有兴趣。在南港的时候,经常有公开的剑术表演,西拜人是这方面最忠实的爱好者和专家,剑术表演虽然没有马戏团以及时装演出那样受欢迎,但是因为有很多西拜人出人南港,观众永远不会缺少。

    在南港的时候,瑞博便迷上了这种力量和艺术的结晶体。

    但是凯尔勒教给他的格斗技艺则完全没有美感。

    凯尔勒给他的武器是一把匕首,一把很薄很锋利如同裁纸刀一样的匕首,没有护手和长长的握把。显然这绝对不是一件防御性的武器,连格挡都是不可能的。

    凯尔勒教的招术同样是极为简单的纯粹攻击性手段,诀窍只不过是怎样提高攻击的速度和命中率,用何种手法切开咽喉和颈部的血管,或者是切断肌肉以及韧带。

    这样轻而又薄的匕首,并不适合刺入心脏,虽然凯尔勒并没有忘记给自己上刺杀的课程,但是他同样也警告,用匕首穿刺并不可靠,如果有其他别的可以下手的部位的话,最好打消将匕首刺入对方心脏的强烈意愿。

    不过,瑞博但愿自己用不着使用凯尔勒教的本领对付任何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瑞博倒是相当喜爱那把小巧玲珑的手弩,虽然那同样是用来杀人的凶器,但是瑞博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负担。一有功夫,瑞博便到后院的射击场去练习。

    甚至用不着瞄准,瑞博也能够轻易地射中五十米之外的靶心,射击飞翔的小鸟,或者是骑在光背的马上射击固定不动的目标,这对于瑞博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相当困难的事情。

    练习射击,是瑞博除了和海德先生待在一起练习西拜语之外最感兴趣的一件事情。

    这堂课是在那个除了凯尔勒,其他任何人没有海德先生的召唤绝对不能够进入的藏宝阁里面进行的。

    藏宝阁其实是海德先生的私人休息室,海德先生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那里面。

    藏宝阁里面摆设的都是海德先生花费了一生时间收集起来的珍藏。

    每天在这堆满珍贵艺术品的休息室里面的时光,是最令瑞博兴奋的。

    每当这个时候,瑞博总是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达到了梦想,完成了环游世界的壮举,那千奇百怪的各种艺术珍品,那来自与世界各地不同文化的结晶。

    这个藏宝阁搜罗着各种瑞博见过,没有见过,听说过,没有听说的奇珍异宝。

    而且这些奇珍异宝并不是那些庸俗的金银,炫华的珠宝可以比拟的。

    这里的每一件珍宝,都表明着一种不同的文明。

    同样是金银,一条佛朗士手工作坊制造出来的镶嵌宝石的金项链,和从意雷运来的用独特的工艺,将黄金捻成细丝再一根根编织起来,用五颜六色的珐琅装饰镶嵌着散碎宝石的项链,那根本是不能够同日而语的。

    除了那些珍宝之外,瑞博同样也很喜欢海德先生。

    在他看来,海德先生和老东家一样,是个和蔼可亲的老者。

    只不过海德先生更加富有,也更见多识广。

    瑞博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情,海德先生可以说是他所见过最出色的鉴赏家。

    埃克特同样也能够称得上是个出色的鉴定家,但是,他也往往要借助于书本,才能够确定一件东西的来历。

    但是,海德先生则完全不同,他好像能够一眼看出物品来自于那个地方,属于那个时代的杰作,有时候甚至能够清楚地说出明确的产地来。

    在所有珍藏里面,最令瑞博感兴趣的便是一艘实实在在按照真实原物精心制作的帆船模型。

    船身是用橡木制成的,那同样也是用来制造真船的主要原料。甲板上铺着红松木地板,所有的栏杆,船上的文饰和镶嵌花边都是用胡桃木雕琢而成的,用一整块白槐木雕刻而成的曙光女神像紧紧地吊挂在船首。

    模型左右船舷和船尾的楼仓上,清清楚楚地刻着这艘船的名字“光帆号角号”。

    瑞博轻轻地拨动着方向舵和管理风帆的绞盘,同真的船一样,它们都能够顺利工作。

    “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帆船。”背后传来苍老的用西拜语发出的声音,那是海德先生来了。看来他今天的午睡极为香甜,显然没有太注意时间。

    瑞博连忙垂手站到一边,在这幢房子里面待了这么久,对于大家神出鬼没,瑞博已经一点都不惊讶了。

    “是的,这是我所见过最精致的模型,它就像真的一样。”瑞博同样用西拜语回答道。

    “它曾经是一艘在海洋上自由航行的船,我曾经是这条船上的二副。”海德先生长叹了一声说道。

    对此,瑞博早已经习惯了,海德先生的课最轻松,就是用西拜语互相交谈。

    “您一定到过很多地方?”瑞博问道。

    “确实到过很多地方,我去过东方的贝格特,看到过骑着马挥舞着弯刀的托尔人,到过更东方的林提,看到过传承了三千年之久的林提古国。最远到达过远东的奇那,见到过超过三百万人的大都市。”海德先生用西拜话慢慢地说着。

    虽然,瑞博并不完全听得懂,但是他显然对这些事情充满了强烈的不可抑止的好奇心。

    “贝格特的托尔人真得那么擅长铸造刀剑,他们所打造的弯刀真得能够轻易地削断我们的长剑吗?我以前在南港看到从意雷运来的香料,那些商人说,贝格特盛产香料,人们穿金戴银,托尔皇帝的皇宫是由整个大理石建造的,堪称最富有的国度。是不是这样?林提又是怎样的一个国家?海德先生,您说的奇那是不是那个出产瓷器的极东的国度?”瑞博问了一连串问题。

    “托尔人制造的弯刀确实锋利,但是说到富有他们远不如林提和奇那,事实上林提才是真正的香料之国,在我们这里珍贵无比的香料,在他们那里根本就不稀奇,除了香料之外林提还盛产黄金和宝石,是名副其实的富裕国度。”至于奇那,那更是一个奇怪的国度,他们说的话,书写的文字和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同,他们没有字母,因此想要表达意思,必须记住几千个完全不同的字,最奇怪的便是,那个国度并不相信神灵,他们没有宗教,他们的信仰是自己的祖先。

    “那个国度拥有奇怪的文化和极度繁华的都市,他们的城市通常拥有几十万人口,百万以上的城市也有好几个,这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是无法想像的,除了瓷器,丝绸也是这个国家独有的特产,他们的绘画也和其他国度没有一点共同之处。”老者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几幅画说道。

    “您真是一个博学的人,这些东西甚至连埃克特都不太清楚。”瑞博叹道,这倒不是他在拍马屁。

    “你很喜欢航海?”老者问道。

    “在南港的时候,我最羡慕的便是那些水手。对了海德先生,您是怎么成为一个水手,周游天下的呢?”瑞博问道。

    “我的家乡也是南港,小时候我同样曾经羡慕过那些水手,那时候,南港还只是海边一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城镇,连码头都还没有建造好,想要登上停泊在港湾外面的大船必须通过舢板摆渡,运输货物也要依靠那些舢板。现在那些舢板还有吗?”海德先生问道。

    “有,不过已经很少了。”

    “是吗?我们那个时候,可就指望这些舢板了。我在你这样年龄的时候,和两个朋友合伙买了一条小舢板,每天帮人运货,赚的钱都存起来,小舢板换成了大舢板,同时也从往来的船员那里学会了很多海上的本领。

    “等我们筹到了一笔钱,我们三个人决定卖掉舢板,并找了一条船,在船上干活,水手的生活既辛苦又没钱,但是,每到一个城市,我们三个人便拿出所有的积蓄筹办一些货物。我们原本就从水手那里听说过,那些城市有哪些特产,哪些货物能够卖个好价钱,一来一去,我们也着实赚到了一笔不小的财富,那条我工作的船就是你眼前的“光帆号角号”。这是一条专门行走于近海的快船,从意雷到南港,这种船当时是最多的。”

    “现在同样如此。”瑞博插嘴道。

    “但是,“光帆号角”的最后一次航行不幸成为了一场灾难,当时,意雷和托尔发生了战争,所有停靠在意雷境内的船只全都被征用作为战船,我们无法逃离任何一个港口,船上还驻扎着一队士兵。

    “战争开始不久,我们的船只便被派遣作为运输船只运送食物和补给品,那是一条极其危险的航道。在一片狭长的海域中布满了托尔人的舰队,我们好几次和那些舰队相遇,全凭借快速帆船灵活地优势才极其危险地躲了过去,但是,最终我们的好运气用完了,满载粮食的“光帆号角”遇上了托尔人的庞大舰队。

    “我们船上驻扎的那个队长是个顽固的家伙,他不允许船员们将粮食扔进海里,眼看着托尔人越追越近,我的朋友杀死了那个队长,船上发生了混战,最终那一小队士兵被我们制服了,而我们也牺牲过半,其中包括我的那个朋友。”扔掉了粮食后,我们总算逃过了托尔人的追击,但是,不可能再回到意雷去,意雷的任何港口都会将我们全部逮捕,而托尔的港口同样不会欢迎我们。为了逃命,我们只得小心翼翼地沿着托尔海岸线向更东边的地方行进。“

    “为什么你们不向反方向航行,这样不就能回到佛朗士了吗?”

    “意雷拥有大量快速帆船,我们根本逃不了,托尔的船远没有我们灵活快速,因此往东才是唯一的活路。我们一路往东行驶,沿路随时打猎以补充给养,最后来到了林提的迈阿城。

    “在那里我们原本以为一切都安全了,没有想到炎热的气候使得船上大部份人染上了无法治愈的疾病,船上又没有牧师,眼看着水手一个个痛苦地死去,最后连船长和我另外一个朋友也死了,我和剩下的水手们离开了“光帆号角号”,穿过茂密的热带雨林,翻越崇山峻岭终于来到了奇那。

    “和远东其他的国度比起来,这个奇异的国家显然拥有更发达的文明,但是,那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文化,显然,我们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极为新奇的一件事情,他们的皇帝陛下召见了我们。你根本无法想像,奇那的君王根本不是住在一座宫殿里面,那是一座城市,一座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城市,那座城甚至比我们这里大多数城市更庞大,奇那的君王对于我们说给他听的故事很感兴趣,他慷慨地赏赐了我们很多东西。”

    “一定相当珍贵吧。”瑞博无比羡慕得说道。

    “当然,从奇那运来的最普通的瓷器和绸缎,在佛朗士都能够卖出最好的价钱,而那位皇帝陛下送给我的礼物,更是极品中的极品,那些瓷器犹如宝石般闪闪发光,绸缎拥有黄金一般的颜色。当我们从奇那出发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戴满了瓷器和绸缎,只要能够回到佛朗士,这将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从奇那,我们穿越沙漠,绕过战火纷纷的波力尼亚,翻越索而山脉,经由得里至回到佛朗士,一路上很多同伴死在了半路上,能够回到家乡的只有两个人。”

    “真是好伟大啊,这下子您一定发了大财吧。”瑞博兴奋无比地说道。

    “没有,遥远的路途让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生命远比财富更加重要,我能够活着回到故乡已经相当幸运了,那位慷慨的皇帝陛下送我的礼物,早已经失落在半路上了。”

    “好可惜啊,不过您的经历便是最宝贵的财富。如果哪一天,我也能够拥有这样一段值得我毕生记忆的经历就好了。对了,您后来没有再次沿着您原来的路线去往遥远的奇那,拜会那慷慨的奇那皇帝吗?”

    “不可能,自从托尔人打赢了那场战争之后,他们切断了海上和陆上的通道,那时候,我们是走投无路。现在,没有哪个船员愿意疯狂地尝试穿越这死亡航线。”

    老者解释道。

    “那么,回到佛朗士的两个人中,另外那个叫什么名字?”瑞博问道。

    “麦尔。道芬。他原本是在船上管账的。”老者说道,显然经过这样漫长的岁月,这个名字仍旧深深地留在他记忆的深处。

    “麦尔。道芬!”瑞博惊叫起来:“南港的商会联合会主席,整个南港最有钱,同时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人。”

    瑞博实在无法想像,这个南港实质上的统治者竟然和这位海德先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

    “他还是瑟思堡的内务和财政顾问,主教大人的私人密友。”老者补充道。

    “您后来还和道芬爵爷见面吗?”瑞博问道。在南港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麦尔。道芬先生因为南港的繁荣作出过杰出贡献,而被国王陛下授予勋爵的称号,平民被授予贵族头衔,那可是了不起的无上荣光。

    “我们各自有很多事情需要忙碌,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见面。不过,我从来没有忘记这个老伙计,想必他也是一样的,有时候,对于某些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他会请我帮忙,这些年来,我们合作得相当默契。”

    对于海德先生所说的一切,瑞博虽然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是,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海德先生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盗贼。无论是派姆,埃克特还是凯尔勒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盗贼,海德先生显然更是如此。

    而他们所谋划的这个行动,必定有着令他感到震惊的内幕,瑞博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场极为可怕的阴谋之中,而这场阴谋远不是一场成功的诈骗那样简单。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瑞博对于接下来的对答,并没有怎么注意。

    西拜语训练随着太阳渐渐西下终于结束了。

    晚餐过后的时间是属于凯尔勒的,在黑暗中练习敏锐的感知能力,是睡觉前最好的运动。

    瑞博强迫自己从彷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毕竟凯尔勒的训练,绝对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对付过去。

    穿上薄薄的软底鞋子,瑞博如同一只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行进着的猫一样,绕过放在屋子里面的障碍物,小心翼翼地回避着插在地上能够轻易穿透脚底板的锋利刀片。

    现在的瑞博虽然还不能够像凯尔勒一样在漆黑一片中看东西如同白天一样清楚,但是至少已经能够做到分辨细小的物体,特别是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属。

    轻轻向前挪动着身体,脚尖敏锐地感觉着任何一个前方碰到的物体,特别是那些能够割伤脚的刀片,瑞博从房门口移动到窗前。

    “不错!”背后响起沙哑的声音。

    对于凯尔勒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瑞博已经一点都不感到惊奇了,现在他深知自己和凯尔勒之间实力上的差距。

    “你学得很好,如果你现在打算逃脱的话,这幢房子里面除了我能够感觉到之外,其他人应该毫无所知的了。”凯尔勒冷冷说道。

    “不,我绝对没有想过逃跑。”瑞博解释道。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三支深深洞穿床头的鹅毛笔。

    “那么你为什么想要向我学习杀手的技艺?”凯尔勒冷冷地问道。

    “这……这……”瑞博支吾了半天,最终决定老老实实和盘托出。事实上,他也知道谎言是绝对不可能让这个高明的杀手相信的。

    “您从我贝蒂阿姨那里取来的项链,实际上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原本想要回那条项链。”瑞博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为了那条一文不值的项链?”凯尔勒盯着瑞博看了半天,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但是显然,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是为了那条项链的话,你可以在最下面一格的抽屉里面找到,你自己去拿吧。”凯尔勒说道。

    瑞博心中一阵狂喜,他连声感谢,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旁边,那里是刀片插得最多的地方。

    颠着脚尖,瑞博轻轻打开抽屉,在黑暗中,他极力分辨着杂乱堆放在抽屉里面的那些东西。

    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条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的项链。

    “凯尔勒,谢谢您,还给我这条项链。”瑞博充满感激地说道。

    在黑暗中,凯尔勒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你即便在心情激动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小心行事,能够从抽屉里面找到项链,说明你已经拥有了一双杀手的夜眼,这一个月的时间,你没有白费。从今天起,你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后天,埃克特将会回来,你最好准备好接受试练,对于你来说,这将是你第一次独自行动。你现在可以走了。”

    听到凯尔勒这样吩咐,瑞博只得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间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幸好仆人们天天进来打扫,倒也一尘不染。

    时间还很早,瑞博一点睡意也没有,凯尔勒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几天对于他来说,将是一个难得的假期。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瑞博感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他还不想成为一个罪犯,一个靠诈骗谋生的人。

    自从和埃克特、海德先生以及凯尔勒相处了这么久之后,瑞博始终有一个疑问,他们三个都可以说是极有学问的人,堪称神通广大,本领高强。

    他们好像用不着靠欺骗和谋杀来过活。

    事实上,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教,瑞博相信自己能够靠这些学来的东西,生活得相当幸福美满。

    为什么他们还要当骗子、盗贼头子和杀手呢?

    瑞博怎么也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的将来也会是这样的?

    瑞博始终在担心这件事情。

    事实上,瑞博并非没有想过再次逃跑。

    正如凯尔勒所说的那样,现在的自己确实能够躲过大多数人耳目。

    但是凯尔勒肯定能够发现。

    和凯尔勒相处得越久,瑞博便越感到他的厉害。

    海德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

    “如果一对一进行对决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凯尔勒肯定能够得到绝对的胜利。”

    这句话深深地映入了瑞博的脑子里面。

    事实上住在这幢房子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想要从凯尔勒的手里逃脱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顺从海德先生的意愿,成为一场诈骗阴谋的主犯,这同样也极为令他不安。

    瑞博虽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他同样相信天神保佑善良的子民,他用仁慈之心安慰正直的人,让他们幸福、安宁,用正义的手段来惩罚恶人,让他们罪有应得。

    瑞博原本的生活真是这样的,安安分分地在店里工作,虽然受尽驼子二掌柜的欺压,但是他始终盼望着,自己能够顺顺利利地干完学徒期。

    平时跟掌柜的学习算账,只要能够熟练地清算账目,合对每个月的利润,进货出货情况,就肯定能够在南港出人头地了,驼子二掌柜干了怎么多年,就是学不会算术,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超过这个坏透了的家伙。

    接下去就等着熬资历了,干个十年八年,应该能升到采办或者是主事的位置,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和少东家出海,到邻近的西拜和意雷的港口去进货,这样既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也能够增加收入,从此之后,生活便用不着忧愁了。

    这便是他原本的对于未来的构想。

    但是现在,他成了瑞博。拜恩迪特,一个不知道哪个贵族的直系后裔,一个庞大的诈骗阴谋中的重要工具。

    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是在监狱中悲惨地度过余生,还是被高高地悬挂在绞首架上。

    只要一想到这些,瑞博便感到极为担忧,他只能向天神虔诚祈祷,祈求天神的宽恕和仁慈的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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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魔盗全文阅读作者:血珊瑚加入书架
    

    血珊瑚《魔盗》

    第五章

    埃克特将要回来的消息,对于瑞博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他庆幸的事情。

    凯尔勒早就告诉过他,埃克特回来的时候,也就是瑞博接受考验的时候。

    事实上,瑞博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成为一个诈骗犯的同谋呢。

    当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埃克特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多数人看到埃克特的归来都显得相当高兴,瑞博也只得随着大家一起,表达他“喜悦”的心情。

    很快,瑞博便知道,为什么埃克特的人缘这么好了。

    埃克特送给每一个人一件礼物。

    给管家的是一顶极漂亮的黑边丝绸软底礼帽,管家早就想有这样一顶礼帽好配上他那件黑色丝绸领子的礼服了,他有一条不错的裤子和一双生日那天海德先生送给他的皮鞋,就差一顶这样的礼帽,全套礼服就凑齐了。

    女管家得到了一条丝绸围巾,贵族小姐们经常佩戴的那种,不过颜色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瑞博估算着,还是满昂贵的。

    海德先生的礼物是一把用胡桃木雕成的手杖,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雕刻得极为精细,握把上面的那个小羊羔头像和中间一圈枫树叶子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手杖也没有经过上漆或者是贴金,纯粹就是一柄普通老年人使用的雕花手杖。

    对于那简洁细腻的雕工,海德先生极为满意,确实对于他这样一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很有趣的礼物。

    “哪儿买来的?”海德先生问道。

    “从皮顿的一个牧羊人那里,用五个铜子买来的。”埃克特说道。

    “好东西啊,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精湛的雕刻手艺了,可惜那个牧羊人是在皮顿,如果在京城,在瑟思堡,或者是在南港,他早就发财了。”海德先生叹道。

    “如果在您说的这些地方,那个牧羊人也未必雕得出这样精美的手杖,一件劣质的作品涂上漆,再贴上金,不也成了一件任何人拿在手里都不失体面的手杖了吗?别人又怎么还会去注意雕工是否精湛?”埃克特说道。

    “不错,不错,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富有哲理了。”海德先生连连点头笑道。

    除了海德先生的礼物,只是一件便宜的手工艺品之外,其他所有人拿到手的,都是些价格比较昂贵,早已经羡慕了很久,但是舍不得买的东西。

    瑞博得到的是一艘帆船模型。

    那是一艘西拜大帆船,在南港经常能够看到这种帆船。

    船身是用一整块松木雕刻而成的,船舷,舷窗,船尾的楼仓,甲板上的扶手,船舵全都仔仔细细地雕了出来。

    风帆是用白色丝绸做成的,缆绳和各种吊索绳子好像是用棉线做成的,上面沾着金漆。

    整艘船用五颜六色的漆装点着,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瑞博在南港的时候,看到过同样的一艘帆船模型,虽然他喜欢极了,但是那价格令他连想都不敢想。

    在那艘模型被人买走之前,瑞博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

    他羡慕了整整一个夏天。

    没有想到,埃克特送给他这样一件贵重的礼物。

    瑞博光顾着兴奋,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我知道你喜欢帆船,正好看到商店里面有卖这个模型,就买了下来,我也没有想到,皮顿这样一个穷地方,居然有这样精致的帆船模型。”埃克特说道。

    瑞博这才发现自己大大失礼了,如果是平时上课的时候,这样大的失误,只能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屁股上立即挨上火辣辣的一教鞭,然后在晚上睡觉前还得一边诉说着自己这一天的曾经有哪些失误,一边给自己确定应该受多少惩罚。

    少了,惩罚将会加倍给予;多了,埃克特可不会仁慈地提醒自己。

    想到这里,瑞博连忙诚惶诚恐地连声道谢。

    “先生,我不在的时候,瑞博学习得怎么样?”埃克特显然并没有在意那原本是极为糟糕的失误,他转过身来向海德先生询问道。

    “相当不错,以我看来,对于他这样年龄,住在佛朗士的小朋友来说,他的西拜语已经足够好了。”海德先生说道。

    各自拿到自己满意礼物的仆人们,高高兴兴地回到各自的岗位,女管家很快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一盘香喷喷的干炸羊腿,那原本就是为埃克特准备的。

    凯尔勒从来不到客厅里面来吃饭,海德先生的胃口不好,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瑞博则有自己极为严格的食谱,乱吃东西,曾经是让他的屁股遭难的主要原因之一。

    早餐的时间被延长了。

    经过长途跋涉,旅途劳累的埃克特显然真的有些饿了。

    在海德先生的餐桌上是从来没有交谈的,瑞博不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养成习惯,还是原本便是这样的,以前和贝蒂阿姨在一起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总是最热闹的。

    等到填饱肚子,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回到休息室,管家按照吩咐去准备浓茶,显然海德先生和埃克特要谈很久。

    瑞博无所事事,一个人跑到后院去练习射击。

    后院原本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中间建造着一座大理石砌成的厅子,厅子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靠背椅子。这原本是个相当悠闲的地方,但是秋风吹起令人感到一丝寒意,因此这里成了众人绝足的地方。

    凯尔勒看中了这里,他在草坪上安置了几个靶子,远的离开厅子七八十米,近的也有二三十米。

    在厅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装满弩箭的盒子。

    那些弩箭都是特制的,只有四寸来长,头部是用精钢打造而成,三愣形极为锋利,近距离甚至能够穿透铠甲。

    瑞博从盒中拿起三支弩箭,三连发是他到现在唯一还不太纯熟的射击技巧,三箭中总有那么一箭偏差比较大,三十米以内还能够射中靶子,再远一点就难免射到靶子外面去了。

    瑞博自顾自地练习起来,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事,今天的成果并不怎么样,整整一个晌午,连一发钉在靶心上的也没有。

    正当瑞博渐渐感到有些没有意思的时候,管家远远地招呼着他回到屋子里面去。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显然是谈完了。

    进了休息室,一股浓浓的茶叶味道扑鼻而来,瑞博听说过这种饮料是从托尔流传过来的,它起源于更加东边的地方,可能就是海德先生到过的奇那国。

    即便是在托尔也不出产这种饮料,能够运到佛朗士的那就更少了,因此,茶也就成了只有很少人才能够享用得起的饮料。

    瑞博曾经品尝过,那味道并不怎么样,如果让他自由选择的话,他宁愿喝牛奶。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都很喜欢喝茶,不过只在有重要事情需要商量的时候,海德先生才会叫管家准备这种饮料。

    “你坐下。”海德先生吩咐道。

    瑞博小心翼翼地遵从着海德的命令。

    铺得厚厚的动物皮毛,温暖而又柔软,在秋风瑟瑟的日子里面,坐在这样一张椅子上,将身体嵌进昂贵的皮毛当中,没有比这更加舒服的了。

    正因为这样,瑞博渐渐定下心来。

    “你来这里已经四个月了,该教你的,你也都已经学会了,对于这一点我和海德先生相当满意,不过,你能够学会我们教你的课程,这并不代表你真得能够胜任你即将担当的角色,这必须试过才知道。”埃克特说道。

    说着埃克特拿出一张请柬,是那种最高级的请柬,外面用明黄色的丝绸包裹着的封面上,以一手极为工整的装饰体书写着请柬的内容。

    在请柬的背面画着贵族纹章——一面盾和两朵花瑞博的纹章学知识并不足以让他一眼便看出纹章的渊源来自王国的哪支豪门,仅仅知道那个家族中曾经出过一个封疆大吏,因此纹章上放着一面盾牌。

    但是,天知道会是哪一家?在佛朗士即便是一个曾经做过莱而这样一个小城市城主的贵族,也能够千方百计地给自己家族的纹章上增加一个盾的标记,这种纹章在佛朗士实在太泛滥了。

    “皮顿的隆那男爵后天将召开盛大的舞会,以庆祝他那美满的二十年婚姻,他邀请了所有他能够请得动的贵族。”埃克特说道。

    他将请柬递给了瑞博。

    轻轻打开请柬,瑞博首先注意最底下的那行字。

    “皮顿执领、国王陛下忠实的仆人、隆那。贝尔特莫。丹奇男爵敬请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

    “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瑞博疑惑不解地念着这个名字,难道这就是他新的身份?

    “有什么疑问吗?”埃克特问道。

    “这是我新的身份吗?”瑞博直接问道。

    “哈哈,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是我的名字。”海德先生在旁边笑着说道。

    “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瑞博显然还有些弄不明白。

    “海德先生公开的身份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伟大的航海家和博物学家,海德先生还是主祭大人的密友,勋爵的封号是为了褒奖海德先生在外交上所作出的杰出贡献而颁发的。”埃克特进一步解释道。

    这一切都是瑞博绝对无法想像的,他知道埃克特用不着在这件小事上欺骗自己,海德先生的身份肯定是真实的,勋爵的称号肯定是国王陛下亲自授予的。

    但是这实在太令人吃惊了,平民贵族,虽然这种称号在贵族中是最低等的,没有采邑,而且不能够世袭,但是,拥有这种称号的人在佛朗士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有那些最杰出的人士才能享有这种令人无比羡慕的头衔。

    在整个南方,瑞博听说过的就只有两个平民贵族,除了海德先生,另外一个便是南港的商会联合会主席,曾经和海德先生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麦尔。道芬先生。

    “海德先生,您和麦尔。道芬先生一样是个平民贵族?”瑞博惊奇得问道。

    “有点不一样,我的贵族头衔是能够世袭的。”海德说道:“我从一个没落的意雷贵族那里买下了一个外国贵族头衔,和一份采邑证明书,那块土地早已经落到了托尔人的手里,因此变得一文不值,但是它对于我相当有用。这样一来,我的身份便成了逃亡到佛朗士的破产世袭贵族,我又想办法弄来了一个勋爵的头衔,有个贵族头衔有些事情要好办得多。就这样,勋爵的头衔便能够世袭了,当然继承这个头衔需要向国王陛下缴纳一笔不小的金钱。但是,还是值得的。”

    “那位隆那男爵和您认识吗?”瑞博问道。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海德说道。

    “隆那男爵是住在皮顿的世袭贵族,先祖在巴南战争中立有军功,晋封为贵族,是军功勋爵,能够世袭。最初他那几代先祖都很努力,因此受到重用,曾经奉命守卫过塔伦堡,那就是纹章中盾牌的由来。

    “隆那男爵对于那位祖先真是津津乐道,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给我数落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他们仍旧是勋爵,那些功劳并没有为他们家族带来更高的地位,直到他们有一位游手好闲、风流倜傥的先祖勾引到了一位公爵千金,这个家族才渐渐变得好运起来。

    “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爬到了男爵的位置,但是,其后的子孙显然对于这个身份已经相当满意了,因此没有再出现过什么有本事的人物,现在他们已经沦落为那些清闲贵族的一员了。”在皮顿,隆那男爵拥有庄园旁边的三十多亩土地作为他的采邑,看样子收成也不怎么样,能够缴纳得起每年为这顶头衔所要缴纳的税收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我猜测不会有多少贵族会赏光参加他的舞会的。“埃克特详细地介绍着他所了解的一切。

    “我只要参加舞会时,不被识破就可以了吗?”瑞博问道。

    “不,那可不够。我们花费了那么多精力训练你,是为了让你能够迅速被贵族交际圈接受,你得真正受到欢迎,而不仅仅是不被识破。据我所知,在舞会之后,隆那男爵要召开一个宴会,宴会上邀请的客人才是他真正欣赏的人物,你得获得隆那男爵的认可,宴会的邀请才是你真正成功的证明,你必须受到邀请。”

    埃克特说道。

    “接受邀请,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刚刚被认识的陌生人,贵族不可能轻易邀请他们所不熟悉的陌生人的。”瑞博急切地说道。

    “是的,这正是最大的难题之所在,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相当有难度,因此,才作为对你的考核,因为我对你很有信心,只要你愿意去做,你可以轻易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因此,我希望你能够证明你自己是最出色的,而不仅仅是满足于不被别人识破。”海德慢悠悠地说道,他的话相当能够鼓舞人心:“只要你认真去做,不要太拘谨,你肯定能够做到这一切。我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你不要急于向那位男爵展示你自己,你要向在场每一个人展露你的才华,让每一个人都为你所吸引,让那位男爵自己注意你,让他自己来找你,明白吗?”

    “才华?我没有任何才华。”瑞博疑惑不解得说道。

    “不,你很有才华,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一点了,埃克特和凯尔勒同样可以证明这一点,而在这四个月里面,我们极力在这方面培养你,举止文雅,性情温和,不骄傲,好学,现在再加上知识广博,这些就够了,这就是才华,能够吸引任何人的才华。”海德说道。

    “是的,你只要像让我们接受你一样,让在场所有的人承认你,接受你,你便成功了。这对于你来说,真是很简单。”埃克特也在一边帮衬道。

    听到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异口同声这样说,瑞博好像也有点信心了。

    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回到房间,瑞博一分钟都不愿意耽误,立刻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在这整整一个月中,埃克特显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将所能够收集到的关于隆那男爵的一切都整理并且写在这些资料里面。

    瑞博耐心地按照埃克特从前教给自己的办法,详详细细地分析着这个隆那男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从资料上看得出来,隆那男爵是个贵族味道很浓的人物,尽管家里没有多少财产,但是这位男爵仍旧坚持要支撑那毫无意义的贵族门面。

    这位男爵手中比较有价值的产业只有两处,一处是祖传的宅院,从那里可以看到这个家族当年繁盛时的景象,但是现在早已经没落了,维持这样一座豪宅需要不少金钱,如果换作是瑞博自己,他早已经将这座宅院卖掉了,那倒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将卖掉宅院的钱到南港进行投资,用不着几年时间便可以将宅院赎回来,当然有这个必要的话。

    但是,男爵显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够节省开支的办法便是藉口身体不好,因此长年住在皮顿郊外的一幢别墅中,只留下几个家人看守空荡荡的老宅院。只有在开舞会或者是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这座空旷的老宅院才能够派上用处。

    郊外的别墅,才是男爵真正的家,如果说男爵的家境有多么窘迫,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在那些资料中,有一份是男爵家一个月来的食品采购清单,那上面几乎都是蔬菜,只有在星期天,才偶尔有一顿荤菜。

    可以想像,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筹办一场舞会,在加上一场宴会确实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对于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愚蠢行为,瑞博一直感到莫名其妙,这位男爵并不是一个特例,在佛朗士有很多这样子的破落贵族,他们中有不少人除了祖先留下来的一个空头衔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财产,虽然不至于借债过日子,反正活得绝对没有什么滋味,有些肯放下面子来的人,便到有钱的上层贵族家担任私人秘书,一方面维持祖业,一方面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大多数人情愿苦苦地熬日子,同时还不肯放下那毫无意义的贵族体面。

    男爵绝对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不过日子虽然清苦,男爵显然认为自己的婚姻生活是相当美满的。

    男爵夫人原本是另外一个破落贵族家的千金,这些破落贵族好像也成了一种特殊的阶层,他们既不愿意和平民通婚,和豪门联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平民通婚,亲家哪怕再有钱,他们也会感到不体面。

    而同豪门联姻,豪门未必看得上他们不说,婚礼才是真正的难题,豪门贵族的婚礼极为隆重奢华,那远不是破落贵族负担得起的,即便是送一件像样的礼物,都能够使得那些破落贵族彻底破产。

    因此破落贵族理想的结婚对象同样是破落贵族。

    那位男爵的婚姻显然正是所谓的天作之合。

    夫妻俩感情很深,因此共同度过二十年,成为了一个值得庆祝的纪念日。

    不过可以想像,到时候,到场的会是一些什么样的人,那大概是佛朗士南方破落贵族的大展示。

    如果说男爵夫妻俩有什么最为珍贵的财产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是他们那个女儿了。

    资料中提到男爵有个十八岁的女儿,看来这场舞会,除了庆祝夫妻俩一起度过的二十年岁月之外,在众多破落贵族的子弟中间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资料中对于男爵的各人喜好、品味、脾气都有详细描述。

    和大多数破落贵族一样,男爵知识广博,破落贵族家庭没有多余的金钱用于娱乐,阅读显然成为了他们所能够负担得起的最佳休闲方式。

    同样这些破落贵族们都是很斯文、脾气温和的人,因为,替他们工作的人往往并不好找,乱发脾气使得仆人们离他们而去,这样巨大的损失,他们绝对负担不起。

    瑞博一边看着那些资料,一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引起男爵和众人的注意。

    如果到场的有很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破落贵族子弟,相对于他们扎实的阅读功底,自己四个多月来对于知识的拼命吸收毕竟时日尚浅,想要凭着这些脱颖而出相当困难,而且万一说到自己不擅长的方面,那可就麻烦了。

    自己唯一值得自豪的便是,在以前的店里就见到过无数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珍贵商品,而海德先生的私人收藏更是珍品中的极品。

    说到见多识广,说到鉴赏,那些破落贵族子弟肯定及不上自己。如果想要一鸣惊人的话,在这方面打主意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一个计划慢慢地在瑞博脑子里面浮现了出来。

    整个夜晚,瑞博都在那里反覆思索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付这种意外的措施。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埃克特曾经教过他的。

    现在瑞博真正派上了用场。

    当他将一切都思索停当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发白了。

    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瑞博仍旧感到精神振奋。

    按照每天的习惯,绕着庄园沿着凯尔勒以前制订的线路奔跑了一圈之后,瑞博回到房子里面。

    在客厅中,管家和埃克特早已经准备好了,客厅的沙发上搁着一套做功考究的礼服,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任何华而不实的陪衬物。

    在管家的帮助下,瑞博完成了梳头洗脸等一整套工作,脸洗了又洗,水里还加入了不知道从什么花里提炼出来的香精。

    头发的整治则是由女管家来完成的,虽然甚至连衬衣也被打湿了,但是完成这些工作之后,焕然一新的面貌,令瑞博感到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换过衬衫,穿上礼服,瑞博对于长出袖口一大节的衬衣花边有些不太习惯。

    皮靴早已经准备好了,鲜红带着斑点的皮革不知道是取之于哪一头不幸的小梅花鹿身上。

    一切准备停当。

    瑞博问道:“埃克特先生,您可以为我准备一块茶砖吗?您和海德先生经常喝的那种。”

    听到瑞博这个令人疑惑不解的要求,埃克特思索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瑞博的意思,甚至他已经能够猜测到瑞博所要采取的计划的每一步。

    对此,埃克特相当高兴,看来教育是成功的。

    “拿一包大块的吧,那些小块的外面包着金箔,让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好东西,那些大块的,并不合适送礼,因此外面没有包装,只是用火腊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没有见过的,肯定想不到这样一大块是多么昂贵。”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瑞博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海德先生今天破例早早地便起床了。

    看到自己想了一整夜,自认为绝妙的计划,埃克特和海德先生一眼便识破,瑞博感到有些灰心丧气,也许这个计划并不是那样完美,也许隆那男爵同样能轻易识破。

    对于瑞博脑子里面想些什么,埃克特多少能猜到一点,不过头儿没有明示,埃克特不知道要不要安慰自己的学生,那个计划在他看来,是相当完美的,成功的几率极高。

    犹豫了一会儿,埃克特最终决定还是闭口为妙,瑞博今后肯定会遇到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得学会作出正确的决定,那将关系到很多事情。

    因此,最好在那重要时刻到来之前,让瑞博充分掌握独自思考和独立决定问题的能力。

    所有东西准备停当,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

    车夫还是带自己来时的那个人,但是马车已经换了另外一辆。

    那显然是一辆贵族私人马车,外面用棕色的油漆漆得光可人鉴,马车两边的车窗上安着两块透明玻璃,那可是稀罕东西,即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也不会让风刮进来。在普通驿站马车两边装着的是纱窗,夏天还好说,冬天寒风直往车厢里面钻。

    这辆马车显然要比驿站马车高大,甚至足以让瑞博在车厢中站直身体。

    马车前端安着两盏聚光灯,半球形的铜镜能够将油灯的亮光照射到前方很远的地方。

    普通驿站马车可只有一盏半明半亮的灯笼,如果没有月光的话,根本就不能够行驶。

    跟在埃克特身后上了马车,管家指挥着仆人们将行李和礼物搬上马车顶上的行李架。

    等到车夫确认一切都安放妥当,没有任何松动,绝对不会掉落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开动了。

    对于瑞博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但是,坐在这样豪华舒适的马车之中,却是有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的感觉。

    小牛皮的靠背座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虽然没有海德先生的休息室里面铺着的动物毛皮那么珍贵,但是从舒适上来说,两者相差并不多。

    马车车厢由漆成深紫色的松木板拼成,顶部镶嵌着一幅珐琅包金浮雕,那是丰收女神和山林女神翩翩起舞的图画。

    除了车顶之外,其他地方装饰虽然并不多,但同样也是珐琅包金镶嵌而成的。

    这样装饰豪华的马车,即便在南港那些有钱人家里也是不多见的。

    和驿站马车完全不同,这辆马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又快又稳。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马蹄踏在地面上和车轮碾压道路的声音很轻。

    因为保暖良好,再加上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整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的瑞博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飞快地行驶着,车厢里面摇啊摇的,瑞博的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他靠在柔软的椅子背上,轻轻地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瑞博感觉到马车翻过了几道山岗,中间好像还有几座小桥。

    路走到后来,越来越不好走,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瑞博睁开眼睛时,太阳早已经升到头顶了,眼前早已经换了一片景色。

    如果说从南港到莱而这一路上都是绿油油,充满了朝气,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的话,这里则完全是一片落寞荒芜的景象。

    道路两边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两片庄稼,树木也不茂盛,看来都给人砍得差不多了,到处可以看到光秃秃的树桩。

    和南港和莱而比起来,这里的土地要平整很多,一眼望去只有两个小丘陵,不像南港到莱而一路上到处是山。

    翻过一道丘陵,远远地就能够看到两户人家,孤零零地座落在那里,土黄的泥墙,稻草的屋顶。

    房子旁边开垦出一块小小的菜地来,那是这里唯一的绿色。

    在远处荒野之中,枯黄的茅草长得老高老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头山羊被拴在那里,它们显然对这些没有营养的饲料同样不感兴趣。

    马车继续往前飞驰着,瑞博甚至感到有些饿了。

    上车的时候,管家将一个篮子放在车厢的一角,那里面放着吃的东西。

    瑞博向那里看了一眼。

    篮子显然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转过头看了埃克特一眼。

    埃克特正像他刚才那样,背靠着座椅闭着双眼打瞌睡。

    瑞博弯下腰,打开篮子。

    篮子里面放着一只卤鹅和一碟子叉烧,两支鹅腿已经被撕掉了一条,叉烧倒是没有动多少。

    瑞博将篮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从座椅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幅袖套和一条围脖,戴上后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卤鹅相当不错,看来厨娘至少烧了一整天,相当入味,叉烧也很不错,鲜甜适口。

    瑞博的胃口并不很大,两个翅膀加上几块叉烧已经填饱肚子了。

    等到吃喝完毕,收拾干净,马车已经驶进了一个小镇,镇上的路同样很不平坦,地上铺着的石板早已经断成一段段的了。那些四处乱扔,没有人收拾的垃圾,让瑞博联想起南港他们住的地方。

    镇上的房子同样是用泥砖砌成的,房顶上灰蒙蒙的好像从来没有清扫过,又好像几年没有下过雨一样。

    穿过小镇,前面的道路总算变得宽阔了很多,虽然路面仍旧是那样的破烂,但是至少有了一些通郡大道的气势。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二三十里,一座城市出现在眼前。

    既不同于南港的繁华热闹,也不同于莱而的悠久深沉,这座城市占地极广,看上去甚至比南港的规模还要庞大。

    一眼望去,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唯一几座高大的建筑物,在这个地方显得鹤立鸡群。

    马车放慢了速度驶进城里。

    街道两旁同样满是商店,不过这里显然没有南港和莱而那样热闹。

    市中心的道路修得还算平整,那里也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在中心广场的一角,建造着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宽敞的门廊,粗大的支撑立柱,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以及门廊顶部安放着的那巨大的用大理石雕成的家族纹章,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座豪宅当年的建造者显然是个相当务实的人,没有围墙,没有庭园,没有多得数不清的宽敞房间。

    整座豪宅除了前边用来召开宴会和舞会的大厅之外,西侧有个精致的小花园,虽然没有种植什么名贵的花卉,但是郁郁葱葱地长满了牵牛、蔷薇和紫罗兰,再加上错落有致的布置,倒也显得匠心独居。

    豪宅的后半部大概是主人住的地方吧,所有房间正好朝着南方,阳光绝对充足。

    这座豪宅的建造者当年显然已经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而现在的主人那位隆那男爵甚至连这样一座豪宅都住不起,经济上有多么窘迫就可想而知了。

    市中心广场是天然的马车停放场地,显然豪宅的建造者也把这一点计算在里面了。

    广场上到处停放着各种各样的马车。

    正如瑞博想像的那样,参加舞会的大多数是那些破落贵族。

    那些马车大多已经相当陈旧,拉车的马匹不少也老得够可以的了。

    “你可以下车了,好好表现一番吧!”埃克特说道。

    “您不跟我一起去吗?”瑞博问道。

    “不,你不能够依靠我,你必须自己赢得众人的注目。特德会和你在一起,他是你的车夫同时也是仆人,这相当符合弱势贵族身份,到这里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我在车里面等着你。”埃克特说道。

    瑞博听从吩咐,走下马车。车夫特德早已经恭候在车门前了,在他手里捧着作为礼物用丝绸包裹的茶砖。

    瑞博从衣兜里面掏出请柬,然后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破绽,这才向豪宅的大门走去。

    来到近前,瑞博这才发现,作为男爵的宅邸果然要比海德的庄园高大宏伟得多,门前那两座男女战神雕像正显示着当年的建造者是依靠军功挣下这份家当的,立柱和墙壁都是用青条石砌成,那可是用来建筑堡垒的材料。

    门前站着的两个仆人早已经看到这位衣着简洁高雅、脸上带着稚气的半大小孩向这里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礼物的仆人。

    又是一个贵族子弟到了,看样子这一位家境比其他来的那些贵族子弟要好一些,至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便宜,乘坐的那辆马车也是全新的。

    等到接过请柬一看,“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

    两个仆人翻开客人明录,很快找到那位勋爵的名字。

    “您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一个仆人问道。

    “哦,不,勋爵是我的爷爷,他年纪太大了,已经五六年没有出远门了,对于男爵大人的邀请,只能由我来代替他表示一点心意。”瑞博说道。

    “欢迎,欢迎,主人在里面等着呢。”两个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走进大厅,那里早已经站满了来参加舞会的客人,有的是全家都来的,也有的是父亲或者母亲带着他们的儿女来参加的,在他们身边全都跟着手捧礼物的仆人。

    瑞博一走进大厅,确实立刻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显然,是他那身昂贵的衣着才是令他这样引人注目的,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瑞博是独自一个人来参加舞会的。

    瑞博的出现多多少少引起了周围贵族们的一丝敌意,不过等到他们看清瑞博显然比隆那男爵的那位千金小姐要小两三岁的时候,这份敌意才渐渐消退了下去。

    瑞博独自一人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细心观察着。

    主人显然还没有出现,客人们也没有感到不耐烦,原本对于他们这些破落贵族来说,参加一次这样的聚会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成年人们大多聚在一起,聊着天,有些人站得累了便招呼旁边站着的侍从们端来一把椅子。

    至于那些年轻人全都独自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主动互相交谈的意思。

    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被他们的父母召唤过去介绍给其他贵族,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和其他人说话,很多人显得极为拘谨。

    这就是贵族的生活,瑞博心中暗想,这同他原本预料的差得远了。

    在他原来的想像中,贵族应该是住在无比奢华的豪宅里面,底下奴仆众多,吃的是山珍海味。而贵族的舞会那就更奢华了,美酒盛在名贵的玻璃杯里,可以尽情饮用,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舞会上翩翩起舞的贵族们,高贵典雅。

    这就是瑞博原本想像中的贵族们,事实上,埃克特也正是要将他训练成这样的贵族。

    但是这里的一切,显然没有那么完美。

    虽然,舞会上同样提供饮料,但是除了清水和淡而无味的麦酒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点心是一种烤制得金黄的小甜饼,味道相当不错,但是,刚刚端出来,瑞博只尝到一块,就已经分没有了。

    旁边站着的侍从们有的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另外一些显得漫不经心,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是怎么管教他们的。

    所有这一切,还远比不上南港那些中等有钱人家。

    这些贵族们唯一能够用来证明他们身份的,就只有那些首饰。

    事实上,那些首饰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十分相配。

    这些首饰确实让瑞博大开了眼界。

    有些是从雷都科大帝时代流传到现在的,有些是佛朗士三世到五世时期的,也有一些是意雷王朝分裂时期的。

    这些首饰配上当时的衣服,也许确实不错,但是同礼服的搭配便显得有些不太协调了。更何况其中有几件是古代神职人员佩戴的,同世俗礼服的组合另有一番奇怪的韵味。

    最有趣的便是,一枚佛朗士三世时代修士们佩戴在手指上、以证明自己终身服侍神灵、放弃世俗一切欢愉的戒指,戴在一位拥有两个儿子的贵夫人手上。

    看来,这些破落贵族也就只有用这些东西才能够挽回一些体面了。

    正当瑞博津津有味地观察着所有在场的客人的时候。

    舞会的主人出现在了会场上。

    隆那男爵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骑士便装,红色勋带斜披在肩头,显得格外精神,一双擦得锃亮的牛皮长筒靴光可鉴人。

    男爵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物,虽然,无情的岁月已经让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但是,气度和风采仍旧是在场众人中数一数二的。

    男爵夫人身穿一条紫红色丝绸长裙,式样看起来虽然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了,但是仍旧挺整漂亮,像是崭新的一样;脖子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项链,是佛朗士七世时期的东西,看来也是祖先遗留下来的财宝。

    男爵夫人二十年前,肯定是一位美女,要不然也无法拴住男爵的心,她年轻时光艳动人的容貌,多少能够从她身后跟着的女儿身上看到一些。

    那位男爵千金确实相当漂亮,无怪乎那些贵族们都兴冲冲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参加舞会,以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赢得美女的芳心。

    男爵和几个显然是老相识的客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一番寒暄过后,那些贵族们各自领着子女,一方面献上祝贺的礼物,一方面向男爵夫妻介绍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至于那些心有所图的年轻人,则尽可能显得斯文,抑或是风度翩翩,以期在美人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瑞博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一切。

    那些礼物颇耐人寻味,既然是贵族,送出的礼物肯定不能太过寒酸,但是过于贵重,这些破落贵族也送不起。

    一个瓷盘子,蓝底印花最普通那种,已经是比较起眼的礼物了,更多的是一叠丝绸手帕什么的。

    最无聊的是一个模样极为可笑的贴金漆器首饰盒,看样子已经有些历史了,这东西不知道在南方世代破落贵族中间已经兜过多少***了。

    至于,那些介绍之词,也同样是令瑞博感到有趣的事情之一。

    那些贵族们尽可能将自己的儿子介绍得十全十美,说到最后,便都成了一个样子了。

    事实上,看到那些极为拘谨、面无表情、半口大气都不敢出的贵族子弟们,说他们全都一个样,倒也没有错。

    好不容易,其他所有贵族都介绍完了。

    瑞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些贵族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进行起第二轮介绍来了。

    瑞博拉了拉身边跟着的特德,向隆那男爵走去。

    对于一个没有家长随同的少年独自出现在自己眼前,隆那男爵感到有些吃惊。

    “这位是……”男爵问道。

    他身边的仆人,那个在门口收请柬的侍从轻轻地回答道:“这位是代表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大人到访的。”

    “我叫瑞博。海德,您可以叫我瑞博。我的爷爷年事已高,健康状况已经无法承受长途跋涉了,因此我代表我的爷爷来向您祝贺,祝男爵大人和男爵夫人百年好合。”这番说辞,瑞博早已经想好多时了。

    “你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孙子?我和你的叔叔埃克特先生很熟,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来?”男爵问道。

    “我家人丁单薄,上一代的只有埃克特叔叔一个人,所有的经营都是叔叔一个人打理,他实在是很忙。原本叔叔是打算亲自来向您祝贺的,但是临时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由他出面解决。叔叔实在脱不开身,他让我代为致歉。”瑞博解释道。

    说完这些,瑞博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特德毕恭毕敬地将礼物献上。

    用精美的丝绸包裹的礼物,立刻引起了身边众人的注意,人人猜测那里面包着什么?

    男爵身后的仆人伸手将礼物接过,在男爵的首肯之下,轻轻将丝绸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如果说,精美的丝绸让旁边所有人感到极为好奇的话,那么里面抱着的东西,显然相当令他们失望。

    甚至,连男爵夫妻脸上都明确地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用火漆封着的茶砖,不清楚其价值的人,确实会对它那不起眼的外表感到失望。

    茶砖原本就是黑漆漆、毫无光泽的样子,远看像个样子奇特的首饰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里面显然也没有藏着东西。

    外面的火漆倒是质地极为硬实,要从遥远的东方运到这里,一路上不能够有丝毫受潮,火漆的厚度和硬度可想而知。

    但是火漆亮丽的外表,并不能够证明它的价值,同漆器比起来,它缺乏光泽和绚丽的色彩。

    大多数人显然将这东西当作了又一个“丑陋首饰盒”,一些人脸上显然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而这正是瑞博所需要的。

    “替我谢谢你的叔叔,并且帮我转达对你爷爷的问候。”男爵说道,他还没有忘记应有的礼貌,显然对于这个“不起眼的礼物”没有过于介意。

    瑞博并没有注意男爵所说的话,他在等待着那个仆人对于这件礼物的处置。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在场所有人显然没有一个认出这件礼物的来历,那个仆人更是认为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中的垃圾,他随手将茶砖塞在了众多礼物的底下。

    看到如此情形,瑞博开始进行他早已经策划好的下一步行动。只见他说道:“男爵先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我叔叔埃克特先生临时置备,以表达他不能亲自参加这次盛会的歉意,那东西比较脆弱,经不起压,如果出现了裂缝,很快就会受潮,如果您打算长时间存放的话,请您将它切成小块,放在密封的瓷器里面,开口的地方最好用蜡封上,以保证水汽无法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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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魔盗全文阅读作者:血珊瑚加入书架
    

    血珊瑚《魔盗》

    第六章

    瑞博所说的一切,不但令男爵夫妻一愣,同样也让周围围观的所有贵族感到莫名其妙。

    隆那男爵看来瑞博一眼,确定这个少年没有在开玩笑,他问道:“不好意思,恕我直言,我始终没有看出来,埃克特。海德先生送给我的这件礼物倒底是什么?”

    “是茶叶,从托尔经过意雷运来的茶叶,叔叔原本准备的礼物是一套银器,一套足以招待六位客人的银器,但是,临走之时正好有一批货物到达,货物里面最贵重的便是这些来自东方的饮料,为了表达他不能够亲自来的歉意,他让我带着其中的一块作为礼物,因为时间仓卒,实在来不及将茶砖切成小块并且贴上金箔,您知道,这些来自东方的珍品,不贴上金箔或者是裹上火漆的话,很快就会受潮,就像青春和美貌一样,珍贵的东西总是这样容易失去光彩。”瑞博说道。

    周围的人显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茶,而且是原封未动,大块的茶砖,那可是太珍贵了,这些大块的茶砖一般来说是被切成一寸立方的小块,外面严严实实得包裹上金箔,卖给那些豪门。

    这样大块的茶砖很少有人用来赠送的,那实在是一份极为昂贵的礼物。

    男爵夫妻显然同样没有想到,那个“不起眼的礼物”竟然这样贵重,那个刚结交不久的埃克特先生确实是个慷慨大方的人物。

    对于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隆那男爵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好像是个来自外国的破产贵族,一度曾经活跃于外交界,那时候,自己还在以前的财务大臣巴都蒙伯爵门下担任私人秘书,之所以能够记得起这个人,那完全是因为这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是少有的受到国王陛下册封的逃亡贵族。

    一般来说从他国逃亡而来的贵族,在佛朗士只不过是个平民,他们的贵族身份是不受到承认的,不过,偶尔有些逃亡贵族因为立下过特殊的功勋而被晋封为勋爵。

    他们只能够被当成平民贵族,没有世袭爵位的资格。

    但是,由于他们原本拥有贵族血统,因此,被特例对待,能够享有世袭的资格,不过需要缴纳一笔数量庞大的税金给国王陛下。

    在佛朗士拥有这种身份的贵族实在是凤毛麟角。

    因此这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才会被自己记得。

    至于那个埃克特。海德先生,隆那男爵认识并不久,虽然很谈得来,印象中是个风度翩翩而又知识渊博,很对自己胃口的人,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慷慨大方。

    对此男爵感到有些疑惑不解,真得只是为了表达不能亲自参加舞会的歉意吗?

    那么这样一份厚礼实在是太贵重了。

    如果有其他企图,自己一无所有,唯一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和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儿。

    但是,看他派来的这个少年,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没有那种可能。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不解,对于埃克特。海德先生的贵重礼物,男爵至少要有所表示,他拉着瑞博说道:“哦,你叔叔实在是太慷慨了,你一定要替我表达我感激之情,你的叔叔是个伟大的人,瑞博!对了我叫你瑞博可以吗?你叔叔是我所见过最博学的人,他是不是一位学者大师?哦,对了,毫无疑问,他肯定是个学者大师,只有这样的称号能够配得上他那样博学多才的人物,对了,瑞博,你得告诉我,怎么保存这些珍贵的来自东方的饮料,自从意雷和托尔之间发生战争以来,这种饮料是越来越少了,我可不想糟蹋了你叔叔的一番心意。”

    “这算不得什么”瑞博谦虚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包括这位隆那男爵的注意,现在是巩固这种印象的好机会,虽然他自己并不喜欢喝茶,但是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瑞博堪称专家,从茶砖切块,封藏,到磨碎使用,沏泡,过滤茶渣,乃至于混合蜂蜜,牛奶的比例都说得头头是道。

    说完这些,瑞博突然想起曾经听海德先生谈论饮茶的话,他照着原样说道:“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种说法,喝茶能够减缓衰老,可惜找不出有力的证据,佛朗士五世是个嗜茶的人,但是,众所周知一把匕首结束了他三十岁的年轻生命,不过,喝茶能够令人恢复疲劳,对于睡眠不足的人来说,茶能够将他从睡魔手里拯救出来,就我感觉,茶好像天生和薄荷有缘,一壶茶里面滴上一两滴薄荷,那就完美无缺了,茶也有助于消化,将茶混合牛奶再加上一些硬果,我爷爷喜欢杜松子,而我更喜欢核桃,是饭后最好的饮料。”

    “我得说,瑞博,你和你的叔叔一样是个博学的人”男爵赞叹道。

    “您过奖了。”瑞博心中暗喜,他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

    “你叔叔很忙,所以派你来,看来正是因为你的博学,是不是?”男爵问道。

    “哦,不是这样的,除了我和爷爷之外,叔叔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瑞博说道,现在按照计划他需要博取同情。

    “为什么?”男爵十分讶异。

    “几年前,在南港发生的瘟疫,您应该是知道的吧。”瑞博说道。

    “那真是一场灾难。”男爵感慨得说道。

    “那场瘟疫夺去了我的大部分亲人。”瑞博语气沉重得说道,他倒并不是在说谎,他自己的父母正是因为这场灾难而抛下他离开了人世。

    “对不起,让你回忆起伤心的往事。”男爵说道,他为不知道那位好朋友埃克特这令人遗憾的心酸过去而惭愧。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瑞博装出无所谓得说道。

    “你叔叔现在在打理一切吗?”男爵问道。

    “是的,自从那场灾难之后,我爷爷一下子垮了下来,年轻的时候,他可是一个整天生活在马车里面的人物,每天奔波于不同的国家之间,那场灾难以前,他还自豪得称自己为整个南部海洋最出色的航海员呢。”

    “是的,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声名,我耳闻已久。”男爵诚恳地说道,确实,一个勋爵能够令他有所耳闻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但是,现在,整整三年我没有看到他迈出房门一步,家里那么多事情大多由叔叔打理,我帮着看住莱而和南港的两处产业。”瑞博说道。

    “你这么小的年纪也参与经营家族的产业?”男爵对于瑞博所说的一切显然极为惊讶。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合算一下进出的货物,计算一下每月的利润,顶多是估计一下可能的支出和经营风险,原本家族所有的事情是由爷爷,父亲和两位叔叔一起打理,现在全都压在叔叔一个人身上,如果我不帮着他,叔叔怎么吃得消?”

    “计算利润,用拖米勒的赢余计算法吗?那可得相当精通算术不可。”男爵显然有些不信,当年他做的工作正是合算国库赢余,那工作令他天天头痛无比。

    瑞博早已经猜到男爵会这么说,埃克特给自己的资料上明确的提到过这位男爵大人曾经担当过的公职,会计正是这位男爵唯一擅长的谋生手段。

    幸好,这同样也是瑞博自己最擅长的方面,他曾经满心希望将来能够成为店里的会计师,因此对于算术,他原本就学得很用功,等到埃克特成了自己的老师之后,从埃克特那里,自己几乎学全了所有精深的会计知识。

    因此,瑞博很有信心得侃侃而谈起来:“拖米勒的赢余计算法,我们是从来不用的,因为它不够精准,您知道,这种计算法有一个致命弱点,它只看得到明确的出帐入帐和损耗,但是对于支出延误,它并不能够准确的合算出来,比如,有些货物原本需要在本月底送到,如果真得这样顺利的话,那么用拖米勒计算法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正如您知道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完美的事情,父神创造世界的时候,还失败过无数次,以至于创造出了那些可怕的物种来呢,失误永远是存在的,因此拖米勒的帐本是永远清理不平的,在南港从来没有人用拖米勒计算法,有的用密贝尔会计法,或者是勒脱计算法,而我喜欢用杜立特计算法,您肯定知道,杜立特先生早已经被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封为学者大师,以奖励他在会计学方面作出的贡献,他甚至差点被封为平民贵族。”

    “是的,拖米勒计算法已经是老古董了。”男爵不无惆怅得说道,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东西也没有了:“对了,你将来有什么打算?继承家业吗?“男爵问道。

    “是的,我希望和爷爷一样成为一位航海家。”瑞博说道,这倒真得是他内心的希望。

    “你没有想过担任公职吗?你很聪明,会很有前途的。”男爵问道。

    瑞博事先没有想到,男爵会谈到这些方面,对此他倒要小心翼翼得选择答案了,他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收集着曾经听到过的关于政治方面的知识。

    幸好,无论是在南港,还是在埃克特那里,听到的看到的都绝对不少。

    南港听到的那些,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是,那都是些见多识广的人各自从不同方面阐述的独特见解,而埃克特传授的政治学知识则系统得多,而且每个论点都带有明确的证据。

    想了半天,瑞博说道:“原本,我的爷爷确实希望我能够为国王陛下效劳,以便广大门楣,他老人家的三个儿子在生意场上确实颇有建树,但是,凯威埃莱。

    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名声早已经渐渐淡出政治***,这令爷爷他老人家有些遗憾,他原本希望我继承他这方面的事业,但是,那场灾难使得爷爷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家族的产业毕竟是根本,荣耀确实能够光照千秋,但是,家族产业却影响到子孙后代。只要海德家的子孙在佛朗士南方拥有雄厚的实力和广博的人脉,更重要的是勋爵的称号,振奋海德家的门楣是迟早能够做到的事情,并不急于在一两代里面完成,这是我的想法,再加上,现在确实不是光大门楣的好时机,我们那位国王陛下身边的大臣们个个在那里摩拳擦掌,在哪一位手下谋生都是一件危险而又艰难的事情,与其现在进去一起如履薄冰,还不如站在旁边观望一番,等到恰当的时机,加入其中一方,那还比较合适,更何况,纵观历史,能够同甘苦共患难的例子不少,等到获得了胜利果实之后,不猜忌有功之人的好像并不多见。

    “

    这番话原本就不是瑞博这样年纪的少年能够说的出来的,因此难免令隆那男爵感到吃惊,他仔仔细细得看了这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眼。

    事实上,瑞博的这番话不但震惊了隆那男爵,同样也令在场所有其他贵族惊讶不已。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咋舌于瑞博所拥有的财富,虽然有不少人几乎肯定得认为瑞博的那个爷爷,这个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是在夸耀自己的豪富,这原本就是暴发户经常的嘴脸。

    这些破落贵族们一向很看不起那些暴发户。

    但是,瑞博谈论起茶道来,那滔滔不绝的言词和独特精湛的见解,以及博学者的风度,多多少少打消了这些破落贵族心中的那一丝轻蔑。

    不过他们仍旧认为,那是商人的本质使然,商人的子弟同样是商人,对于他们出售的商品当然得有所了解了。

    等到瑞博兴致勃勃得和男爵谈起会计学的时候,在场的贵族们已经将瑞博当成了一个天才的小商人,也许这些商人世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面暴发起来,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仅仅是这样一个少年便如此厉害,一个家族如果能够拥有一两代这样的人物,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积累到庞大的财富,那也是可以想象的。

    直等到,瑞博说出那些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政治见解的时候。

    众人们才意识到,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少年能够拥有的知识。

    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明了什么?

    是家里早已经教好了的?

    但是,看那幅自信满满的神情又一点都不象。

    照本宣科的小孩不是这样一副模样的。

    更何况,那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怎么知道隆那男爵会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如果说,这一切全都是少年自己的见解,那么这是怎样一个天才少年啊!

    能够教育出这样一个少年的家庭,又是怎样一个家庭呢?

    那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大多数人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仅仅从男爵和少年的对答中,了解到这位老人曾经是个高明的外交家。

    这个外交家是不是在培养一个接班人呢?

    从刚才那番谈吐中来看,这个少年确实拥有成为一个出色外交家的所有素质――自信,胆量,气度以及学识。

    相比之下,自己那拘谨的儿子根本无法和那个外交官培养出来的小继承人相提并论。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个少年的年龄显然比男爵的女儿还要小两三岁,作为婚姻的对象,女孩比男孩大,从常理上来说是不般配的。

    要不然,恐怕自己的儿子绝对没有希望竞争得过这个半大的小孩。

    众贵族在那里惴惴不安,气氛显然变得紧张和压抑起来了,隆那男爵可不希望他难得举办一次的盛大舞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对于这个富有而又博学的天才少年,男爵非常欣赏,很想找个机会好好聊聊,也许从这个少年身上能够找到更多令人惊叹的东西。

    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显然是稍稍冷落一下这个少年。

    想到这里,男爵温和地说道:“瑞博,你远道而来一定累了吧,你随时可以使用楼上的小客厅,舞会的时间可是很长的喔。”

    “谢谢您的盛情邀请,我确实需要一个短暂的休息,以便恢复精力,我爷爷也一直是这样告诉我的。”瑞博说着鞠了个躬,他完全能够了解男爵这番话的用意。

    反正他不想让在场那些贵族少年们将自己莫名其妙得当作是情敌对待,乘着这个适当的时机,离开众人的视线,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仆人的指引之下,瑞博来到了楼上的小客厅里面。

    小客厅设计得极为别致。

    同这座庄园的所有房间一样,小客厅的窗户是冲着南面的,一排六扇落地大窗足以让充分的阳光照进小客厅。

    靠着门口安放着一排红木书橱,这里的主人年轻的时候显然是个诗歌和戏剧的爱好者,书架上放着的最多的便是诗集和剧本。

    东西两面沿着墙壁各放着一排沙发,虽然没有珍贵的毛皮厚厚的铺在那里,但是用绒布塞入厚厚的棉花缝成的座垫和靠背仍旧让人感到温馨而又舒适,这让瑞博想起来以前贝蒂阿姨给自己做的那几个一摸一样的座垫和枕头。

    斜靠在沙发上,瑞博轻轻得闭上了眼睛,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毕竟今天是他平生以来,旅行得最远的一次。

    更何况,对于书橱里面的那些高雅的作品,瑞博并不感兴趣。

    他虽然很喜欢读书,但是,他喜欢从书中了解到自己所不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那些遥远的国度,那些珍奇的动植物,那些人类伟大的创造物,智慧的结晶,这一切都是瑞博想要从书中了解的。

    但是,他并不喜欢那里描述人们内心的书籍,而诗歌阐述的都是那些诗人们发自内心的声音。

    而瑞博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了解这些诗人。

    至于戏剧,瑞博并不喜欢戏剧,他对于真正的历史很感兴趣,但是不喜欢戏剧。

    一边休息,瑞博一边琢磨,那位男爵先生是不是已经相当注意自己了,自己的表现有没有过火的地方,有没有给这位目标人物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当瑞博在小客厅里面极力思索的时候,楼下的舞会场上早已经热闹起来了。

    舞会的主角理所当然的是隆那男爵的那位漂亮女儿。

    那些贵族少爷们排起了长队,挨着次序殷勤得邀请这位男爵千金共舞。

    乐队那优美的旋律好像就是围绕着这位迷人的小姐而演奏着的,其他所有人都只是陪衬而已。

    其中也包括隆那男爵夫妇。

    事实上除了舞会开始的时候,那些贵族们按照应有的礼貌上前攀谈几句,说上两句问候和祝贺的话之外。其他时间,男爵夫妻身边一直是冷冷清清的。

    隆那男爵原本交际便不很广阔,年轻时,他曾经一度沉迷于诗歌创作,一心一意想要成为一个诗人,诗人往往是孤独的并不为人所理解的。

    但是,后来迫于父命,在前财务大臣手下谋取了一个差事,佛朗士的国库原本就是世界上最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之一,整理那些帐目简直就和解迷题一样,这份工作挤占了男爵大部分的青春时光。

    直到他见到了他的心上人,这位将同他渡过未来漫长岁月的男爵夫人。

    当时的男爵夫人是佛朗士南方闻名遐尔的美女,拥有众多追求者,甚至很多豪门贵族都不顾地位的差别,向这位破落贵族千金求婚。

    但是,最终真正能够俘获美人的是这位无权无势的隆那男爵。

    按照男爵夫人的说法,年轻时候的隆那男爵那份诗人般的气质是打动她芳心的原因。

    不过,男爵也为这门美满的婚姻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竞争失败的豪门贵族的暗中施压下,男爵丢掉了他的工作,同时也为他树立了无数情敌。

    事实上,受到邀请的那些贵族,全都是冲着男爵夫人和他那位漂亮动人的女儿的面子来的。

    尽管如此,男爵仍旧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现在,隆那男爵希望同样也能为女儿带来终身的幸福。

    对于,这一次受到邀请出席舞会的贵族名单,男爵夫妻花费了无数精力,精挑细选。

    其实,凭着他女儿美艳动人的名声,他甚至能够请得动佛朗士南方那些豪门贵族。

    但是,一方面男爵夫妻怕那些豪门贵族毫无诚意,肆意玩弄感情(这是当年男爵夫人拒绝众多豪门子弟追求的原因)。

    同样,连瑞博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男爵夫妻会视而不见?

    对于最近在瑟思堡所发生的一切,隆那男爵一清二楚,朝廷上各派势力分崩离析,开国几百年来,政治矛盾从来没有这样严重以至于不可调和过。

    而且,自从三十年前同得里至在比雷斯发生了一场持续近十年之久的战役之后,这个佛朗士自古以来的噩梦,仇怨交缠的国度再也没有袭扰过佛朗士边境。

    但是那场打了近十年的战争,同样也挖空了两国的国库,自己担任公职的时候,正好是战争结束不久,因此男爵最清楚国王的口袋里面倒底还剩下多少金币。

    对于战争的恐惧,使得佛朗士不敢削减军队数量,驻扎在佛朗士边境比雷斯,塔伦堡,以及泊朗三个军事重镇总共兵力加起来有二十余万,这对于囊中羞涩的国库无疑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随着战争阴影的消散,国王陛下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笔在他看来沉重而又毫无必要的负担。

    在他计划中比雷斯等三郡至少应该裁撤十万军队,甚至只保留五万军队,在国王看来已经足够了。

    但是,比雷斯战役中的功勋人物,国王陛下的弟弟菲利普斯亲王绝对不这样认为。

    为了裁军的事情,王室成员之间就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在这个时候,加入任何一方阵营,正如瑞博所说的那样,都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身处于权力纷争的边缘,隆那男爵对于这一切的看法远比是局外人的瑞博更加深刻。

    因此在邀请名单中,绝对没有一个和有势贵族沾得上边的。

    对于隆那男爵来说,这样更好。

    因为按照惯例,一旦发生内乱,风波平息下去之后,豪门贵族,有势贵族肯定大批倒霉,反倒是他们这些破落贵族因为执政者需要收买人心,日子反而好过。

    这种有利益又没有风险的事情,隆那男爵是看得很准的。

    不过,他绝对没有想到,瑞博。海德,这个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少年竟然将自己对于局势的看法当众说了出来。

    事实上,那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原本并没有出现在邀请名单之中。

    门当户对毕竟是关系贵族体面的事情。

    如果将女儿嫁给一个平民贵族子弟,给别人说起来好像自己在出卖女儿以换取金钱一样,这对于贵族的名声无疑是最致命的伤害。

    在佛朗士几百年的历史中,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那些目光短浅贪图眼前利益的家族,被其他所有贵族唾弃。这些家族的子孙在贵族***里面找不到通婚的对象,因此他们的血脉中,越来越多得出现平民的血统。很快这些家族便从贵族***里面消失了。

    隆那男爵可不希望作出对不起祖先的事情。

    因此平民贵族是绝对不在邀请之列的。

    但是,那位埃克特。海德先生确实谈吐高雅,见识广博,最重要的是对于诗歌有着独到的见解。

    很快,这位来自于意雷的破产贵族后裔便被男爵引为知己。

    对于平民贵族,隆那男爵并不欢迎,但是外国破产贵族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他们的血统毕竟是高贵的贵族血统。

    很多破产贵族家族原本甚至是威名赫赫的豪门。

    虽然对于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并没有太多了解,但是,凭借着海德勋爵的族徽上那个美人鱼标记,隆那男爵就完全可以认定海德勋爵的家族血统之高贵纯正。

    美人鱼标记是意雷王家的标志,表明这个家族在她漫长的历史上至少出现过一位王后,甚至有可能是一位执政王后。

    纹章的审定绝对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情。

    虽然佛朗士的贵族们对于国王陛下封奉了太多平民贵族颇有微词,但是至少没有赐给他们代表荣誉的家族纹章。

    至于那些拥有纹章的外国破产贵族,长老院会反复核实之后,才会予以承认的。

    那些长老会成员之苛刻,贵族们相当了解,因此由他们来判定纹章的真伪,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能够通得过那些长老们的法眼,这个美人鱼标记无疑是货真价实的了。

    一个意雷王族后裔,无论怎么说都是显赫贵族,邀请这样的人出席自己的舞会应该能够说得过去。

    发出邀请之后,隆那男爵并没有想到埃克特。海德先生自己没来,来的竟然是他的侄子。

    同样,他也绝没有想到这位小海德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隆那男爵不得不承认瑞博和他叔叔埃克特一样是相当能够吸引人注意的人。

    一样的博学,一样的沉稳,一样的高雅气质,一样温和的脾气,比起普通的平民贵族来,他们的气质更高雅,那显然是悠久血统所流传下来的不可磨灭的特征,同普通贵族比起来,他们没有那种令人不可靠近的骄傲,隆那男爵自己要不是年轻的时候曾经打算作一个抛开一切的诗人的话,他也同样会是个板着面孔,一本正经的贵族。

    但是,隆那男爵直觉中感到瑞博和他的叔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在男爵眼中,埃克特先生是个学者,一个真正的学者,甚至可以说是个诗人,回想起来,自己和这位埃克特先生如此投缘,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埃克特先生和自己是一样的人,早年醉心于诗歌,但是因为家庭的压力放弃了早年的梦想。

    从本质上来说,男爵仍旧认为自己是个诗人,现在他认为埃特克。海德先生同样如此。

    但是,瑞博不是这样。

    也许那位外交官爷爷的教育实在是太出色了,男爵感到瑞博拥有一份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和老练。

    而且瑞博的目光也要比埃克特。海德先生深邃锐利得多,这样的眼神男爵以前曾经看见过,那是久经沙场技艺高超的神圣骑士才拥有的。

    如果说埃克特。海德先生给人以诗人般和谐宁静的感觉的话,那么瑞博。海德则给人以沉稳,干练以及一份独特的神秘感。

    正当隆那男爵在那里仔细分辨着这叔侄俩的时候,他耳边轻轻传来妻子的声音:“亲爱的,你看我们的女儿对于哪个小伙子比较在意啊?“

    “哦,我的夫人,我看都差不多,现在可再也没有象以前的我这样出色的人物了啊。”男爵打趣得说道。

    “你可真会自我陶醉,”男爵夫人斜了丈夫一眼。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实在的,我真为那些年轻人惋惜,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在他们面前存在一个虽然不适合我的女儿,但是绝不是他们所能够超越的榜样,有楼上休息室里面的那个比着,那些人一个都显不出来。”男爵说道。

    “你认为很不合适吗?”男爵夫人问道。

    男爵感到极为讶异,他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少年至少比我们的女儿小两三岁。”

    “噢――我还以为你是在意贵族地位的悬殊呢。”男爵夫人轻轻笑着说道。

    “那也是原因之一,我还没有好好考虑这方面,不过年龄的差别是显而易见的,我以为应该没有可能的。”男爵说道。

    “那是你认为没有可能,以我看来,可能性很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是因为擅自退场很没有礼貌,而且这样一来会替我们得罪很多人,我们的女儿早已经跑到小客厅里面去了。”男爵夫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男爵问道。

    “女人的直觉,我这个作母亲的比你要在意我们的女儿,你刚才光顾着闲聊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女儿的神情,我们的女儿虽然想要装作很自然,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的注意力早已经给瑞博。海德先生紧紧抓住了。”

    “这个我没有注意,不过她应该自己知道,这样的情感是完全不可能的吧?

    “男爵问道。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就是因为那少年比我们的女儿小两岁吗?如果我们的女儿真得喜欢那少年,她不会在乎这一点的。”男爵夫人说道。

    “但是瑞博。海德先生并不是来相亲的,他只是代替他的叔叔埃克特。海德先生来参加舞会,你看,如果他真得有所意思的话,他早就下楼来和我们的女儿跳舞了。”男爵说道。

    “也许,对于那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你有多少了解?”男爵夫人问道。

    “知道得不多,只是曾经听到过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这个名字,他是一个相当高明的外交家,比雷斯战役后的谈判中,他有杰出贡献,而且他和教会的关系密切,授予他爵位的提名人是现在的主祭大人,他同住在意雷的教宗大人也关系密切……”男爵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向夫人详详细细得汇报了一遍。

    “这很不错啊。”男爵夫人说道:“这样的家世和我们相当般配。”

    男爵听得一愣,他贴在夫人耳边轻声说道:“亲爱的,你别开玩笑,你真得打算让我们的女儿嫁给一个比她还小两三岁的人?“

    “两三岁怎么了?相差并不很多嘛,佛朗士三世娶了比他整整大五岁的表姐做妻子,佛朗士十一世的第二次婚姻的对象同样是个比他大的女人,更何况,我不希望,再遭受当年一样的遗憾,为了嫁给你这个无权无势的人,我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直到父亲临死的时候,我都以为他还没有原谅我,因此没有回去看他,我不知道,虽然我作出决定的时候,他并不理解我,但是,漫长的孤独岁月早已经淡忘了这一切,他始终在为没有出席我的婚礼而内疚,他始终在等待我重新踏进家门。”说到这里,男爵夫人的声音有些梗塞。

    男爵呆呆得听着这一切,过了良久他才安慰道:“好了,亲爱的,好了,不要再想这些,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如果我们的女儿喜欢的话,我不会反对的,我也希望我们的女儿幸福,至少和我一样幸福,如果她喜欢小她两三岁的人,那么就随她喜欢吧,女人的年龄原本就比男人更长,这样她的丈夫就不会死在她前面了,也省得她孤独和悲伤。”

    “那么,我们邀请他出席三天后的晚会怎么样?今天,实在是不太合适,我们的女儿给那些人缠住了,三天后,来的客人就少多了,他们也有更多私下接触的机会。”男爵夫人问道。

    “不用你提醒,我也早就决定邀请他参加三天后的宴会,即便不作为我们女儿的绝佳对象,那位瑞博。海德先生也是一位很能够谈得来的客人。”男爵说道。

    “那么一言为定。”男爵夫人高兴得说道。

    在客厅里面,瑞博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多的了解,闲的无聊的时候,他便打开窗户向远处眺望一番。

    皮顿是个相当贫穷的地方,虽然住着的人口是莱而和南港总和的几倍,但是大多数以农业为主,平时养一两头羊,过节的时候,卖掉或者是宰杀后自己吃,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唯一改善生活的办法。

    皮顿没有繁华的商业街道,也没有出色的景致,南边的城外倒有成片的茂密森林,听说这片森林是佛朗士南部最大的一片森林。一直延伸到瑟思堡。

    正是这片森林,使得原本的佛朗士南方成为了一片荒芜之地,皮顿的居民原本是几百年前被佛朗士五世强迫迁移到这里的。

    那位雄心勃勃的君王想要将佛朗士南方广阔肥沃的土地变成能够源源不断提供粮食的仓库。

    因此建立了瑟思堡,皮顿和巴特三个郡。

    瑟思堡是控制南方三郡的中心,而皮顿则负责种植粮食,原本计划中没有巴特这个郡,但是皮顿和瑟思堡之间这块宽广的森林,使得躲藏在其中的农民和盗贼拥有了天然的保护所。

    因此佛朗士五世又将这块森林的四分之三划成一个独立的郡――巴特。

    巴特郡是佛朗士最贫穷的郡,整个郡只有一个城市――巴特,就建造在森林的正中央。

    巴特的人口也是最少的,只有七千多人,但是那里的人自认为生活得极为美满幸福,为了躲避喧嚣的尘世他们几度搬迁他们的城市,将城市搬到森林的更深处,远远得躲开皮顿到瑟思堡之间的通郡大道。

    不过,巴特人仍旧在尽着佛朗士五世时代便拥有的义务――守护森林保持道路的畅通,以及抓捕逃进森林的盗贼。

    原本莱而和南港并没有受到过重视,在佛朗士五世时期,那里是不毛之地。

    而三个郡中,皮顿才是真正最繁华的都市,曾经一度拥有最庞大的人口,广阔的农田和几十处庄园。

    充足的粮食,牛羊和马匹,曾经令佛朗士五世极为担心这个偏远的郡独立或者是被邻近的国家占领。

    因此,他不允许皮顿建造防御用的城墙,同时在更南方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坚固的堡垒,那就是莱而。

    莱而原本是一座能够驻扎两万士兵,并且在没有任何援救的情况下能够维持整整一年的军事要塞。

    但是,随着那位雄心勃勃的君王被不知来自何方的刺客刺杀之后,他生前制订的几个计划,如五十万人的庞大军团,十万人的骑兵团,十万人的庞大海军等等计划便被永远的搁置起来了。

    而皮顿这个原本计划中的粮仓,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其后的几百年中,皮顿便成为了一个为佛朗士大多数人所遗忘的地方。

    至于废弃的军事要塞莱而,则成为了一些破产自由民聚居的地方,曾经有两百年的时间这个不毛之地是王国的权力达不到的地方。

    最终莱而扩展成为了一个城市。

    但是这个城市和佛朗士其他地方联系并不方便,他们只能够和皮顿进行贸易。

    在这些不平等的贸易中,莱而人吃足了苦头,但是为了维持生活除了接受这种不平等的交易,没有其他办法。

    傲慢的皮顿人终于惹怒了住在莱而以及更南边的人们。

    无数人用勇气和生命终于换来了通向西拜和意雷的航路。

    海上贸易线路的兴起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单单南港的建造便整整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但是无论如何,南港和莱而终于因为这条海上贸易通道而繁荣了起来。

    富有起来的南港和莱而人并没有忘记皮顿人的“慷慨”。

    南港和莱而人愿意将财富带给瑟思堡以及佛朗士其他任何一个城市,甚至是藏在深山里面的巴特,但是皮顿绝对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自从佛朗士南部繁荣发达起来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一百年时间,南港和莱而的老一辈人还没有完全忘记对皮顿的怨恨。

    而皮顿这个原本南方最繁荣最庞大的郡已经衰败得不成模样了。

    有钱人纷纷迁移到莱而或者是南港。

    贸易车队也不在皮顿停留。

    皮顿出产的最好的羊毛,显然没有从南港运来的丝绸那样有吸引力,商人们宁可多赶一百多里路,在南港有更高的利润等候着他们。

    失去了羊毛,棉花贸易,织造的棉布卖不出去,成群技艺精湛的手艺工人离开这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到别处谋生去了。

    原本出产整个佛朗士最优质羊毛的皮顿绵羊,也不得不成了人们盘中的佳肴。

    用来种植棉花的农田早已经长满了荒草,一切都变得如此萧条。

    看到这副景象,瑞博感慨万千。

    这一切,并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没有任何一本书会留意南方这段不起眼的历史。

    南方一批流浪者几百年的奋斗在历史学家眼中,远远没有一份政治宣言或者是停战协议更有意义。

    但是,对于瑞博来说,这是他亲眼见到的历史,这个历史见证着两个城市的兴起了一个中心的衰亡。

    瑞博看着窗外胡思乱想,他没有注意到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了。

    突然间,瑞博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习惯性得闪避到房间的一个角落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明亮的烛光一下子照耀到瑞博的眼睛里面。

    瑞博眯缝起眼睛,用凯尔勒教给自己的办法,适应着突然变亮的房间。

    凯尔勒曾经告诉过他,在这种情况下,闭眼是最差的选择,因为,这时候一把匕首便能够结束一切。

    眯起眼睛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至少知道危险来自何方。

    出乎预料之外的是,拿来烛台的竟然是那位漂亮的男爵千金。

    “瑞博。海德先生,我给您拿来了烛台,我可以坐下吗,不妨碍你休息吧。

    “那位千金小姐说道。

    “不不不,这里是您的家,打扰的应该是我。”瑞博说道。

    “嗯,瑞博――我能够叫你瑞博吗?”那位漂亮的千金小姐关注着瑞博的神情。

    “荣幸之至。”

    “我对于茶很感兴趣,你能够告诉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吗?”这位小姐显然一时也找不到话题。

    瑞博对于这位漂亮的小姐并没有多少兴趣,他可不想替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埃克特的吩咐只是获得三天后的邀请,而不是拐到一个男爵千金作新娘。

    因此他使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和这位小姐攀谈起来。

    在他看来,这和往常自己在店里面对一位顾客,为顾客详细得描述商品的特性并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身边的这位小姐注意的显然并不是商品本身,而是出售商品的人。这令瑞博极为担忧。

    “你知道的真多。”小姐感慨地说道。

    “啊,没有什么,接触得多了,也就记住了。”瑞博说道。

    “这样快乐吗?”小姐问道。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提问,瑞博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

    “你自己一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吧,玩耍,至少两年前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很喜欢玩耍。”小姐解释道。

    “没有,游戏和玩耍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的两件事情了。”瑞博实话实说。

    听到瑞博这样回答,那位小姐的眼神突然间一亮,她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的年龄比你大,但是显然你比我要成熟多了,你已经知道自己承担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仍旧要令我的父母操心。”

    “您有一对慈祥的父母和温暖的家庭,而我,我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瑞博同样长叹一声说道。

    “是的,我比你幸福多了,我很希望能够进一步了解你,这几天你都有空吗?

    三天之后,我家要举办一次晚宴,是在林间的别墅里面,我希望你能够来参加。

    “那位漂亮的小姐发出了邀请。

    听到这些瑞博别提有多么高兴了,他成功过关了,他兴奋的心情以至于显露出喜悦的表情。

    “荣幸之至。”瑞博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瑞博喜悦的神情显然让男爵千金有所误会了,她羞红了脸,连忙告辞出来,一路走还一路思索着刚才的那番邀请是不是太过唐突了,待会儿该怎么和父母提起,父亲会不会严厉的反对自己。

    事实上,这位漂亮的千金小姐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为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少年,这原本是连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瑞博待在小客厅里面,他耐心得等待着舞会的结束。

    如果舞会结束的话,那些破落贵族们离开时,马车的声音,足以让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向主人告辞了。

    月上梢头,夜色渐渐深了。终于有第一辆马车离开了。

    瑞博估摸着应该是告辞的时间了。

    他走下楼梯。

    男爵夫妻仍旧是最吸引人注意的目标之一。

    走到男爵面前,瑞博轻轻得鞠了个躬说道:“万分荣幸参加阁下的舞会,时间不早了,我也应该告辞了。”

    对此隆那男爵确实有些讶异,在他看来时间还很早,舞会还等于刚刚开始呢,除了一个有紧急公务的客人匆匆离开之外,大多数人还根本没有告辞的意思呢。

    是不是太怠慢了这个少年,人家远道而来被自己赶到小客厅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心里面难免有些不舒服。

    想到这里,隆那男爵笑着说道:“时间还早得很,你还没有和我的女儿跳过舞吧。要不要让我动用一下我作为父亲的特权?“

    “是啊,大老远很难得来一次,现在走太早了吧。”男爵夫人也在一旁劝解道。

    “正是因为住得远才不得不告辞,明天还有事,埃克特叔叔那里的事情肯定还需要我帮忙,至于跳舞,实在不想有损您公正的名声,那些辛辛苦苦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可怜了,还是等到以后有机会,由我来邀请贵千金一起去跳舞吧。”瑞博说道。

    看到瑞博不为所动,坚决要离开,隆那男爵夫妻显然有些失望。

    男爵说道:“过几天,我要在我的小别墅里面举办一场晚宴,你能够来参加吗?“

    “荣幸之至,事实上我早已经答应了贵千金的邀请了。”瑞博说道。

    这丫头下手好快,男爵夫妻俩心中暗想。

    “你一定要到场啊,不要象你叔叔那样,派个代表了事。”男爵说道。

    “我再次替我叔叔表达歉意。”瑞博说道。

    “算了,算了,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三天后,你一定要来,要不然我可就要和你的叔叔绝交了,千万,千万。”男爵反复叮嘱道。

    夫妻俩直把瑞博送到门口。

    瑞博上了马车,一眼便看到埃克特手里拿着一本书凑在油灯下看得起劲呢。

    “你成功了,是吧”埃克特眼睛都没有抬问道。

    “是啊,您怎么知道?”瑞博问道。

    “对于一个骗子来说,过早得离开他狩猎的领域只能够代表两件事情,一他被发现了,二他已经得手了,你并不是行色匆匆的样子,因此绝对不可能是一,那么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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