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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曲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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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曲全文阅读

翠莲曲作者:东方玉

翠莲曲简介:;   故事发生在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海上仙山附近,一条三道桅杆的大木船带着狂风的厉啸在刹那间触礁了,主人翁方玉琪带着腥味的咸水,失去了知觉……
    十二年后的一个傍晚,方玉琪倚石而坐,口中不觉吟唱起那首小时候在海上仙山学会的《翠莲曲》,那美丽、动人的曲子,使他怀念起了青梅竹马、穿着雪白衣裙的莲儿,随着也陷入了暇想。然而,有谁知道,第二天的方玉琪却因师傅瘁然去世,而中断了他的学艺生涯,他身负遗命,初入江湖,从此,也揭开了武林是非恩怨的序幕。同时,也应验了海上仙山那位老神仙的一句话:“唔,这姓儿骨根不错,可惜情孽牵连……”
    此书情节扣人心弦,令人难以释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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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莲曲最新章节第27章 恩仇了了
第 2 章 飞叶摧心
翠莲曲全文阅读作者:东方玉加入书架
    第二章飞叶摧心

    方玉琪听他口口声声叫自己“小贼”,心中不禁有气;但因自己借宿而来,当着人家姑娘,不好恶声相向,只得强忍着气,抱拳说道:“兄台息怒,方玉琪天台门下,前山实是一场误会,还请原谅。”

    劲装青年冷哼一声道:“小贼,谁听你花言巧语?你是崆峒也好,天台也好,唬不到小爷!今日除非扔下宝剑,先让小爷在你肩头击上一掌,再随我见师傅去,否则……”

    那姑娘听劲装青年说到“谁听你花言巧语”?好像自己就听了他的花言巧语,心中一气,噘着嘴儿一声冷笑,返身就走。

    方玉琪怒声道:“在下因借宿而来,身在客地,才让你三分,你当方玉琪是怕事的人吗?

    来!咱们别在这里动刀动剑。有本领,不妨到庄外去较量较量!”

    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响,那姑娘走了几步,忽又回转头来,笑望了方玉琪一眼,才翩然走入厅内。

    方玉琪只觉心中一阵舒畅!

    猛听劲装青年喝道:“今天谅你也逃不出去,走!小爷就伸量伸量你崆峒剑法,到底有什么希罕?”

    方玉琪见他小觑师门,心头更是气愤,也立即针锋相对的道:“崆峒剑法,是否比峨嵋高明,你少时自知!”

    说着足尖一点,跃上墙头,一连几个起落,纵出围墙。又是一连几掠,就到了庄前一片空地之上。回头一瞧,劲装青年急起直迫,和自己还差两三丈远,不由“嘿”的一声冷笑,道:“方才不是阁下说过,谅在下也逃不出手去吗?这会倒教在下久候了。”

    劲装少年被激得满脸通红,急吼一声:“小贼,你少在口头上卖狂,看剑!”

    他人未到,剑先到,剑走偏锋,人影倏进!

    方玉琪早巳注意着他,岂会容他得手,一个旋身,“呛”然龙吟,松纹剑出匣,立即反臂上撩!

    劲装青年右剑未收,左手倏伸,一把向方玉琪腕脉扣来!

    此人擒拿手着实迅捷,显然剑是虚招,他志在擒人!

    方玉琪轻哼一声,圈剑削腕,左脚前跨半步,剑招未变,忽然“横挑珠帘”,向劲装青年肩头削去,剑招奇诡已极!

    劲装青年剑术也自不弱,剑化“白鹤亮翅”,硬向方玉琪推来。

    方玉琪剑锋一转,剑脊贴着对方剑脊,一滑而下,回刃仍向对方肩头点出。这一招奇诡神速,劲装青年猛吃一惊,要回剑自救,已是不及,忙不迭暴退三尺,紧接着一声大喝,暴退出去的身形,又欺身疾进。

    “刷刷刷”!一柄长剑,猛向方玉琪身前身后,乱砍了七八剑!

    这一阵,莫看他东一剑,西一剑,乱扎乱砍,漫无章法,却这正是峨嵋派最出名的“乱披风剑法”,但见满天剑影,声势着实凌厉!

    方玉琪心头蓦地一震,暗想光凭此人,已是劲敌,那青云子和白云子,自己当然更非敌手,峨嵋剑法果然名下无虚!

    心**转动,也把师门绝学“通天剑法”,源源施出!

    这一会,两人各尽全力,以快制快,以奇制奇,翻翻滚滚,直打得满天流光,银蛇乱闪,剑风呼呼,剑气森森,差不多已是百招左右,还难分出胜负!

    两人正在互出奇招,互抢先机之际,忽听广场上传来白云子的声音,喝道:“启辉,你退下来,这小子,今天不能给他跑了。”

    声音不高,但在厮杀的两人,却听得十分清晰。

    方玉琪心头一紧,暗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故技重演,一招“通天澈地”,紧接着“横弥**”骤然推出!

    但见剑光暴涨,一大片银虹,潮涌而出!

    这两招剑法,威力何等强大,劲装青年直被逼开了四五步!

    方玉琪朗笑一声:“失陪!”

    银光倏合,化作一道匹练,破空飞起!

    劲装青年刚被逼退,也是一声狂笑,左手扬起,同时喝道:“小贼,你瞧瞧我银弹子于启辉的能耐!”

    飕飕飕!三粒金丸,业已连珠般劈空打出!

    方玉琪一招“长虹经天”,连人带剑,向斜刺里飞起,闻声知警,但身在半空,要旋身抡剑,已是不及!

    只得猛吸一口真气,长剑抖处,闪出层层银鳞,身形借着抖剑之势,硬往上窜,拔起五尺来高!

    那急袭而来的三粒金丸,正分上中下三路,劈空飞来。

    方玉琪身子拔高,袭向中下两粒,从他身下打过,本来打向头部的那一粒,却因他身形上升,正好击中腿弯。

    方玉琪只觉得一阵剧痛,知道此时如不能觑空逃出,势必落人人手,猛的一咬牙,身形不变,仍然向左侧松林中掠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间的事,他还没奔近松林,猛觉一阵急劲风声,掠过头顶。只听白云子的口音,已在身前发话道:“小子,你这点萤火之光,也敢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还不快快束手待缚?”

    “恐怕还没有如此容易!”

    方玉琪怒极而吼,忍着腿弯疼痛,一挺手中长剑,迎了上去!

    白云子冷哼一声,长剑微颤,随手挥出,立时寒光电奔,闪起一道精光,击向方玉琪长剑之上!

    方玉琪只觉手腕骤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出!不由心头大惊,赶紧吸了一口真气,后退了两三步!。

    白云子冷峻的脸上,微现怒意,左脚猛然跨上一步,举手一剑,又随势点出!这一招看来十分平凡,其实剑随身走,变化莫定,极不易防。

    方玉琪只觉白云子随手一击,奇幻之中,威力逼人!

    他明知对方峨嵋三云,盛名久著,剑术精湛,自己那是人家对手?何况腿弯上又中了于启辉一弹,虽然伤势不重,也着实疼痛,但他乃是个性倔强之人,暗暗咬紧牙关,一声不哼,猛的挥动手中长剑,反而欺身直上。

    剑光流动,划出一圈寒芒,宛若一朵梅花,那是“通天剑法”中的“寒梅迎春”,分袭白云子咽喉,左右“将台”与左右“期门”,五大要穴!

    白云子眼看对方轻轻年纪,崆峒剑法,倒也练得十分老到,鼻孔微哼,身形不动,手中长剑一颤,一点银星,蓦然向迎面飞来的一朵梅花形剑光中刺入,迳奔方玉琪执剑右腕!

    他发剑虽然在后,但去势却比方玉琪迅疾了许多。

    方玉琪心头大惊,急忙收剑后跃!

    白云子、峨嵋三云,剑术精湛,此时脸露煞气,那还容得方玉琪逃出手去?剑势急若流星,眼看就要点上胸口!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蓦听一声划空长笑,一团黑影挟着凌厉狂飚,由空中直泻而至!

    不!劲气横卷,风沙激荡!

    “呛”!白云子连人影都没瞧清,手上长剑业已被这阵劲猛无俦的风声,卷飞出去!不由心头大骇,疾退三步,定睛一瞧,眼前那里还有方玉琪的踪影?

    只见数十丈外的林梢之上,正有一团黑影,星丸跳跃,眨眼消失!

    “又是那老贼!”

    白云子切齿顿足,恨恨的叫了一声,拾起长剑,纵回厅去!

    方玉琪后退不及,暗暗叫了声:“完了!”

    他牙根咬紧瞑目待死,只觉白云子森森剑气,已到胸口,却蓦地狂飚疾卷,自己一个身子,竟晃悠悠地被带了起来。

    不!似乎被人横挟而起,连半点力道都使不出来,风声呼呼,迎面掠来,几乎使自己呼吸被窒!

    他记得今天傍晚误救恶穷神归驼子之后,曾被他带着自己飞纵疾掠,但和此时相比,快速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难道自己另遇奇人出手相救?这又是谁?

    要想瞧瞧清楚,但那强劲风力,迎面扑鼻,连眼皮都无法抬一下。恍惚之间,身形突然一停,双脚已落到地面,耳际响起一个宏亮的笑声:“哈哈,小友,你怎么又撞上了峨嵋的牛鼻子?”

    方玉琪蓦地一惊,睁开眼来,自己身子已在一处破庙之中,眼前站着一个须发如戟,浓眉圆眼,状似叫化的驼背老头。

    这不是恶穷神归驼子是谁?

    他头上轰的一震,脚下也踉跄了半步,陡地目射凶光,一看自己手上,还紧握着长剑,一声低吼:“老贼,我和你拚了!”

    长剑疾抡,猛向归驼子兜胸刺去!

    这一下,归驼子被他弄得莫明其妙,闪身一让,急叫道:“小友,你怎么啦?”

    方玉琪一剑刺空,挫步旋身,刷刷两剑,又往归驼子身前刺到。

    归驼子再次闪身,让开剑势,一双大环眼,注视着方玉琪,讶道:“小友,你这是怎……?”

    “老贼住口”!

    方玉琪满脸怒容,手上长剑颤动,大声喝道:“你害死恩师,我方玉琪与你势不两立,恨不得食尔之肉,寝尔之皮!”

    归驼子脸现惊诧,洪声问道:“小友,你此话从何说起?”

    方玉琪咬牙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贼……”

    “哈!哈!哈!哈!”

    归驼子突然发出一阵裂帛怪笑,直震得方玉琪双耳嗡嗡作响,心头一惊,立即运功戒备抵御。

    只听归驼子大声道:“小友,你把老夫当作何人?哈哈,归驼子恶播江湖,仇遍天下,但生平作事,还从没抵赖,尊师和老夫道路虽殊,并无粱子可言,老夫怎会无故加害?何况苍松子一代宗师,武功已达化境,老夫即有加害之心,{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也不是一两百招就可分出胜负,诚如小友所说,尊师遗书之中‘心脉将竭’,恐怕……唔!天都一会,昆仑、武当、峨嵋、崆峒、少林五派掌门,已只有古月和尚一个了,十年,果然不出十年!

    难道……真是……”

    他说到这里,脸上也同时流露出无比的惊诧。

    方玉琪从他脸色上瞧来,似乎并没有假,何况他说得也对,师傅只说“心脉将竭”,并没指出仇家是谁,可能连师傅自己都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暗算?

    这和怀玉山庄的樊太公,在和峨嵋三子叙旧之际,突然心脉枯竭一样,不但峨嵋三子一无所觉,樊太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飞下一片红叶,如果不是凌云子说出当年紫霞真人死后,丹室中也发现一片红叶,有谁知道这是有人暗中加害?

    那么此人武功,简直神出鬼没,高不可测,那么果然不是恶穷神归驼子所为?

    他心**闪电般掠过,只听归驼子忽然住口,似乎言有未尽,而且好像因五大门派四个掌门人之死,引起他某种猜想。

    但从他惊诧的神色看来,这种猜想,还含有谈虎色变的恐怖成份,和他高傲成性的为人不类。

    方玉琪江湖经验虽然不足,但他乃是绝顶聪敏之人,鉴貌辨色,心中不由一动,故意冷哼道:“老贼,谁信你鬼话?你在怀玉山庄出现,正好樊太公也在此时心脉枯竭致死,凶手如果不是你,还有谁来?”

    归驼子听得脸色一变,大环眼睁得滚圆,大声问道:“小友,你说什么?双拐樊长江死了,他……他也是心脉枯竭?”

    方玉琪怒道:“谁还骗你不成?樊太公方才和峨嵋三云还谈得好好的,就突然死去!”

    “又是一个心脉枯竭!”

    归驼子伸手抓着一头乱发,突然点头道:“唔!不错!樊长江也是参加天都之会的人!”

    他说到这里,一面向方玉琪道:“小友,尊师之死,使老夫联想起一件事,不知小友可愿意听吗?”

    方玉琪悻悻的道:“你说!”

    归驼子伸手拂了拂拜垫上的积尘,坐下身子,徐徐的道:“小友,你也坐下来憩憩!”

    方玉琪收起长剑,在恶穷神归驼子对面一张拜垫上坐下。

    只听归驼子干咳了两声,又道:“这是江湖上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差不多连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如果到今天还没有归山的话,恐怕也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时至今日,却证明确是事实。

    不过就是像小友尊师,和武当宁静真人、峨嵋紫霞真人、昆仑清虚道人四位先后仙去的人,到了临终之时,怕也并没想到如今五派掌门人,硕果仅存的只有少林古月大师,他可能也决不会联想到这件事上去。”

    方玉琪见他说了半天,依然并没说出到底是一件什么事来,而且听他口气,好像谁都没有想到,只有他一人知道,心中颇为不服,冷冷的道:“那么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知道了?”

    归驼子乱发蓬松的脑袋,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差不多!其实老夫也是适才听到小友之言,才偶而想起来的!”

    他微微一顿,接着问道:“小友可知十年之前,五大门派掌门人集会黄山之事吗?”

    方玉琪虽曾听师傅提起过十年前五派掌门曾有黄山天都之会,但究竟为了何事?师傅却从没说过,自己只知道那次集会,乃是互相研讨武功,公开交换心得的一种集会。

    师傅当时曾经把崆峒派失传已久的“离合神功”,提出讨论,从那时开始,师傅就加紧研练“离合神功”,这些事情,只是师傅平日吐露的片断。

    方玉琪想了一想,抬头道:“黄山天都之会,乃是五大门派公开交换武学心得之会罢了!”

    归驼子又打了个哈哈道:“不错!天都之会,确实是五大门派五位掌门人,把千百年来各派秘而不宣的武学心得,作了一次半公开的交换,说这是半公开,因为只限于与会的七个人!”

    “七个人?”

    方玉琪十分惊奇,五大门派只有五个掌门人,他却说与会的共有七人,那么还有两人是谁呢?”

    “不错!一共是七个人。”

    归驼子点头应了一句,接着又道:“一个就是今天突然暴死的怀玉山庄老庄主双拐樊长江,另一个是两年前就失踪的飘浮子!他们两人,是应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邀请而参加的,当时邀请的还有神州一剑,但他并没有到场。哈哈!小友,你可知道当时尊师等五人,为什么要邀请一剑、双拐,和三奇中的飘浮子,为什么要把五派不传之秘的武学,在会上公开?”

    方玉琪听得甚为出神。

    果然,这些事情,自己从未听师傅说过。

    归驼子咽了一口口水,郑重其事的道:“这是为了武林中一件不寻常的大事!”

    “不寻常的大事?”

    方玉琪至表惊异,随口问了一句。

    归驼子笑道:“不错,这原是一件不寻常的大事,只是事过境迁,一晃十年,谁也淡然遗忘了;不想十年之后的今天,这件不寻常的事果然出现,可惜竟没有一人想得起它来,而且纵目江湖,知道这件大事的人,已只剩下两个。”

    方玉琪这会再也忍耐不住,脱口问道:“这两人是谁?”

    归驼子大笑道:“哈哈!那就是少林方丈古月大师和老夫两人了!可惜古月大师当局者迷,还没有想到,那么普天之下,实在说起来,{看武侠,请到清风阁}却只有老夫一人。

    唔!小友,你也许不信,老夫既非名家之人,何以知道得如此详尽?哈哈!说起来也极为平常,一个在江湖亡混了几十年的人,只要把平日得到的一鳞半爪,串连起来,岂非就是事实?

    这叫做江湖经验!”

    他说得口沫横飞,但究竟是一件什么不寻常的大事呢?他还是没有说出。

    方玉琪迫不及待的道:“那就请告诉在下,究竟是一件什么大事?”

    他显然对恶穷神归驼子疑心渐去!

    归驼子右手抓着头皮,蔼然笑道:“小友,你当然知道江湖上有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的说法,其实三奇中的瓢浮子,和老夫最为莫逆,老夫三年来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追查故友突然失踪的原因!老夫前面曾经说过,瓢俘子是当年参加黄山天都之会七人中的一人,那么天都之会,究竟为了什么?他自然源源本本的告诉老夫了。”

    方玉琪点了点头,只听归驼子又道:“那该是十年以前的事了,据说五大门派的五位掌门人,各人都在他们的静室之中,亲耳听到有一个娇脆的女人声音,在耳边说话。”

    方玉琪睁大眼睛,“哦”了一声,问道:“这女人声音说些什么呢?”

    归驼子道:“这女人声音,十分清楚的告诉五位掌门人,限五大门派,在十年之内,宣告解散,退出江湖,否则徒取灭亡!”

    “啊!”方玉琪当真闻所未闻,怵然而惊!

    归驼子又道:“当时尊师还在崆峒,后来据尊师等五人会面之后,推算日期,前后只有五天之差,以五大门派掌门人像尊师等五人,一代宗师,何等功力,居然有人在他们耳边清晰说话,不但一无所觉,竟然连人家影子也没瞧到。这且不说,试想武当、嵩山、峨嵋、昆仑、崆峒,这五座名山,相隔数千里,此人居然在五天之内走遍,这等脚程,简直不可思议。”

    方玉琪又“啊”了一声。

    归驼子又道:“五位掌门人,就因为受到这一警告,自知本身功力,和人家相差甚远,这才相约有黄山之会,同时也柬邀一剑、双拐和三奇中的瓢浮子参加。”

    方玉琪又“啊”了一声。

    归驼子又续道:“哈哈!还有呢!尊师等七人到达天都峰,交谈之下,发觉此事非同小可,而且也弄不清何以对方限他们十年内解散五大门派,退出江湖?这中间究竟有着什么阴谋?

    “这个女人声音到底是谁?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出来。

    “他们几经磋商,觉得对方既有十年限期,大家如能在期前把各大门派的秘学公开,共同研究,到时大家联手对付,也决不致应付不了,于是各派不传心法,也就在这次会中公开交换,那知奇事却又在此时发生了!”

    “啊!”方玉琪全神贯注,无意之中,把上身往前凑近了些。归驼子又道:“正当尊师等七人各自述说本门秘学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杀劫,是人为的,挽救杀劫,也是人为的,人力原可胜天,但凭诸位区区一点武学,和那个孽障相较,相去何啻天壤?’“尊师等七人全是武林中顶尖高手,一代掌门,这个苍老声音,突如其来,发自身后不远,大家竟会毫未察觉。回头一瞧,只见离大家一丈光景,站着一个手持竹杖,银髯飘胸的黄衫老人!凭五派掌门和樊长江、瓢浮子等七位见多识广之人,居然不知人家是何来历?

    因为当时人们所遭遇到的敌人,是一位武功莫测的神秘人物,大家自然早已提高警觉,何况后来各人报告本门心法,更是各大门派不传之秘,是以七人全是面对峰巅,他们身后,已是飞鸟难渡的百丈削壁,这样只要有人登峰,大家全可瞧到、那知这银髯老人,偏偏会在他们身后现身!”

    方玉琪越听越离奇,急忙问道:“老前辈,后来呢?”

    他对归驼子也改了口。

    归驼子微微一笑,又道:“当时因为事出突然,尊师等七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武当派宁静真人首先稽首道:‘无量寿佛,老施主仙驾莅临,定有指教,贫道斗胆,想请教老施主名讳,如何称呼’?

    “银发老人微笑道:‘老朽与世相隔,不用姓名久矣!’“少林古月大师也连忙合十道:‘老檀樾上体天心,既以挽救杀劫,事属人为见勉,不知可否赐示一二?’“银髯老人微微点头道:‘诸位如有雅兴,可到莲花峰瞧瞧!’“莲花峰?”

    方玉琪听到莲花峰三字,不由惊叫起来。

    归驼子瞧了方玉琪一瞧,解释道:“黄山三十六峰,以天都、莲花两峰最高。”

    方玉琪轻啊了一声,因为归驼子口中所说的莲花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莲花蜂,是以重又静听归驼子细说下文,不再插口。

    归驼子接着道:“当时尊师等七人,听银髯老人如此说法。还想再问,那知银髯老人说完之后,就策杖徐行,缓缓的往崖边走去,这会,大家都要瞧瞧他如何走法?因为那崖下,就是陡壁。下临千寻,光滑如镜,那有半点留足之处?银髯老人却视若无睹,依然一脚往崖外跨出!

    “奇就奇在这里,当他一脚跨出之后,人可并没下坠,原来他一脚正踏在云絮之上,第三脚紧跟着又往悬空踏去,一条人影,冉冉落入云海之中。这会真把在场七人,瞧得目瞪口呆,这老人使的,正是武林中只有传闻,从没有见过的‘蹈空虚步’!”

    方玉琪问道:“啊!后来呢?”

    归驼子道:“大家当然信以为真,从天都峰下来,就连忙往莲花峰寻去,那知七个人分头找寻了两天,把一座莲花蜂,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依然一无所得。”

    方玉琪问道:“难道那银髯老人戏弄他们?”

    归驼子双手一摊,摇头道:“这就无法知道了,也许老人另有所指,大家猜想不出来吧。

    不过后来江湖上却盛传黄山莲花峰藏着武林前贤的武学秘奥,已不胫而走,而且也有不少知名之士,连续前往,搜索全出,但全是一无所获。”

    他顿了一顿,又道,“近三年来,武当门宁静真人、峨嵋掌门紫霞真人、昆仑掌门清虚道人先后仙逝的消息,传出江湖,都来得十分突然,如今再加上尊师和双拐樊长江,同时还有两年前失踪的武夷瓢浮子,不禁使老夫领悟到这是一件武林中不寻常的事故。因为这些人,都是参与黄山天都之会的人,假定全是被人杀害,此人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那么除了限令五大门派十年之内解散的那个女人声……啊……?”

    归驼子“音”字还没出口,突然一声惊啊!

    方玉琪急忙瞧去,只见归驼子左手紧掩胸口,脸色苍白,一双大环眼满布红丝,精光四射,如猬须发,根根直竖。

    不由心头大惊,这似乎是他在突然之间,受人偷袭,而且伤势不轻;但自己明明坐在他对面,怎会一无所觉?心**疾转,口中不禁急急叫道:“老前辈,你……?”

    归驼子并没回答,右手迅速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旋开瓶盖,把一瓶药丸,悉数倒入口中,一阵嘴嚼,然后惨笑道:“小友,咱们一日之间,第二次见面,不想也就是永诀之期,不过生死之事,老夫倒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只是……”

    方玉琪闻言更加奇疑,恶穷神归驼子,先前被峨嵋凌云子罡气震伤内腑,伤势比现在还要沉重得多,他却坚强得有如铁人,何以此时竟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一面忙道:“老前辈,你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归驼子微微一笑,摇头道:“不中用了,老夫是被人偷袭……唔……”

    他说到一半,又紧闭着口,“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塞到方玉琪手中,郑重的道:“小友,我归驼子一生作恶,甚少朋友,有,那只有一个,就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武夷飘浮子,不想在临死之前,却交上了小友你,而且你又是老夫生平第一个受惠之人,但是目前乍会骤离,老夫身无长物,这……这是老夫三十年苦练各派武功,融会贯通,独创的十八手‘铁掌银钩’,举以奉赠,给小友留个纪**……”

    方玉琪被至性所感,颤声道:“老前辈你究竟……你会好的,晚辈……”

    归驼子含笑道:“小友,你只管收下,否则老夫死不瞑目,你是崆峒高弟,也许不稀罕老夫这点心得,不过,小友你莫小觑了它,老夫四十年来,仗着这十八手掌法,还没遇到过对手。咳!老夫已为时不多,反正上面注释得十分详尽,你只要一看就会。哈哈!小友,老夫实言相告,要不是他掌风稍偏,老夫此时早已心脉断绝!”

    “心脉断绝!”

    方玉琪宛如听到一声焦雷,急急问道:“老前辈,到底偷袭你的是谁?”

    “哈哈!”

    归驼子一声狂笑,身子也随着痉挛了一下,脸色微变,掩胸左手,忽然从身边捡起一件东西,递了过来,口中说道:“小友,你瞧瞧这个,就知道了!”

    方玉琪目光一瞥,全身热血沸腾,葛地惊叫道:“红叶金边丹枫,老前辈这是……”

    归驼子浓眉皱了一皱,左手倏然又掩住胸口,点头道:“飞叶摧心掌,老夫伤及左肺,距心脉稍偏……唔……”

    方玉琪俊目圆睁,问道:“老前辈可知此人是谁?”

    归驼子紧闭着口,摇了摇头,道:“敢情她听老夫道出她的秘密,才给了我一掌,其实老夫也只是一种推测,不过这推测,如今证实了……哦!小友,你……你快过来!”

    方玉琪不知他要说什么,连忙站起身子,走到归驼子身边。

    归驼子身子又是一阵痉挛,右手向身前地上一指,道:“坐下来!”

    方玉琪依言在他身前地上坐下。

    归驼子凄然的道:“小友,老夫心脉将绝。但数十年苦练的功力,全都未失,老夫不忍把这一身功力,带入黄泉,你快眩目运功,排除杂**,不到三个周天,千万不可中止!”

    他说到这里,突然把一只右手,奇快无比的按上方玉琪头顶心的“百会”穴上,沉声喝道:“老夫全身真气,托付小友了!”

    话声未毕,方玉琪只觉一股滚滚热流,有若长江大河,由“百会”穴滚滚传人。

    全身好像不停的膨胀,简直快要爆炸!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依着平日练功要诀,澄心运气,全力施为,果然这股庞大热流,随着自己心意循任督,逆玄关,冲击而上!

    方玉琪强忍着无比灼热和每一条经路的胀痛,头上黄豆般汗珠,也滚滚而下。

    一阵又一阵的痛楚,有增无减,好像灵魂已脱离躯壳,逐渐上升,他内心清楚,这是生死关头,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只得紧咬牙关,屏虑凝神,努力运功。

    半晌之后,只觉得全身起了剧震,生死玄关,突然畅通,一阵从未有过的充沛之感,油然而生!

    气机循环,随意运转,而那股热流,还是像源头活水,醒醐灌顶般滚滚输入!

    第一个周天运行完毕,第二个又循环开始,第三个周天结束,热流倏然而止。

    方玉琪霍地睁开眼来,只见坐在对面,须发如戟的一代怪杰恶穷神归驼子,已面如槁木,萎顿地上。

    方玉琪骇然一惊,惶急之中,一跃而起,俯身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他那知归驼子已把数十年性命苦修的全身真气,一古脑儿输到他的身上,此时气若游丝,心脉在逐渐枯竭!

    归驼子听到方玉琪急叫之声,失去光芒的大环眼,慢慢睁开,满布皱纹的脸上,同时绽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断续地道:“老……夫……就要……去……了,数……十……年……

    修……为……,全交……给了……你……,好……自……为……之……”

    方玉琪眼中含着泪水,急忙喊道:“老前辈,你快说,那人是谁?”

    归驼子似乎微微摇头,有气无力的道:“小……小友,……她……当然……就是……

    要……要……五……大门派……十……年……内……解散……的那……那个……女……人……

    声……音……你……差得……太远,……还……有……飘……浮……子……”

    方玉琪俯耳哭道:“老前辈,晚辈一定会替你报仇,也一定会完成你未了之愿,找寻瓢浮子,老前辈你……你安心吧!”

    归驼子已不能作声,面带微笑,撒手尘寰!

    方玉琪低头瞧着手上的一片红叶,和那本《铁掌银钩》,不知是仇怒,还是悲伤?热泪盈眶,簌簌而下,悲泣的道:“老前辈,你安息吧!你不是恶人,你老人家将永远活在我的心上……”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层标遏迟日,半壁明朝霞。积雪耀阴壑,飞流喷阳崖;青荧玉树色,缥渺羽人家。”

    安徽九华山,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以前叫九子山,唐代大诗人李白,嫌它“按图徵名,无所依据”,复因山上九峰耸立,状若莲花,逐改名九华。这诗就是他改九子山为九华山的诗句。

    九华山陡壁如削,云雾弥漫,松柏参天,从山腰至顶峰,有石磴八十一级,惊险难行,人登其上,俯瞰浩瀚长江,曲折有若小溪,连气势磅礴的黄山,也变成了小丘!

    时当腊尽春初,山上积雷未融,朔风还在怒号,这高山峻岭之亡,不仅人迹已绝,就是飞鸟,也难得出巢。

    但正有一个背负包裹,斜插长剑的人,刚从山中下来,他在迎客松前,惘然低徊。

    瞧他一张俊脸,此时已冻得发紫,但他身上,却丝毫没有寒冷的感觉,只是剑眉微皱,好似怀着极大的心事。

    他,正是初涉江湖,到九华山寻访师叔的方玉琪。

    九华山广及二百余里,他穷数日之力,跑遍全山,终于找到了正觉庵。

    那是一座小得可怜的破庵,里面只有一个患重听的老太婆在应门。方玉琪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说清了自己来意。

    可是只迟了一步,师叔静因师太已在前一天,带着门人出门去了。

    这真是不巧,方玉琪满怀希望,只落得败兴而返!

    他留下一封长信,说明师傅仙逝,自己远来不遇,并奉有遗命,要去寻找大师兄龙步青等语。托聋老太婆转呈,就退出庵来。

    找寻大师兄,这又谈何容易,师叔她老人家,在九华山正觉庵,有地有名,尚且如此难遇!

    大师兄,茫茫人海,又到那里去找?他瞧着覆盖如伞的迎客松悠悠出神,他不知下山之后,自己何去何从?

    还有,当日恩师仙逝之后,自己虽然觉得那片金边丹枫,来得十分兀突,但当时自己总以为恩师是道成仙去,怎会想到枫叶上面,是以忽视了过去。

    何况自己不论年龄阅历,都和峨嵋凌云子差得太远,没有妥为收藏,但这回恶穷神之死,自己就眼睁睁的瞧到,所以这片枫叶,也已特别收藏起来,作为寻找仇家的重要物证。

    还有,五大门派的四位掌门人,和双拐樊太公、恶穷神,一个个都死在“摧心掌”之下,是以临死就发生“心脉断绝”现象。

    这一秘密,恐怕当今之世,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如果归驼子推断不错,那么五大门派硕果仅存的少林古月大师,也难逃此厄。

    自己是不是要赶去通报呢?人家一派掌门,武林前辈,会相信一个江湖上无籍之名的话吗?

    他脑海中事情越想越多,牵连也越来越广,从师傅、樊太公、归驼子牵连到整个武林。

    假如方玉琪是个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也许可以对这些问题,归纳出一个症结,然后抉择孰先孰后,自己应该如何去做的步骤。

    但是方玉琪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孩子,他哪知道这是未来武林的一场大杀劫,现在只不过是开端而已!

    他虽然心切师仇,而且知道杀害师傅的人和金边丹枫有关,是十年前限期解散五大门派的女人声音,是二种叫做“摧心掌”的功夫,如此而已。但他还是决定先找到师叔静因师太,和大师兄龙步青,再进行报仇之事。

    他正待洒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抬头之间,忽见十余丈外的山径上,正有一人迎面走来,这条山径,并不太仄,是以方玉琪还是从容跨出脚步。

    那知他才一跨步,只觉双目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眼前!

    方玉琪简直不敢相信自的眼睛,十多丈的距离,此人竟然一步而至,心中一惊,立即偏身住足,注目瞧去。

    那人到了眼前,也似乎因方玉琪闪身奇快,感到微讶,不禁向方玉琪打量起来。

    这是因为方玉琪经恶穷神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功,在临死之前,一古脑儿贯输到他的身上,才有如此灵敏反应,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对方这一停足,方玉琪才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白皙无须的中年书生,背负长剑,两道炯炯眼神,有若寒电,大冷天气,只穿着一袭青衫。

    此人分明身怀绝世武功。方玉琪心中似乎飞起一丝预感,他觉得此人眼神虽然充足,却有点邪而不正,尤其一张瘦削脸上也环布青筋,神情冷漠。

    这不过是眨眼间之事。中年书生只打量了方玉琪一眼,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大模大样的掉头往山上走去!

    方玉琪心中好奇,不由偷偷的回头瞧去。那知这一瞧,又叫方玉琪大吃一惊。

    原来就在他回头瞧去的刹那之间,那中年书生已像行云流水般出去了三十丈以外!

    江湖上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光瞧他这份轻功,自己就望尘莫及!

    这是因为他还以从前的自己,来衡量人家罢了,其实他身上现在有着归驼子数十年苦练的内功,如果运用得宜,虽然及不上人家,也该相差不远。

    闲言表过,却说方玉琪离开了九华,漫无目的的向前疾走,傍晚时分,敢情已离石碌不远,他见到前面有了镇甸,就信步而人。

    同时自己腹中,也确实有些饥饿,这就走向大街上一家酒馆,准备用点东西。

    但当他跨入酒馆,发觉此处镇甸不大,食客倒也不少,而且目光瞥过,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原来在这大厅右侧一张桌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红衣女郎。只见她柳眉斜挑,杏眼含春,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

    不!她还似有意,似无意的对自己颔首微笑!方玉琪怔了一怔,他认定这红衣女郎是在向自己点头,因为入门处,除了自己,并无旁人,那么她也许认错了人。

    心中想着,不由一阵脸红心跳,也微微点了点头,移开目光,装作找寻坐位。在附近一张桌子旁坐下,但一颗心却咚咚跳动,像做了小偷似的。那有勇气再去瞧人家一眼。

    同时,总觉得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还在盯着自己瞧,他紧张得有点儿坐立不安。

    好在店小二已在此时走了过来,方玉琪因自己身边银子不多,只叫了碗面,一面却情不自禁地又偷偷的朝侧面瞧去,那红衣女郎也正好向他瞧来。

    四道眼光,蓦地一接,方玉琪心中一慌,赶紧躲开目光。

    “噗哧!”一声娇脆的轻笑,从红衣女郎那边传来,钻进方玉琪耳朵,只觉浑身又是一阵臊热。

    正当此时,门外来了三匹快马,跳下三人,大踏步走将进来。

    后面一个,还把手上皮鞭,挥得啪啪作响,露出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这三人全都身材瘦小,肤色黝黑。前面一个年约三旬,身后两人年事较轻,但眉目之间,泛出凶悍之色!

    方玉琪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光凭直觉,也可以判断这三个人决不是什么好路道。

    果然这三个汉子才一进屋,六道眼光就不约而同的全盯到红衣女郎身上,好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似的,直淌口水!

    “三位爷!请坐,不知要点什么酒菜?”

    店伙一手指着靠门的那张桌子,一面哈腰说道。

    只见左边那个年轻的,蓦然回头,厉声喝道:“少罗嗦!”

    他手上皮鞭,作势欲挥。

    前面一个摆手道:“三弟,咱们坐下来慢慢欣赏也是一样,这雌儿又飞不上天去!哈哈!

    先叫他来上五斤白干,喝足了,才够意思。”

    说着领先往空桌上落坐。

    店伙赶紧抹好桌子,放好杯筷,敢情他挡了右边那个的视线。

    那家伙手掌往桌上一拍,喝退:“你还不快滚!”

    店伙吓了一跳,没命的应是,三步并作两步,如飞退了下去。

    这三个人口中叽叽咕咕的说着,但三双贼眼却一直滑碌碌的在红衣女郎身上打着转儿。

    方玉琪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可是瞧他们那副色迷迷的模佯,心中不禁有气。

    但红衣女郎却落落大方,处之泰然,一会工夫,用罢饭菜,她那纤纤玉手,掠着鬃发,还整了整斜插在鬓边的一朵娇红桃花,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把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冲着方玉琪展齿微笑,翩然往门外走去。

    临去秋波那一转,方玉琪心中又是蓦地一跳,幸好她这微笑,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瞧到,否则岂不更加难为情?

    “咳!尤物,真是甜心儿!”

    三人中的老大,咂着舌,失魂落魄似的大嚷。

    他身边两个青年,也忍耐不住,齐声道:“大师兄,咱们……”

    老大点头道:“好!咱们也走。”

    “桃花树下死,做鬼也不冤!”

    另一张桌子,有人阴声而笑!

    三人中的老大,突然目射凶光,沉声喝道:“是谁找死?”

    “就算是本公子!”

    方玉琪依声望去,原来自己右方不远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锦袍公子,此人生得秀眉朗目,瘦削脸上,白中泛青,他说话的神态,极为倨傲,实足的像个纨绔子弟。

    老三嘿道:“小子,真有你的,咱们还有急事,就要赶路,你叫什么名字?”

    锦袍公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并未作答,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支一尺来长黑黝黝的铁笔,笃的一声,随手向桌上一搁,便自顾自喝起酒来。

    老三脸色倏变,惊道:“生死笔!”

    老大冷哼道:“他是铁笔生花锦袍公子!嘿嘿!兄弟墨石英,这是敝师弟西门通、何不凡,阁下在此地出现,自然不会无事而来,咱们就在黄山见面好啦!”

    锦袍公子瘦削的脸上微微一哂道:“墨老大有意,本公子自然必到。”

    墨老大一挥手,三人会账就走,三匹骏马,蹄声得得,由近而远。

    方玉琪觉得奇怪,那锦袍公子叫什么铁笔生花,瞧他们口气,好像是约地比武,但何以只说地方,不说日期?

    心中想着,忽然听到店伙惊叫起来。

    方玉琪依声望去,原来方才红衣女郎坐过的桌上,她随手放置的一锭银子,却有一半嵌入桌面,店伙拿了半天,却拿它不出。

    锦袍公子此时已缓缓走近,用食指轻轻在桌用上一弹,说也奇怪,那锭有一半深陷在木头内的银子,随着他食指一弹,托地跳了出来!

    店伙连连哈腰,锦袍公子会过酒账,也扬长出门而去。

    方玉琪瞧得又是一愣,暗想原来那弱不禁风的红衣女郎,也是个会家,自己当真看走了眼,尤其这锦袍公子,显露的这一手内家真力,也非同小可,江湖上当真到处都有能人。

    他一想到红衣女郎,心中不由又起了一丝漪涟,巴不得赶上去,再瞧上一眼,其实也许人家早巳走远了。

    “哈也!”

    忽然有人打了个呵欠!

    方玉琪正好起身会账,顺眼望去,那是身后角落上,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双手捧着药箱,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敢情他方才伏在桌上打盹,是以自己并没瞧到,此时目光和他一接,只觉他缩着一颗乱发蓬蓬的脑袋,向自己咧齿而笑,尤其两颗小眼珠,神光如电。

    方玉琪心头大感惊奇,瞧这不道不俗打扮的瘦小老头,分明也是个内家高手。自己一日之间,竟然遇上这多不凡的江湖人物!心中想着,不由又多看了一眼,这才往门外走去。

    “哈哈!这叫做‘笔墨之争’,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这种狗打架,不去看也罢!”

    方玉琪只觉他说的“笔墨之争”,好像是指方才那场事,又好像是对自己而言,心中想着,人已跨出店门。

    小镇上炊烟四起,牛羊回村,先自己出来的三批人,早已走得不见影子,但却有一个影子,还占据在他脑海之中,她明眸皓齿,颔首轻笑,清楚的犹在眼前!

    虽然当着她的面,自己连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但此时却感到忽然若有所失。

    走出小镇,天色已经昏黑,他因为自己住不起客店,就不想进城,心想在城外找一座破庙或者凉亭过夜。反正自己一路上都是如此,有时找不到庙宇,还在大树下打盹呢,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

    何况自从归驼子在临死之前,把一身功力,转输到自己体内之后,从没感到露宿的寒冷和困倦!

    正当他低头徐行之际,忽然路好人影一闪,鼻孔中闻到一阵清香。

    “啊!你果然来了!”

    银铃般的声音,钻进耳朵,方玉琪蓦地一怔,抬头瞧去,是她!俏生生站在自己身前,含睇轻笑的,不是她是谁?酒店中和自己点头的红衣女郎。她好像是有意在路旁等候自己,那么她当真认错了人?

    方玉琪方才一路还想着她呢,虽然自己只和人家见过一面,连姓名都不知道,但这时一见了面,不禁又面红心跳起来,口中喃喃的道:“原……原来姑娘……”

    他不知姑娘下面,该说些什么?

    红衣女郎瞧出他这副模样,不禁掩口格格一笑,说道:“你这人很老实,嗯……还是初涉江湖,是吗?”她不待方玉琪开口,接着又道:“我方才还耍了一阵三只大狗熊呢,不然,真等死人啦!”

    方玉琪平日从没和异性接触过,如果在怀玉山庄碰上的那个穿紫红棉袄少女,算是第一次的话,那么今天该是第二次和异性说话了!

    听红次女郎的口气,果然是在等候自己,他心头又是一阵猛跳,暗忖原来自己猜得不错,她一定认错了人。自己应该问问清楚才对,这就略为定神,抱拳道:“不知姑娘等的是谁?”

    红衣女郎被他问得粉脸微酡,轻轻的道:“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方玉琪怔了怔,又道:“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他本来想说“不知姑娘等侯在下,有何见教?”但话说了一半,觉得不妥,临时才把“等候在下”四字略去。

    红衣女郎嗤的笑道:“我瞧你像是初出师门的小弟弟,而且也是到黄山去的,才想问你,你要是见疑的话,我先走好啦!”

    说毕,娇躯一斗,装出要走的神气!

    方玉琪以为自己言语不慎,开罪了她,心中一慌,连忙陪笑道:“姑娘请留步,在……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红衣女郎剪水双瞳,瞟了他一眼,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方玉琪被她问得俊脸绯红,嗫嚅的道:“在下……不知姑娘是什么人?”

    红衣女郎道:“我想先问问你呢!”

    方玉琪道:“在下姓方,草字玉琪。”

    红衣女郎道:“还有呢?”

    方玉琪愣道:“还有?不知姑娘要问在下什么?”

    红衣女郎笑了笑道:“譬如说,你家在那儿,师傅是谁?”

    方玉琪黯然摇了摇头,道:“在下没有家,先师道号苍松子!”

    红衣女郎哦道:“原来你是崆峒派的!”

    方玉琪当然知道恩师原是崆峒派的掌门人,但他老人家从没说起崆峒,对自己也只说是天台派,好像极不愿提起以往之事,只在他老人家临终时的那封遗书上,才说出崆峒派来,其中缘故,方玉琪一点也不知道。

    此时一听红衣女郎说他是崆峒派,不由摇头道:“不,在下是天台派。”

    红衣女郎微微一怔,忽然点头道:“苍松子老前辈迁居天台,你说是天台派,自然也无不可。”

    方玉琪瞧她神色,好像临时改口,心中也不由一动,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得有限,江湖掌故,倒好像知道得不少,心中想着,一面反问道:“那么姑娘现在该你……”

    “我……”

    红衣女郎底下的话还没有出口,忽然侧耳一听,急急的道:“唔!那三只大狗熊又找来了,我们快到林中躲一躲!”

    方玉琪自从得到归驼子数十年的功力,耳目何等灵异,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比红衣女郎听到得还早,只是没在意罢了!这时红衣女郎要自己一同到林中去躲,不由激起了他倔强个性,心中不以为然。

    红衣女郎话说出口,见方玉琪还是一动不动,不禁柳眉微皱,柔声说道:“小兄弟,你真是名师出高徒,我不是说你怕了人家,因为……因为你初走江湖,能不照面,还是不照面的好,犯不上和这种人结梁子,来!别倔强啦!”

    说话之际,蹄声已逐渐接近,她不容方玉琪开口,纤手一伸,便牵着方玉琪的手,纵身往林中掠去!

    方玉琪从没和女孩子牵过手,这时经红衣女郎伸手一握,只觉对方滑腻温软的掌心,传来一阵真气,提住自己身子,往前飞驰。

    这敢情是红衣女郎怕方玉琪轻功不够高明,才用力带他同行,免他落后。

    这下,她可轻估了人家,身子纵起,只觉手上轻若无物,哪像拉着一个人同飞?不由心中大奇,暗想凭自己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算罕见,他原来也不弱呀!

    两人同时落地,红衣女郎吹气如兰的道:“小兄弟,你轻功着实不弱呢!”

    方玉琪和她贴身而立,脂香微度,一颗心早已碰撞得快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

    这时天色已黑,密林中更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然的话,一定可见他一张俊脸,比鲜血还红,口中也更是木讷,慑懦的道:“在……在……下……”

    突然一只香喷喷、软绵绵的手掌,一下掩住自己嘴唇。

    红衣女郎在耳边“嘘”了一声,轻声说道:“别出声,他们来啦!”

    一阵急骤的蹄声,和纵马急驰之际,突然勒住马缰,所发出的“希聿聿”马鸣之声,同时响起。

    方玉琪也从迷糊之中,陡然警觉,纵目瞧去,只见马上果然是酒店中见过的那三个汉子,墨石英、西门通、何不凡!

    他们三人,似乎还没有黑夜视物的能耐,六道眼光向四面乱搜了一阵,只听何不凡怒道:“大师兄,小师弟方才明明瞧到这里有人影闪动,一时怎会不见?”

    西门通接口道:“这丫头十分滑溜,哼!抓到她,非整她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可!”

    墨老大十分暴躁,满脸怒容,挥手道:“这丫头逗着咱们,绕了一个大圈,可能就躲在这座林中,咱们搜!”

    方玉琪犹疑了一下,剑眉斜剔,俊目射出迫人异彩,问道:“他们是谁?”

    红衣女郎轻声道:“你可知武林中有位恶道人墨无为吗?他们就是他的徒儿。那为首一个还是恶道人的独生儿子!”

    恶道人墨无为,方玉琪自然听师傅说过,那是和归驼子齐名的四恶中人!

    他们说话虽然极轻,但墨石英果然不愧是恶道人的传人,双目觑林,冷喝道:“林中何人?”

    “在下!”

    方玉琪人随声出,墨石英只觉眼前一花,人家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已无声无息地落到自己面前。心中不禁一惊,急忙疾退三步,纵声笑道:“原来是……!”

    他“你”字堪堪出口!

    嘶!又是一条人影,焕然从林中飞出,娇声说道:“小兄弟,这三只大狗熊,还是让我来打发吧!”

    红衣女郎乍一现身,墨石英立即面带狞笑,右手微扬,弹出三缕寒光,直向方玉琪面门射去,口中喝道:“小子,你倒占了头筹,艳福不浅。”

    他一对面便下辣手,话未说完,暗器已到了方玉琪的面前。

    方玉琪不禁双目陡竖,右掌吐劲,把袭来暗器一举震落,脚下一点,身形骤进,左手一探,五指箕张,直往墨石英右肩抓去!

    他这一下使的,正是归驼子“铁掌银钩”手法,快捷无比,但墨石英乃四恶中恶道人墨无为的传人,武功已得其父真传,江湖上只要提起鬼爪墨石英,谁不闻名变色?

    此时眼看方玉琪一掌拂落自己三枚“夺命飞芒”,如钩左手又向自己抓来,心头一凛,身形原式不变,横飘八尺,耳中听到“嘶”的一声,自己右肩一片衣服,已被对方撕下。

    墨石英心中大感凛骇,暗想这小子身手不凡,该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自己怎会从没听人说过?心中一阵惊疑,双目一翻,射出阵阵煞气,一步步向方玉琪走近,喝道:“小子,你是何派门下?”

    方玉琪剑眉一轩,冷冷的道:“你出手暗算之时,怎不先问问人家门派?”
第 3 章 笔墨之争
翠莲曲全文阅读作者:东方玉加入书架
    第三章笔墨之争

    墨石英冷笑道:“中原五大门派,还吓不倒我姓墨的,我是因你出手看来眼熟,才问上一声罢了,你自己估量估量,要是识趣的话,报个师承,快快滚开,墨老大一击不中,照例任人逃走。”

    方玉琪纵声笑道:“要是在下不识趣呢?”

    墨石英冷笑道:“那还不容易,三招之内,送你回姥姥家去。”

    方玉琪朗笑道:“三十招,方某也决不推辞!”

    红衣玄郎虽然亲眼目睹方玉琪出手神妙,一下抓破对方衣服,但耽心的是他到底初出师门,也许方才鬼爪墨石英太轻敌,此时一见方玉琪居然敢向鬼爪墨石英挑战,心头一慌,叫了声:“小兄弟……”

    墨石英已嘿嘿阴笑,身形倏进,右手一探,往方玉琪当胸抓去!方玉琪可并没避让,等他右手离胸前快到一尺光景,突然左手一翻,五指如钩,猛扣对方脉门,右手呼的一掌,向墨石英右肩拍出。

    红衣女郎凤目圆睁,本拟出手相助,此时眼看方玉琪这一抓一掌,不但疾逾闪电,招式怪异,而且拿捏得宜,配合精妙,她一时不禁瞧得出神。

    墨石英外号鬼爪,爪上功夫自然有他独到之处,但他想不到自己善于用爪,如今却被对方用爪反扣自己脉腕。

    这一着奇诡多变,已够令人惊讶,那知对方右手一掌从腕底上切,更是出奇!

    不,掌根吐劲,内力拂拂,劲气十足,这一招两式,竟然使人有颇难化解之感!

    墨石英不禁大为惊凛,这小子果然有点来头!

    心中想着,右掌一沉,双臂倏张,身形后退半步,但一退之后,立即欺进,两股隐挟阴劲的爪风,又已逼到!

    他身形侧进,其快如风,方玉琪再要躲闪,已嫌不及,急切之间,左手一收。切出右掌,划了一个半圆,呼的向前推出!只听“啪”

    的一声,方玉琪感到右腕一震,身不由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不可一世的鬼爪墨石英,竟被一股纯阳刚猛之劲,震得脚下踉跄,一连退出三步之多。

    他强抑满心震骇,双眼一霎不霎的瞧着面前这个在江湖上无稽无名的少年发怔。

    突然又阴嘿一声,脚下一顿,身形拔起三丈来高,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头下脚上,双爪箕张,宛若飞鹰攫兔般,往方玉琪当头扑下。

    这敢情是鬼爪墨石英的杀着了,人在半空,空气震荡,发出呜呜厉啸,一丈方圆,全笼罩在阴寒爪风之下!

    方玉琪瞧到对方这份声势,也不禁微生怯意,但这时那还容你考虑,猛吸一口真气,功运双臂,身子一挫,左钩下沉,右掌上托,使了一招“柱地擎天”。

    双方动作,都是奇快无比,轰然一声,方玉琪只觉压力奇重,下盘一个支持不住,屁股往地上坐去!

    再看墨石英,一个身子凭空震飞出去一丈来远,他借势连翻两个跟斗,落在地上,还后退了两步,方始站住!

    一张本来黝黑的脸上,此时色若猪肝,敢情被方玉琪这掌,震得有点血气翻腾,憩了一憩,才狂笑道:“好小子,原来还是驼子老鬼的徒儿,你报个名儿,咱们后会有期!”

    方玉琪剑眉斜剔,怒道:“记住了,小爷方玉琪,你要找我的话,随时候教。”

    鬼爪墨石英嘿了声:“好!”

    向西门通、何不凡一挥手,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就在三人腾身上马的同时,方玉琪隐隐听到林中有人叹息了一声:“可惜!可惜!一块上好材料,竟会落入四恶中人手里?”

    方玉琪听得微微一怔,这分明是酒店中那个手捧药箱,非俗非道的瘦小老头的声音!

    他好像在说自己,上好资质,不该拜在恶穷神门下,敢情他和墨石英都当自己是归老前辈的弟子,而且听他口气,似乎不值归老前辈的为人。

    咳!归老前辈曾经感慨的告诉自己:“老夫恶名满天下,其实扪心自问,无怍于天。”

    他老人家绝不会欺骗自己,一定有些自以为名门正派的人,排除异己,有了先入之见。

    本来么,武功门派,那有什么邪正之分?行之正则正,行之邪则邪,难道名门正派之中,就没有为非作歹之人?

    他心**转动,目光不期然地往发声之处瞧去。

    “小兄弟,你真行,居然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爪墨石英吓跑了!”红衣女郎不知何时早已俏生生的站在身边,柔情脉脉地含笑说着。

    方玉琪微一怔神,忙道:“在下微末之技,没得叫姑娘见笑!”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含笑又道:“在下还没有请教姑娘尊姓?”

    红衣女郎嫣然笑道:“我叫吕雪君!”

    她幽幽地说着,脚下缓缓向一块大石走去,一面又道:“小兄弟,你方才连接鬼爪三招,要不要坐下来憩憩?”

    方玉琪身不由主的跟了过去。

    吕雪君落落大方的在石上坐下,还让出一半,意思是要方玉琪与她共坐。

    方玉琪踌躇了一下,并没坐下。

    吕雪君掠着鬃发,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是怎么的?难道怕我吃了你?还不坐下来好谈!”方玉琪可从没和女孩子并肩儿在一起坐过,心中虽然作难,但人家姑娘家还大大方方的毫无顾忌,自己—个男人,倒反而忸怩起来,岂不被她见笑。当下便鼓着勇气,也在石上坐下。

    吕雪君瞧着他惴惴不安的模样,噗哧笑了一声,问道:“小兄弟,你不是说你是天台门下么?方才墨石英怎会说你是恶穷神的弟子呢?”

    方玉琪神色一黯,道:“师傅在三月之前,已经死了!”

    吕雪君“啊”道:“所以你就改投在恶穷神门下?”

    方玉琪摇了摇头,道:“归老前辈也死了!两位老人家都是被人杀害的。”

    吕雪君微微一怔,杏眼圆睁,讶异的道:“苍松子和恶穷神两位老前辈,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怎会被人杀害,那又是谁?”

    方玉琪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吕雪君妙目一转,又道:“那你知道他住在那里?”

    方玉琪依然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

    吕雪君秀眉一皱,不乐的道:“你不肯告诉我?”

    方玉琪苦笑道:“在下到目前为止,真的不知道仇人是谁?不过,在下相信总有找到的一天。”

    说着就把师傅仙逝,自己奉遗命下山,直到归驼子身中“摧心掌”为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这—段话,直听得吕雪君不住点头,她等方玉琪说完之后,沉思有顷,喃喃的道:“解散五大门派!摧心掌!我从没听人说过啊!哦!小兄弟,你把你收藏的那片红叶,给我瞧瞧好吗?”

    方玉琪依言从怀中取出那片金边丹枫,递了过去。

    吕雪君趁着月光,反复瞧了一阵,才交还方玉琪收起。一面说道:“我从小跟随师傅,走遍名山大川,这种金边丹枫,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据我猜想,这人既然限期要五大门派解散,可能另有阴谋,和称霸武林的雄心,稍假时日,一定会在江湖上霹面,小兄弟,到时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方玉琪瞧她一口一声“小兄弟”,叫得甚是亲热,尤其这份爽朗豪气,不让须眉,而且江湖经验,也极为老到,心中大是感佩,忙道:“姑娘盛意,在下甚是感激,只是报仇之事,在下不愿假手他人。”

    吕雪君道:“我不过帮你啊!报仇自然还是由你亲自动手。”说到这里,忽然翠眉一扬,回头笑道:“小兄弟,不是你说,我差点忘了,这次黄山之事,说不定她也会来呢!”

    方玉琪给她没头没脑一说,忙道:“吕姑娘说谁会来?”

    吕雪君纤指往方玉琪鼻尖一指,眨着眼睛笑道:“就是害死你师傅和樊太公、归驼子的仇人呀!”

    方玉琪为之一愣!

    吕雪君又道:“对呀!她一定会来。因为……,你不是也到黄山去的么?”

    方玉琪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黄山出了什么事。”

    吕雪君道:“你没听江湖上说过?……哦,不是你方才说起十年前那段故事,我也不知底细呢!事情是这样的,前几个月江湖上忽然传说一位少林寺的师傅,无意之中在黄山一处山涧里得到一柄金透,啊!你知道金透是什么?”

    方玉琪又摇了摇头,吕雪君笑道:“你随身不是带着长剑吗?透和剑差不多,只是剑身两边扁而锋利,透是圆的,只是头上尖锐,可以刺敌,因为刺中敌人,准得透个窟窿,才叫做透!那少林寺僧,得到那柄金透,仔细一瞧,原来透柄上还篆着“莲峰之钥”四个篆字。”

    方玉琪心中听得一动,不觉啊出声来。

    吕雪君道:“那知他刚得到手,立时有三个蒙脸之人,向他围来,说这金透是他们所寻之物,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那少林寺僧终固众寡不敌,不但金透被夺,还身负重伤,赶返少林,说出这段经过,就告身死。

    “少林掌门古月大师接报之后,立时派出两位师弟,率领十八弟子,赶赴黄山一带,饬令务必追回金透。江湖上因少林寺突然有此举动,就纷纷揣测,这柄金透,既刻有‘莲峰之钥’,一定是莲花峰一处秘室的钥匙,这秘室如果不是藏着大量珍宝,就是那一位前辈高人遗留的秘笈!

    “于是大家一窝风的赶上黄山去,当然,少林寺似乎志在必得,各派之人,有不少只是心存观望,但也有不少人怀着明抢暗夺之心,我就是瞧热闹去的咯!不过,先前我还怀疑少林寺出家之人,清规素严,何以会劳师动众,赶赴黄山?但方才听你说出那个故事,这才知道古月大师的重视这一件事,原来另有原因,因此,我想这风声传了开去。她也许会来!”

    方玉琪道:“据归老前辈说,当年黄山天都与会七人,已有五个身死,一个失踪,目前除了少林古月大师之外,普天之下已无人知道会中情形,古月大师不说,江湖上有谁知道那位白须老人说过的话?自然也不会知道莲花峰有克制她的武功秘笈,怎么会赶来?何况金透虽刻有‘莲峰之钥’,到底是不是那白须老人所留武功,还有疑问呢?”

    吕雪君噗嗤一笑,摇头道:“小兄弟,你真是诚实君子,只要听我大姐的话,仇人是谁?

    保管你不出几天,就可明白,来,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说着,在方玉琪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果然!方玉琪听得脸露喜色,感激的道:“吕姑娘赐助之德,在下终身难忘。”

    吕雪君白了他一眼,嗅道:“又来了,瞧你还是姑娘、在下的,多难听,你今年几岁啦?”

    方玉琪脸上一热,嗫嚅的道:“在下今年一十九岁。”

    吕雪君笑道:“对不?我二十三了,还比你大上四岁呢?我叫你兄弟,你就不会叫我姊姊?”

    话一出口,觉得“姊姊”叫的太亲热了,粉颊上不禁泛起一片桃红。

    方玉琪心中又是一阵跳动,嚅嚅的叫了声:“姊姊。”

    吕雪君格格的笑道:“好弟弟,这才像话,唔,姊姊还有一个办法呢?这次如果她没在黄山露面,就凭金丹枫,也可找到她的下落!”

    方玉琪道:“你方才不是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枫叶?”

    吕雪君笑道:“你可知道‘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五大门派’,这句话中的‘三奇’,是些什么人?”

    方玉琪道:“小弟曾听先师说过,三奇是桃花岛离尘庵主,武夷飘浮子和百草仙翁葛长庚等三位老前辈!”

    吕雪君笑道:“这就是了,葛老前辈称百草仙翁,采药名山,足迹迨遍,只要让他瞧瞧,一定可以认得出来,等黄山事完,姐姐陪你走一趟黔灵山就是。”

    方玉琪十分感动的道:“姐姐你真好!”

    吕雪君听他又叫了一声姐姐,不由芳心一甜,温婉的道:“为了你咯!”

    说罢,她发觉这句话又太露骨,又赶忙幽幽的道:“做姐姐的总得照顾弟弟呀!我不是说过要协助你报仇雪恨的么?陪你走一趟黔灵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玉琪绝世聪明之人,吕雪君这句“为了你咯”他怎会听不出来?不由心头一震,低下头去。吕雪君见他久久不语,道:“弟弟,你怎么啦?”

    方玉琪抬头道:“小弟是在想姐姐这样待我,将来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吕雪君幽幽的叹道:“嗯,你怎么说出报答的话来呢?”

    她一双凤目之中,隐射万种柔情,低声又道:“人世间什么都是缘份,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姐姐自小就没有爹娘,四岁那年,就被恩师带上桃花岛去,晃眼就过了十八个年头。

    两年前恩师仙去,我……我……只剩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这就流荡到江湖上来。”

    她说到这里,凤目之中,隐含泪水,但她似乎不愿方玉琪瞧到,大眼睛眨了一眨,强笑道:“今天在酒店里,我就看出你是初入江湖,好像也是到黄山去的,同时发现邻坐铁笔生花锦袍公子,对你十分注意,而且后来又来了恶道人的徒弟鬼爪墨石英等三人,我不禁替你担心……正想把你引走,那知三只狗熊,反先跟出,我又怕你碰上他们,因为这三人比他师傅还要凶恶,才故意让他们绕了个圈子,再到这里来等你,那知你武功却很高呢!”

    方玉琪又感动的叫了声:“姐姐……”忽然他星目中闪出惊喜的光芒,急急的道:“原来你是离尘庵主老前辈的高弟!”

    这一阵工夫,差不多已是二更时分。

    两人又谈了会,还是吕雪君瞧着天色不早,就嫣然笑道:“弟弟,我们明天还有要事待办,快运一会功吧!”

    方玉琪果然依言在石上闭目运功,过了一会,天色逐渐黎明,两人一同在山涧中洗了个脸。

    吕雪君笑靥如花,向方玉琪叮嘱道:“弟弟,我得走啦,别忘了三天后的中午,在狮子林等我!”

    方玉琪点了点头,还想开口。

    吕雪君嫣然一笑道:“别说啦,你照着姐姐的话去做,决不会错!”

    娇音未落,一条红影,业已电驰而去。

    方玉琪瞧着她的后影,忽然感到好像失去了什么?怔了半响,才往大路上奔去!近日以来,黄山脚下的几个村落之中,不时发现有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

    他们包括了老少男女,僧道尼俗,各式人等,相继入山而去!

    这是因为江湖上传说,有一位少林寺僧人,曾在山涧中得到一柄“莲峰之钥”,结果又被人劫去,而且还重伤致死,少林寺派了两位监寺大师,入山搜索而起。

    风声传闻,大家纷纷揣测,莲花峰上可能藏着达摩禅师手著的武功秘笈,因为这次出动得最早的是少林寺僧,当然大有可能。

    但另外一种说法,也不无可能,那就是,莲花岭下,有一座。秘室,里面藏有大量珍宝。

    于是黄山莲花峰,就成为江湖上人物聚集的目标,当然其中有些人是怀着夺宝之心而来,也有些人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来的!

    就在人们为了“达摩秘笈”、“秘室藏珍”疯狂的向莲花峰涌集之际,忽然间一个新的传说传了出来。

    这个新的传说,由于其内容与实际情形颇多吻合,是以不径而走,很快便推翻了以前的一切揣测,为所有武林人物所接受。

    那是说:十年之前,武林中出了一个自称红叶教主的女魔头,她于一夜之间,警告了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要他们在十年之内自动解散各门派,如敢违抗,杀戳无赦。

    这就是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集会黄山天都峰的主要原因,而且应邀参加的还有三奇中的瓢浮子,和双拐樊长江。

    后来会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白发老人,声言要克制红叶教主,就非得到“莲峰之钥”,练成旷世奇功不可。

    当时与会之人,曾在莲花峰找了三天,并无结果。

    如今红叶教主的限期已满,所以武当宁静道人、峨嵋紫霞真人、昆仑清虚道人、天台苍松子、双拐樊太公,全部先后被害在“摧心掌”下,而且每人临死之前,都有代表红叶教主的一片金边丹枫为证。

    当日与会之人,目前只剩了少林古月大师和武夷飘浮子,而飘浮子又已神秘失踪,所以真正硕果仅存的只有古月大师一人,他鉴于各派掌门人纷纷被害,才密令少林弟子查寻“莲峰之钥”。

    又说:黄山莲花峰有一处石室,乃是数百年前一位武林异人修真之所,他曾手著一部“玄天秘笈”,不但是红叶教主的唯一克星,而且练成之后,可以长生不老。

    这故事例举事实,盲之凿凿,就是古月大师本人听了,也只有惊凛,不会否认。因为多半全是事实,连他—直无法知道的十年前的那个神秘女人声音,如今也才知道叫做红叶教主。

    当然这是一件震撼江湖的大新闻,而且各大门派本来对掌门人之死,感到事出离奇,如今与这故事印证,为了查询红叶教主的下落,也都纷纷赶到黄山来。

    红叶教主的名头,在短短的两三天内,居然轰传遐迩,江湖上几乎谈虎色变,无人不知。

    “玄天秘笈”更成为大家心目中的争取之物。

    谁又知道这不过是吕雪君和方玉琪临时编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他二人的目的,在引起各大门派的注意,使大家一致以为本门掌门人之死,把这个以红叶为记,使用“摧心掌”的神秘女人声音找出来。

    同时更以“玄天秘笈”上所载武功,能够克制她,引她本人出来,一个人武功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谁都免不了有武林独尊的野心,和长生不老的企求,何况对方又是个具有野心的女人,“长生不老”这四个字,对她的诱惑,自然更大。

    吕雪君兰心慧质,心思缜密,她为这位一见钟情的弟弟出了这个主意,设想不可谓之不周,收效不可谓之不宏;但她那里想得到正因为这一设想,使得莲花峰下,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多少江湖人物,葬送性命,她自己也葬送了幸福。此事后话。

    黄山已在酝酿着一场险恶风云,但从外表看来,它还是松风流泉,云气舒卷,异常静寂!

    矗立在天都、莲花两峰之间的文殊院、祥符寺、两大丛林,也依然黄墙碧瓦,钟声缭绕!

    文殊院地位较偏,这两天则已谢绝游人随喜进香,而且大和尚们,一个个神情肃穆,不时的进出,很像有什么大有来头之人,即将莅临的模样。

    祥符寺,地当人山必经之路,左旁还有一座供人游憩的亭子。

    亭分两层,青石抱柱,覆盖着画栋雕梁、檐牙四卷,极为壮观。上层四面朱栏,十六明窗,可以揽松间清风,听古寺钟声,当真幽胜已极!

    时约午末初,东风犹冽,春阳温煦,这座四角亭的楼上,正有一个青袍少年,手扶朱栏,面向狮子林呆呆出神,阳光照着他清朗眉宇,清俊风标,直若图画中人!

    瞧他目不转睛的模样,敢情是被当前景色,吸引住了。

    但是不!他是在等人,他选择了这个地方,正好登高瞩远,方圆十里,尽收眼底。

    狮子林,终于出现了人影,但他有点失望,因为那是两条人影,并肩而来,并不是他所要等的人。

    等人,原是最使人心焦的事儿,何况他已等了个把时辰?

    那两个人,正是朝他这边走来,那是两个道家装束之人,黑袍椎髻,背负长剑,看去气度不凡!

    左边一个,紫脸长须,环眼重眉,年约五旬;右边一个年在四十上下,白面无须。

    这两人缓缓而行,边走边谈,逐渐接近,凭栏少年装出若无其事的悠然远眺,其实他正在凝神倾听!

    中年道人边走边道:“……难道这全是真的?”

    那年老的点头道:“很难说,我奇怪何以当年师叔从没提过,就是在他老人家羽化之时,静室之中也有两个小师弟随侍在侧,除了听到他老人家‘啊’了一声之外,并没有半点被人害死的迹象;至于心脉枯竭,虽然事后才检查出来,但那也不一定就是中人暗算;不过奇就奇在那片金边红枫上。这不仅武当山从没见过,就是其他名山大川,恐怕也极为罕见,当时愚兄虽然觉得来得兀突,但由于无关宏旨,也许师叔他老人家从那里捡来,放置案头,是以连大师伯也忽略过去,如果传言是实,那倒真是武林中亘古未有之变呢!”

    凭栏少年心头微微一窒,知道这两人定是武当派的人!不过自己初涉江湖,并不认识。

    只听中年道人又道:“小弟也奇怪,十年前黄山之会,如果真是为了对付那位女魔头,何以师叔他老人家只字不提,只说是研讨武功呢?”

    年老的道:“那只能解释为惟恐惊世骇俗,淆乱人心,不过五大门派掌门人既对此事都守口如瓶,那这个传言又从何而来的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改口道:“好在古月大师佛驾即将亲临,此事真相如何,不久就可揭晓!”

    两人边说边走,业已打亭边走过。

    但凭栏少年还可听到中年道人又道:“据小弟这两天观察所得,各方面来的高人着实不少,四恶中的门人,也已赶到;他们的主脑人物,虽尚未露面,不过恶郎君崔如风,已有人在山下见过……”

    年老的嘿了一声,并未作答。

    中年道人文道:“昆仑锤先生和峨嵋凌云子,都已到了江南;崆峒派来的什么人,此时还不清楚,但一定有人参加。”

    老道人又微微颔首,因人已去远,听不真切,一会工夫,两人已走进祥符寺去。

    就在这略一回头之间,凭栏少年瞥见狮子林忽然闪出一条人影,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这条人影,身法好快,但娇小玲珑,一看就知是女的!

    是她!是她来了!

    凭栏少年心中大喜,也来不及再瞧清楚,连忙闪身下楼,迎了上去,口中只叫了声:“姐……”

    第二个字还来没出口,眼前人影一闪,她已到了面前!

    两人同时站住。不!凭栏少年后退了两步,心下大窘,一张玉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可不是自己等待之人,不过她也是女的,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

    “你……”绿衣少女蛾眉斜挑,满面娇嗔,口中叱了一个“你”

    字,敢情要骂“你没长眼睛?”或者是“你找死!”

    但在叱了一个“你”字之后,一对剪水双瞳,宛如点漆寒星,盯在凭栏少年面上,双颊微红,倏然住口。

    凭栏少年愣了一愣,立即抱拳作揖,呐呐的道:“姑娘请恕在下失礼!在下实因在此等人,一时认错。”

    绿衣少女瞧他窘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一脸愠色早巳飞上九天云霄,翘着红菱般小嘴,似乎要笑出声来,但却故作矜持,停了一停,她好奇地问道:“你也练过武?”

    凭栏少年点头道:“在下略识拳剑。”

    绿衣少女樱唇披了披,道:“略识拳剑,也算会武?”

    凭栏少年被她问得微微一怔,暗想略识拳剑原是自谦之词,她倒真当自己不会武呢,心中想着,还没回答。

    只见绿衣少女忽然脸露稚笑,又道:“我问你,你也是到黄山瞧热闹来的?”

    凭栏少年点了点头。绿衣少女忽然目光闪动,笑得十分神秘,又问道:“你等的人,也是女的吗?”

    凭栏少年脸上一红,道:“在下等候……姊姊。”

    绿衣少女笑道:“你不是跟你师傅来的?”

    凭栏少年神色一黯,道:“在下师傅已经仙去。”

    绿衣少女哦了一声,微一沉思,星目眨动,仰脸又问道:“那你想不想再学本领,我替你引介到我师傅门下好不?”

    凭栏少年瞧她满脸稚气,心中觉得好笑,一面摇头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

    绿衣少女睁大眼睛,微露不悦之色,道:“那又为什么?人家想拜我师博为师,都梦想不到呢?告诉你,我师傅本领可大得很呢!

    “大师兄,就是由大师姐引到师傅门下的咯!一共只学了三年,本领便已很大!师傅说,现在大师兄仅次于大师姐,算起来已可算是江湖上第三位高手了!”

    凭栏少年微微笑道:“那么江湖上第一、第二位高手,又是谁?”

    绿衣少女不假思索的道:“第一高手,自然是师傅咯,第二位就轮到大师姐了。”

    凭栏少年闻言之下,心头暗暗好笑,心想:此女天真无邪,但她师傅倒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把天下第一第二第三,都自己封了!当下含笑问道:“那么第四位高手,就该是姑娘了?”

    绿衣少女摇头道:“师傅说,那还早呢,不过她老人家答应我,再过十年,我也可以轮到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凭栏少年道:“在下方玉琪。”

    绿衣少女喜道:“这名字真好!”说着苹果似的脸上微微一红,又道:“我叫……”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忽然螓首微偏,作出向空啼听之状,恨恨道:“真讨厌!他们就是不让我一人出来玩!”一面却妙目一转,瞟了方玉琪一眼,急声道:“我要走啦,桑叔叔在叫我了!”

    方玉琪自从得了归驼子输给他的毕生功力之后,武功可说已达一般江湖高手之列,此时听说有人叫她,自己却毫无所觉,心中不禁大奇!

    “啊!你记着,我叫简小云……”

    绿衣少女娇音未落,小剑靴一跺,一个娇小身子,已倏地飞掠而起,掠过林端,一闪而逝。

    身法之快,方玉琪几乎不敢相信;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居然练成了这等旷世轻功,一时不禁望着树林怔怔出神!

    “弟弟,你怎么啦?”

    另一个娇柔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方玉琪连忙转身,只见吕雪君已是无限柔情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喜,脱口叫了声:“姊姊!”

    吕雪君脸上飞起一丝红晕,娇笑道:“你嘴真甜,姊姊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说到这里,忽然问道:“这三天来,你可曾遇到些什么人?”

    方玉琪摇头道:“没有,我只照着姊姊的嘱咐去做,并没遇上什么高手,姊姊的锦囊妙计,确实高明,当真到处传播,看来已轰动江湖了呢!尤其这几天黄山附近,江湖人物,好像也愈来愈多了。”

    吕雪君笑道:“你知道来了些什么人?”

    方玉琪把方才两个武当道人的一段对话和自己遇上绿衣少女之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吕雪君螓首微侧,不住点头,尤其方玉琪说到那个绿衣少女,她更特别注意的留神谛听,一面说着:“那两个道人是武当双剑,年长的叫抱真子,中年的叫守真子,不错!五大门派的人,都下榻在祥符寺,文殊院是接待少林方丈古月大师的。

    “唔!那个绿衣姑娘……又是谁的门下,有恁高的轻功,连口气都是恁地**?不过,照她的语气与行事,决不是名门正派的人!”

    方玉琪道:“姊姊怎能如此武断?”

    吕雪君嫣然一笑道;“她师傅如果是正派中人,口气就不会有如此狂妄!弟弟,这姑娘一定生得很美。”

    方玉琪脸上一红,嗫嚅的道:“姊姊怎么知道的?”

    吕雪君噗哧笑出声来,道:“姊姊这两年闯荡江湖。得了不少经验,如果那小姑娘不长得很美,你会替她辩护?可惜我来迟了一步,不然就也可看到她了!”

    方玉琪急道:“小弟……”

    吕雪君摇着纤手幽幽的道:“爱美,原是人的天性,姊姊又没怪……”

    话一出口,突然想到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那能如此说法?当下立即口风一转,掩饰的道:“啊!弟弟,你知道我怎会迟来一步?”

    方玉琪摇了摇头。

    吕雪君笑道:“我因为瞧了一会‘笔墨之争’呀!”

    “笔墨之争”!方玉琪好像听人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吕雪君补充道:“笔墨之争就是铁笔生花锦袍公子独孤不善和鬼爪墨石英的约斗,恐怕这时还没结束呢!”

    方玉琪忙道:“他们在那儿比斗?小弟想去瞧瞧!”

    吕雪君沉吟着点头道:“你行走江湖,难免不与他们狭道相遇,先瞧瞧他们路数也好;不过这次你可不要出手!”

    方玉琪连连应是。

    吕雪君向林边那条小径一指,道:“我们从这里抄过去,就不会被他们发觉。”

    说着领先刨、径上奔去。

    方玉琪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吕姊姊,已是十分信服,是以毫不迟疑地跟着飞奔。

    不多一会,吕雪君穿入一片密林之中,回头和方玉琪打了一个手势,悄悄躲近林边,找了一个隐蔽之处,掩蔽身形。

    方玉琪纵目瞧去,果然林外一片草坪上,正有两人在拚命厮斗。

    一个是前几日和自己动过手的鬼爪墨石英,此时手上多了一支三尺来长黑黝黝的钢爪,招式泼辣,劲风呼啸;另一个是自己在酒店中见过的锦袍公子铁笔生花独孤不善,他使的是一支魁星笔,点、削、吞、吐,专找敌人周身大穴,笔影点点,漫天浮动!

    这两人敢情打了千招左右,依然功力悉敌,难分轩轾。

    在两人战圈之外,还站了两个汉子,那自然是墨石英的师弟西门通和何不凡。他们也各仗兵刃,双目炯炯,全神贯注地看着动手的双方。

    一阵阵的金铁交鸣,接连暴响,显然场中两人,全已打得极是不耐;但不管如何,两人的功力招式,全在伯仲之间,任谁也没有出奇制胜,占得优势的希望!

    “住手!”

    鬼爪墨石英突然大喝,身子暴退八尺,跃出战圈。

    铁笔生花锦袍公子脸上毫无表情,冷冷的道:“墨老大有何见教?”

    墨石英怒睛突出,大声说道:“咱们兵刃既分不出胜负,兄弟想在拳掌上讨教!”

    铁笔生花冷哼道:“兵刃拳足,悉听尊便,本公子无不奉陪!”

    他话声才落,墨石英一支鬼爪,已倏然缩入袖内,趁势一跃而起,双脚连踹,瞬息之间,已踢出五腿。

    锦袍公子连收魁星笔都来不及,只好随手一丢,双掌翻飞,封开对方攻到的五腿,也还了四掌。

    两人虽然由兵刃变成赤手拚搏,但比之刚才使用兵器,尤为激烈,各自以快攻快,抢制先机。

    只见鬼爪墨石英的双爪,和锦袍公子的双手,依然全是专攻重穴的招式,奇诡狠辣,险象互见。

    激斗之中,锦袍公子突然一缕指风,向墨石英当胸点到。

    他这一招快速绝伦,墨石英封架不及,只得使展铁板桥功夫,上身后仰,同时脚尖一点,往后跃出一丈多远!

    锦袍公子并没追逼,只是冷冷的哂道:“墨门绝技,原来不过如此!”

    “哼!小子,好狂的口气!”这声音低沉得有若闷雷,仿佛一块石头,击中心窝。

    躲在林中的方玉琪和吕雪君同时一惊。

    锦袍公子也失色地后退了两步,抬眼一看,自己面前五丈之内,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头挽道髻,独目如电的道人,手执铁佛,面带狞笑,瞧着自己。

    “恶道人墨无为!”锦袍公子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惊呼了一声,脚下不由又后退出一步,才定下心神,躬身说道:“晚辈孤独不善,拜见墨老前辈!”

    恶道人冷哼一声,忽然回头,对鬼爪墨石英道:“石英,为父限你在黑煞四十九爪之内废了这狂妄小辈的右手,让他认识认识墨门武学!”

    鬼爪墨石英经父亲一喝,那敢怠慢,立即领命,运起全身功力,双臂一振,露出其黑如墨的一双鬼爪,猛往锦袍公子抓去。

    锦袍公子横飘三尺,脱出墨石英双爪范围,急叫道:“墨老前辈,请容晚辈……”

    墨无为冷嘿道:“墨门绝技,浪得虚名,你尽管出手教训,何用多辩?”

    墨石英在他父亲面前,第一爪就被人家让开,脸上大感无光,没待他父亲说完,“嘶”

    的又是一爪,往锦袍公子右肩抓出。

    锦袍公子独孤不善,原是心高气大之人,只因当着恶道人面前,不无顾忌。

    此时听墨无为这么一说,年青人血气方刚,谁受得了,何况对方第二爪又已攻到,眼看今日之局,自己说也无用,只得伸手相架,一面说道:“既然墨老前辈如此吩咐,晚辈恭敬不如遵命。”

    口中说着,右臂一圈,骈指如戟,出手还攻!

    这一会,一个是在父亲面前,奋力急攻;一个是大敌当前,豁出命去。

    两人一动上手,就各使杀着,翻翻滚滚的比方才还要凌厉,两丈方圆,全被“嘶嘶”爪风,点点指影所笼罩!

    转眼工夫,已打了三十多招,双方还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恶道人一只精光闪烁的独目,仰天而视,面上满布煞气,似乎大是不耐。

    站在一边的西门通、何不凡,知道师傅脾气,此时早已吓得全身战栗,连大气也不敢再透!

    突然,恶道人仰天喝道:“火中取粟!”

    “天魔配爪!”

    “鬼箭飞湖!”

    墨石英一听父亲的喝声,精神陡振,“黑煞爪”骤如风狂雨暴,闪电击出!

    只听锦袍公子在漫天爪影中,一声惨叫,踉跄后退。

    一只右臂软软下垂,左手紧按右肩,敢情肩骨已被抓碎,本来一张白中泛青的脸上,更痛得没有半点血色!

    墨无为冷嘿一声,缓缓的道:“狂妄小辈,这会你见识到墨门绝技了罢?”

    说着袍袖一挥,从袖中飞出一个小小纸包,落到锦袍公子身前,喝道:“拿去!这是‘黑煞爪’解药,静静养上一百天,可无大碍!”

    锦袍公子脸上现出一阵痛楚的痉挛,咬牙切齿说道:“晚辈技不如人,虽死无怨,墨老前辈一番盛意,晚辈心领了!”

    说到这里,对那包解药瞧也不瞧,从地上拾起魁星笔,狠毒的横了墨石英等三人一眼,返身就往山下奔去!

    恶道人墨无为在江湖上何等身份,毕生之中,被后生小辈当面奚落,真还是第一次!但他终究对锦袍公子父子,心存顾忌,此时不由得被激怒得嘿嘿冷笑。

    蓦地对地上一小包解药,屈指轻弹,只听“呼”的一声,火星四溅,连山石都被他指风击得像驽箭般直射出去!

    这一下,可把藏在林中的方玉琪、吕雪君两人,瞧得大为凛骇!

    但事情可也在此时发生,方玉琪和吕雪君目光一抬,恰好碰上恶道人墨无为缓缓转身,和他那只精光如电的凌厉独目,对个正着!

    吕雪君暗叫一声:“不好!”

    慌忙一扯方玉琪衣角,向后急跃!但是已经太迟了,耳中只听墨无为沉声喝道:“你们出来!”

    方玉琪和吕雪君虽然身形掠起,已闪出两丈以外,却觉一股阴寒爪风,把他们身子吸住,再也掠不出去!

    方玉琪轻声叫道:“姊姊,你快后退,小弟挡他一挡!”

    吕雪君那肯让方弟弟涉险,急叫了声:“不……”

    但方玉琪早已大吼一声,倏然一个转身,双掌使了一式“愚公移山”,猛力前推,内家真力,悉发而出!

    要知恶穷神归驼子临死之前,把毕生修为,全已度入他的体内,虽然为时不久,方玉琪还未能善为运用,收发由心,但在这紧要关头,拼命一拒,确也劲气汹涌,不可小觑!

    只听恶道人墨无为轻“咳”了一声,吸力骤然一松,同时自己胸前似乎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三步。

    这不过电光石火般的事,两人好不容易,脱开对方爪风,吕雪君早巳拉着方玉琪提气急纵,掠出十丈之外!

    耳中忽然听到林外响起二阵敞笑:“哈哈!想不到在这里会和墨老哥贤师徒相遇,真是巧极!”

    接着墨无为的声音,笑道:“十年不见,温兄风仪如昔,不知那一阵风,把你也吹到黄山来?”要不是墨无为遇上了故友,自己两人要逃出这魔头的毒爪,恐怕还没如此容易!

    声音入耳,方玉琪、吕雪君暗暗叫了声:“好险!”一时那敢停留,慌慌张张的循着树林,向前急走。一阵工夫,差不多已奔了四五里路,穿出松林,前面是一条羊肠小径。

    吕雪君站停身子,偶一回头,瞥见方玉瑛脸色苍白,微微有点气喘,当下柔声笑道:“玉弟弟,你是不是觉得累了,快先歇息一阵再走!”

    但话声出口,忽然觉得不对,自己亲眼见过方玉琪轻功内力,好像比自己还要深厚,这区区四五里路,虽然这次从恶道人手中逃出,心情难免紧张,但也不会有这等现象。

    她疑**方起,方玉琪已经依言在山石上坐下,似乎显得十分疲乏,不由心中一急,轻声问道:“玉弟弟你怎么啦?”

    方玉琪不自禁的用手在胸口抚了一抚,摇头道:“没什么,小弟只觉胸口有点胀闷。”

    吕雪君柳眉轻蹙,急道:“唉!你准是方才奋力一推,挣脱恶道人爪风之时,用力过猛,内腑受伤,还不快运功,姊姊替你守卫就是!”

    方玉琪从小没有亲人照顾,这会有了这位体贴入微的姐姐,他倒真是听话,果然依言在大石上盘膝坐好,运起功来!

    那知不运功,倒也并无所觉,这一运功,陡觉胸口麻木,内腑若裂,口中禁不住咬牙轻哼,额前黄豆般汗珠,也一粒粒绽了出来。

    这—情形,直瞧得吕雪君大为焦灼,急道:“玉弟弟,你负了伤?”

    方玉琪头脑逐渐昏胀,勉强打起精神,抬头笑道:“还好,只是胸口稍感麻木,想是方才用力过度所致!”

    “麻木!”

    吕雪君杏眼圆睁,变色的道:“你中了毒药暗器?快脱下衣服,给我瞧瞧。”

    方玉琪心中犹豫,禁不住吕姊姊不迭催促,只好慢慢解着衣襟,那知这一阵工夫,他发觉自己手指业已不听指挥,身子也起了一阵痉挛!

    吕雪君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把衣襟完全解开,那还忍得,慌忙凑过身子,替他解开衣襟,只见玉弟弟胸膛左侧,赫然印着五条其黑如墨的爪印!

    她脸上神色大变,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中直跳出来,全身一颤,惊呼了声:“黑煞爪!

    玉弟弟……你……中了恶贼的黑煞爪!”

    但她的玉弟弟,此时已陷入神志昏迷之境,眼皮也渐渐垂了下来!

    她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珠泪不禁夺眶而出,慌乱之中,一手替他掩上衣襟,一手却急急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倾出绿豆大小三粒药丸,迅速纳入自己口中,嚼了一阵,拨开方玉琪紧闭的牙关,樱唇一凑,用舌尖轻轻哺了过去,再提一口真气度入他腹中。

    这一动作,虽然没人看到,吕姑娘却也羞得满脸通红!她可知道自己喂他的三粒“碧灵丹”,固然是师傅采撷名山数十种药草,精练而成的疗伤灵药,但恶道人墨无为的“黑煞爪”,不仅是内家掌力,而且还蕴藏剧毒,如果得不到他独门解药,就是内伤好了,这剧毒依然无法消散,也是枉然。

    顷刻之间,她心**急转,兀自想不出一个计策,恶道人的解药,自己是万难求取。

    那么只有仗着师傅的“碧灵丹”,每日喂他三粒,只要心脉不绝,自己抱着他上一趟黔灵山,求求百草仙翁,也许有救!

    “黔灵山!不错!只有上黔灵山去!”

    她喃喃自语,突然面露刚毅,双手一抄,抱起方玉琪身子,正待举步,蓦听林中有人打了一个呵欠,自言自语的道:“我老头子早已告诉过他,别看这种狗打架,他偏要看,这会被狗抓了,可就够瞧!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大一个孩子,连古人俗语都没听人说过,真是岂有此理!”

    吕雪君心急如箭,她把林中这个苍老声音当作山上樵夫,并未在意,只是急急的向前奔去。但林中那个苍老声音,却依然从身后传来:“咳!这也难怪,人家家里大人故世了,少不更事,那会知道厉害?年青人要凑凑热闹,也情有可原,就是我老头子,不是也喜欢凑热闹吗?

    “可怜倒是那个女的,被人家几声姐姐,叫得挺甜,甜迷了心,这会抱着大孩子,要跑上几千里,可也着实够累呢!”

    吕雪君这阵工夫,已掠出去了二十来丈,声音入耳,心头猛地一动,这苍老声音分明是指着自己而言,莫非自己碰上了那位前辈奇人不成?脚下一停,立即回过头去,走向林前,说道:“那一位前辈高人,请救救小女子兄弟……”

    她话还没有说完,苍老声音“嘻”的笑道:“我老头早准备好啦,拿去!”

    “嘶!”一缕劲风,由林中穿出,直向面门射来!

    吕雪君腾出左手,一把接住,低头一瞧,原来是一颗胡桃大的腊丸,色呈深黄,正中还有三个珠红小字:“百草丸”!

    吕雪君抱着方玉琪急急叫道:“老前辈,你是百草仙翁葛老前辈!”

    “啊!啊!不是!我不是葛长庚!”林中的苍老声音,渐渐远去。吕雪君此时救人要紧,既然百草仙翁不愿相见,也只得罢了,一面在林边放下方玉琪身子,捏碎腊壳,里面是一粒龙眼大的金衣药丸。

    她依然纳入自己口中,把药丸嚼碎,一时只觉满口药味,奇苦无比,当下摒着呼吸,用津液拌匀,俯身哺入方玉琪口中,然后又度了两口真气。

    百草仙翁葛长庚的“百草丸”,在武林中素有解毒圣药之称,吕雪君哺下药丸,一颗心才算定了下来。

    回眼四顾,原来这阵折腾,已是日薄崦嵫的傍晚时分。

    玉弟弟重伤未愈,亟待静养,此处是一条荒僻小径,那有人家可以投宿?心中一急,立即抱起方玉琪身子,顺着山径走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幸亏前面不远,已发现一座小庙,掩映在松林左侧。这就加紧脚步,奔近一瞧,原来是一座香火稀少的尼庵。

    吕雪君抱着方玉琪,上前拍门。

    过了一会,庵门启处,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向吕雪君和她手上的方玉琪打量了一阵,方待讯问。

    吕雪君早已开口道:“老婆婆请了,小女子姊弟两人,游山迷路,内弟又突然患急病,恳求借宿一宿,望老婆婆行个方便。”

    那老婆婆为难的道:“小庵老师傅持戒清修,不留外人,姑娘令弟既然患了急病,且容老婆子禀明老师傅,再作定夺。”

    吕雪君急道:“老婆婆,这里除了宝庵,无处投宿,出家人慈悲为怀,与人方便,还望老婆婆垂怜,借住一宿,香金自当加倍。”

    老婆子面上流露出同情之色,摇头道:“姑娘别急,只要老师傅答应了,香金倒在其次,姑娘且请稍待,老婆子去去就来。”

    说着让吕雪君抱着方玉琪,走进山门,随手关好,一面就急急往里走去。

    吕雪君略一打量,这尼庵虽小,却打扫得极为清洁。前后一共只有两进,除了前进供奉着佛像之外,后进敢情就是持修之所。她等了一会,只见那老婆子,已含笑出来,说道:“老师傅因姑娘令弟身患急病,此处离前村少说也有十几里路,天色已晚,姑娘抱着人行走不便,才破例容纳,姑娘快请随我来!”

    吕雪君连连称谢,老婆子领着她穿过偏殿,到了右侧一间禅房,回头笑道:“小庵从无外人投宿,姑娘委屈些罢!”

    吕雪君再次称谢,一面凤目扫过,早已看清这房中除了对面两张木榻,和一桌一椅之外,别无他物,榻上还放着一条被褥,当下不再客气,把方玉琪轻轻放下,然后替他盖上棉被,自己移过檀椅,靠在床边坐下。

    老婆子却十分热心,替他们送来油盏,还烧了一壶开水和一份素斋。

    吕雪君十分感激,不迭道谢,但她此时一颗心全在玉弟弟身上,那有心思进食。

    方玉琪服下三粒“碧灵丹”,再加一颗“百草丸”,脸色已逐渐好转,只是沉睡未醒!

    这样又过了一阵,方玉琪眼皮动了动,倏然睁开眼来。吕雪君心中一喜,舒了口气,急忙俯下身去,轻声问道:“玉弟弟,你觉得怎么样了?”

    方玉琪一眼瞧到自己已躺在床上,心头大惑不解,揉了揉眼睛,呼的坐起身子,问道:“咦!姊姊,这是什么地方?”

    吕雪君一双柔荑,轻按在他肩头,柔声道:“玉弟弟,你重伤初愈,快躺下去,再休息一会,这里是尼庵,你方才被恶道人‘黑煞爪’所伤,昏迷不省人事,真急死人。”

    方玉琪想起适才自己胸口麻木,内腑如裂,确系重伤之象,但此时试一运气只觉真气通行无阻,胸前剧痛,已然一扫而空,不由哦道:“原来小弟这条命是姊姊救的,小弟此时已完全好了。”

    吕雪君幽幽的道:“今天要是没有葛老前辈的“百草丸”,姊姊就得抱着你上黔灵山去!”
第 4 章 奇事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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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奇事迭出

    方玉琪陡然眼睛一亮,问道:“姊姊,你几时碰上百草仙翁葛老前辈的?”

    吕雪君温柔的道:“你躺下来,姊姊就告诉你咯!”

    她真像大姊似的在哄骗着小弟弟,方玉琪拗不过她,只好依言躺下,一面说道:“好姊姊,你现在总可以说了。”

    吕雪君嫣然一笑,替他拉好被角,才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方玉琪急道:“你没问葛老前辈,那片金边丹枫出在何处?”

    吕雪君笑道:“方才姊姊也急昏了,哪有时间问他,再说葛老前辈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他自己还不肯承认呢!”

    方玉琪失望的道:“小弟以前听先师说过,葛老前辈游戏风尘,行踪不定,我们再要找他,可不容易呢!”

    吕雪君安慰的道:“玉弟弟,你目前养伤要紧,找寻仇人之事,包在姊姊身上。”

    方玉琪瞧着桌上素斋,忽然问道:“咳!姊姊,你还未用饭?”

    吕雪君无限柔情的道:“姊姊方才怎吃得下?”接着又轻声道:“啊!玉弟弟,你大概饿了,要不要姊姊喂你?”

    方玉琪被她问得俊脸一红,忙道:“小弟还不饿,姊姊,你快吃罢,我……想坐起来运会功呢!”

    吕雪君摇头道:“我也吃不下。”说着站起身子,柔声道:“那么我扶你起来。”

    方玉琪心头感到无限温馨,但他已翻身坐起,笑道:“姊姊,你真把小弟当作小孩看待呢!”

    吕雪君噬的笑道:“本来你还是个大孩子咯,姊姊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快运功罢,姊姊也要休息一会呢!”

    方玉琪不再说话,立即依言运起功来。

    他这一调息运功,忽然发觉自己每经过一场搏斗,功力总是要精进许多,好像自己体内,蕴藏着无穷力量,自己不能尽情发挥似的。

    于是他又想起那位须发如朗的恶穷神,他老人家把数十年勤修苦练的内力,贯注在自己身上,才有这种现象,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感激,同时归驼子临死时的情形,也一摹幕的重复在眼前出现。

    红叶!红叶!

    那以红叶为记的妖女,这次不知会不会在黄山出现,要是她真的来了,自己又当如何?

    他思潮起伏,一时竟然无法平静下来,睁眼一瞧吕雪君已在对面一张榻上,垂帘运功,一张春花似的脸上,安详得微露笑意,一时可把方玉琪瞧直了眼!

    正当此时,忽然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从自己房上掠过,似乎往大殿方向飞去!

    方玉琪自从得了归驼子传人的功力,通常十丈之内,即使掉落一支金针,都能清晰入耳,不要说有人在屋上飞行了。

    但这次他却感到十分奇突,因为那一丝轻微的异声,决不可能是夜行人,因为一个人的轻身功夫,如果到了这一地步,那简直会飞了。

    不!甚至比飞鸟还要轻灵迅疾,那不是成了飞行绝迹的空空精精之流?

    心**转动,人也跨下床来。

    要知练武之人,虽在调息,原是十分警觉,方玉琪堪堪跨下木床,对面榻上的吕雪君,也立即睁开眼来,她瞧着玉弟弟,正待问话。

    方玉琪突然听到那一丝异声,又从大殿方向往自己这边射来!不由摇了摇手,意思是叫吕雪君不要开口。

    吕雪君终究比方玉琪在江湖上多闯了几年,阅历较多,此时一看玉弟弟那副侧耳若听的模样,也立即飘身下榻,一口把灯盏吹熄。

    这一下当真恰是时候,方玉琪只听那轻微得不类是人的声音,已从右往左,逐渐接近,似乎在右首几间屋外,都曾停上一停,因为实在太迅速了,所以不是细心听,决难发觉。

    吕雪君根本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听到,她因玉弟弟似有所闻,才把油灯吹熄;但就在她眼前一暗之际,方玉琪已奇快无比的抓住她的纤手,腾身往梁上跃起!

    吕雪君不愧是身经大敌之人,虽然她一无所觉,事起仓猝,但她一点也不显得慌张,跃上屋梁之后,立即伏身不动,连呼吸也紧紧屏住;这是她知道玉弟弟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些举动,而且她也知道玉弟弟虽然初涉江湖,但他得到恶穷神贯注给他的功力,内功比自己要深厚得多,是以更相信玉弟弟一定发现了什么?

    她心中既有这一想法,一双眼睛,自然一眸不眸的凝神往下直瞧。

    这一打量,果然有了发现,原来自己房中那扇格子纸窗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影。

    因为月光斜照,那个人影十分清晰,似乎是个身穿长袍的矮小老头。他人影才现,立即伸手向屋内虚空指了一指!

    他这一指不打紧,直把梁上的吕雪君瞧得心头咚地一跳,暗想这分明是恩师以前说过,武林中久已失传的“隔空点穴”,这……

    她**头闪电般掠过,窗外那矮小老头,敢情发现屋中无人,干笑了一声,大袖一挥,懊然腾空飞起!

    方玉琪耳中又听到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声,快若闪电,往庵外射去!

    “果然是人!”

    他心里想着,口中不禁轻轻呼出!

    吕雪君只见人家飞身而去,来去无声,不由轻声笑道:“你本来当他什么?”

    方玉琪道:“小弟因他飞行之声,极其轻微,还当不是人类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急急的道:“吕姊姊,我们快去瞧瞧,这人方才在大殿上待了好一会呢,不知有什么举动?”

    吕雪君道:“那么我们出去,岂非刚好碰上?”

    方玉琪道:“他已经走啦,是往庵外去的。”

    吕雪君心中一动,问道:“玉弟弟,你没听错?他方才确是先到大殿上待了一阵,再飞到这里来的?”

    方玉琪很快的答道:“小弟决不会听错!”

    吕雪君点头道:“那么此人可能在这庵中有事,他怕被人发觉,是以到各处巡视了一番,如果还有人没睡,他可能出手点上睡穴,才出庵而去,我们快去大殿上瞧瞧!”

    说着一同飘落地面。

    方玉琪听吕雪君这一解释,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姊姊,你真行!你说庵中之人可能穴道被制,那么我们不如先去解了她们穴道再说!”

    吕雪君道:“姊姊只是猜想罢了,他如果确实在这庵中有事,一定会去而复返,如果发现庵中之人解了穴道,反而不好,我们还是先到大殿上瞧瞧,才是正经!”

    方玉琪不由脸上一红,笑道:“姊姊,你想得真周到!”

    吕雪君娇笑了声道:“你嘴真甜!”

    两条人影,越过偏殿,很快的掠人大殿。

    举目一瞧,这殿上收拾得十分清洁,除了佛龛供台,和左右两边,放着五六个蒲团之外,空无一物,瞧不出半点异样。

    两人逗留了一阵,方待退出。

    方玉琪已然听到殿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之声,敢情还不止一人!心头一惊,低喝了声:“有人来了!”

    两人同时一闪身躲人佛龛后面,隐住身形。他们刚好把身子藏好,轻微的脚步之声,已走进殿来。

    只听一个尖细的婴孩声音笑道:“令主好说!兄弟因听令主说起姬姑娘今晚要来,才特地找了这个清静所在。”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矮子,这庵堂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的人呢?你可曾收拾清楚?”

    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驼子!这还用你说,兄弟早巳收拾好了,你别瞧这小小尼庵,着实有点来历呢!”

    这时又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奇道:“矮子,在你口里说出人家有点来历,想来不会走眼,你说说是谁?”

    此人话声未落,又有一个沙哑嗓子的道:“你们就尽说黑话,咱们令主也在这儿,怎不点上蜡烛再讲?”

    那冰冷声音又道;“凭咱们几个老不死,难道谁还瞧不清楚,不点灯有甚重要?”

    沙哑声音道:“难不成等姬姑娘来了才点?”

    冰冷的声音哼道:“姬姑娘还早呢!”

    这两人为了点灯,却争将起来,只听那孩子声音笑了笑道:“先点起来也好,咱们也坐下来好谈!”

    接着火光闪动,顿时亮起两个火摺子,把供台上两支巨烛,一起燃起,大殿上这时照得通明!

    方玉琪、吕雪君,躲在佛龛里面,他们因殿上五人,口气不小,是以尽力摒着呼吸。

    动也不敢稍动。

    吕雪君自幼跟随离尘庵主,行走江湖,对正邪各派中著名人物,大都有个耳闻,但殿上这几个人,其中居然还有令主,可从没听人说过,心中不由感到十分惊奇。

    此时烛光大亮,她偷眼往外一瞧,只见五人已各自从左右两边,拿了一个蒲团,放到供台前面,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再一细瞧,这五个人,全有五十以上的年纪,都穿着一袭绿袍,而且各有特徵,十分好认。

    正中一个,面色红润,形如孩童,敢情就是方才说话尖细的孩子声音。

    他左边一个,生得又矮又小,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

    在他下首是一个跛子,右脚黄澄澄的装着一只铜脚。

    右边上首是一个驼子,背上高高隆起一个驼峰,整个身子,弯向前面。

    驼子下首是一个右手残废,左掌奇大的人。

    这五个老人既然各有特徵,而且全都太阳穴高高隆起,目光如电,分明都是功力奇高之士,何以自己一个也没听人说过?

    吕姑娘这阵打量,其实也是一瞥间事。

    五个怪老头,坐下之后,只听那声音冰冷右手已残的老头,开口道:“喂!矮子,你说这尼庵中人,有点来头,到底是谁?”

    矮老头嘻嘻的笑道:“你急什么,等令主放起信号,再说不迟!”

    踞坐中间的孩儿脸点头道:“你们尽管随便谈好了!”

    他说话之间,右手向殿外空中弹去。

    “嘶!”

    一声轻响,一缕绿光,应手飞出殿外,直冲霄汉!

    驼背老头不耐的道:“矮子多肚肠,咱们全等你报告经过哩!”

    矮老头支着黄牙,瞥了驼背老头一眼,笑道;“你们当真没看清楚这是菩提庵?咱们是在黄山!”

    “黄山菩提庵!”

    吕雪君听得心头蓦地—怔,只听残手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脸露不屑道:“我当是什么大有来历之人!不过青城逐徒青衣老尼罢了,这也值得卖弄冠子?”

    吕雪君却听得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意,黄山菩提庵青师太,乃是青城掌门铁肩道人的师姐。

    青城派玄门剑法,独树一帜,因为他们从不介入江湖恩怨,很少在外面走动。

    三十年前,青师太以一柄长剑,诛杀了长江三十七名巨寇,犯下杀戒,被她师傅逐出门墙,结庵黄山。

    她因受了这个刺激,更是嫉恶如仇,江湖上提起青师太,当真威名赫赫,而且她还是师傅离尘庵主方外至交。

    这残手老头居然连青师太都没放在眼里!这班人,到底是什么路数?有恁大的口气?

    “五位叔叔,已经全到啦,你们卖什么关子呀?”

    吕雪君略一沉思之际,大殿上忽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赶忙拾眼,只见殿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个身材苗条,面覆黑纱,玄裳曳地的少妇。

    同时围坐地上的五个老头;也在这一瞬之间,已全都站起身来。

    孩儿脸老头早已笑着躬身道:“姬姑娘来得好快,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玄裳少妇最多也不过二十四五岁,这几个口气奇大的老头,却似乎执礼甚恭,不由瞧得吕雪君大为惊奇。

    只见玄裳少妇向孩儿脸老头还了一礼,笑道:“五位叔叔,快请坐下来好谈!”

    五个老头连称:“不敢!”

    玄裳少妇目光一扫,忽然咦道:“小师妹呢?”

    孩儿脸忙道:“她这几天到处乱跑,今晚还吵着要来,老朽恐怕夫人有什么吩咐,小孩儿家口没遮拦,才点了她黑甜穴,睡了。”

    玄裳少妇微微点头,一面笑道:“这次李叔叔无意之中,得到金透,师傅她老人家极为赞许……”

    跛脚老头连忙躬身道:“夫人赞许,兄弟怎敢当得?”

    方玉琪、吕雪君听到他们说到金透,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

    玄裳少妇微微一顿,又道:“不知五位叔叔,可曾找到石室门户?”

    孩儿脸老头惶恐的道:“十日以来,老朽等五人,差不多在莲花峰踩了不下百遍,只是尚未发现。”

    玄裳少妇轻唔了一声又道:“师傅要五位叔叔尽可能早日找到。”

    五个老头又同声应“是”。

    矮老头道:“不知姬姑娘此来,可曾听到江湖上的传言?”

    玄裳少妇道:“不错!江湖上近日正谣传着红叶教主的故事,和黄山莲花峰石室藏有一部‘玄天秘笈’,此事师傅也有所闻,并且要五位叔叔,找出谣言来源。”

    孩儿脸老头惶惑的道:“此事老朽也感到极为奇怪,不过据一般传说,这谣言还是从黄山传出去的,老朽连日正在注意。”

    玄裳少妇点了点头,问道:“叔叔可知近日黄山来了些什么人?”

    孩儿脸老头道:“五大门派来的,到目前为止,已有昆仑锺先生、武当双剑、峨嵋三云,听说少林古月和尚,明天也可赶到,其他是一些门下弟子;此外已在黄山露面的,还有恶道人墨无为、恶郎君崔如风等人。”

    玄裳少妇沉吟了一下,向孩儿脸老头道:“这谣言可是少林寺的人传出来的?师傅要叔叔对付古月和尚。”

    孩儿脸老头躬身领命。

    玄裳少妇缓缓向五人打量着道:“五位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大殿上五人一片寂然,久久不闻一点声息,显然已没有提出问题。

    玄裳少妇歇了歇才道:“五位叔叔,既然没有事了,侄女就要回山覆命。”

    她袅袅婷婷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叫道:“各大门派之人,既然全都赶来黄山,如果对五位叔叔有妨碍的话,师傅说你们可以便宜行事。”

    “遵命!”

    五个老人同声回答。

    就在他们一齐躬身之时,香风微飒,玄裳少妇一条身子,早已消失不见!

    孩儿脸老头在五人之中显然身份较高,此时瞧着玄裳少妇后形,不禁点头赞道:“姬姑娘功力,近来更见精纯了!”

    驼背老头道:“夫人博览群典,学究天人,成就之高,前无古人,姬姑娘是她老人家一手调出来的,哪会错得。”

    残手老头感慨的道:“这就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全是瞧她长大的呢!哈哈,哈哈!

    孩儿脸老头道:“时间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说着长袖一挥,两支巨烛,同时熄灭。

    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逐渐远去,大殿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方玉琪正待走出,却被吕雪君轻轻扯丁—下,她心思较细,知道这种江湖上人的秘密集会,最忌外人窥探,何况这五个古怪老头,全是武功高不可测之人,是以要等他们确实全数走了,才好出去。

    两人这又等了一阵,看看确已走得一个不剩,吕雪君轻轻吁了口气,说道:“玉弟弟,咱们可以出去啦!”

    说着走出佛龛。

    方玉琪紧随而出,怀疑的道:“吕姊姊,这些人是谁?”

    吕雪君螓首微摇,道:“姊姊自幼跟随师傅,在江湖上走动,武林中各门各派,全都有个耳闻,可是从没听人谈过有这一班人物,而且武功又高得出奇!”

    她凝目沉思,忽然抬头道:“那柄金透——‘莲峰之钥’,原来也落到他们手上了!咳!

    玉弟弟,姊姊也真湖涂,这菩提庵青师太是姊姊先师至友,咱们只要见到她老人家,这班人的来历,就不难知道……”

    说到这里,蓦地“啊”了一声,急道:“玉弟弟,快随我来!”

    话声未落,人已纵身出殿。

    方玉琪瞧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事,刻不容缓的往后奔去,也连忙跟着,往跨院掠去!

    两人一先一后,闪入后院,那是一排三间问的平房,屋内还隐隐有着灯火。

    吕雪君毫不停留,悄悄掩到窗边,毫无声息的凑近窗纸上一个破洞,向房内一瞧。

    只见房中油灯如豆,四下并无紊乱迹象,那禅榻上纱帐高悬,正有一位女尼,盘膝坐在榻上,动也不动,只是头面向左倾斜!

    这景象显然并非入定,吕雪君心头明白,一下闪到门口,用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方玉琪不知吕姊姊要做什么,只好跟着走入。

    那女尼听到声音,忽然睁开服来,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两人,但她除了眼睛转动之外,跌坐的姿势,依然如故,连那颗偏的头,都没稍稍移动一下。

    方玉琪瞧到这般光景,心中也忽然明白过来,敢情这女尼是被人点住穴道,是以无法动弹!

    这时吕雪君已走近榻前,她低头在女尼身上,察看了一阵,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方玉琪跟在她身后,问道:“吕姊姊,她可是穴道受制?”

    吕雪君摇着头道:“起初我也这么想法……”

    方玉琪好奇的道:“那么现在你认为她并非穴道受制?”

    吕雪君紧锁着秀眉,幽幽的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她身上穴道,毫无受制之象……”

    方玉琪越听越惊奇,问道:“那她……”

    吕雪君脸上也满是迷惑,沉吟的道:“点穴手法,虽然各派不同,但这既不是点穴手法,何以人又会动弹不得?那一班怪老头当真有点邪门,待我仔细查查再说。”

    说着,伸手轻轻扶住女尼,让她躺下身躯。那知才一移动,那女尼轻哼了声,双目一翻,立时气绝!

    这下,可把吕雪君,方玉琪两人呆住了。

    半晌,吕雪君才吐出:“好歹毒的手法,这事太邪门了,玉弟弟,我们快再到隔壁瞧瞧!”

    两人迅速退出房门,闪到隔壁的房门窗下一瞧,只见房内一切均无异状,也像第一个房间一样,住在房内的女尼,盘膝而坐,头向左偏,姿势也完全相同,再瞧第三个房间,也是如此!

    吕雪君不再耽搁时间,穿过回廊,后面是一个小小院落,院中一排花架上,还放着许多盆栽花卉,极为清幽,一望而知,这院落准是庵主起居之所了。

    当下和方玉琪打了一个手势,放缓脚步往院中走去。

    这是一排三间的静室,中间是一间佛室,靠壁长桌上,还供着一尊白玉观音,堆放着不少经卷,以及清碧红鱼之类的法器。

    左右两间厢房,房间相当宽大。

    吕雪君掩近右边那间窗口,往里一瞧,只见房中对放着两张禅榻,榻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灰袖老尼。对面一张榻上,却是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妙龄少女,虽然只不过瞧到侧面,但秀发如云,苹果似的脸型,仿佛极甜!

    她们相对趺坐,并无动静,两人全都偏着头,姿势和先前见到的那些女尼,完全一样。

    只是那老尼姑双目并未合上,似乎在瞧着对面少女,现出十分关爱之色。

    此时敢情已听到窗外声息,两道眼神一转,斜斜的往窗上射来,目光之中,隐含忿怒之色,果然知觉并非全失!

    啊!这老尼内功居然相当精湛,就可知道不是平庸之辈!

    吕雪君和她目光一接,口中不由轻“噫”出声!

    原来黄山菩提庵,吕雪君虽然没有来过,可是青师太几年之前,曾到过东海桃花岛。而且对吕雪君甚是赏识,说自己门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吕雪君资质的,吕雪君记忆犹新,一见自然认识。

    何况菩提庵地方不大,这个院落又明明是底主静修之处,但榻上那个老尼,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青师太!

    方玉琪听到吕姊姊那声轻噫,还当她发现了什么,立即走近半步,低声问道:“吕姊姊,你瞧到了什么?”

    说话之间,也已凑近眼去。

    这一瞧,方玉琪突然之间,急叫了声:“吕姊姊!快来!”

    喊声未落,人已一个起落,窜人佛堂,向右边那间静室奔去!

    吕雪君瞧到玉弟弟这般情形,心中立时明白,敢情禅房中这位老尼,定和玉弟弟有关。

    但她同时想起方才对面那个女尼,自己只是轻轻扶她躺下,便惨叫了一声,离奇致死,可见这种制穴手法,相当歹毒,不懂解法之人,妄动不得。她心**疾转,人已跟着掠人房中,口中叫道:“玉弟弟,你千万动不得!”

    方玉琪业已奔近榻前,闻言果然微一怔神,脸露焦急的道:“吕姊姊,她……她老人家是小弟的师叔。”

    当方玉琪和吕雪君蓦然闯进禅房的一霎间,老尼姑炯炯目光,已随着向两人瞧来。

    尤其那青衣少女,清澈如水的双瞳,更露出惊讶和羞急之状。

    她瞧瞧方玉琪,又瞧瞧吕雪君,最后眼光落到老尼姑脸上,似乎急于想问,又无法开口。

    方玉琪话声出口,走上一步,躬身叫了声;“师叔,弟子不知你老人家也来了黄山。

    原来这老尼姑正是九华山正觉庵静因师太,她听到方玉琪的话,两只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

    方玉琪沉吟道:“你老人家受人暗算,穴道被制,不知是何种手法?”

    静因师大眼珠转动,方玉琪猜她是表示她也不明白之意。

    吕雪君接口道:“老前辈是被人在窗外用隔空点穴制住的吗?”

    静因师太限珠上了动了一动,接着却向左右移闪。

    方玉琪弄不懂师太这是表示什么?吕雪君已轻啊一声道:“老前辈是说被人在窗外隔空偷袭,但不是点穴手法,对吗?”

    静因师太果然眼珠转动,表示她说得不错。

    吕雪君黛眉轻皱,问道:“那么老前辈可知解救之法?”

    静因师太眨了眨眼睛,敢情她并不知道。

    吕雪君想了一想,随着把方才自己两人发现庵中有人受制;后来为了察看女尼穴道,只轻轻扶她躺下,就告气绝之事,细说了一遍,接着又问老前辈见多识广,不知江湖上用这种歹毒手法是那一门的人?

    静因师太似乎听得十分奇突,眼睛又随着左右闪动,表示她也一无所知。

    这时坐在对面的青衣少女,眼看两人只是向静因师太说话,理也不理自己,心中大是气恼。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了方玉琪和吕雪君一眼,好像说:“哼!你们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们!”很快的阖上眼皮。

    她这是干生气,方玉琪和吕雪君两人,此时根本连想也没想到。

    “姊姊,这可怎么办?”

    方玉琪这一声“姊姊”,叫得十分亲密。

    青衣少女突地睁开眼来,她只横了他一眼,又很快的闭上,心中似乎起了莫名其妙的妒意。

    吕雪君低头沉吟,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解开这个难题?因为这被制的人,连碰也不能碰一下,那想找得出答案?目光一瞥,只见纸窗上透进鱼白色,敢情这一番折腾,天色已是黎明时光。

    她心中蓦地灵机一动,抬头道:“玉弟弟,少林寺古月大师,不是今天可到黄山了吗?”

    方玉琪见她突然问起古月大师,心中奇径,一面点头道:“不错,方才孩儿脸的老头,确曾如此说过。”

    吕雪君嫣然笑道:“方才那几个古怪老头,武功极高,依我想来,他们得到的消息,定然可靠,只要古月大师今天能赶到黄山,老前辈她们,就可得救了!”

    方玉琪恍然的道:“你说古月大师有解救之法?”

    吕雪君笑道:“少林寺自达摩祖师以来,历代有高人,相传寺中有七十二种绝艺,载诸经籍,古月大师身为少林方丈,领油武林,就是本身没有学全,总也知道个大概,这种奇怪手法,他可能知道。”

    静因师太听到吕雪君这一番话,果然眼中露出嘉许之色。

    方玉琪道:“除此之外,恐怕别无他法,那么我们这就走!”

    吕雪君笑道:“此时天色才亮,古月大师就是会来,也不会这么早呀,喂,我们先找找庵主青师太,不知她老人家可**暗算?”

    方玉珙点了点头,一面向静因师太恭身说道:“师叔,你老人家再忍耐一会,弟子去去就来。”

    吕雪君也向静因师太告别,才一同走出禅房。

    方玉琪临走之时,回眼向青衣少女望去,只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睹,似乎对自己两人有着憎恶之色。

    这会故意瞧着自己,又故意在自己瞧她之时,眼珠一转,倏地闭上。方玉琪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此时无暇去想,很快的掠出房去。

    两人走到左厢房窗口,往里一瞧,一点没错,禅榻上同样跃坐一个骨瘦如柴,身穿青衣的老尼,脑袋微偏,双目垂帘,敢情正在努力运功解穴?

    她,不是出手心狠手辣,嫉恶如仇的青师太,还有谁来?

    吕雪君心头大感凛骇,像黄山青师太、九华静因师太,武功之高,在江湖上数得上一流高手。

    凭这两位老前辈,居然连敌人都没照面,就轻轻易易的被矮老头制住,那么昨晚这几个古怪老头的身手,当真骇人听闻?

    不!还有那个玄裳少妇,和玄裳少妇口中的师傅,想必更是厉害,心中想着,她因青师太正在运功解穴,一时可不敢惊动!拉了玉弟弟一把,轻轻退出。

    方玉琪紧皱着剑眉,问道:“吕姊姊,我们这就上文殊院去?唉,不知古月大师肯不肯亲自赶来呢?”

    吕雪君哧笑道:“傻弟弟,你把青师太和令师叔当作普通之人?凭这两位老人家的名头,发生了这大事情,古月大师自然得亲自赶来,何况咱们还有极重要的消息告诉他呢!”

    “极重要的消息?”

    方玉琪听得有点湖涂,自己那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古月大师的?

    吕雪君瞧着他笑道:“你呀,真是……难道昨晚咱们亲眼瞧到、亲耳听到的,还不算是重要消息?”

    方玉琪俊脸一红,啊道:“吕姊姊,你是说金透的下落?”

    吕雪君瞧了他一眼,道:“金透固然重要,但这批人来得异常兀突,更重要得多!”

    说话之间,已走出准提庵。

    这时天色堪堪吐出鱼白色,除了林中啼鸟,啁啁杂鸣之外,林壑之间,云气霏霏,还显得异常幽晦。

    两人施展轻功,穿越小径,往文殊院方向奔去!

    黄山虽然来了不少武林人物,但这个时候,天色将要黎明,既非夜行人出动之时,又不是大白天里。因此,反而显得十分安静,连一个人都没有碰上。

    一会工夫,离狮子林已是不远。

    方玉琪远远望去,依稀瞧到一颗大树上,好像有一条丈余长的白影,正在随风飘动,口中不由轻唉了声。

    吕雪君敢情也瞧到,随口问道:“玉弟弟,那是什么?”

    方玉琪道:“好像从树上挂下来的。”

    两人加紧脚步,往前掠去!

    吕雪君道:“啊!玉弟弟,那是一块白布?”

    方玉琪道:“不错!上面还写着字呢!”

    狮子林越采越近了,白色东西也逐渐清晰,那果然是一条白布,从树干上挂下的一条白布,少说也有三丈来长!布上写着一行黑字:“字谕中原各大门派暨前来黄山之江湖人等,莲花峰划为禁地,尔等统限一日之内,撤离黄山,示希周知。”

    下面署名的赫然是“红叶教主”四个大字!

    方玉琪瞧得浑身一震,俊目倏张,叫道:“红叶教主,她果然来了!”

    吕雪君一双秀目,紧盯在白布之上,对方玉琪这声大叫,恍如未闻,歇了一歇,她才回过头来,微笑道:“玉弟弟,这不是红叶教主写的!”

    方玉琪冲动的道:“何以见得?”

    吕雪君笑道:“你总该知道,这‘红叶教主’,是咱们替她起的名字呀!”

    方玉琪点头道:“名字虽然是我们取的,但现在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有‘红叶教主’这么一位厉害人物,她不会将错就错,加以利用?”

    吕雪君笑道:“你说得也未尝不对,她如果真的赶来,自然十分神秘,只要瞧她对付五大门派掌门人的情形,就可知道到目前为止,她还不愿出面呢,何况这布上只是一种恐吓口气,不过想借着已经传播的‘红叶教主’的名气,让大家知难而退罢了!”

    方玉琪道:“那么这是谁写的呢?”

    吕雪君不假思索的道:“我想这八成儿是昨晚那几个古怪老头出的花样!”

    方玉琪疑惑的道:“这是为了什么?”

    吕雪君哧的笑道:“他们不是奉命带着‘莲峰之钥’,找寻莲峰秘室来的吗?如今找了十天,依然一无眉目,如果各门各派的人,全都赶来,对他们而言,总嫌碍眼,所以要大家撒出黄山!”

    方玉琪又道:“那么进到黄山来的人,肯凭这几个字,轻易撤出黄山吗?”

    吕雪君沉吟道:“那就得看情形了,凭昨晚五个古怪老头武功之高,世罕其匹,如果触怒了他们,说不定会有多少人,血洗黄山呢!”

    “好一个血洗黄山,好狂的口气!”

    吕雪君话声未落,猛听身后有人厉声大喝。

    两人霍然转身,抬头瞧去,只见身后丈余开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一俗两个人来。

    那道人年约四旬,白面无须。眼神充足,正是峨嵋三云中的白云子,另外一个俗家打扮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精干老头,身穿青绸长衫,背上斜挂着一口长剑,双目炯炯正在打量着自己两人。

    方玉琪一眼瞧到白云子,心中不由暗暗打鼓。

    果然!白云子脸色倏沉,冷嘿道:“小子,想不到你果然是红叶教的爪牙!”

    吕雪君手握剑柄,冰霜凛然的道:“道长说话,怎可如此轻率?”

    白云子敞声笑道:“事实俱在,难道贫道还冤枉了你们?”

    说话之间,已缓步向两人逼近过来。

    方玉琪曾经吃过白云子的亏,此时眼看他一步步逼近,只好暗暗戒备,蓄势待敌,一面回头道:“吕姊姊,他就是峨嵋三云的白云子!”

    吕雪君道:“峨嵋三云,也得讲讲道理!”

    白云子看方玉琪直呼其名,而且凝神敛气,似乎准备和自己动手,不由轻蔑的冷笑一声,喝道:“小子,你和姓归的老贼沆瀣一气,不是红叶教爪牙,还是什么?”

    方玉琪年少之人,血气方刚,一听他辱及归驼子,心头大是愤怒,暴喝一声:“胡说!

    归老前辈是个好人!”

    但他话声未落,白云子已然出手;右臂一伸,闪电般指向方玉琪肩井穴,左掌同时由外向内,圈拍而出!

    方玉琪暗暗吃惊,身形微退半步,左手如钩,翻腕疾擒白云子右腕脉门,右掌一沉,斜劈对方左臂。

    这一下,白云子出手虽快,方玉琪应变更是神速,而且还使了一巧一猛两种不同的力道。

    白云子一时轻估对方,几乎上了大当,左掌圈打力道,先被方玉琪掌势一震,化解开去,右手略为慢了一着,竟被方玉琪搭上手腕。

    白云于总究是峨嵋高手,内功火候和应敌经验,都十分老练,一着失机,心中虽然凛骇,但他仗着深厚功力,立即借势反击,趁对方左手尚未扣合,右腕一震,改点为打,上步欺身,掌根内劲直逼方玉琪前胸!

    方玉琪吃亏在没有临敌经验,以致反被对方所乘,一掌兜胸切到,心中微一错愕,右手立即往前迎去。

    白云子眼看方玉琪居然敢和自己硬对,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掌力突然加强,暗劲如潮,往前推出!

    在他原以为对方这点年龄,断难和自己二三十年功力相比,这一掌,至少也得震出去一丈开外,身负重伤。那知双掌相接,只听“啪”的一声,方玉琪只是上身晃动了一下,白云子倒反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两人这几手,说来较慢,其实只是眨眼功夫的事,人影乍分,白云子一张白脸,顿时红如巽血。

    试想他以峨嵋三云的身份,竟然被一个无名小辈震退,传出江湖,那还有脸见人?一时又惊又怒,蓦地右腕一翻,呛啷掣剑在手,厉声喝道:“小子,你亮出兵刃来!”

    那站在一边的青衫老头,对方玉琪适才一掌,似乎也颇出意外,是以一双炯炯眼神,注视着方玉琪一闪不闪!

    吕雪君眼看玉弟弟一招之间,居然把名动江湖的白云子震退,她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惊喜。

    此时虽然眼看对方掣出兵刃,料想玉弟弟也输不到那里,是以手握剑柄,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当然,她也瞧出另外还有一个青衫老头,耽耽而视,光瞧他太阳穴凸起老高,决非寻常之人,可能比白云子还要扎手,人家既然袖手旁观,自己也只好按兵不动。

    方玉琪往后退出一步,剑眉挑动,大声喝道:“在下和道长素无嫌怨,何故一再相逼?”

    白云于手仗长剑,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发青,厉声喝道:“小子,毋用多说,你亮剑罢!”

    方玉琪被他言词相激,也动了真怒,反手抽出松纹剑,仰天大笑道:“峨嵋剑法,名闻天下,但在下也早巳领教过了!”

    白云子双目露煞,沉声道:“小子,好狂的口气,那你就接我三剑试试!”

    袍袖飘动,举手一招“天外来云”迎面飞出!

    方玉琪并不移位退让,长剑一领,“帘卷西风”斜斜挑起!

    白云子哼了一声,剑尖一沉一吐,“天外来云”突然化作“流沙千里”,银虹闪动,快速无比。

    方玉琪少年好胜,岂肯示弱,蓦地剑势直落,一招“一叶知秋”,挡开来势,右腕挥处,“澈地通天”银星四洒,剑光大盛,他这两招,正是“通天剑法”中的招式,威力极强,白云子想不到对方只有一旬之隔,居然内力剑法,突飞猛进,前后已判若两人,心头怒火更炽,大喝一声:“来得好!”

    忽的剑法一变,长剑舞动,一剑剑向空乱划,施出峨嵋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存心要把方玉琪活劈剑下!

    方玉琪也展开“通天剑法”,方才连接两招,觉得师门剑法,果然威力极强,还随着自己功力的精进,发挥无余,以前不是白云子对手,如今居然可以和他打成平手,胆气一壮,眼看对方剑势绵绵出手,也立刻挥动长剑,准备把师门绝学,源源展开。

    正当此时,忽然那青衫老者大喊了声:“白云道兄,暂请住手。”

    白云子剑光一敛,横跨八尺,悄然问道:“公孙老哥,有何见教?”

    青衫老头缓步而出,拱手道:“兄弟有一疑问,想问问这位朋友。”

    白云子剑光一收,冷冷的道:“公孙老哥请。”

    青衫老头面情肃穆,双目如电,射到方玉琪脸上,沉声发问道:“少年人,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

    方玉琪昂然而立,拱手道:“在下使的‘通天剑法’,老前辈有甚指教?”

    青衫老头微哼一声,又道:“那么你是何人门下?”

    方玉琪躬身道:“在下师尊,退出江湖不问尘事已久,而且业已仙逝,在下未便奉告。”

    青衫老头脸露愠色,大声道:“老朽问你是那一派之人?”

    方玉琪道:“天台派!”

    青衫老头目射精光,厉笑道:“这样说来,你是苍松子之徒了?”

    方玉琪点头道:“正是!”

    青衫老头脸色一沉,喝道:“孽障,你在老夫面前竟敢如此不敬?”

    方玉琪微微一怔,道:“老前辈如何称呼?恕在下眼拙。”

    青衫老头嗔目道:“老夫公孙泰,难道没听你师傅说过?”

    公孙泰!方玉琪好像听人说过,公孙泰是崆峒派掌门人,心中不由暗暗啊了一声,自己天台派和崆峒派渊源极深,敢情他瞧到自己剑法,才出头……

    啊!不!公孙泰既是崆峒派掌门人,何以自己从没听师傅提过?心**转动,一面摇头道:“先师在时,除了教在下武功之外,很少谈及江湖之事,老前辈大号,在下没听先师说过。”

    公孙泰老脸一红,怒溢眉宇,喝道:“好!苍松子胆敢欺师灭祖,擅离崆峒,创设门派,居然还教出你这个孽徒来!嘿嘿!老夫问你,你师傅几时死的?”

    方玉琪从没听师傅说过师门之事。是以对公孙泰所说,一无所知,不过他听出对方似乎口气不善,此时一见询及师傅,连忙躬身答道:“先师是在四月之前,被人所害!”

    公孙泰瞪目道:“他死在何人手下?”

    方玉琪含泪道:“先师临终,只留下一封遗书,说他老人家‘心脉将竭’,后来在丹室发现一片金边丹枫,在下最近才知道正是死在红叶教主之手!”

    白云子听到苍松子果然也死在红叶教主手下,似乎颇感意外,略为一怔,但跟着就冷嘿一声!

    公孙泰面上毫不动容,一面又道:“你师傅原是老夫大师兄,十年前离开师门,还带走本门师祖练功心得,老夫身为崆峒掌门,正要追寻下落,不想他已归道山,你既是大师兄传人,他仙逝之后,除了遗书之外,可见有本手抄心得?”

    方玉琪听他说出身份,还是自己师叔,正待上前拜见,但一眼瞧见公孙泰听到师傅噩耗,脸上毫无戚容,好像对师傅之死,漠不关心,一开口只问师祖手录的那本“离合神功心得”,心中渐起怀疑。

    只听吕雪君轻轻咳了一声,心中不禁又是一动,立即摇头道:“在下并未见到。”

    公孙泰厉笑道:“孽障,老夫面前,怎容你自称在下,欺蒙尊长,还不将尔师盗走的师祖心得,交还老夫。”

    方玉琪听他果然只是为了那本师祖手录心得,不由微哼了声,道:“在下随师学艺,只知是天台门下,本门容或和崆峒有关,但在下从未听先师道及,老前辈怎能以欺蒙尊长相责;至于先师遗传之物,自有先师遗命,在下遵命行事,也无交还老前辈之理。”

    公孙泰脸色一寒,问道:“这么说来,那本师祖手录心得,果然在你手上了?”

    方玉琪平时不善说谎,方才是吕姊姊干咳了声,才临时改变口风,此时经公孙泰一逼,不由抗声道:“在下方才已经声明,天台崆峒,有无渊源,在下不得而知,即使先师留有师祖练功心得,在下也无法交给老前辈。”

    公孙泰听得赫然震怒,厉声叱道:“孽障,崆峒门规森严,怎容你如此放肆!”蓦地翻腕从肩头撤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孽障,你再不交出本门练功心得,老夫说不得……”

    话音未落,吕雪君忽然冷哼道:“天下那有自称尊长,硬想劫夺后辈东西之理?”

    公孙泰霍地抡剑回身,猛喝道:“公孙泰清理门户,你是何人?敢在老夫面前饶舌!”

    吕雪君柳眉挑动,进发一声冷笑:“清理门户?可惜人家不是崆峒门下!”

    公孙泰怒笑道:“难道苍松子不是崆峒门下?”

    吕雪君道:“那你去找苍松子老前辈好了!”

    公孙泰气极,剑尖一指,喝道:“利嘴贱婢,你敢……”

    吕雪君抢着道:“公孙泰,姑娘可不是你崆峒门下罢?”

    “利嘴贱婢,老夫先劈了你!”

    公孙泰右腕一挥,剑若长虹,直往吕雪君当头落去!他一派掌门,出手果然不凡,剑风嗡然,匹练遄飞!

    吕雪君一时拔剑不及,莲足轻踩,闪身横掠,避开剑锋,纤手扬处,一记“寸澜千里”

    随势拍出!

    站在一侧的方玉琪,眼见公孙泰猝然发剑,他怕吕姊姊吃亏,赶紧松纹剑一横,大声说道:“老前辈无端出手,不怕有**份?”

    公孙泰双目圆睁,厉喝一声:“孽障,你当真敢目无尊长?”

    左掌“移山填海”硬接吕雪君一击,右手长剑,却在吞吐之间,改劈为刺,已往方玉琪当胸点出!

    吕雪君在玉弟弟横剑一挡之际,也已拔剑在手,一下跃到方玉琪前面,长剑一挥,银芒飘洒,把公孙泰点向方玉琪的剑势,封解出去!口中冷峻的道:“谁是你后辈?人家师叔,可就在黄山!”

    公孙泰看到吕雪君剑势奇快,微一怔神,蓦地停住身形,大喝道:“好一招‘落叶缤纷’,你是桃花庵离尘庵主何人?”

    吕雪君和人家剑招接触,已觉出对方功力,比自己高出许多,此时一听对方提到师尊名字,立即收剑护身,道:“她老人家正是姑娘师傅,你待怎的?”

    公孙泰剑尖一指,嘿道:“你方才说什么?”

    吕雪君道:“方才姑娘说的,就是人家师叔就在黄山!”

    公孙泰脸色微变,横剑问道:“你说静因老尼,她在那里?”

    吕雪君瞧他神色有异,娇哼道:“你问他咯!”

    公孙泰瞪了方玉琪一眼,喝道:“孽障,你说静因老尼现在何处?”

    他借着问话之际,突然身发如风,一下欺到方玉琪身前,左手其快无比扣上方玉琪右腕脉门。方玉琪可没料到一派掌门的公孙泰会有此一着,要想退让,已是不及,自己右腕,已被紧紧扣住,心头不由大惊。
第 5 章 初悟迷藏
翠莲曲全文阅读作者:东方玉加入书架
    第五章初悟迷藏

    耳中也同时听到公孙泰嘿嘿冷笑,百忙之中,蓦地功运两臂,右腕一震,如钩左手,直逼公孙泰前胸。

    他这一手。正是归驼子“铁掌银钩”中的绝招!

    方玉琪对自己能否挣得脱对方掌握,并没半点把握,那知内劲突发,公孙泰只觉方玉琪握剑右腕突然扩张,自己五指。竟然不能控制。

    他微一错愕,对方左手,五指如钩,尖锐劲风,已迫近胸前。再想变势封架,都嫌不及,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难道这小子已练成了“离合神功”?心**疾转,立即左手了松,倒退出去一丈多远。

    但饶他应变够快,前胸仍觉被一股潜力击中,几乎站不住脚!

    幸亏方玉琪这一爪是求解危势,力道不足,何况公孙泰总究功力深厚,才算没被震伤。

    公孙泰一**轻敌,没把一个后生小辈,放在眼内,才有此失,一时不由老羞成怒,猛然断喝一声,乍退倏进,长剑挥动,往方玉琪猛挥而出。

    他在急怒之下,一剑比一剑凶猛,一招比一招辛辣,同是一套“通天剑法”,使得漫天风雨,急骤若狂。

    方玉琪对这套剑法,虽然也练到得心应手,十分纯熟,但和公孙泰数十年造诣相较,就觉得自己远非人家对手!尤其一招一式,你只要剑尖一动,便已落人人家算计中,处处受制,剑剑遭克。

    所幸方玉琪身内有归驼子贯注的数十年内力,才算勉强接了公孙泰二十多招凌厉猛攻。

    白云子可也并不落后,公孙泰出剑之时,他长剑一圈,喝了声:“贱婢接招!”

    手起一剑,直朝吕雪君劈去!吕雪君心知此时说也无用,不由冷笑道:“峨嵋三云,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不想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你当姑娘怕你?”

    说话之间,霍地纤腕一翻,剑如飞霜,撒出一片光幕,封开白云子剑势,寒芒电奔,竟然乘隙疾进,白云子似是未料吕雪君封剑反击,来得如此迅速,赶忙一沉丹田真气,移形换位,侧退了三尺,口中喝道:“好一招‘桃花流水’!今日贫道可顾不得离尘庵主了!”

    喝声之中,振臂运剑,刷刷反击过去!

    吕雪君自幼即由桃花岛离尘庵主扶养长大,一身武学,尽得师传,此时乍遇强敌,她一上手,就施展师门绝学“桃花剑法”,剑芒如雨,银花缤纷,也着实凌厉。

    但她吃亏在女孩儿家,底子没有人家深厚,何况对方又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峨嵋三云,时间稍长,一鼓作气的剑势,已没有先前的凌厉。

    白云子是何等人物,见识广博,经验丰富,吕雪君虽然没现败象,但他已见微知着,冷笑一声:“贱婢,你还能接得贫道几剑?”

    手中剑式,突然一紧,一柄长剑,丝丝有声,吕雪君虽有难以应付之感,但她银牙紧咬,依然见招拆招,毫不慌乱和对方硬拚。

    却说公孙泰见方玉琪在自己手下,连走了二三十招,依然尚能支持不败,不禁又惊又怒,凭他一派掌门之尊,竟然对一个后辈还久战不下,传将出去,岂不有损颜面?

    猛喝一声,一柄长剑,也陡然转厉,剑挟风雷,出手竟然尽是急攻招术,刹那之间,已把方玉琪圈人一片剑光之中,险象环生,连封架都大感困难,他此刻纵然想不战而逃,也难全身退出!

    这样又勉强支持了一会,实在已到生死的危险关头,不但气喘如牛,还招无力,而且一袭青衫,也被公孙泰剑尖挑破了几处,尤其是一张英俊清秀的玉脸,汗落如雨,连揩抹一下的时间都无法腾出!

    不!握剑右腕,已是被公孙泰一连几剑,震得手臂酸麻,连举剑都没有力气。

    叮!方玉琪只觉剑身一震,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同时有一股冷芒,突然穿肋射到!

    剑势已被震开,那还来得及封解,公孙泰一点剑芒,疾若流星,差不多快刺近肌肤。

    方玉琪茫然失措之间,不自觉的脚尖移动,向右斜踩,身躯一闪,糊里糊涂的闪了出去。

    这—下,他连自己都一无所知,便完全脱出险境,心中暗叫了声:“好险!”

    公孙泰一剑刺去,只见方玉琪人影一闪,便失去踪迹,不禁微微一怔,急忙收住剑势,流目四顾,只见方玉琪手握长剑,呆呆的站在自己右侧发愣,{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不由怒从心起,剑尖急颤,一招“横扫千军”。转身横劈过去!他这一招出手奇快,但见剑光如电,拦腰截去,方玉琪好像在低头思索,竟然不避不架,直等剑光近身,他人影一闪,又杳如黄鹤,倏忽不见!

    这可把崆峒派掌门人的公孙泰惊出一身冷汗,暗想:凭自己方才一剑,除了本门“闭户诵经”,可以封卸剑势之外,武功再高,也只有硬挡一剑,哪有形迹不露,就轻易避开之理?

    他心中惊疑,猛的一个旋身,回头瞧去,只见方玉琪果然愣愣的站在自己身后,一动未动!

    公孙泰本想喝问他使的是什么邪法,但以自己的身份,又觉说不出口,惊愕之间,突然浓眉一皱,暗起杀心,一面冷嘿道:“孽畜,原来你还会邪门功夫!”

    一面说话,一面暗暗剑交左手,右臂运集功力,准备骤然出手,一举把方玉琪击毙!

    方玉琪却仍是一语不发,怔怔而立。原来他方才生死间不容发之际,忽然脚下不自觉的横跨了一步,脱出危境。心头蓦地一惊,这一步竟然是自己幼年时候在海外孤岛上和莲儿捉迷藏的身法,今天居然救了自己性命!

    他想到捉迷藏,眼前忽然浮起一幅壮阔无涯的海滩,一阵阵雪白的浪花,卷着晶莹银沙,往脚下淹来。

    那笑靥如花,天真活泼的莲儿,牵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教自己捉迷藏。

    海滩上印下无数足迹,但一阵又一阵的浪花,不停地冲刷。

    “笨蛋!”

    娇小的呼声,在自己耳边响起……

    啊!突然之间,剑风横扫,匹练乍飞,方玉琪蓦地惊觉,正是公孙泰发剑横劈而来。

    他毫不犹豫,脚尖移动,不自主地又使出捉迷藏的步法,果然一下又闪了出去。

    啊!这步法原来还好用在临敌之时!

    他灵机一动。不由欣喜若狂,一面细细琢磨起来。虽然这是从小就学会了的步法,而且自己也花过不少时间,练过不知几千遍;但此时一经琢磨,竟然觉得千头万绪,变化无穷,自己学会的,只不过略通概要而已!

    难道这当真还是武学不成?

    他不住思索,越想越觉蕴蓄着无穷玄机,一时不由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推想捉迷藏的变化之上,连公孙泰说些什么,都没听到。

    公孙泰眼看方玉琪只是怔怔出神,连自己说话,全都不理,不觉狞笑一声,右臂一圈,一招“五丁开山”,疾向方玉琪当胸拍去!

    这一掌,公孙泰用上了十成力道,威势之猛,直若迅雷骤发,凌厉无匹!

    方玉琪乍见来势,不禁也猛吃一惊,双肩微晃,人又及时闪出。

    只听“呼”的一声,方才立身之处的一丈之外,那排松树,被掌风击得树身摇晃,落叶纷飞。

    方玉琪就在这回头一瞥之间,忽然看到吕雪君已被白云子一柄长剑,逼得步步后退,险象环生,一头青丝,也披散下来!心中一急,不由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尽是想着步法,害得吕姐姐如此狼狈。

    一时那敢怠慢,立即撇下公孙泰,双脚一顿,剑先人后,使出一招“长虹经天”,往白云子当头罩落!

    他含愤出手,这一招崆峒绝学“通天剑法”中的最后一招,居然使得宛如长虹倒挂,黄河天来,剑气寒光,疾泻而下。

    白云子虽然已知吕雪君是桃花岛离尘庵主的传人,但离尘庵主已在两年之前逝世,对方极有可能改投在红叶教主门下。因为树上这方白布,分明是清晨才悬挂上去的,不然朝露正浓,何以这布上没有半点露水渍痕?

    清晨,这时天光才亮,自己和公孙泰起身之后,出来散步,就发现红叶教主的白布,也发现了方玉琪和吕雪君两人,站在布下,何况吕雪君又有“血洗黄山”之言。

    在他心目中,方玉琪是和恶穷神归驼子一党的,归驼子原也有着重大嫌疑,是以认为方玉琪、吕雪君是红叶教主的爪牙。

    就因为白云子心有先入之见,他虽和吕雪君动手,此时正在着着进逼,但他倒反而不想伤害她,只要把她制止,就可问出轰传江湖的女魔头红叶教主的下落。

    吕雪君已陷入欲罢不能,欲战无力的地步了!

    白云子右臂一振,口中堪堪喝了一声:“撤……”

    他“手”字还没说出,掌中长剑,剑尖已正好觑准吕雪君剑身,将要点出!

    突然一道划天银虹,挟着森森剑气,往自己当头射来,威势极盛。

    崆峒派的“长虹经天”!这小子居然从公孙泰道长手下溜出,还偷袭起自己来了!

    白云子心**一动,但因方玉琪来势极快,一时顾不得再震吕雪君长剑,右腕急收,功运剑身,一招“玉笏朝天”,往上硬架!

    双方剑势,全都快速绝伦,只听“呛”的一声,金铁大震,余音未绝,白云子只觉对方倒泻而下的压力,竟然重逾千钧。

    不但震得自己右臂若废,脚下再也站不住,登登的后退了五六步,心头不禁大凛,这小子那来如此强劲的内力?

    他怎会知道方玉琪身内,贯注了归驼子的毕生功力,因为方玉琪未能善为运用,也未能完全发挥威力,是以方玉琪每经过一次拼斗,他的功力,也好像随着增强一次,其实只不过给他多增加一次运用内力的经验罢了。

    白云子被震得后退,也正是方玉琪飘然落地的同时,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凌空一击,居然能把脚踏实地的白云子震退,但无暇多想,一个箭步窜近吕雪君身边,急忙问道:“吕姊姊,你可曾受伤?”

    吕雪君瞧着玉弟弟一张俊脸,满是关注之色,心头一甜,纤纤柔荑,掠着散乱秀发,轻摇螓首,甜笑道:“没什么,啊!瞧你,连长衫都被划破了几处呢!”

    从方玉琪纵身发剑,到震退白云子,说来话长,其实只是眨眼工夫。

    公孙泰一掌“五丁开山”,是觑准了方玉琪发的,那知罡风雷奔,方玉琪身形一闪,又已不见。

    公孙泰成名多年,十年前爬上了崆峒派掌门人的宝座,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前几名人物。

    掌中一柄长剑,不知会过多少高手,但像方玉琪这种奇异古怪的身法,他不但没有见过,而且也从没听人说过,双方只在一丈方圆之内,竟会一闪不见,{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忽前忽后的叫人无可捉摸。此时已是惊怒各半,双目乱转,煞透眉心,暗暗的道:“不把这小子除去,必为后患!

    心**刚动,耳中突然听到一阵金铁大震,急忙举目瞧去,不是那小于是谁?他舍了自己,原来向白云子冲去。

    峨嵋三云,居然被他震得连连后退!

    “白云道兄,这孽畜透着邪气,今日放他不得!”

    公孙泰喝声未落,双足一点,人已随声扑去。

    白云子以峨明三云的身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一剑震退,自然也羞怒交迸,一退之后,焕然前进,剑若急雨狂风,疾劈而出!

    这—次两人全是怒极出手,和先前又是不同,刹那之间,如山剑影,弥天剑气,同时向方玉琪、吕雪君身前涌到。

    不管方玉琪和吕雪君用剑封架,或是纵身躲避,都难以逃出他们的剑势范围之外。

    吕雪君粉脸失色,正待举剑封架,忽然方玉琪一声朗笑,一把握住自己臂胳,带动身形,一下就闪到白云子身后,冷冷的道:“凭你们两位,还拦不住在下,姊姊,我们走!”

    白云子闻声大惊,左脚一蹬,身形疾转,回头瞧去,方玉琪和吕雪君手拉着手,业已掠出三丈之外!

    “小施主且请留步!”

    一个苍老声音,突然响起!

    方玉琪、吕雪君猛一抬头,只见迎面已站着四人。

    发言的是一个须眉花白,身穿灰布道袍的老道人,此时两道电目,正紧紧的望着自己!

    他身边站的是背负长剑的青云子,和两个劲装青年,金弹于启辉、银剑于启煌。

    “大师兄千万不可放过他们!

    白云子和公孙泰两条人影,已随声急扑而来!

    突然之间,只听“咕咚”两声,站在凌云子身侧的金弹子于启辉,银剑于启煌,同时向后栽倒!

    不!青云子脸色倏变,像躲闪暗器似的侧身横跃。

    就是须眉花白的凌云子也往后退出半步,大袖一兜,手中敢情抄到了什么似的,神色大凛,两道目光,闪电般往右侧一片松林中射去。

    这当真是眨眼之事,方玉琪、吕雪君同时一怔,趁机往左首树林掠去。

    “孽畜!你们往那里逃?”

    公孙泰大声厉吼,挟着衣裾飘风之声,往身后追来!

    只听凌云子的声音,沉声叫道:“公孙道兄、三师弟快请止步!”

    公孙泰和白云子堪堪追出,闻声止步。

    白云子站停身形,回头问道:“大师兄,难道发现了什么?”

    青云子满脸愤怒的道:“大师兄,方才这偷袭而来的暗器,似乎极为细小!”

    凌云子轻轻感叹了一声,用手向倒在地上的于启辉、于启煌一指,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不妨过去瞧瞧,就会明白!”

    青云子、白云子听大师兄说得如此郑重,不由一齐走近于氏兄弟身边。

    公孙泰也不明白凌云子心意,同时俯身查看。

    六道眼光,这一投注,不由同时“噫”出声来。

    原来躺在地上的于氏兄弟,只是穴道被制,人却并没受伤。

    两粒暗器!不!两粒菩提子,却深深嵌在两人胸前“玄机”穴上,连身上衣服也随着菩提子深陷肉中!

    “米粒打穴!”

    公孙泰瞧得心头大为吃谅,讶异的道:“米粒打穴,已是武林中失传绝学,兄弟还没听见过江湖上有这等身手之人!”

    凌云子缓步走近两个门人身侧,轻轻拍了两掌,两粒菩提子应手而去。

    于氏兄弟手脚舒展,立时双双跃起,向师傅拜了下去,凌云子左手一摊,掌心赫然握着三粒菩提子,一面向公孙泰微微点头道:“公孙道兄说得不错,这确是武林久已失传的‘米粒打穴神功’,而且对方在同一时间打出四粒之多,所取部位却全是胸前‘玄机’穴,不但认穴奇准,手法也轻重得宜。”说到这里,忽然回头向于氏兄弟道:“你们起来,为师有话要问。”

    于氏兄弟答应一声,立即垂手侍立。

    凌云子道:“你们方才穴道受制之时,眼珠仍能转动,显示视觉未失,耳朵也同样可以听到吗?”

    于氏兄弟躬身道:“弟子除了身子不能动弹之外,眼睛可以自由转动,师傅和师叔们的谈话,弟子也全部听得十分清楚。”

    凌云子微微颔首道:“这就是了!”

    青云子惊疑的道:“大师兄想必已有所见?”

    凌云子摇摇头道:“试想‘玄机’穴为人生三**穴之一,如被点中,轻则晕倒,大咳不止,重则立时丧命,辉儿煌儿人虽被制,并无咳嗽,{看武侠,请到清风阁}可见拿捏得宜,打中穴道,极为轻微,而两粒菩提子能深陷肉中,则此人内功,又极为深厚,愚兄是因他们既不大咳,想来除了穴道受制,并没晕去。”

    公孙泰浓眉一皱,侧目望了大树上那块白布一眼,道:“照道兄如此说来,这施展‘米粒打穴’之人,恐怕就是轰传江湖的‘红叶教主’了!”

    青云子和白云子全都脸色大变,两人目光不期向左右两边树林掠去,好像红叶教主就隐身林中似的,大有草木皆兵之慨!

    凌云子沉吟道:“那也并不尽然,此人出手,又似并无恶意,好像只是为那一男一女解围而来,近日黄山,已成各方瞩目之地,来人之中,大有不乏奇才异能之土!”

    白云子好像想起什么事来,“哦”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姓方的小子,着实邪门,尤其那闪避身法,极为奇特……”

    凌云子凝思有顷,才道:“此子身法,愚兄也已看到,确实令人费解,但他所使剑法,却是崆峒一脉。”

    公孙泰老脸微微一红,道:“这孽畜自称是敝师兄苍松子门下,但所使身法、掌法,却极为驳杂。

    白云子接口道:“他掌法似乎和恶穷神归驼子一个路数。”

    凌云子仰望了天色,道:“好在古月大师,约在辰时可以赶到,此中许多疑问,只有静待大师来了,才能解答,此时已是卯辰之交,我们不如回去再说。”

    公孙泰也因自己两个爱徒,尚留在寺中,并没出来,急于回转。

    一行人并没理会“红叶教主”要大家撤出黄山的警告,飘然往五大门派下榻的祥符寺走去。

    狮子林前,那方白布,也并没有人把它取下,依然随风飘展,好像它的背面,正在酝酿着一场震撼扛湖的大风暴,但是来黄山的武林人物,有谁肯轻易退出?

    方玉琪和吕雪君掠入松林,可也不敢稍息,在林中急奔了一阵,听听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放缓脚步。

    方玉琪想起方才情形,不由低低的叫了声:“吕姊姊。”

    吕雪君正在整理着散乱秀发,听他一叫,回头嫣然笑道:“玉弟弟,你要说什么吗?”

    方玉琪道:“你知道方才拦着我们的两个的人是谁?他们就是峨嵋三云的凌云子和青云子呀!”

    吕雪君点头道:“我知道。”

    方玉琪又道:“后来有人在那边树林里射出暗器,打倒了他两个门人,我们才有机会夺路逃走。”

    吕雪君点头道:“就是咯,今天要是没有能人在暗中相助,我们还真难脱身呢!”

    方玉琪道:“小弟就是想不出这暗中帮助我们的是谁来?”

    吕雪君微微一怔,突然眨了几下清澈如水的大眼,思索着道:“不错!我们纵身入林之时,公孙泰和白云子也紧迫而来,我依稀听到凌云子在身后出声阻拦,由此推想,那发暗器的人,可能是大有来头的前辈高人!”

    她话声未落,只听身前不远,有人“唉咳”轻笑了一声。

    两人同时一惊,抬眼四顾。

    方玉琪更是听声辨位,脚尖一点,人已闪电般扑出!

    吕雪君那敢怠慢?也立即跟踪掠到,两人动作虽快,依然迟了一步,耳中听到“丝”的一声,一条淡烟,在枝叶之间,一闪而没。

    这声音虽极轻微,身法虽极迅速,但哪能瞒得过方玉琪、吕雪君两人,他们打了一个手势,蓦地身若飘风,双双像飞燕般凌空追扑过去,哪知等他们飞攫而至,四面一瞧,依然没有人影。

    此时朝阳初升,照得松林之间极为清楚,四周静悄悄的,连树枝都没摇晃一下。

    吕雪君心中一动,连忙轻声说道:“玉弟弟,此人飞行绝迹,可能就是方才出手相助的那位高人。”

    方玉琪给他一语提醒,口中“啊”了一声,立时双手抱拳,向空作了个揖,朗声说道:“晚辈姊弟,适才多蒙出手赐助,还望老前辈现身相见,俾容晚辈当面叩谢。”

    “咭!”一声娇脆的浅笑,突然从不远的树梢上传来。

    两人只觉眼睛一花,一个娇小人影,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面前。

    方玉琪蓦地一愣,脱口叫道:“你?……原来是简姑娘……”

    吕雪君这时也瞧清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肩上插着一柄短剑,柳眉儿挑,樱唇儿翘,苹果脸上,还露出两个酒涡,稚气十足眨着一对点漆双瞳,瞧瞧方玉琪,又瞧瞧自已,一面顽皮的笑道:“本来就是我咯,亏你还叫老前辈呢!”

    她,正是方玉琪上次在狮子林见过面的绿衣少女简小云,她说到这里,忽然指着吕雪君向方玉琪问道:“喂!方……方大哥,她就是你上次要等的姊姊?”

    吕雪君瞧她十分天真,连忙走近几步,接口笑道:“小妹子,我叫吕雪君,你就是简小云?”

    简小云目光闪动,又瞥了方玉琪一眼道:“是啊!姊姊,你是方大哥告诉你的?啊!姊姊你不姓方?”

    昌雪君给她问得粉脸骤红,一时不好接口。

    方玉琪却想着方才打暗器的人,这就问道:“那么方才惊退峨嵋三云的,就是简姑娘了?”

    简小云不知峨嵋三云、峨嵋四云的名头,她展齿一笑,道:“你是说那几个老杂毛?他们不是要拦着你们打架?我赏了他们一人一粒菩提子。”

    话才说完,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来,身子一扭,飞也似的跑出几步,回头向方玉琪招手道:“方大哥,你来!”

    方玉琪见她只叫自己一人,不由俊脸一红,心中大感犹豫。

    吕雪君女孩儿家,心思较细,她只觉简小云天真未凿,还是个稚气十足的大孩子,但她一身武功,和出身来历却大有疑问。

    就是她方才所说赏了峨嵋三云一人一粒菩提子而言,用菩提子打穴,这功夫武林中失传已久,否则凭凌云子、公孙泰等人,岂会因小小一粒菩提子,就被震住。

    心**一转,正好简小云招玉弟弟过去,她蓦触动灵机,不由连忙使了一个眼色,笑道:“小妹子在叫你呢,还不快去?”

    —说着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方玉琪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给吕姊姊这么一推,立时答应了一声,朝简小云身边跑去。

    小姑娘天真无邪,一见方大哥果然跟来,苹果脸上,红扑扑的满是甜笑,一把拉着方玉琪左手,转过一株树身,轻声的道:“方大哥,我知道你有许多敌人,他们都要跟你打架,你方才那种身法,虽然神妙极了,但他们人多,你还打不过他们,对吗?”

    方玉琪点了点头,简小云证实自己说的不错,心中越发高兴,挑着眉毛地笑道:“所以咯,我想送你一件东西,保管他们认不得你,唠,这是我这次下山时,大师姐给我的,可惜我只有一个,你快收着!”

    不知何时,手上已多了一个人皮面罩,一下塞到方玉琪手中,一面一本正经的道:“你别嫌它小,戴起来可正好,不信你就试试!”

    方玉琪和人家萍水相逢,本来不愿收下,哪知简小云虽然情窦已开,但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嫌。

    自小娇纵的她,说做就做,当场就亲自动手,非把人皮面罩,给他戴上不可。方玉琪拗不过她,只得任她替自己戴上。

    简小云直乐得拍手道:“方大哥,你瞧,这多好,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呢!你不要拿下来,待会让吕姊姊吓一跳才好。”

    她说到这里,目光瞧着从林中射进来的阳光,忽然急促的道:“时光不早,我得快回去啦,不然,桑叔叔又要找我来了。还有,啊,你快记着,这叫……”

    话声未落,身子一晃,突然欺到方玉琪身前,左手一指,直向“心坎”点到。

    方玉琪大吃一惊,要想闪避,已是不及,那知简小云指尖刚刚碰上衣襟,人影忽杳,只觉背后“脊心”穴上,又被她极其轻微的点了一下。

    “将心比心……”

    简小云娇嫩的声音,早已随人远去。

    方玉琪根本连简小云如何走的,都没瞧清,他摇着头,口中轻说了句:“真淘气!”

    立即返身往林中跃去。

    吕雪君正在等得不耐,瞥见一条青影,骤然飞落,现出一个金脸的汉子,往自己走来。

    心头一怔,急切之间,翻手从肩头掣出长剑,剑尖一颤,正待喝问:“吕姐姐,是我!”

    方玉琪暮地想起自己还罩着人皮面罩,急忙伸手—撕,露出俊俏的本来面目。

    吕雪君瞧得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你再不出声,刀剑可没有眼睛!”

    方玉琪惶恐的道:“小弟恐姊姊等得太久,匆忙赶回,一时忘了取下。”

    吕雪君打鼻孔里嗤的笑了一声,秋波转动,忽然咦道:“那小姑娘呢?这鬼脸就是她送给你的?”

    方玉琪听她口气有点不对,不禁俊脸—红,连忙把手中人皮面罩,递了过去。

    吕雪君接过一瞧,只见这张人皮面罩,其薄如纸,人手甚轻,制作十分精巧,不像普通江湖上人用的,一眼就可瞧出他带了面具,心中暗暗称赞。

    尤其玉弟弟身负师仇,在江湖上行走,有这一张面罩,免得露出本来面目,自然方便得多,她略微端详了一下,便随手递还,一面笑道:“简姑娘倒挺关心你呢!”

    方玉琪俊脸涨得更红,嗫嚅地道:“方才因简姑娘强要小弟戴上,一时来不及还她,人已闪出林去。小弟仗剑江湖,光明磊落,那用得着这劳什子,下次遇上了,还她就是。”

    吕雪君嫣然一笑,接着正色道:“玉弟弟,这是简姑娘一番好意,说实在你身负师门血仇,行走江湖,有这东西,不易使人认出庐山真面目,处处都方便得多。

    “何况目前黄山,正邪各派,能手极多,你和峨嵋三云、公孙泰等人结下梁子,换一副面貌,免得引人注意。姊姊方才不过给你开开玩笑罢了,你倒认真起来!好,姊姊给你再戴上去罢。”

    说着拉好人皮面罩,依然给玉弟弟戴到脸上,然后细声问道;“玉弟弟,简姑娘还说了些什么?”

    方玉琪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吕姊姊,相处虽然不久,但她那种见多识广,心细如发,照顾自己得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心目中早已又敬又爱,把她当作自己大姊一般看待。

    此时经她一问,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把刚才情形,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吕雪君听到简小云说出“你快记着”就纵身向玉弟弟“心坎”穴上虚虚一点,又一下闪到身后,轻点他后心“脊心”穴,似乎十分注意,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一霎不霎,急急问道:“她还说了句什么?”

    方玉琪微微一怔,暗想吕姊姊当真厉害,她好像亲眼目睹一般,自己连一句话都无法瞒过。

    不由玉脸一红,嗫嚅地道:“那时小弟因她袭到身后;急忙转过身去,简姑娘人影已是不见,只听林外依稀传来她的声音……”

    吕雪君急不容待的道:”她说了什么?”

    方玉琪尴尬的道:“好像是‘将心比心’……”

    “将心比心?”

    吕雪君目光盯在地上,口中重复了一句,似乎正在想着心思。

    方玉琪见她忽然一语不发,心头大是惊奇,一时可弄不懂吕姊姊在想些什么,也只好怔征地站在一旁,瞧着她出神。

    林中静得连半点声息都没有,突然吕雪君“啊”了一声,娇躯一跃而起,急急说道:“她这是……啊!玉弟弟,我们快走!”

    她“走”字堪堪出口,人已刻不容缓地往前急奔出去。方玉琪不明究里,一见吕姊妹如此匆忙,也赶紧跟了下去。

    吕雪君只是一味窜跃,方玉琪也没有吱声,两人在树身中一阵急走,正待穿林而出。

    只见前面一条大路上,正有一簇人,拥着一乘轿子,步履如飞,往山上奔来,瞧他们身手,敢情个个全非弱手!

    吕雪君一见有人,便立时停住身形,因相隔尚远,还看不真切。

    方玉琪瞧了一眼,低声说道:“吕姊姊,这些全是和尚!”

    吕雪君哦了一声,忙道:“那么轿中坐着的就是古月大师了!”

    方玉琪喜道:“古月大师,吕姊姊,我们快去!”

    他心中惦**着师叔安危,话声一落;正待往林外走出。

    却被吕雪君一把拉住,低声说道:“玉弟弟,且慢,少林寺的和尚,敢情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看清楚了再出去不迟!”

    方玉琪不信的道:“吕姊姊,你说少林寺出了事情?”

    吕雪君扭头微笑,吹气如兰低声的道:“唉!要是没有姊姊和你在一起,像这样冒冒失失的,真教人替你耽心……试想以古月大师身为少林寺一代掌门,{看武侠,请到清风阁}何等身份,平日轻易不出山门一步,僧侣们抬着他的轿子,自然应该肃穆隆重,稳步如飞才对,你瞧他们这一簇人,虽然脚下甚快,但步伐凌乱,只是往山上狂奔,就显得事非寻常。”

    这几句话的工夫,一簇人已逐渐走近。

    方玉琪依言瞧去,果然发现许多个身穿灰袖的和尚,全都兵刃出手,拥着轿子急匆匆往山上赶来,心中不由暗暗钦佩。

    只听吕雪君口中“咦”了一声,道:“少林寺这回当真大举出动,连四尊者,和一百零八个罗汉,全都随着掌门人来了!”

    说着纤手遥指,在方玉琪耳边说道:“走在轿前的四个老和尚,就是号称少林寺四大尊者的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土弥勒,他们平日极少下山,武功之高,据说除了古月大师就得算他们四人。轿后身穿青衣的一百零八人,是少林寺名闻天下的镇山绝学‘大罗汉阵’。

    #快来旧雨楼#据说‘罗汉阵’分为大小两种阵势,大的是一百零八人组成,威势之强,千百年来,能够从阵中脱出身来的,只有寥寥几人。小‘罗汉阵’是由十八人组成,虽没有大型阵势的厉害,但江湖上也很少有人闯得过去,因为这些和尚全都经过严格挑选和多年训练而成!”

    方玉琪耳中听吕姊姊娓蝇而言,眼睛却一直望着这一簇少林僧人。

    吕雪君也在说话之间,目光一转,忽然瞧见山路上另有一簇人,也如飞迎着赶来,这簇人走得极快,眨眼工夫,已到面前。

    走在最前一个,是青袍长髯,脸色红润的老头。稍后是峨嵋三云,和方玉琪在狮子林见过的武当双剑抱真子、守真子,崆峒派公孙泰。他们身后还有四个疾服劲装的英挺少年,和一个红衣少女。

    方玉琪认识的只有于启辉、于启煌两人,其余两男一女,不知是何人门下?

    这时吕雪君已经指了指红面老头,道:“他就是昆仑派名宿锺先生,还是昆仑掌门清虚道长的师叔呢,自从清虚道长前年仙去之后,他暂摄着掌门职位,在江湖上辈份极……”

    话声末落,锺先生一行,业已到了轿前三丈光景!

    少林寺僧立即停住脚步,四尊者抢前几步,一齐合十躬身,声带悲枪的道:“阿弥陀佛,少林不幸,逋遭大变,惊动锺老施主,小僧心实不安!”

    锺先生连忙还礼,面上神色—黯,道:“五大门派,谊如一家,四位尊者不可多礼,老夫方才闻报,得知古月大师突然涅架西归,才和诸位道友,匆匆赶来,不知详情如何?”

    什么?古月大师突然在中途涅架圆寂!

    方玉琪、吕雪君同时听得蓦地一惊。

    这消息,当真来得太突兀,难怪这些少林僧人,簇拥着轿子,脚步凌乱,只是往山上直奔!

    方玉琪不禁对吕姊姊的料事如神,钦佩的无以复加,但他此时无暇多想,只听木尊者又低喧了一声佛号,沉痛的道:“此事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好在老施主和诸位道长全非外人,小僧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敝师兄今晨起身,还和平时一样,并无不适。听说诸位道友业已先后赶到黄山,更因一柄‘莲峰之钥’,引起各大门派掌门人先后身死之谜,而且江湖上又谣传着红叶教主之事,是以特地吩咐门下弟子,早些赶上山来!”

    锺先生和凌云子微微点点头,大家都凝神倾听,并无插口。

    木尊者顿了一顿,又道:“那知小僧一行,刚走到峰下,只听敝师兄在轿中发出一声轻唔,抬轿的弟子,也同时感觉轿身有着轻微的震动……”

    缠先生全神贯注,口中“啊”了一声。

    铁长老接口道:“那时小僧师兄弟,还不知敝师兄业已涅架西归,只见轿前忽然轻飘飘的飞落一片红叶……”

    红叶!方玉琪听得全身一震。

    “红叶!”

    “红叶!”

    锺先生和凌云子也同时惊讶出声!

    木尊者抹着脸上汗珠,道:“正因为那片红叶,无风自落,小僧们感到事出离奇,脚下微一停顿,敝师兄坐的轿子,却突然斜倾,几个抬轿的门人,也惊啊起来。要知这几个抬轿弟子,原是敝寺第二代弟子中挑选出来,平日武功全也不弱,何况他们抬的是本门掌门人,如无重大变故,决不敢如此失仪。小僧瞪了他们一眼,挥手命他们一齐止步,然后走上几步,向敞师兄请示。

    “那知小僧一连问了两声,轿内依然没有半点声音,小僧心头极感惊奇,掀起轿帘一瞧,只见敞师兄法体斜倾,脸色灰败,已经圆寂多时。

    “小僧这—惊当真非同小可,心中立时想到那片红叶,来得十分突兀,莫非师兄真是中人暗算?但这又极不可能之事,凭敝师兄的功力,来人武功再高,也难以一击奏功,何况轿前轿后除了小僧师兄弟四人,还有百来个二代弟子随行,岂有一无所觉之理?此时金师弟、笑师弟已率同弟子,搜索两边松林,小僧和铁师兄详细检查了敝师兄遗体,但又丝毫没有受伤致死的地方。”

    铁长老接口道:“一会工夫,搜林的两个敝师弟,也一无所获,率着门人回来,大家又在附近详细察看了一遍,但除了那片飘落的红叶之外,实在找不到半点可疑之物。”

    锺先生在沉思之中,突然插口问道:“老夫想请教一事,不知古月大师法体,当时作何形状?”

    木尊者合十道:“锺老施主果然神目如电,小僧当时因遍查不获,心中也想起敝师兄临终之时,左手紧掩胸口,右手却搁在轿前一根横木之上,支持着身体,又似乎不无可疑,于是,再三细察敝师兄右手放搁之处,果然发现那横木上面,果然留有敝师兄用指甲划着一个‘心’字……”

    凌云子插口道:“古月大师敢情发觉心脉突然枯竭,是以在横木上留下一个‘心’宇,俾说明他致死之由。”

    木尊者黯然点头道:“道长说得不错,小僧两人检查敝师兄法体,也只是心脉枯竭而已,其他并无异样。”

    “心脉枯竭”这四个字,钻到方玉琪耳中,分外有力,因为自己恩师、樊太公、归驼子,无一不是伤在红叶妖妇的“摧心掌”下,“心脉枯竭”而死,这妖妇来无踪、去无影,端得厉害!

    凌云子想了一想,又道:“木大师能否把那片飘下的红叶见示?”

    木尊者目射奇光道:“道长怀疑敝师兄确是遭了红叶妖妇毒手?”

    凌云子点头道:“事实确是如此,当时敝师兄仙逝,贫道因不在身边,但也是心脉骤绝,数月之前,双拐樊老施主突然中风,贫道师兄弟却全在一处,情形正和今日相同!”

    铁长老已在此时,从怀中取出手掌大一片红叶,口中说道:“道长请过目。”

    这还何用过目,大家全都认识,它,正是红叶教主的杀人标记,金边丹枫!

    锺先生、凌云子和武当抱真子、守真子,脸色同时倏变。

    只听凌云子沉声道:“木大师,贫道之意,还是先把古月大师法体,送上文殊院再说,看来咱们五大门派,确已面临生死存亡之秋!”

    公孙泰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敝师兄苍松子之死,倒真如那孽畜所说,也是死在红叶妖妇之手的了。”

    凌云子抬头道:“五大门派的掌门人,全死在红叶妖妇之手,已成铁的事实,此人目前既在黄山出现,咱们好歹也得和她拚个死活!”

    锺先生白髯飘动,愤然道:“可惜老夫迟到一步,未能会那妖妇一面,不然,正好瞧瞧她到底是何等模样的一个人物。”

    他辈份较高,虽然说话老气横秋,但大家还是对他十分尊重。

    此时话声一落,忽然又点头道:“凌云子道友说得不错,妖妇既在黄山出现,依老夫推测,不外觊觎中的‘玄天秘笈’,说不定就藏身在莲花峰附近,老夫之意,也是先把古月大师法体,送上文殊院之后,咱们分头搜索,只要一有警讯,立时互相联络,老夫不信妖妇会逃上天去!”

    木尊者连忙合十道:“小僧先前也是此意,才一面要敝师兄搜索敌踪,一面就赶着向老檀樾和诸位道长报讯,目下既是老檀樾作主,小僧师兄弟自当听候差遣!”

    锺先生手捋银须,连称“不敢”。

    大家全因锺先生乃是五大门派中仅存的前辈,立即随声附和。

    方玉琪眼看一行人纷纷远去,他惦**着师叔穴道受制,本来寄望于少林方丈古月大师,或许懂得解法,但此时古月大师也都遭了毒手,不禁心头大急,剑眉紧皱,急急问道:“吕姊姊,如今古月大师也遭了妖妇毒手,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要不也赶上祥符寺去,看看锺先生有无解救之法?”

    吕雪君道:“峨嵋三云和公孙泰,对我们已有先入之见,如果此时赶去,五大门派中人,全在仇怒交织的火头上,一时极难解释清楚,我们不如先回菩提庵去。”

    “回去?”

    方玉琪张着眼睛,忧形于色的道:“那么师叔她老人家和青师太老前辈又怎么办?”

    吕雪君幽幽说道:“如果姊姊猜想不错,两位老人家也许有救。”

    方玉琪喜道:“原来吕姊姊已经想出了解救之法?”

    吕雪君摇头道:“姐姐只是猜测罢了,目前哪有把握?”

    方玉琪道:“你早说了,我们不早已到了菩提庵?”

    吕雪君瞥了他一眼,笑道:“方才林外来了这许多高手,我们只要弄出一点声息,还想走得了?啊!我们这就快走。”

    话没说完,人已溯然往林外掠去。

    一会工夫,两人赶到菩提庵,依然越墙而进,穿过回廊,吕雪君身若飘风,并没直奔后面院落,却转往右侧一排禅房中走去。

    方玉琪心中不解,正想开口,他吕姊姊早巳推开第二间禅房房门,闪身进去,自己只好跟着跨入。

    那跃坐榻上的年轻女尼,骤然听到声响,立即睁开眼来,惊奇的望着两人。

    吕雪君向她笑了一笑,轻声说道:“小师傅,我们是救你来的,不过敌人的手法十分歹毒,是否解得开穴道,小妹尚无把握,但此事关系极大,还望忍耐一下,小妹要放肆了!”

    那年轻女尼,瞧了方玉琪一眼,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云,立时闭上眼睛。

    当然!点穴解穴,必须手指和肌肉相触,榻前站着这么一个美少年,叫她如何不羞?

    吕雪君也因有过先前的经验,这些穴道受制之人,只要稍微动上一下,就会立时死去,隔壁第一间房中那个女尼,就是这样屈死在自己手下。

    是以这一下就特别谨慎,话一说完,就跨身上榻,五掌轻舒,一下对准她后心“脊心”

    穴轻轻拍去。

    这一掌,她原无十分把握,但一掌拍出,那年轻女尼,突然“哇”

    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已应掌而倒。一时不由大吃一惊,还当自己又断送了—条性命,赶紧一跃而下,注目瞧去。

    只见那女尼好像大病初愈,气息微弱,娇喘不己,抬着一双眼睛露出感谢之色,嘴皮动了一动,像要说话。

    吕雪君大喜过望,赶忙摇手制止,一面从怀中掏出一粒“碧灵丹”塞到她口中,低声说道:“小师傅,你受制时间过久,真气大伤,快运功调息,有话待会再说罢!”

    那女尼果然依言闭上眼睛。

    吕雪君话声一落,立即招呼了玉弟弟一声,转身就走。

    方玉琪站在榻前,不知吕姊姊使的是什么手法,竟然一下就解开女尼穴道,心头狂喜。

    跟着吕雪君退出房门,立即追在身后,问道:“吕姐姐,你这是什么手法?”吕雪君证实了解穴手法,那还停留,小剑靴轻点巧纵,飞也似往后进跑去,一面娇声笑道:“傻弟弟,这就是‘将心比心’咯!”

    “将心比心?”

    方玉琪听得恍然大悟,暗想原来简小云临走时那一招手法,竟然就是解穴之法。只怪自己错会了意,还当人家小姑娘另有深意,以心示爱呢。想到这里,不由俊脸一热,同时对吕姑娘的兰心巧思,更暗暗钦佩不已。

    两人奔入后院,吕雪君让方玉琪走在前面,双双跨进禅房。

    静因师太和青衣少女,还是静坐如故,她听到步履之声,立时睁开眼来。

    方玉琪走近榻前,说道:“师叔,吕姊姊替你老人家解穴来了!”

    静因师太目光转动,向吕雪君望来。

    吕雪君连忙裣衽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

    这会她有了把握,话声一落,就俏盈盈跨上木榻,在静因师太后心轻轻拍了一掌。

    静因师太果然功力精湛,要穴受制这许多时间,此时穴道骤解。她只轻轻吁了口气,手脚略一舒展,便跟着跨下榻来,口中含笑说道:“吕姑娘果然手法高明,贫尼无限心折。”

    吕雪君忙道:“老前辈功力深厚,名闻武林,晚辈对这解穴之法,只不过臆测而来,那敢当得高明两字。”

    静因师太用手一指对榻青衣少女,又道:“小徒青霓,功力浅薄,受制已久,恐怕难以支持,还请吕姑娘施救才好。”

    吕雪君道:“晚辈自当效劳。”

    说着就往对面走去,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静因师大的唯一传人姜青霓。

    她方才瞧到方玉琪和吕雪君两人,去而复返,接着由吕雪君替师傅解开穴道,就听到师傅称赞人家,心中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解个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恨方玉琪和吕雪君方才只顾跟师傅说话,问也没问自己一句,分明是瞧不起人咯!

    这回那个叫自己师傅做师叔的人,只愣愣的瞧着师傅,连瞧也不瞧自己,心头更是有气,横了他一眼,暗地里想着,原来师伯苍松子的传人,只是一个傻瓜!

    她心中想着,吕雪君已经舒玉掌,拍在她“脊心”穴上,小姑娘内力较浅,果然也和先前那个年轻女尼一样,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应掌而倒!

    吕雪君不慌不忙。掏出一粒碧色药丸,塞到她口中,才飘身落地,静因师太爱徒心切,急忙双掌一伸,替姜青霓推宫过穴,活动血脉。

    一会儿功夫,姜青霓脸色逐渐好转,她双目转动,人已呼的韵坐起身来,口中叫道:“师傅,徒儿已经好啦!”

    静因师太蔼然点头,一面指着吕雪君道:“青霓,你快去见过这位吕姊姊,咱们师徒,全是她解救的呢!”

    姜青霓走下木榻,吕雪君早已迎着过去,笑道:“妹子不可客气,我叫吕雪君。”

    姜青霓当着师傅,只好依言冷冷叫了声:“姊姊。”

    静因师大又道:“这就是为师时常和你说起的大师伯的二弟子方玉琪方师哥,还不快去见了?”一面又向方玉琪笑道:“琪儿,她是你师妹姜青霓,平日给师叔娇纵惯了,武功剑法,还差得远,你和吕姑娘有暇,就给她指点指点!”

    姜青霓只是冷冷的叫了声:“方师哥。”

    方玉琪还礼不迭,也回了一声:“师妹。”一面惶恐的道:“姜师妹有你老人家栽培,那还错得了?”

    姜青霓听他称赞着自己,一时不由大为受用,暗想原来他嘴也很甜,自己倒错怪他了,心中想着,脸上不由微微一红,跟着白了他一眼。

    吕雪君却因青师太和还有—个年轻女尼及香火婆子,还没解救,当下和静因师太一说,大家一同走出禅房,往青师太静室走去。

    只见青师太满脸怒容,一个身子,在冒着蒸蒸热气,敢情她运功解穴,依然未能把受制穴道解开,此时竟然拼耗真气,把全身力道,集中一点,往受制之处,一次又一次的硬冲硬撞。

    那知这点穴手法十分奇突,任你青师大功力再高,那想冲撞得开?她虽年逾花甲,依然性如烈火,越是冲不开穴道,心头越是愤怒,冲击的力量,也随着越猛!

    静因师太不由也瞧得暗暗心惊,只要瞧她浑身冒着蒸笼般热气,分明“少阳神功”已练到十二成火候,此时这般硬冲硬撞,不仅大耗真元,如果运气稍受阻岔,也最容易导致走火入魔!

    心中一急,但又不敢大声惊动,当下伸手和身后三人,暗暗打了个手势,叫大家停止前进,一面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向青师太道:“道友快请收起神功,容贫尼带同能解此种古怪手法的吕姑娘入内相见。”

    青师太骤然听到静因师太传声相告,果然渐渐收回神功,两道寒电般目光,往门外投来!

    静因师太招呼三人,鱼贯入内。

    吕雪君早已趋前几步,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侄女吕雪君叩见师伯!”

    青师太一眼瞧到吕雪君,目光之中,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第 6 章 商山4异
翠莲曲全文阅读作者:东方玉加入书架
    第六章商山四异

    吕雪君自然知道青师太脾气燥急,此时急于想知道详情,这就婉转的道:“师伯先容侄女解了穴道,因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连极广,待会再由侄女禀明罢!”

    青师大眼珠转动了一下,表示答应,吕雪君又告了罪,才如法泡制,伸手轻拍青师太“脊心穴”。

    青师太略为闭目运功,果然觉得自己拚耗真气,未能冲开的穴道,此时已然解开,腰骨一挺,全身骨节,发出一阵阵连珠暴响,人也随着跨下榻来,双目乍睁,便向吕雪君问道:“雪君,这解穴手法,不是你师傅路数,你从何处学来的?”

    吕雪君躬身道:“庵中师傅,全都被制,容侄女解了穴道,回头再禀明经过罢!”

    说着,翩然往房外疾走出去。

    静因师太瞧着吕雪君身形,笑道:“原来道友和吕姑娘还是素识?”

    青师太点头道:“她是离尘庵主的传人!”

    静因师太失惊道:“难怪方才吕姑娘喂小徒的那粒碧色丹药,贫尼觉得十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原来就是离尘庵主的‘碧灵丹’!”

    说到这里,不由微微叹息道:“要不是吕姑娘适时赶来,我们这些老老小小,真不知落个如何结局呢!”

    青师太白发飘动,愤怒的道:“昨晚全庵悉遭暗算,这贼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静因师太摇头道:“说来惭愧,贫尼根本连敌人影子都没瞧到,只觉‘心坎’穴上,似乎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便尔受制,这类‘隔空点穴神功’,失传已久,贫尼真想不起江湖还有此等人物。”说着,回头问方玉琪道:“孩儿,这位青师太,和师叔多年好友,你也叫一声师叔罢!”

    方玉琪连忙过去,行礼道:“弟子方玉琪叩见师叔。”

    青师太还了半礼,回头道:“此子就是苍松子道友门下?”

    静因师太黯然点头道:“他是大师兄的二弟子。”

    青师太打量了方玉琪一眼,点头道:“此子骨格果然不错,噫……”

    突然双目一睁,精光暴射,一霎不霎地注视着方玉琪,脸上似乎露出不信之色,徐徐的道:“此人英华内敛,居然蕴而不露,内功修为,少说也在二三十年以上,宁非奇事?”

    静因师太给青师太这么一说,不由也往方玉琪瞧来,姜青霓更觉奇怪,她时常听师傅说青师太目空四海,平日极少对人嘉许,这会居然说方师哥内功修为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以上,她心头觉得暗暗好笑,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总共才只几岁年纪?心中想着,一偏头,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不期而然的也往方玉琪瞧去。

    方盖琪俊脸微微一红,心中也着实佩服青师太眼光厉害,一面黯然的道:“师叔神目如电,弟子修为日浅,那有如此火候,只是蒙归驼子归老前辈在临终之时,把毕生功力,都输在弟子身上……”

    “什么?你说恶穷神归驼子,他果然死了,死在何人之手?”

    青师太话声才落,吕雪君已回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两鬃花白的老婆子,小脚跨着急步,气急败坏的跑进禅房,向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两人,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这会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邪门,连个鬼影子都投瞧见,就着了人家的道。咱老婆子虽然算不了什么,这口气,可也咽不下来,两位老师傅都在这里,就替我老婆子出个主意,他们……这批贼子到底是什么路数……”

    青师太皱了皱眉道:“驼姑婆,你且别忙,这批贼子,胆敢找上菩提庵来,咱们好歹也得斗他一斗,不过详细情形,我还没弄清楚。

    雪君,你把知道的说给我听?”

    吕雪君望着方玉琪嫣然一笑道:“师叔,这事他知道得比侄女还多,玉弟弟,还是你来说罢!”

    青师太点头道:“原来他也知道,那么就让他说好了。”

    这时静因师太正指着驼姑婆向方玉琪道:“琪儿,这是驼姑婆驼老前辈,当年以一双肉掌,扬威中原,黑白两道,无人不知,你还不快去见过?”

    方玉琪依言向驼姑婆行礼。

    驼姑婆眯着一双老眼,笑道:“方少侠别听你师叔给老婆子脸上贴金,还是快些说正经罢!”

    方玉琪应了声是,便从师傅仙逝,自己瞧到遗书及在案头发现一片金边丹枫说起。

    静因师太听得面色一黯,惨然的道:“大师兄仙逝的消息,我到了黄山,才听有此传说,不想果然死在红叶妖妇之手,那片红叶,你可曾带在身边?”

    方玉琪摇头道:“弟子当时虽觉那片红叶,来得突兀,但师傅只说他老人家‘心脉枯竭’,弟子未疑有他,是以并没留意,后来归老前辈临死,弟子就在他身边,这片红叶,弟子倒带在身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把那片金边丹枫取出,双手递过,一边把自己从天台动身,拟上九华报讯,途中巧遇归驼子,和归驼子临死之前,把内力贯输自己身上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青师太和静因师太两位见多识广之人,此时瞧着那片金边丹枫红叶,反复察看,也说不出它的采历。甚至连“飞叶催心掌”这个名字,也从没听人说过!

    青师太将信将疑的道:“如此说来,近日江湖传言的红叶教主,倒真确有其事?”

    吕雪君插口笑道:“近日江湖传言,乃是侄女和玉弟弟临时编出来的。”

    姜青霓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师傅,那又为了什么?”

    静因师太向自己徒儿微微一笑,道:“这就是虚虚实实,吕姑娘不过想用‘玄天秘笈’,引出那女魔头来罢了!”

    此时吕雪君已接着说到方玉琪身中恶道人墨无为“黑煞爪”,幸蒙百草仙翁慨赐“百草丸”,自己抱着他向庵中投宿……

    驼姑婆笑道:“老婆子当时就看出两位不类游山之人……”

    青师太全神贯注倾听着吕雪君述说,一面却横了驼姑婆一眼,好像嫌她不该在此时插口。

    驼姑婆说了一半,连忙住口,吕雪君就把前晚上所见,一字不漏的说得十分详尽。

    青师太听她说出五个古怪老头,不由突然脸色大变,回头向静因师太道,“雪君说的,莫非就是四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突然出现的商山四异?”

    静因师太点头道:“贫尼曾听先师说过,好像他们就叫什么赵矮、田驼、孙残、李跛,虽然他们当年只在黄山剑会上昙花一现,但因他们连闯少林寺僧和武当弟子布在山腰的‘十八罗汉阵’和‘五行剑阵’,才到达始信峰,接着又连伤长白、终南、邛崃三派掌门,而声名大燥,尤其他们手法古怪,与会之人,几乎无人能够说得出他们来历。”

    青师太道:“道友说得不错,他们后来被一位自称神州剑客公冶玄的所败,从此就毫无声息。”

    姜青霓依着静因师太轻声问道:“师傅,神州剑客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老前辈的什么人?”

    静因师太摇头道:“神州剑客公冶玄,^看武侠,请到清风阁^是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的师傅,据说他那套剑法,神奇莫测,剑气所及,数丈方圆,草木全折,那时他还没练到家,就把商山四异打败,但他也因勉强使用剑气,力敌四异,伤及内腑,虽然博得武林第一剑美号,不久就归道山。

    那时他徒儿司徒昶才十几岁,那套神妙无方的剑法刚刚学会第一招,因为那套剑法太难练了,他眼睁睁瞧着门人,含恨死去,无法传下。”

    姜青霓奇道:“唉!师傅,那么神州一剑,以剑术驰誉武林,后来他跟谁练的?”

    静因师太叹息道:“霓儿,司徒昶在武林中,名列一剑双拐三奇四恶,但他只会一剑啊!”姜青霓瞪着大眼,越发惊奇道:“师傅,他只会一招剑法?”

    静因师太点头道:“只此一招剑法,已是天下无敌,唉,司徒昶后来改名昌明,数十年遍访名山大川,就是希冀昌明失传剑道。”

    方玉琪、吕雪君全被这段往事吸引,听得出神。

    青师太却一直思索着商山四异四十年前已是无人可敌,何以竟会多出一个令主来,使桀傲难惹的四个怪人俯首听命?尤其那个令主身后,还有一个夫人,那么由此推断,那被叫作夫人的人,岂非武功更高?

    她想到这里,忽然问道:“雪君,你那解穴之法,又从何得来?”

    吕雪君笑着向方玉琪一指,道:“那是他教侄女的咯!”

    她此语一出,大家全都一怔,八道眼光,一齐往方玉琪瞧去,方玉琪一张俊脸,骤然红了起来。

    吕雪君用手轻轻一推,低声笑道:“这会该你说了呢!”

    方玉琪因吕姊姊方才并没提及简小云,生似这段话,故意要留给自己来说。

    此时只好把自己在狮子林前遇见简小云,后采自已如何碰上公孙泰、白云子,简小云如何震住峨嵋三云,如何赠自己人皮脸罩。

    以及突然出手,指着自己“心坎”、“脊心”,说了一句“将心比心”,一五一十,说得极为详尽。

    姜青霓站在一边,听他述说和简小云相遇经过,似乎特别关心,小姑娘面上神色,绷得紧紧的,连半丝笑意都找不出来。尤其听到简小云说着“将心比心”,她情不自禁,轻轻冷哼了一声。

    但此时大家都在听方玉琪讲话,谁也没去注意到她。

    有!她这一神色,却落到一个人眼中,她就是吕雪君,心中不期凛然一动,但她故意装作不见,急忙把目光移开。

    “将心比心?”

    青师太突然抬起头来问道:“雪君,你的解穴手法,可就是这一招吗?”

    吕雪君点头道:“侄女当时也只是一种臆测,不敢决定,但因少林寺古月大师,一到黄山,就遭了毒手,只好回来冒险一试。”

    青师太浑身一震,急急问道:“雪君,你说什么?古月大师怎么了?”

    吕雪君就把自己两人因无法解开这古怪手法,想起少林寺有七十二种绝艺,指望古月大师一到,也许知道解救之法,才匆匆赶去,以及后来在林中看到,听到之事,一一说出。

    静因师太愤然道:“又是红叶妖妇,她果然在黄山出现!”

    青师太疑虑的道:“五大门派,到底和她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

    驼姑婆道:“还不是想称雄武林,先拿五大门派掌门人开个头刀罢了!”

    青师太闭目摇头道:“以此人武功来说,即使不杀害五派掌门,天下也无人能敌,除了归驼子是泄漏她当年机密而死之外,她下手,却似乎只限于五派掌门,其中也许另有缘故,”

    微微一顿,续道:“不过,她此次在黄山出现,倒似乎并非专为古月大师而来。”

    静因师太瞧了昌雪君一眼,道:“道友之意,是说她风闻‘玄天秘笈’载有克制她的武功,才赶来的?”

    青师太点头道:“道友说得不错,依据雪君方才所说,‘莲峰之钥’已经落到商山四异那一拨人手中,看来双方立即会引起惨烈之争,目前我们对双方之人,全都不知根底,最好避免照面,等摸清双方来历再说!”

    静因师太笑道:“阿弥陀佛,道友这几句话,脱尽火气,贫尼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

    青师太正色道:“这两方之人,全是武功高不可测,他们既然各有所为而来,我们目前自然不宜妄动,前人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两虎相争,正是我们隔山观虎斗的最好良机。

    莲花蜂形势,恐怕普天之下,没有比贫尼再熟之人,午饭之后,大家不妨各自运功调息,今晚你们随着贫尼同去,决不误事,一面也可探探对方动静。”

    这时青师太门下的两个女弟子,也一齐进来,哭拜于地,说大师姊不治身死。

    吕雪君心头一阵难过,因为这正是自己一时鲁莽所致。青师太脸色微微一黯,口中**佛道:“阿弥陀佛,为师早已知道,慧珍在劫难逃,你们就把她火化了吧!”

    两个年轻女尼,答应了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驼姑婆也因时已近午,忙着出去打点。

    静因师太师徒和方玉琪、吕雪君等人,仍继续研讨红叶妖妇和商山四异的来历。

    一会工夫,驼姑婆端上素斋,大家用过之后,因晚上有事,就各自回转禅房运功。

    方玉琪却因早晨自己和公孙泰动手,无意发现小时候在海岛上学会的捉迷藏的步法,竟然是一种奇妙无比,转弱为强的对敌身法,这就一人找到菩提庵后园,独自练习起来。

    凡是小时候练过的东西,一生之中,最不容易忘记,再经一番揣摩,自然就纯熟无比,而且也越练越觉得变幻不穷,神妙莫测!

    “嘻!”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娇笑,方玉琪正当全神贯注在捉迷藏的步法之上,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娇笑,惊了一跳,赶紧回过身去。

    “方师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呀?”

    方玉琪定神瞧去,说话的正是自己师叔的唯一传人姜青霓,她此时头包青绢,背插长剑,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嗫嚅的道:“哦,我练习捉迷藏!”

    他练的本来就是捉迷藏咯,如果这捉迷藏是一种武功的话,当然有它的名称,可是方玉琪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是捉迷藏用的,是以随口说了出来。

    “咭!”姜青霓又是一声娇笑,纤手在红馥馥的脸上括了一下,道:“不害臊,这大一个人啦,还要捉迷藏?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方玉琪被她笑得俊脸更红,结结巴巴的道:“姜师妹找寻小兄,不知可是师叔有何吩咐?”

    姜青霓樱唇一噘,白了他一眼,道:“只有师叔才可以找你,我就找你不得?”

    方玉琪听得微微一愣,暗想这小师妹当真给师叔宠坏了,刁蛮得紧,口中连忙笑道:“那么不知师妹有何见教?”

    姜青霓瞧着他那副拘束样子,忽然贝齿一露,粲然笑道:“我想找你较量较量剑法!”

    方玉琪听得又是一怔,忙道:“师妹久得师叔老人家亲炙,剑法一定高明,愚兄也只是初学乍练,怎好献丑?”

    姜青霓生气道:“不成!你就是瞧不起人!”

    不待方玉琪回答,呛的从肩上撤下长剑,寒着脸又道:“何况这原是师傅的意思,她老人家不是要你和你那个姊姊,有空给我指点指点吗?这时候你不是正空着?”

    方玉琪暗暗叫了声糟,原来小姑娘把师叔那句话认了真,敢情是她心中不服,找自己量来的?心中想着,还没答话,姜青霓已等得不耐,娇嗔道:“方师哥,你快撤出剑来呀!”

    话声未落,蓦听围墙外面,响起一声暴喝、惊呼和“砰”然大震!

    方玉琪心中一惊,低喝了声:“姜师妹,我们快去瞧瞧。”

    双足一点,人已纵身往墙外飞出!

    方玉琪纵身出墙,只见围墙后面,是一处隐僻的山坳。林前泥土飞激,陷了一个大坑,离坑三四丈处,却有一个长发披散,双足一手,全被剁断的老道人,右手支地,倒卧在血泊之中。但双月圆睁,虽然满眼血丝,但凌威逼人,宛如负伤猛兽,余威犹在!

    林外,除了老道,却闻无一人。

    方玉琪瞧得心头一阵恻然,飘身落地,口中喊道:“道长……”

    断腿老道猛然抬头,目光之中,含着无比怨毒,大声的喝道:“小子,你当山人毙不了你……”

    他右手一撑,上身霍地坐起,手掌做势欲发!

    方玉琪凛然一惊,立刻想到那个尘土飞扬的大坑,敢情正是他方才含愤劈出,那么此人功力,当真非同小可!心**一转,身子后退了几步,骇然的道:“道长不可误会,在下实是好意……”

    断腿老道厉笑道:“小子,你们认为山人这般容易可欺?嘿嘿!你再敢走近一步,山人……”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阵猛喘,右手迅速按上小腹,似乎拚着他深厚的功力,强行遏住内伤!

    姜青霓也赶紧跃出,走近方玉琪身边,娇声说道:“方师哥,这人真可怜,我身边有师傅的伤药,喂他几粒!”

    断腿老道双目一转,喝道:“可怜?谁要你们可怜,快给山入滚!”

    姜青霓被他吓了一跳,娇躯不自主的靠近方师哥,瞧了断腿老道人一眼,觉得对方目射凶光,脸色狰狞,不禁微生怯意,慌忙低声说道:“方师哥,他恐怕不是好人,咱们走吧!”

    她不待方玉琪回答,拉着他衣袖,转身后退!

    “站住!”

    断腿老道这声大喝,方玉琪倒还不觉什么,姜青霓似闻焦雷,娇躯蓦地侵入方玉琪怀中!

    方玉琪连忙轻轻一揽,低声道:“师妹,你别慌!”

    一面回身道:“道长有何见教?”

    断腿老道怒容满面的道:“谁说山人不是好人?这话可是那丫头说的?”

    姜青霓挺身说道:“姑娘说了又待怎样,瞧你临死还穷凶极恶的,难道是什么好人?”

    这几句话,宛似一柄利刃,插入断腿老道的胸口,他俯首望着地上被人砍断了的左臂和一双断腿,脸上绽出无比痛苦,长叹一声,道:“披发大仙一生纵横江湖,临死之前却被黄毛丫头视为恶人,难道这就是盖棺论定……”

    “披发大仙”这四个字钻进师兄妹两人耳中,不由同时一惊。

    披发大仙,不就是名列三奇,和百草仙翁葛长庚、东海桃花岛离尘庵主齐名,此人以一支“真武旗”,横扫武林,黑白两道闻名丧胆。

    他就是披发大仙?啊!敢情他是被仇家所害?

    方玉琪心**转动,不由缓缓走前几步,躬身道:“道长原来是披发老前辈,请恕晚辈师兄妹失礼!”

    披发大仙目光炯炯,向方玉琪、姜青霓两人一阵打量,问遣:“你们是何人门下?”

    方玉琪躬身道:“晚辈方玉琪,先师道号苍松子,这是师妹姜青霓,敝师叔静因师太门下,不知老前辈中了何人暗算?”

    披发大仙一阵喘息,神情稍定,长叹道:“山人因风闻传言,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红叶教主,神出鬼没,天下无敌,只有莲花峰石室,前人遗留的‘玄天秘笈’所载武功,可以克制。

    因此我猜想红叶教主,定然会在黄山出现,山人要瞧瞧她到底是何等人物,这就兼程赶来。

    哪知才到莲花峰附近,就碰上一个身材矮小的绿袍老头……”

    “啊!”方玉琪心头一紧,不期啊了一声。

    披发大仙却并不理会,续道:“那条山径,只容一人可走,他从峰上下来,山人是要往峰上去的,两人不期相遇,照说凭双方武功,原可侧身而过。

    “哪知绿袍矮鬼,却忽然停步,挥手道:‘回下去,让我老人家走路。’“此人口气虽大,但我却瞧不出他有何惊人之处?是以也挥手道:‘回上山,让山人上了蜂顶再说!’“那矮鬼斜睨了我一眼,冷冷的道:‘瞧你大概也是闻风赶来之人,红叶教主不是要你们一日之内,撤离黄山吗?老夫叫你回去,原是好意,免得冤枉送命。’“山人大笑道:‘山人就是特地要瞧瞧红叶教主来的,老儿你还是赶快让开的好!’“那矮鬼听了丝毫不动,冷笑道:‘咱们几个老头四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连区区一点野狐禅也自称大仙起来,嘿嘿!看来倒真有点不知进退。’“山人听得勃然大怒,喝了声:‘原来你就是红叶教主的爪牙,可惜还不配跟山人动手,去罢!’“山人喝声之中,大袖一丢,使出六成力道,存心把矮鬼卷飞出去,略加惩戒,哪知矮鬼身形一动不动。等我掌风拂到,口中冷冷的道:‘难为你只用六成为道,老夫饶你一死吧!’“绿袍之中,忽然踢出一只黄澄澄的铜脚,来势极缓,但不知怎的,竟然一下就踹上小腹,山人只觉一阵剧痛,人便昏了过去。

    “不知经过多久,忽听耳边好像有入说话,一个道:‘他是披发大仙,决错不了!’“另一个道:‘那么他仗以成名的‘真武旗’呢?’“先前一个又道:‘他身负重伤,昏死多时,不要被人家得去了,我们解开他穴道,问问清楚。’“另一个急道:‘二师兄别忙,他虽然伤势极重,一旦解开穴道,又岂是咱们两人所能抵挡?不如先断去他手足,使他无法行动,就逃不出咱们手去。’“先前那个连连称妙,大笑道:‘三师弟,真有你的,这叫做无毒不丈夫!’话声一落,果然立时动手,山人因穴道受制,只得任他们摆布。”

    姜青霓听得悚然动容,插口道;“老前辈;这两人如此狠毒,不知是什么人?”

    披发大仙切齿道:“当时山人一阵剧痛之后,顿觉穴道骤解,睁目一瞧,只见身前站着两个手执单刀的小子,山人一怒之下,右手就跟着劈出,怎奈山人受创过巨,掌力出手,身子不稳,才被两个小子逃出手去。”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喘息,突然右手袍袖一挥,“嗒”的一声,手上已多出一支八尺来长的风磨铜旗杆,杆上挂着一面黑色三角小旗。

    披发大仙随手—抖,旗杆骤然缩短,剩了一尺来长,他脸色也随着黯淡,苦笑道:“这杆‘真武旗’相随山人,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此就要永远离开山人了。

    “少年人,你和山人最后相遇,总算有缘,山人就以此旗相传,七十二招‘地煞旗诀’,就藏在旗柄之内,乃是山人花去毕生心血,精研而来的绝技,有你这样的传人,山人虽死,也可放得下心了。”

    方玉琪微微一怔,急忙躬身道:“老前辈如此厚爱,晚辈实是感激,只是晚辈师仇未报,怎忍见异思迁?此事请恕晚辈不敢遵命。”

    这种奇遇,原是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事,披发大仙想不到自己开出口来,居然还有人拒绝,他怔了一怔,怒道:“山人只要传你武功,并没叫你背叛尊师,难道披发大仙还辱没了你不成?”

    方玉琪惶恐道:“老前辈息怒,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披发大仙道:“那你还不过来,接过此旗?”

    方玉琪道:“老前辈伤势虽重,只要调养一段时期,也不难恢复,老前辈厚意,晚辈却万万不能接受。”

    披发大仙默然半晌,叹道:“山人被绿袍老鬼踢中丹田,内伤极重,此时不过仗着多年修为,勉强提住一口真气,为时实已不多,少年人,你既执意不肯,山人势难勉强,不过,你难道忍令山人一生精研而来的绝学,委顿荒山,或者甚至落人匪人之手吗?”

    方玉琪听他说得有理,万一落入匪手,仗以为恶,岂不就是自己间接造成?心中不由一阵犹豫。

    站在他身边的姜青霓,瞧着方师哥坚决不肯接受,心中大是替他可惜,这时插口道:“方师哥,老前辈说得有理,你还是收了罢!”

    方玉琪突然点头道:“晚辈暂时收上,且等老前辈伤势好了再说,此时让晚辈抱老前辈到准提庵休息罢!”

    说着,走近几步,正待伸手去接。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小于接招!”

    一股强猛掌风,裹着一团黑影,往方玉琪当头扑到。

    不!另外还有两条人影,闪电掠出,其中一个,一把把“真武旗”抢了过去!

    这当真变起仓猝,方玉琪心中一惊,后退不及,立即右脚斜猝,身形一旋,使出迷藏步,一下便闪了开去!

    耳中只听披发大仙一声大吼,紧接着“砰”的一声,那个抢到“真武旗”的,已被他一掌震飞出去三丈来远,扑倒在地,立时了账,手上的“真武旗”,也一下摔出老远,骨碌碌滚了开去。

    另外一个瞧到同伴身死,赶忙一个急纵,掠到身边,拾起旗管,跃下山坡,如飞逃去。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等姜青霓发觉,那人已奔出十丈之外。

    她心中一急,娇嗔一声,立即仗剑追了下去。

    “哈哈!原来你们是墨无为门下……”披发大仙大喝声中,手腕一扬,一道银光,脱手飞出!‘正当方玉琪闪开身子,看清偷袭自己的正是鬼爪墨石英,不由心头大怒,翻手从背上拔出长剑。

    墨石英一扑落空,眼前敌人,忽然不见,同时二师弟西门通,堪堪抢到“真武旗”,就死在披发大仙掌下,心下大为凛骇。

    急忙一个半旋,左手扬处,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夺命飞芒”,朝着披发大仙激射而去!

    方玉琪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一个箭步,从旁跃出,手起剑落,往墨石英左臂劈去。

    三人动作,差不多全在同一时候,论先后,那么披发大仙脱手掷出的一柄单刀,要比墨石英先了一步,而且他总究功力深厚,激怒之下,拼耗真气,掷出来的飞刀,当真快若电射。

    墨石英飞芒刚刚出手,单刀业已刺入后心,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连方玉琪纵身挥剑,都嫌迟了一步,长剑劈了个空,站定身形。

    只见墨石英已被钉在地上,背上只剩了一个刀柄,敢情他发觉单刀飞来,身子稍微偏了一下,是以并未刺中心窝,此时虽然钉在地上,依然并没死去,双手在地上乱抓,厥状奇惨!

    再回头一瞧,披发大仙也已跌倒在血泊之中,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黑血,分明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夺命飞芒”。

    方玉琪心头一阵难受,眼泪不由夺眶而出,这一段话,说来虽慢,其实只不过三两招的工夫罢了。

    方玉琪目含泪光,转眼之间,忽然不见了姜师妹,他蓦地想起墨石英、西门通虽然相继死去,但不见了何不凡,敢情她追了下去。

    心**疾转,纵目一瞧,果然发见山脚下正有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追逐而去。

    后面那条人影,较为纤小,不是师妹还有谁来?

    此时距离自己,已在半里之外,心中一急,连猛吸一口真气,纵身追了下去。

    要知方玉琪在天台北峰,从师七年,内功火候,已有相当基础,再经归驼子贯输毕生功力,目前渐渐悟出收发之理,此刻全力施展轻功,脚程之快,已非一般武林之士所可比拟。

    一阵功夫,前面两条人影,已越追越近。

    蓦见山峰转弯之处,施施然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道人,放过何不凡,拦在当路。

    这一停顿,方玉琪也已追到,目光一瞥,不由心头大骇,接连几纵,落到姜青霓身侧,口中急叫道:“姜师妹,你快让开!”

    原来此人正是何不凡的师傅恶道人墨无为!

    他虽然放过何不凡,但心中大自有气,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再没出息,也不至于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要这样舍命逃跑。

    正想之间,瞥见一个手执长剑的青年,急奔而来,身法之快,居然足可列人一流高手之间,心头微微一颤,口中嘿然冷哼,如电触目,向方玉琪打量了一眼,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门下?”

    姜青霓可不认识眼前的独目道人,就是名震江湖的恶道人,她长剑朝指,娇声喝道:“你快让开,那小贼抢走了披发大仙老前辈的‘真武旗’?”

    恶道人奇道:“谁抢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跺着小剑靴,急道:“就是他,唉!你还不让开?他……

    逃走啦!”

    恶道人听说自己徒儿,居然抢了披发大仙的“真武旗”,心中更是惊奇,不由回头瞧去,果然这几句话的工夫,何不凡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墨无为狞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可知他是我何人?”

    说话之间,往姜青霓逼近了两步。

    姜青霓初生牛犊不畏虎,按剑道:“老道士,你待怎的?”

    方玉琪心头大急,连忙低声喝道:“姜师妹,不可造次,他就是恶道人墨无为!”

    姜青霓听方师哥一说,她后退了一步,打量着恶道人,偏头问道:“方师哥,你说他就是三个贼人的师傅?”

    恶道人因昨天并没有瞧到方玉琪面目,是以不知在林中接自己一爪的正是眼前这个青年。

    闻言独目闪动,厉笑道:“小子,你眼力不错,居然认得墨真人!唔!你们倒说说真人三个徒弟,如何抢走了披发老杂毛的‘真武旗’?”

    姜青霓一手掠着髻发,冷冷答道:“披发老前辈和你两个徒弟,都在那边,你自己不会去瞧!”

    墨无为自然知道凭墨石英和西门通两人,决非披发大仙对手,心头一急,回头喝道:“小辈,尔等此话当真?”

    姜青霓道:“难道谁还骗你不成?”

    墨无为嘿了一声,顿时双脚一蹬,人像一头大鹰似的凌空飞起,自己往来路飞纵而去。

    眨眼之间,已只剩了一点黑影,一闪而没!

    姜青霓瞧着方玉琪咯的笑道:“你呀!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蝇,瞧你方才急成那副样子,这不就打发了吗?咱们快追,赶去夺回‘真武旗’才是正经!”

    方玉琪因何不凡早巳走得不知去向,一时那还追得到人家?这就摇头道:“姜师妹,那贼子早已去远,此时追也无用,我们不如回去禀过师叔,再作定夺。”

    姜青霓恨恨的道:“人家好意送给你,你偏要推三推四,这会给贼人抢跑了,你又不追下去,瞧你如何对得起披发老前辈,我才不管你呢!”

    说着一扭头,返身往菩提庵跑去。

    方玉琪苦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一同回转。

    那知走没几步,蓦听一声暴喝,从遥空飞来:“小子,你们往那里走?”

    喝声入耳,只觉风声飒飒,一条人影业已往自己两人当头扑下。

    方玉琪心头大惊,赶紧一个箭步,抓住姜青霓玉臂,身形一闪,打旁里跃开!

    姜青霓冷不防给他这么一带,娇躯那还站立得稳,一下就跌入他怀里,变了个胸口相贴,脸儿相偎。

    小姑娘自懂事以来,跌入人家怀里,这还是第一遭,只觉心头小鹿乱撞,不禁又羞又急,一张粉脸,顿时胀得通红。

    方玉琪赶紧用手扶住,一面抬头瞧去。

    恶道人墨无为须发飘动,满脸杀气的望着自己两人,尤其那只独眼,生似要喷出火来,喝道:“小子,真人两个子弟,死在何人之手?你们从实招来!”

    他敢情瞧到爱子徒儿,同时惨死,人已急怒攻心,生似一头疯狮,狞恶已极!

    方玉琪只觉心头一寒,还没开口。

    姜青霓却抢着冷哼道:“哼!你不是已经赶去瞧清楚了,还问我们干嘛?”

    恶道人目射凶光,厉声喝道:“小丫头,真人问你们,是谁下的毒手?”

    姜青霓道:“你不会追上去问那姓何的小子?”

    恶道人猛的跨前一步,喝道:“你们说是不说?”

    方玉琪瞧他来势汹汹,早已暗运真气,护住全身,一面挡在姜青霓身前,冷冷的道:“道长三位令徒,为了抢劫‘真武旗’,两个当场死在披发老前辈掌下……”

    恶道人狞笑道:“你们当时是否在场?”

    姜青霓道:“在又怎么样?”

    恶道人突然仰天狂笑,道:“真人之意,要你们作个陪葬之人!”

    左手袍袖一振,陡然露出一只如钩黑爪,五指其张,往两人抓来“黑煞爪”!方玉琪吃过苦头,识得厉害,不由大惊失色,慌忙一带姜青霓,施展迷藏步法,一下就闪了开去!

    恶道人可真没想到眼前两人,竟会一闪不见,自己居然抓了个空,回头瞧去,方玉琪、姜青霓已闪到自己身后,不禁微微一愣,冷冷道:“瞧不出你们,倒也有点门道!”

    人随声转,左手不由一抖,眨眼之间,仿佛满天都是他的爪影,像一层网一般往两人取去。

    恶道人墨无为当真功力深厚,比公孙泰又要高出许多,这时一爪出手,指风凌厉,光听到这阵风声,就可想到他“黑煞爪”的凌厉。

    方玉琪面对这位厉害魔头,那敢稍存大意,脚下闪动,左手把姜青霓轻轻一推,口中说道:“姜师妹,你快站到边上去,这魔头让小兄对付他罢!”

    同时右手一探,从肩头撤下长剑,大声喝道:“在下师兄妹和道长无怨无仇,为何骤施杀手?”

    墨无为两次落空,目睹方玉琪身法奇异,心中充满杀机,厉笑道:“真人手下,从无活口,小子你接着就是!”

    身躯陡然一侧,本来当胸不动的执拂右手,此时配合左手“黑煞爪”,一齐攻出,铁拂扬起,一缕尘风,直奔前胸,左爪却向方玉琪左肩抓出!他正因对方身法离奇,才使出这招动中有静的手法,粗看虽然平淡无奇,实则极难闪避!

    姜青霓方才经方玉琪两次带着她闪出墨无为爪风,才知方师哥本领果然高出自己,这时站在边上,眼看恶道人出手厉害,暗暗替他着急。

    忽听方玉琪朗笑一声,左手疾出,手腕翻转之间,五指猛向恶道人抓来左腕的脉门要穴上扣去,右手长剑一横,疾封点来铁拂!

    这一剑,姜青霓认得正是自己师门“通天剑法”中的“闭户诵经”。方师哥使得纯熟自然,恰到好处。但他左手的擒拿手法,却大是怪异,和一般常见的手法不同。

    她心中“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方师哥不是学了恶穷神归驼子的“铁掌银钩”,这敢情……

    她心**才动,只觉这刹那之间,攻守易势,恶道人居然被方师哥那一招逼得后退了一步!

    恶道人盛怒之下,身形乍退暴进,右手一挥,铁拂尘一招“玉带围腰”,向方玉琪拦腰扫去!

    方玉琪原地不动,身肩不晃,脚下微一错步,身形疾变,剑演“十面威风”,但见银光乱闪,往四外推开。

    恶道人铁拂再圈,直迎千点剑花,右臂一抖,只听劲风嘶嘶,千百缕柔丝,化作一片轻云,忽然往剑身绕来。

    方玉琪功力既没有恶道人深厚,自然不敢和对方贯注内力的拂尘接触,尤其恶道人那柄铁拂,时而软若柔丝,时而坚若钢杵,威势奇猛,瞬息万变,委实使人不知如何应村才好!

    方玉琪仗着迷藏步法,一支长剑,连展“通天剑法”,寒光缭绕,化成一片护身剑幕,攻少守多,避让恶道人的猛攻,是以失去许多抢制先机的机会,始终屈居下风。

    但就是如此,已使名震武林的恶道人十分难堪,眼看一个后生小辈,竟然和自己力拼了三十余招,仍没落败。

    而且剑势绵绵,似乎愈打愈稳,心中既惊且怒,以一个年才弱冠的少年,内力之高,竟然和自己相差无几,尤其那种古怪身法,更屑罕见,眼前打成平手,无非是对方经验不足,慑于自己威势罢了!

    心**转动,立即贯注内力,连攻数招,他料定方玉琪决不敢和自己硬砸,用剑封解,是以一只精光闪烁的独目,暗暗留神,紧望着方玉琪步法,看他如何闪避?

    那知他虽然贯注全神,思索破解,但方玉琪的迷藏步法,看来凌乱,其实移步转身,莫不暗含玄机,但见他身形晃动,眨眼工夫,把自己凌厉攻势,悉数避开,竟然瞧不出半点端倪。

    而且方玉琪经过这一阵缠斗,逐渐定下心来,趋避敌招之间,也有出手还击之力。

    双方渐渐变成均势,尽管恶道人墨无为身躯旋转如风,一柄专门克制敌人刀剑的铁拂尘,和歹毒无比的“黑煞爪”,空白轮番出手,使得漫天呜喑,劲气雷奔,兀自连方玉琪衣服都无法沾上。。

    但局外人看来,五丈方圆,悉在恶道人如山拂纲,纵横爪影,笼罩之下,方玉琪满身剑光缭绕,游走闪击,好像已被他困住似的,无法突围。

    姜青霓瞧得心惊肉跳,眼花缭乱,握剑掌心,手汗涔涔,她连两个人影都辨不清楚,那能上场助战?

    这可真叫姑娘家急得要哭!她自己也弄不懂,何以突然之间,对方师哥,会关心得比亲人一样?

    “墨道友请住手!”

    一声低沉的声音,蓦地传来,其声虽低,听起来却十分有力!

    漫天拂影,缭绕剑光,同时一敛,恶道人,方玉琪两条人影倏然分开!

    此时路边上,多了两个老尼,和一个手仗长剑的少女。

    她们正是青师太、静因师太、吕雪君三人。

    姜青霓乍睹来人,喜得心花怒放,口中叫了声“师傅”,人已朗然往静因师太身边扑去。

    恶道人墨无为脸上余怒未息,满含凶光的独目闪烁了一下,显然心存顾忌,拂尘一摆,稽首道:“原来是两位师太侠驾,恕贫道失礼!”

    青师太脸情冷峻,冷嘿道:“黄山菩提庵,一里方圆,不准江湖朋友滋事,墨道长既然认识贫尼,想必没有忘记小庵规矩罢?”

    墨无为听得脸色骤变,但他强自忍耐,干笑道:“这敢情好!菩提底一里方圆,不准江湖朋友滋事,那么贫道的孽子劣徒,却在菩提庵附近遇害,不知师太又如何说法?”

    青师太微微一愣,还没开口,姜青霓早巳抢着说道:“师伯,那是他三个徒弟,害死了披发老前辈!”

    她炒豆似的把刚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青师太断说披发大仙惨遭墨无为三个门人,剁断手脚,气得脸色铁青,拾眼冷哼道:“墨道长这可听清楚了,令郎等人,孽由自作,怨不得人,@谢绝收费会员网站转载@可怜披发道友,一代宗师,却惨死在几个小辈手下,实在冤枉!此事既和他们两个娃儿无涉,墨道友似乎没有向贫尼师侄寻仇之理!”

    恶道人墨无为心狠手辣,武功自成一家,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对青师太心存顾忌,并非青师太武功胜得过他,实是为了不愿得罪青城。

    何况方才领教过这少年人的武功,已和自己不相上下,此时再加上难惹出名的青师太和九华静因师太两个劲敌,自己休想讨得好去,闻言阴笑道:“原来他们倒是青城门下,嘿嘿!

    要是这女娃早说了,贫道也不至于和小辈动手。”

    静因师太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忍不住道:“墨道友这会看走了眼,琪儿乃敝师兄苍松子的传人,青霓是贫尼的徒儿,适才开罪之处,多多担待!”

    她语气虽然和缓,但骨子里却无异告诉他有甚过节,只管冲着天台派来。

    恶道人权衡情势,正好借机收蓬,他炯炯独目,打量着方玉琪干笑,道:“师太好说,苍松子道友,虽然仙逝,能够调教出这么一个好徒弟来,实在难得!嘿嘿!那么贫道失陪!”

    说到这里,拂尘一举,蹬足飞起。

    静因师太目送墨无为,口中轻轻叹了口气,道:“琪儿,此人凶名久著,睚眦必报,你日后行走江湖,再遇上他,可真得小心!”

    姜青霓接口道:“师傅,方才师伯和你老人家没来之前,方师哥和他已经打了四五十招,徒儿瞧都瞧不清楚,真急死人!”一面又回头笑道:“方师哥,我现在才知道你本领比我强得多呢。”

    青师太微笑道:“青霓,你方师哥刚才并没有输,反而墨无为倒露出心浮气躁之象,即使你师傅和我再迟来一步,也决无危险,唔!方贤侄,你方才使的身法,奇奥莫测,为老尼生平所仅见,莫非也是那姓简的小姑娘传你的吗?”

    方玉琪俊脸一红,躬身道:“那是弟子幼年时候,在一处海岛上学会的捉迷藏,日前才发现用来闪避敌势,却另见妙谙!”

    青师太点头道:“你有如此奇遇,实为难得!”

    姜青霓睁大眼睛,甜笑道:“啊!原来你一个人在后园玩的捉迷藏,竟有这大用处,方师哥,几时教我好吗?”

    方玉琪道:“师妹如有兴趣,隔天和小兄一起练习好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小兄虽然想出一些道理,但还有许多地方,未能领悟。”

    姜青霓听得眉飞色舞,眨着大眼睛,高兴的道:“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

    吕雪君瞧他们只有半天工夫,就师哥师妹的叫得十分亲热,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味儿。

    她出道江湖这几年来,仗着一身武功,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江湖上多少名门子弟,拜倒石榴裙下,她全都视如粪土,理也不理。

    但自从见了玉弟弟,竟然一寸柔情,全缚在他身上,温婉体贴得无以复加。此时嘴角眉梢,不期浮现出一丝凄凉的微笑!

    静因师太见多识广,吕雪君的神色,她那会看不出来,不由微微一震!

    青师太因方才姜青霓那一段叙述,想到披发大仙名列三奇,一身武学,绝不会低过自己;但他在莲花峰上遇到身穿绿袍的铜脚老头,竟然连人家一脚都闪避不开,身负重伤,那么对方武功之高,简直骇人听闻,看来各方瞩目的黄山,不知会发生如何巨变?

    大家默然无语的过了一阵,姜青霓望望青师太,又瞧瞧师傅,忽然叫道:“师伯,师傅,我们该回去了呢,今天晚上,不是还有事吗?”

    青师太回顾着插天峻岭,无限感慨的道:“莲花峰外表平静,里面却蕴藏着无限杀机,看来今晚也许就会爆发!”

    静因师太点头道:“道友说得不错,那五个老头,可能已在峰上发现了什么,才阻止别人上去!”

    说话之间,便—同回身往菩提庵走去。

    时间快二更了,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高悬中天,莲花峰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轻霜,烟景如画,夜色是如此美好!

    通往峰顶的几条羊肠小径,正有不少武林中人,三三两两,像飞鸟投林般,悄无声息,陆续前行!

    他们全都藉着松林掩蔽,行动有若鬼魅!

    上去的人数,敢情已经不少,但分散在偌大的莲花峰上,依然瞧不到什么人影。

    有!那半山腰上,一片松林之前,不是有一个身材不高,穿着一袭墨绿长衫的老人,负手而立,状极悠闲。

    月亮照到他身上,居然金光闪烁,啊!原来他背上正负着一柄通体浑圆的金色长剑!

    不!他脚上也在闪烁着金光!那是一只右脚,一只用黄铜铸成的右脚,擦得精光雪亮,闪闪生辉!

    他不像其他的人,躲躲闪闪,也不像其他的人,急急匆匆,他的登临峰腰,敢情是为了欣赏月色,聆听猿啼。

    不是吗?他已经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啊!还伸了个懒腰,似乎大有仰卧明月之意!

    但正当此时,松林之间,蓦地一声厉吼,一个灰影,比箭还快,一下射到他身前,单掌一立,便向他前胸按去!

    这一招“佛在心头”,正是少林七十二艺“伏虎掌”中的绝着,要非深仇大恨,决不轻施。

    此人出手如风,内力四溢,敢情运足了十成力道,如被击中,少说也当在千斤以上……

    铜脚老人似乎微微一怔,连躲闪都嫌不及!

    不!人老了,动作也显得缓慢,人也没有站起,一只铜脚却缓缓跷起。

    “呃!”

    一条灰影,来得极快,退得更快,猝然落到三丈之外!

    “老贼看剑!”

    嘹亮喝声响起,又是一条灰影,夹着一道银虹,骤然飞落,剑尖乱颠,一大蓬银雨,飞洒而出,往老人当头罩下!

    这人剑上功力,真也毫不含糊,一剑出手,快如掣电,嗡然有声,而且使的是峨嵋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中的“万蜂归巢”,最狠辣的一招!

    铜脚老人右足铜脚,方才踹出去了,还没收转,连屁股都只在大石上搁了半边,无数剑影,已到临头,这会,他索性把才收到一半的铜脚,再次抬起!

    “铛!”“铛!”“铛!”

    那条灰影,也继着前面的一条灰影,往同一方向飞出,寂然无声!

    刷!刷!刷!刷!

    突然之间,从林中扑出十几条灰影,暴吼声中,戒刀禅杖同时砍砸而下!

    “嘿!”

    铜脚老人打喉咙嘿出声来,月光之下,他背上那支金剑,晃了几晃,敢情是他旋了个身。

    “笃!”一只铜脚,沉重的踏到大石之上,碎石纷飞,火星四溅,一条黑影,带着雨点金光(当然是他背上金剑和右足铜脚)“嗖”的腾空而起。

    山腰上目瞪口呆,愣住了十几个人,眼睁睁地瞧着他后影,在山林之间,一闪而没!

    就在这绿衣老头飞走的不大工夫,离山腰不远的小径上,又出现了五条人影,他们敢情也听到了闷哼、暴喝的声音,是以轻纵巧蹬,提气而行,显得十分小心!

    “啊!”

    那是个少女的惊啊之声,虽然惊啊出声,但声音还是极低。

    “嘘!”

    就在她身旁数尺,又有人低低嘘着,好像在提醒她就是发现了什么,也别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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