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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封神传全文阅读

民国封神传作者:日蚀月缺

民国封神传简介:

铁拳无敌孙逸仙,穿林北腿常凯申,军道杀拳伍翔宇,嗯,就是天子传奇民国版的故事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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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封神传最新章节第13章扭曲的道
第1章 天魔蚀日
民国封神传全文阅读作者:日蚀月缺加入书架

  第一章天魔蚀日

  就象是一滴墨水落入了水桶里一般,太阳正中心的黑点正在不断地向外圈扩散。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已是三年多前的事,昭山村的人们把这一现象称为天魔蚀日。

  天魔是谁,天魔是什么?

  村里的大人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头上长着六只角,脸上生毛,把太阳当饭吃,闲来无事时也吃吃童男童女换换口味什么的……

  反正天魔是很邪恶的东西,是九子鬼母,年兽,天狗一般恐怖的存在。

  每次日蚀发生时,太阳的中心出现黑斑,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从房子里跑出来,敲锣打鼓,燃放鞭炮,驱赶吞食太阳的天魔,热闹得就象过年一般。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样古怪的日蚀每隔三到四年的时间就会发生一次,算上今天这一次,已经连续发生了六次。

  虽然天魔总是被大人们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却从来都没有吓成功过李石头。

  第一次站在屋外,留心地看天魔蚀日时,李石头才八岁,那是七年前的旧事了。

  那一天,村子里的人象从前和后来一样,敲锣打鼓象庙会一般地喧闹着。那时他家里还未遭大难,还是本地的小康之家,拥有十几亩田,两头牛,雇了几个长工短工,那时的他还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袄怀着兴奋的眼神看着大人们在那边折腾,那时的他还不象现在般要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

  天魔蚀日那天,可以不去学堂上课,天魔蚀日时除了敲锣打鼓放鞭炮赶天魔之外,还会有一场很热闹的祭祀活动,还会请一个戏班子进来唱戏,完事后族长还会杀猪分肉。有吃有玩有戏看,其实李石头是很喜欢这一天的。李石头依稀记得,戏曲的名字就叫”斩天魔”,说的是十二强者围杀天魔的故事。

  戏的内容,李石头到三年前才有机会看完,因为七年前那出戏才刚开演就有人过来砸场。

  李石头记得,那是路过村子的外乡人,他跳上了戏台,把那些戏子赶下台,然后站在台上大呼。

  “你们这些村夫愚民懂什么?林妙善前辈才是真正的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她哪里是天魔了,她才是真正的要把这个国家从黑暗中拉出来的英雄啊!”

  后面的故事是,这个破坏了祭祀,不长眼的外乡人只喊到这里就被村里叔叔伯伯们的拳头淹没,一顿痛打之后被一根绳子绑了送进官府。第二天他的脑袋就挂在了县城的城门口,罪名是天魔传人,后来村长用了十个银元买下那个脑袋放在祠堂用他祭了天,村里的人都拍手叫好,说上天收了这件祭品一定会很满意……

  李石头清楚地记得,那个外乡人最后被堵上嘴绑走前最后喊的那句话:“如果所有人都象你们这些愚民这样,这个国家就没有救了!”

  李石头虽小,却是村里公认最有心的孩子,事后他悄悄地问村里最有学识的人——学堂的先生。

  “先生,村里请人唱的那出戏,《斩天魔》里的天魔是谁?”

  先生答道:“天魔?她是无君无父,不知廉耻,大逆不道的魔女,应当象洪贼石贼一样地千刀万剐。”

  “洪贼石贼他们又是谁?”

  “全是天杀的反贼!”

  然后先生的戒尺阻止了好奇的李石头的进一步发问,并不许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三年多前,又一个蚀之日过后,李石头终于有机会看完了那出名为《斩天魔》的戏剧。那些演戏的武生们功夫很不错,引得全村的人不断地拍手叫好,那天也没有讨厌的外乡人再上台捣乱。

  看完戏后,他对天魔也有了较清晰的印象。

  天魔是个女人。

  她叫林妙善。

  武功极高。

  高到什么地步?

  八个洋人的国家外加大清国,集结了最强的十二个强者才杀死她。

  还有就是,他从戏里的台词得知,天魔修炼的武功,名叫地狱道,是世间最邪恶的魔功。

  喜欢多想的李石头忍不住又问了先生:“先生,大人都说,洋人不是好东西,对吧?”

  先生得意洋洋地道:“当然,那些白畜茹毛饮血,乃番邦蛮夷,岂可和我天朝上国相提并论?”

  “天魔杀了很多洋人吧?为什么我们大清朝不和天魔联手杀洋人呢?”

  “胡说八道!”

  李石头后面还想问的话,又一次被先生的戒尺打断,和上一次只挨了三下板子不同,这一回,他受到的惩罚翻了十倍,还被罚抄了十遍的的《论语》,事后更受到了父母的训诉。

  皮肉之痛让他明白,天魔林妙善是禁忌的名词。但师长越不让他在这事上深究,他心里越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一年李石头十一岁,几个月后村里遭遇了一次大水灾,水灾过后发生的大瘟疫中,父母先后病故,仅存下来和他相依为命的小妹又得了肺痨病,为了给妹妹治病,加上官府又在那时加税,李石头的家道很快就陷入赤贫的绝境,仅靠着同村族人的接济勉强维持苟活。

  李石头十五岁这一年,又迎来了一个蚀之日。

  这个蚀之日,他所在的昭山村,这回既没有人敲锣打鼓放鞭炮赶天魔,也没有戏班子过来唱戏,更没有机会站在村里抬头看天魔蚀日。

  因为就在天魔蚀日的前一天深夜,一群外人来到了昭山村。

  来人除了包括大清朝第一高手的慈禧老佛爷在内的诸多天朝高手外,还有多达八个国家的洋人高手组成的联军。

  然后全村的人就从村里被赶了出去。

  他们告诉村里人,蚀之日那天,魔界通向人间的入口将在村里被打开,他们将通过入口进入魔界,剿杀天魔的传人余孽。

  对昭山村的人来说,灾难是从凌晨开始的。午夜刚过,村里的人突然被空中传来的一阵嗡嗡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没等他们打开窗门看究竟,无数的高手就从天而降,砸开每一户人家的房门,将里面的人全部赶了出来。

  自从天魔”布武天下”搅得世间大乱之后,武功秘芨象野草一般四处泛滥,昭山村也不乏修炼武功的三、四流高手。有少数年少气盛者在黑暗和混乱中忍不住对这些突然闯入的异客出手,结果却被对方轻易地当场格杀,因为闯入的人是清一色的大内高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全村上下数百余口人就全被从家中温暖的被窝里赶出来,聚集到了村口。

  腊月寒冬,被赶出来的时候,李石头只来得及抓了一件棉袄和一条棉被,还来不及套上棉裤就被拖了出来。棉袄被他让给了生病的妹妹穿着,而他则光着脚丫,穿着薄薄的单衣和妹妹同裹着一条棉被在寒风瑟瑟地发抖。在周围,其他村民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志。全是衣裳不整的模样。

  “哥哥,怎么了,我怕!”

  “别怕,有哥哥在!”

  兄妹俩一起惊恐地看着天空,就在村子上空百米高处,此时正悬停数架巨大的飞艇,飞艇下腹吊着的探照灯,将村子照得象白昼一般。

  飞艇,探照灯,这都是洋人的玩意。生在中国内陆小山村的李石头兄妹,从未离开过家门五十里,哪里见过这种新奇的洋玩意?李石头数了数天上的”怪物”,总共有九艘之多。

  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些人外来者的身份和目的。

  大清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当今的太皇太后老佛爷慈禧亲临昭山李家庄!陪他一起来的还有各国的诸多高手。因为进入魔界的入口将在明天被打开,明天下午(实际上应当是今天)这里将成为战场。

  很显然,李石头所在的村子,被征用了。

  在“高高在上”的诸国高手眼中,在那位权势通天的老佛爷眼中,村里的村民不过是一群蝼蚁。将他们赶出屋后,没有多废话和停留,所有的村民都被押送着赶到十几里外的野地里。

  驱赶的过程很安静,并没有闹得鸡飞狗跳,因为村里被惊动而乱叫的狗和鸡早就被从天降临下的诸多大内高手们一刀砍死,村民中几个稍表示了一些不满的人被拖出队伍当场斩首,血淋淋的尸体轻易地就教会了村民们该怎么做。

  发生在村子里的一切,全被百米高空上一艘飞艇里的两双眼睛看在眼里,飞艇上画着一面米字型的国旗。

  一位是年青的军官。

  “朱尔典先生,你说上面的那位太皇太后现在正在想什么?她就这样对待她的臣民。”

  “丘吉尔先生,你要知道,在这个被异族统治的国家,在她的眼里,下面的人不过是四等人。”

  答他的年长者,一脸的络腮大胡子。

  丘吉尔疑惑道:“四等人?”

  “一等人是洋人,也就是我们!”

  留着大胡子的英国大使朱尔典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坐在他茶桌对面的年青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十分得意,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等人就是统治这个国家的官员和满清贵族!那些留着辫子戴着狗尾巴帽子的家伙们!”

  年青人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我明白了,三等人那就是普通的满人,四等人就是下面这些被日本人称为清国奴,猪尾奴的汉人。”

  “就是这个意思。”

  朱尔典看着对面的年轻军官,点了点头。

  面前的这个年青军官,名叫温斯顿。丘吉尔,毕业于大不列颠帝国皇家军事学员的高材生,同时也是一个贵族。现在的大不列颠帝国,正处于如日中天的最巅峰期,每年都有大批的天位高手象潮水一样的诞生。他今天乘座这艘胡德号飞艇来到东方的清国,仅仅只是过来“实习”的。由国内传来的消息,朱尔典知道这个年青人在政治上的前途无量。不过他觉得他来这里是为了镀金而不是实习,更不是为了参战。

  丘吉尔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听说统治这个国家的鞑靼人人口只有汉人的百分一?”

  朱尔典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自从三百多年前明朝灭亡之后,这个被鞑靼人统治的国家就远离了文明之火,在野蛮和愚昧中不断地倒退……可是做为一个中国通,并且和这个国家最可怕的那群人较量了十几年的老兵,我套用高卢人的那位皇帝的话忠告你一句:中国是一头沉睡中的狮子,一旦醒来将震惊世界,而我们正在做的是阻止他醒来。这个国家虽然腐朽到了极点,可是不要忘记了,百年来世间公认的最强者,偏偏出自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四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可是就算是那样强的那个女人,最后还是死了。”

  丘吉尔有些自大的不在乎,朱尔典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明天吃些苦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丘吉尔不以为然地道:“大使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早在牛津上学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和地狱道的人交手!几乎每个和他们交过手的人事后都这么对我说:那种痛苦的感觉是一辈子都忘记不了。我特地来这里,就是想尝尝那种被称为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痛苦,究竟是如何痛苦得令人毕生难忘。”

  丘吉尔笑着,从桌下拿起了一本书,借着灯光开始阅读。朱尔典凑过去看了一眼,书的名字叫《地狱道》,英文版的,封面画有点吓人,是一座由死人的尸体拼成的塔状建筑。

  飞艇有九艘,除去悬停在最高位置挂着金龙旗的清国飞艇外,其余的八艘分属四个国家:挂着米字旗的大不列颠帝国,挂着白熊旗俄罗斯帝国,以及挂着太阳旗的倭国,挂着铁十字旗德意志帝国,至于其他的几个国家,他们只挂个号派个观察员名义上支持一下。而这四个派出飞艇的国家,又以倭国日本和俄罗斯最为热情。

  二十年内五次大战下来,尽管清国的太皇太后慈禧不断地“量中华之国力,结洋人之欢心”,签定无数卖国条约,可是各国对付天魔传人的热情却越来越低。

  原因很简单:因为死伤太惨重,得不偿失。

  第一次蚀之日之战,当年九国联军组建了神圣同盟,参与围攻天魔的天位强者数量足足过百,但最后只有十二个人逃了回来。所谓的十二强者围杀天魔的丰功伟绩,不过是十二个勉强逃生的死剩种而已。那一战令全世界的天位武者死亡超过两成,后果影响之严重,若不是新装备“上帝的武装”在制造技术上有了全新的突破,世界格局几乎就要一夜改变。

  切肤之痛后,诸多强国对进入魔界追杀天魔余孽的态度也变得暖昧起来。毕竟彼此间也互有龌龊甚至是仇深似海。既然对付天魔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那么这股祸水何不让别人去沾惹而自己一边舒服地看个热闹?

  从第二次蚀之日之战起,本着保存实力的想法,“聪明的”,“观望的”国家就开始多了起来,而后几次出动的高手更是越来越少。

  村子里的原住民被清空后,先降下来的是大不列颠帝国的飞艇,然后是德意志,接着是俄罗斯和倭国,最后才是挂着金龙旗的清国飞艇。

  “真是愚昧而又爱摆架子的野蛮人啊!如果不是有我们的帮忙压制,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婆还有那帮鞑靼人,早就被地狱道的人赶回通古斯老家了。对了,我们为什么要帮这帮野蛮人?”

  说话的是一位俄罗斯强者。

  回答他的是俄罗斯公使伊格纳切夫。

  “因为那帮鞑靼人够蠢够无能,所以沙皇陛下才能忍容和支持他们继续控制这个国家!难道你想面对的是地狱道的那帮人吗?”

  “当然不!地狱道的人控制这个国家?上帝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

  俄罗斯强者打了个冷战。

第2章神算不过5
民国封神传全文阅读作者:日蚀月缺加入书架

  因为受了一夜的寒风,李石头本就病重的妹妹走到半路就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几乎可以炒鸡蛋。妹妹病重,但李石头此时穷困得无钱去找大夫。

  全村的人一夜间被逼着走了十几里的路,到湘潭城下后,押送的几个大内高手这才离去,村里的人最后只能躲到附近的一所破庙里的过夜。

  这三年,为了给妹妹看病,家中的十几亩田已先后卖掉,早已家徒四壁。昨夜突然从家中被赶出,他连御寒的衣物都来不及带出。

  这时妹妹已经病倒,看着裹着棉被,全身滚烫,却冷得在打摆子的妹妹,李石头的心在滴血。妹妹比他小三岁,却很懂事。她多次要求李石头不要再为她治病以免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沦为赤贫,不愿意继续拖累哥哥。

  “石头啊,不是我们不想借钱给你,半夜三更的,我们大家被人从床上赶出来,和你一样,连衣服都没穿好,哪来得及拿钱啊?”

  至于向亲戚借钱给妹妹看病,大家和他一样地一文不名,这条路也行不通,而且半夜三更的,哪里去找医生?

  这三年又是天灾又是瘟疫,农田的收成很差,村里病故了不少人,加上朝廷的税赋越来越重,庚子年后又多了所谓的”洋捐”,村里人都过得很苦。父母双亡的他,还是个孩子的他被迫早早地就承担起过重的责任。

  “伯父伯母,帮我照顾一下妹妹,我去外面砍点柴明天好换点钱。”

  为了省钱,李石头这三年也自学了一些医术,也识得一些草药。家境大变之前,他在学堂里极受先生赏识,虽然偶尔因为一些叛逆的言论没少挨过先生的戒尺,但书一直读得很好,属于那种让先生又爱又气的学生。

  “石头,外面太冷了,你天亮再出去……”大伯的喊话李石头根本听进去,他向庙祝借了一把柴刀和一条扁担,出了庙门,很快就投进外面浓重的夜色中。

  村子附近的山林已经被划为禁区,肯定是不能过去砍柴,估计封山的情况会持续好几天。不过大半夜的,那些空降下来的大内高手毕竟数量有限,能控制的地方很小,真正要做到全面封山那也是天亮以后的事了。

  李石头却比旁人多想到一点:受此影响,这几天附近的湘潭县城会很缺柴火,趁着全面封山前的间隙多砍点柴,明天应当能够卖个好价钱。不光是这样,在李石头心里还有另一个冒险的想法。

  走出庙外,寒冬的空气令李石头连打了几个冷战,但想到还在发烧的妹妹,他咬咬牙,光着脚跑在乡间的土路上。

  “跑起来就暖和了!”

  他对自己说,在黑夜里忍着刺骨的风,跑了几里地到附近的一座山上,砍了一夜的柴,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李石头已挑着满满的一担柴火出现在湘潭县城门口。

  清晨的湘潭县,冒起了一缕缕的炊烟,正由宁静逐渐走向喧闹。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几个衙役正在城门边的告示墙上张贴告示,内容是为了剿灭魔教乱党,湘潭县周围封山三天。这些告示,不光是城门口,每一个巷口的墙上都可看见

  ”卖柴火喽,卖柴火喽!”

  李石头挑着柴火,走街窜巷地开始叫卖。李石头的身材高大,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近一个头,如果不是面孔还保着青涩的稚嫩,光看他的身高很难让人相信他只有十五岁。

  如果能够再多拖一天,李石头知道肩上的这担柴火能卖出更好的价钱。但现在他等不及了,发烧的妹妹需要钱找大夫求医抓药。

  大清早的,城内大半的人家才刚刚起床甚至还赖在被窝中,李石头叫了一阵子都无人问津。

  在一条街道巷口处,李石头停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那不是热汗,而是饿和累流出来的泠汗。他看着巷口刚贴上没多久的封山告示,想了想,嘴里的喊话随即有了变化。

  “卖柴火喽,县太爷公告湘潭县封山三天,三天内不得进山砍柴,柴火马上要大涨价了,手快有手慢无,想省钱的老板快来买啊!”

  这一招果然灵验无比。

  李石头才喊了几声,就迎来了第一个问价的顾客,那是一家小吃店的老板,大清早的,他的店才刚开张,只有两个顾客。

  “卖柴的,过来,你说的封山是乍回事?”

  李石头笑呵呵地走过去,指着巷口拐角处刚贴上的告示。

  “告示上不是都写着呢?朝廷要在湘谭这儿剿杀魔教乱党,周围封山三天。

  “真的?”

  小吃店的老板听李石头这石头这么一说,忙吩咐边上的老板娘照看店面,跑到十几米外巷口看了一眼告示,然后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还真是这样,这帮天杀的……嗯,你这柴我要了,多少钱?”

  “三十个铜钱。”

  老板跳了起来。

  “三十个铜钱?这么贵?以前不是才二十个铜钱吗?”

  李石头道:“掌柜的你不知道吧?今天可是天魔蚀日啊!到时候大家要赶天魔,要放炮要祭天要烧猪头,到处都要用柴火,山上现在又不让打柴了,到时候可是有价没货,三十个铜钱,不贵了。”

  老板指指后院:“我后院存的柴火够我烧三天的,三十个铜钱太贵了,一口价,二十五,我买了!”

  “不行,就三十,我还要这钱给妹妹找大夫看病呢!”

  “就二十五,不卖拉倒……。”

  李石头争了几句,老板却怎么也不肯抬价,他只好弯下腰重新挑起柴担,准备离开另找买家。

  “等一下!”

  一只手搭在了扁担上,力道之沉,竟压得李石头差点直不起腰来。

  比起李石头,那只手的主人更是震憾,他指尖才刚触到扁担,心中却没由来的一惊,本能收回了施加上去的力量。也因为这样,李石头的腰只是稍稍一滞就重新挺直。

  李石头回头一看,原来是坐在一旁吃早点的顾客中的一位,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

  那个顾客个头很矮,手短脚短脖子也很短,堪称是五短身材的典范。他身穿一件铜钱花纹的长衫,头上戴着尖顶圆帽,鼻梁上还架着一架西洋墨镜。从相貌上判断,他约在五十岁左右,嘴角边留了两撇有些滑稽的小胡子。

  “你这柴我买了,四十个铜钱!”

  就在李石头观察对方表情的时候,那人已将一串铜钱挂在了扁担的一端。李石头在惊喜中拿过钱串,快速地数了一下,四十个铜钱,一文不少。

  捏了捏铜钱,李石头吸了口气,并没有马上塞进怀里,挺直了胸,用询问地眼神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大金主”。

  “这位先生,你要我做什么?”

  来人奇道:“怎么会这么问?”

  “你的口音是外地的,家应当不在这,不需柴火,更不需要多出十个铜钱买柴。你是需要我做别的事吧?”

  李石头很早就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突然送上门的好处,肯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人道:“你谈吐不错,应当读过书吧?”

  “读过几年……”

  眼前五短身材的男人点点头,边说边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老鼠眼,这双眼睛配上这人短小的身材,令他显得有些猥琐可笑,但李石头却不敢生出半点轻视的感觉。

  昨夜那九艘巨大的空中怪物,还有那些从天而降的大内高手,数不清的洋人强者,还有连仰望都不能的太皇后老佛爷亲临此地,经历了这么多事,李石头已经明白家乡要发生大事件。面前的这个外乡人,来意肯定非同一般。

  来人很平静地道:“我只想看看你的手相!”

  李石头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右手。这几年来李石头挑起家中的大梁,早已非文弱书生,吃了不少苦头,双手都结了很厚的老茧。

  “先生,你会看相?”

  “嗯,懂得一些相术,人家都叫我不过五。”

  来人托起李石头的手,放在面前细看了几眼,然后很快放下。他默不作声走回桌前,从袖里掏出另一串钱扔在桌上。

  “掌柜的,剩下的钱就给这位小兄弟作早点吧。”

  另一个坐着的顾客站起来,深深地瞧了李石头一眼,短暂地露出了欲言又止状后,却追着来人的背影离去。

  “先生,这柴火………”

  李石头在后面叫嚷着。

  “就送给掌柜的好了!”

  不过五走得飞快,甚至连头也不回,只丢下发呆的老板,老板娘,还有李石头。

  在城门口,和“不过五”同行的那人忍不住问道:“五兄,你轻易不会替人看相,那人你看出什么了?”

  不过五反问道:“杨兄,对那人你是怎么看的?”

  被他称为杨兄的男人忍不住笑道:“你可是梅花易学的大宗师,看相这事,应当是我问你才对?

  不过五又反问道:“皙子兄,你习的是登龙术,不会看相识人,如何攀龙?”

  对面的这个男人,姓杨名度(皙子是他的表字),他正色道:“看相识人我远不如你。不过方才那人,我观其天庭饱满,男身女相,倒是大富大贵之相。”

  不过五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道:“去过此地龙脉后再谈此事。”

  手上提着一袋窝窝头和一包中药,李石头兴冲冲地跑回了破庙。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居然遇上贵人了。”

  他高兴地想着,一担柴卖了比平时贵一倍的好价钱,还得了一顿免费的早饭。手上麻皮纸袋里的窝窝头,也是用那人多给的饭钱买的,手中的药是他从药铺里抓的,这几年为了照顾妹也为了省钱,李石头自学了一些中医术,四十个铜钱是远远不够请大夫,妹妹的情况很不好,现在只能凭经验先开点药压一压。李石头已经想好了,等日蚀开始的时候,他要去冒一下险。如果能够成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不愁钱了。

  回到庙里时,李石头发现妹妹已经醒了,烧也退了一些,正裹着棉被靠坐在墙角喝姜汤。庙祝是六十多岁的老酒鬼,是昭山李家村的人,姜汤是他提供的。

  小小的破庙装不下全村百余号人,很多人都只能在庙外的角落里蹲了一宿,天亮后村里的人散走了大半,大都是去找亲戚朋友借宿去了。村子现在成为禁区,暂时无法回去,现在住在破庙里的人都是行动不便的老弱病幼和无处投靠者。

  “哥哥,你回来了!”看到李石头,李玉儿放刚喝完的汤碗,欣喜地看着他。

  久病加高烧新退,李玉儿双目无神,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冲着李石头勉强露出的笑容,却激得他鼻孔发酸。

  李石头拿出窝头,分给妹妹一个,余下的分给帮忙照顾妹妹的伯父伯母一家和其庙里的他人。

  父母离世后的这三年,伯父伯母帮了他很多忙。每个窝窝头都被掰成了两半或更多份,分给了庙里的老弱病幼。昨晚被赶出家门,他们和他一样都一文不名,庙里的人到现在也就喝了一点野菜稀粥。突如其来的横祸,一夜之间将全村人打入绝境。

  李石头从怀里掏一个事物递到妹妹面前。

  “小妹,你看……”

  “啊,茶叶蛋!哪里来的?”

  “今天遇上贵人了,他买了我的柴,还送了我一大袋的窝头,还有这个。”

  李石头边说边将蛋壳敲破,然后剥掉一半的蛋壳,递到李玉儿面前。

  李玉儿接过鸡蛋,看了看,却没有马上放到嘴边,反而回递到李石头面前。

  “哥哥你也吃。”

  “那位贵人送了我两个,我已级先吃过一个了……嗯,真的……没骗你!”

  李玉儿盯着李石头的眼睛,露出不满的表情。

  “张嘴!”

  李石头无奈下只好张大嘴,李玉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牙齿,又用鼻子嗅了一下。

  “哥哥骗人呢,你嘴里没有鸡蛋的味道……哥哥,你先吃一口,不然我不吃。”

  李石头接过鸡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不行,太小了,再咬一口!”

  看着妹妹不容拒绝的目光,李石头只好又咬了一口。

  “好了,蛋黄都露出来了,我不能再吃了。”

  李玉儿这才把蛋放在嘴边慢慢地咀嚼着。

  当妹妹在吃鸡蛋的时候,李石头从庙祝那儿借了个瓦罐,然后开始熬药。庙祝其实是同村同姓的族人,年轻时曾在外地闯荡了十多年,三十多年前才回到家乡,几年前搬到这座破庙里。小时候李石头常听他讲外面的故事,村里的孩子都叫他李爷爷,而大人们则叫他李老实。

第3章绝代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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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灶膛里的火开始舔着瓦罐底的时候,李石头走到了李老实的面前。

  李老实名叫李老实,但实际上一点也不老实。三十多年前他带着一大笔钱回到昭山村,买了十几亩田,一头牛,娶了一房媳妇,本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结果他好酒好赌,很快这点家业就被他败光,媳妇也跟人跑了。而后就在村里靠着替人打短工混日子,偶尔也到邻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几年前他一次酒后烂赌把唯一栖身的瓦房也输掉了,最后只能躲在这处半废弃的破庙里度日。

  李石头知道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砍柴用的柴刀就是向他借的,那把柴刀外表看上去又破又旧,却是用好钢打的好刀,刀口极锋利。李石头找到他时,他正坐在庙门外的破台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悠闲地抓着身上的虱子。

  “李爷爷……”

  “是石头啊,回来了啊。”

  “这刀不错,砍柴非常地顺手,还给你。”

  李石头边把柴刀递给了李老实,李老实过去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却从不吃窝边草偷村里的东西,又时常给孩子讲外面的故事,所以李石头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想当初老子跟随翼……嗯,想当初老子走南闯北的时候,可是用这刀砍过不少脑袋呢,哈哈哈……”

  李老实单手接过柴刀,耍了个花把式,嘿嘿直笑,但石头还是注意到了他说漏嘴的话。

  “翼?翼什么?”

  “没什么啦。”

  李老实的身体明显地抖了一下,李石头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刀。

  “是翼王吗?”

  李老实象被刀捅了屁股似地,猛地从台阶上跳了起来,伸手要捂李石头的嘴,早有准备的李石头却提前一步跳到一边躲开。

  李老实眼珠乱转,压低了嗓子,盯着李石头道:“别乱说话,小鬼,这是要掉脑袋的。”

  “果然是这样!那刀上被磨掉的印记,仔细点还是可以看出是习字的痕迹,但实际上应当是个翼字。李爷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村里人早就该猜到了,你当年参加过太平军。”

  平时总是醉得昏昏沉沉的李老实,现在难得地清醒了一回,他瞪着眼睛看着李石头,眼里慢慢地透出择人而噬的光芒。

  “从前你喝醉酒说胡话的时候,翼王翼王地叫过好几次,只是当时你口齿不清,村里人当你在说胡话,或者听明白了,却因为是同村同宗的人才没有去告官。”

  虽然李老实手里拿着柴刀,眼里也渐渐地有点杀气,但李石头并太害怕,因为他也习过武,李老实早被酒淘空了的身子不过是外强中干,根本不能和年轻力壮的他相比。

  第一次蚀之战前,天魔林妙善留下的后手之一,就是布武天下。她将手中收集的数百种东、西方的武学秘芨印刷成书,在日蚀结束后,由她生前唯一的好友兼知已魏源帮忙,将这些秘芨大量发放到民间。

  那一天,她事前派往各地的人一天之内散发了超过五万本,三百余种的武功秘芨。而后依据她的遗嘱,这二十年来,每隔一两年,她的传人弟子都会将手中的武功秘芨印刷成书,再次大量发放。由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凡人但有习武之心,皆可轻易地得到想要的秘芨。昔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打落牙抢破头的九阴真经之类的秘芨,现在却是随便翻翻垃圾箱就可以捡到。

  各种高深的武学秘芨,象野草一样地泛滥的后果和冲击,远远超过了天魔一招轰杀全世界二成的天位高手造成的震憾,整个世界的格局就在那一天发生了剧变。

  昭山村里的人习武的不在少数,李石头修练的,是儒家的浩然正气决,传他浩然正气决的是学堂的老夫子。浩然正气决始创于孔子,此心法的当世传人原为剿灭太平军第一功臣曾国藩,也是第一次蚀之战时逃出蓬莱的十二强者之一,蚀之战前更多次和天魔交手。

  天魔林妙善不愧为百年来武学第一人,几次接触过浩然正气诀之后,竟仗着完全境界的修为,在交手中逆向推算出”浩然正气诀”的运行方式,硬生生地将浩然正气诀的心法还原出来。而后在她布武天下的后手中,这本儒家大儒们敝帚自珍不肯轻易外传的绝学也被大量印刷,然后象草纸一般地随意散发。

  虽然出自死对头兼恶名昭彰的天魔之手,但各地的儒生老夫子们并不会介意修行”孔圣人”的绝学。要练出浩然之气绝非易事,但儒生们都认为练练祖师爷的浩然之气总没有坏处。李石头是村里学堂那个老夫子的得意弟子,老夫子练了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决也没炼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把浩然正气诀传给了李石头。

  李石头九岁开始修行浩然正气诀,至今已有六年,老夫子不过是个腐儒酸丁,更非武学奇才,加上二十多岁才借着天魔”布武天下”的机会得到”盗版”的心法,自己也是瞎摸索着乱练,所以在修行上也没法给他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李石头纯粹不过是凭着自我的领悟摸索着修行,其修炼浩然正气,六年下来也只是微有小成。

  “李爷爷,我听说天魔是太平军的人,而且是翼王石达开手下,你在翼王手下做过,应当了解一些和她有关的事吧?”

  提起天魔和太平军,提到那些禁忌的东西,两人都自然地找了个清静无人的角落,低声相谈。

  “石头,村里的孩子中间,你是最聪明的,却也是最叛逆的……你知道从前我是怎么看你的?”

  “怎么看的?”

  “早生个三四十年,你一定会加入太平军,成为象翼王那样的大反贼。”

  老少两人相视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这事我早就想问李爷爷你了”

  “什么事?”

  李石头正色道:“关于天魔的事!关于天魔的故事很多,但我知道,那些故事基本都是假的,编出来骗人的。天魔是朝廷的敌人,对于敌人,朝廷怎么可能说他的好话?只会一个劲地泼脏水吧。”

  李老实问道:“这些想法是谁教你的?”

  李石头答道:“天生的……很早我就知道,先生也好,朝廷也罢,他们教我们那些东西,是有目的,都是想把我们变成他们想要的那种人。”

  李老实叹道:“你这小鬼,你的圣人之书都读到哪去了……”

  李石头作自负状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有的时候是应当反着读的,圣人之书也不例外。尤其是那些被赞美到天上的东西,或者被批驳到地下的东西,更是要多想想才能去听去信,很多时候更要反着听。我读四书五经,读文正公的家书,读的时候我常在想,写这书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写出这些东西呢?”

  李老实长叹一声,看着面前的少年,半天不语。

  许久,他才叹道:“我刚才说错了,象你这样的小鬼,当年就算是加入太平军,大概也活不了太久。”

  “因为我想得比较多吗?”

  李老实答道:“是的!你是想得太多了。”

  李石头问道:“不说这些了,李爷爷,你见过天魔吗?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见过!不过那时她不叫天魔,她叫玉观音,当年的她可是很善良很美丽的女人啊。”

  李石头大奇道:“玉观音?”

  “是啊,那时我们心里都偷偷地称她为玉观音。”

  李老实一边叹气,一边翻起身上棉衣的下摆,露出了瘦骨零丁的胸膛。他指着小腹上的一道红痕对李石头道:

  “看到这道疤了吗?”

  李石头点点头,李老实肚子上的那道疤长得吓人,从左乳向右下方划下穿过肚皮直至腰间,但疤痕却极浅,仅仅是一道极淡的红印,就象裤腰带勒得太紧后留下的痕迹一般。

  “这是当年我跟着翼王打安庆的时候留下的,那时我中了一刀,肚皮被切开,五脏六肺都露了出来,血喷得满地都是……”

  李老实低下头,眼中露出冕怀的光芒。

  “当年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是圣女用补天长生诀把我救了回来。嗯,在太平军里明面上我们都尊称她圣女,但在心里我们都叫她玉观音。”

  李石头奇道:“补天长生诀?天魔的武功不是叫地狱道吗?”

  “那是后来的事了……当年圣女她修的就是补天长生诀,她也只会补天长生诀,在翼王手下专门负责治病救人,她救了很多人的命。那天我躺在地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然后玉观音出现了,她一身白衣,美得象观音普萨一样,身上泛光,把我从牛头马面手上拉了回来……”

  李老实轻抚着伤痕,回忆起来当时他的心情想法,他不会为天王东王翼王去死,但肯定愿意为她去死。

  “这伤是她亲手治的,她学的武艺就叫补天长生诀,不是地狱道,我绝不会记错的。”

  李石头看着昔日村里的酒鬼赌鬼李老实,居然在回忆时露出一副痴痴的表情,也隐隐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白衣翩翩,救苦救难的女观音的形象。

  李老实一边回忆一边道:“当年我在翼王手下,最大也不过混了个朴刀手——就是翼王的亲兵队里的护卫。打下天京后,北王杀东王,天王杀北王,天王又逼走翼王,那些事发生后不久,我就做了逃兵。”

  太平军的往事过去不到五十年,这些年来李石头有心关注下,从书里看,听旁人说,也听了不少,他知道这是指发生在金陵的太平军诸王相杀的事件。

  “为什么逃了?你不是翼王的手下吗?诸王相杀,牵扯不到你吧?”

  李老实叹道:“因为我和你一样,是喜欢多想的人。金陵城内诸王相杀,精锐尽亡,那时我就认为,太平军完了,因为人心散了……”

  “人心散了?”

  “是的,做事最怕的就是人心散了,人心一散,就什么都完了……”

  李老实长叹一口气,放下衣襟,从后腰摸出个酒壶,狂饮了一口。

  “翼王离开天京时,我就做了逃兵,走的时候我身上就带着这把朴刀。为了不被人认出这把刀的来历,我把这刀折断一半,并磨掉了上面的印记,还把他弄得象柴刀一样。”

  “后来呢?”

  “我躲在山里呆了半年,重新蓄了发,留了辫,然后就回来了,后面的事我也只是靠听各种传言得知。”

  李石头答道:“我听外面说书的人说过,翼王兵败大渡河后,那些投降的太平军最后全被坑杀,翼王也被千刀万剐。”

  李老实答道:“妙善圣女一直跟在翼王身边,我当年听太平军里的人说过,补天长生诀是天下第一等治病救人的功夫,修至大成可以活死肉生白骨……唯一的不足就是,一旦修炼了补天长生诀就无法修行其他武艺,更不能妄动杀机,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圣女估计就是因为这事道心全毁,由此入魔,才变成后来的天魔吧。”

  李石头问道:“她后来到底做了什么事?关于她说法都太假太夸张,我根本不相信那些说法是真的。”

  李老实答道:“我后来再一次听到关于她的传说,是她入魔后创出了地狱道,杀了很多人,灭了很多满清狗官和爪牙满门。而后为了杀她,那个妖妇……”

  李老实指了指昭山村方向。

  “那个妖妇就是现在住在村子里的那个妖后慈禧,她联合曾剃头……”

  “曾剃头?是指文正公吗?”

  李老实用力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什么文正公,他配这三个字?我呸!一个四处屠城抢劫百姓,连婴儿都不放过,吴三桂一样的狗汉奸,欺世盗名的老蛇精!”

  “嗯,你继续说……”

  李石头感觉自己的世界有些崩溃,他少年时读书,从先生嘴里听过不少关于曾文正公正面的故事,佩服得不得了,甚至在看过文正公家书集,写读书笔记时,还写下过“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的结论。

  如果李爷爷说的都是真的,按自己现在的思维习惯逆向分析,推算过去,那些文正公的后人弄出来的所谓家书的目的,是为了替祖宗遮丑,那么曾文正公做了什么丑事,需要后人替他遮丑呢?

  李石头笑了,这种曾氏后人捣鼓出来,替先人涂脂抹粉,自吹自擂的东西,自己当年居然会信?我从前果然想得还是不够多……

  李石头开始想远的时候,李老实继续回忆道:“当时天妖集结了很多高手,甚至还请来了洋人助阵,多次围攻她……可是每次都被她杀出重围。记得那时我听得最多的事就是,母后皇太后战天魔于某地,击杀之,过了几天,外地又传来消息,妙善圣女灭了某个狗官满门。过几个月,又传来曾剃头杀天魔于某地,再过一段时间又传出圣女复活的消息……”

  “真有趣……”

  李石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从前李爷爷在村里给孩子们讲过很多故事,但从没有今天的故事动听。

  “后来整整两年我没有再听到圣女的消息,那时我以为她出事了,再后来我才听说她去了西方蛮夷的老家,杀了很多蛮夷的高手,也被那些西夷高手围攻。

  她回来后,那些西夷高手也一并追了过来并和天妖联手,圣女和他们又斗了近十年,直到第一次日蚀发生的时候……”李老实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太阳已升到半空,不过太阳的正中还没有出现黑斑。

  “天魔蚀日?”

  “昨夜妖后说魔界要开了,所谓的魔界,其实是指蓬莱仙境。”

  “蓬莱仙境?就是古书上,说书先生们常说的仙人住的海外仙山,蓬莱仙境?”

  李老实摇头叹气道:“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是个只会喝酒赌钱的逃兵,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外面说的魔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蓬莱仙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李石头用象小时候听故事一样地神情问道:“后来呢?第一次蚀之战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第一个蚀之日之后,妖后突然大赦天下,说是为了庆贺诛杀天魔……那时我还不相信,我以为过一段时间,圣女还会象从前一样地复活,再灭掉几个狗官满门……但是我错了,我错了……后来我听到的,只有圣女的弟子,那些圣女传人的各种消息了……”

  李老实抬起头,将酒壶里的黄酒一气喝得干干净净,漏出来的酒滴顺着下巴淌下,一滴滴掉在地上摔成碎沫。

  “原来如此……”李石头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李老实盯着面前个头比他还高的少年,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他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问了这么多,是想在日蚀的时候,回村里去找那些圣女的传人吗?”

第4章天位强者多如狗
民国封神传全文阅读作者:日蚀月缺加入书架

  “漫长的战争痛苦而令人厌倦——而这世上最痛苦的战争,莫过于和地狱道的战争!”

  这句话是上一次蚀之战时,参战的德意志帝国强者的领队人物克罗德进入蓬莱仙境前,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话。

  他进入蓬莱后再也没有出来,这话也被刻在了他的墓碑上。

  对于这句话,一代妖后慈禧太后是深有同感。

  “那群理当千刀万剐的太平余孽们……”

  如果从太平天国时代算起,她和地狱道的战争已持续了近五十年。从天王东西南北翼诸王,到后来的绝代天魔林妙善,又经历了五次蚀之战,自己也从妙龄女子变成古来稀的老妇人,和她对抗的太平余孽也不知传了多少代,可是她还是不得不站出去顶大梁,和一帮孙子辈的年青人血战。

  第一次蚀之战结束时,慈禧曾以为持续了近三十年太平天国之乱可以就此划上句号,却未曾想到战争却才刚刚开始。那些“热心”帮忙的“外国友人”,“友邦人士”,同样也没有想到,战争竟会是如此地漫长,如此地血腥,如此痛苦得令人难以忍受。

  二十年,五次蚀之战,加上这期间和“友邦人士”的各种“冲突”,她发现手中能用的人,能打的牌正变得越来越少。而她的对手,那些天魔传人,就象那座越长越高的天魔塔一般,正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大战将至,她在战前最大的感受却是一个字:累!

  冬天的太阳有气无力地照耀着大地,斜靠在舒适的卧塌上等待着日蚀开始那一刻的慈禧,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打起了盹。

  直到心腹太监总管李莲英端上一碗人奶,轻呼数声老佛爷时,方才将她惊醒。

  慈禧睁开眼,将李莲英端上的人奶一口饮下,这是她的午餐,也是她补气疗伤的药。第一次蚀之战时,虽然从天魔林妙善的最后一击下逃过一死,她也受了重伤。暗伤一直潜藏在她体内,这二十年来始终未有好转。尽管仗着秘术禁法延命,但暗伤仍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着她,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生机。

  慈禧放下手中的瓷碗,扫了一眼左右两旁恭恭敬敬站立的诸多高手,心中的疲倦感更甚。

  “我大清,我八旗,拥有的天位高手,竟然就只剩这么一点了……”

  慈禧左手位站着的二十一人,全是满蒙出身的天位高手,右手位的三十人则全是汉人出身的天位高手。

  数字看起来似乎很多,但实际上少得可怜。

  因为时代不同了。

  三十年前,天魔林妙善横行天下,肆意屠戮各国高手的时候,最惨的时候,诸国的天位高手加起来数字不到二百。

  二十年前,第一次蚀之战时,诸国天位强者的数字在五百以上。

  十年前甲午战争时期,就连东方倭国日本的天位武者的数字,都突破两百,西方的几大强国的数字加起来,早已超过三千。至于现在,这个数字早就破万了。

  现在已不再是天魔林妙善凭一已之力可以对抗整个世界的年代,而是天位强者多如狗的时代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科技的发展,和武学传承,教育,改进方式的大变革。

  昔日一门绝学的流传,不过是师傅收上十几个或几十个徒弟,然后再从中选出资质最好的一个两个三四个倾囊相授,继承道统。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师傅,已经可以被称赞为“有教无类”,“没有藏私”。

  更糟糕的,则是武学的掌握者小心眼,徒弟都不怎么收了或者收了不传真功夫,只教给自己血亲子女,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这块料。

  武艺的传承,东方世界如此,西方世界也是如此,几千年来全世界一直都是如此。

  但这一切都在西方诸强国文艺复兴后开始改变。

  当时的西方诸蛮生存的欧罗巴大陆上,无论是不列颠,还是法兰西或者德意志联邦,当时无一例外都面临着地少,人多,资源缺乏的问题,偏偏几个强国又全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极度缺少生存空间,诸国为了生存一直争战不休。

  此时的西方世界,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春秋战国时代,甚至犹有过之。在这样的局面下,为了生存,为了自己变强吃掉别人而不被别人吃掉,修行修炼的手段为少数人、少数家族、少数门派的龚断不仅是各国皇帝国王无法容忍的,也是残酷的现实不允许的。

  在这样的局面下,修炼手段和武学秘芨,被最大限度地全民化,普及化了——在欧罗巴的土地上,在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被实用到极限的时代,凡是做不到这点的国家,都被无情地淘汰了。

  这一点上走得最远,也做得最极端的是德意志帝国的前身普鲁士王国。当时普鲁士国王弗德里希干脆定下法律,强制要求每一个年龄超过七岁的健康儿童都必须进入专门的学院修行修炼,违者重罚,以至于全民习武的普鲁士王国在当时被称作”有国家的强者”的而不是”有强者的国家”。比起天魔的布武天下,西方诸国走得更远更彻底。

  不仅如此,西方诸国更是不惜血本,以国家势力为靠山基础,组织大量人力物力,对每一种修炼修行方式进行研究,改进,优化,让修行速度更快更高效,并不断开发出更新更强的新武学。这一百年里西方诸国诞生的新武学,比过去两千年里全世界产生的武学都要多上好几倍。

  而在同一时代,古武学的发源地中国,武学的发展在这个时代不但停滞甚至更在大踏步地后退……

  甲申之变,满清入关,窃取中华。当时满人人口不足百万,却要统治百倍于这这个数字的汉族。除了借助汉奸强者和军队之力外,另一种手段就尽力压制汉人强者的产生。

  一方面他们在思想上借助伪儒理学禁锢抹杀汉人的血性,另一个做法就是更加地疯狂地抑制武学的传播,许多武功秘芨因而失传。从甲申之变起,汉族中天位武者的数量就一直在不断减少,但是满清皇帝有一点没有想到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原花花世界,同样也令满清的新生代迅速地腐朽,堕落。虽然拥有全中国的资源,满族内部培养出的天位高手却是越来越少,一代不如一代。

  东方与西方的力量对比,就在那时开始了改变。

  到了太平天国大起义时,真正满族身份的天位高手数量竟不足二十人,最后靠的是汉人高手中的败类方才将太平天国运动镇压下去,而这个时候汉人中的天位高手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满人。

  而如今慈禧左手位之所以会有比太平天国时代更多的满族天位高手,只是因为西夷入侵带来的”意外收获”,更好的装备,更好的药物,更好的修行手段的引入“进口”,令进入天位比从前要容易百倍罢了。

  手下的这帮满人天位,可以说是不堪入目。这二十多天位高手里,除了铁良,赵尔丰等少数人外,大半人都是借助外力外物才达到了第七级天位的境界。这种不是凭自我修炼突破而靠走捷径踏入天位的“高手”,又如何能与地狱道里那群从天魔塔里经历“万痛轮回”磨炼后煅造出来的怪物对抗?

  右手位的那帮汉人高手,尽管大多是不借外力而靠自身修行踏入天位的境界,但是慈禧对他们根本不敢放心使用。经历了五次之蚀之战后,象曾国藩,胡林翼,李鸿章那般,甘为鹰犬的那批天位高手,早就死的死,老的老,残的残,当年的那批汉族忠狗,如今只剩下一个垂垂老朽加满身是伤的李鸿章躺在家中咳血待死,照情形看,他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而手上这批新一代的汉人高手,他们对满清的忠诚度也远非那批人可比,甚至可能混入了地狱道的人。在第四次蚀之战中,就发生过参战的汉人高手战场倒戈的事。当时被慈禧寄以厚望的满人的“希望之星”恩铭就是被手下的汉人天位高手,地狱道的“卧底”徐锡麟背后一刀斩飞了脑袋。

  时代不同了,人心也变化了,民智渐开。两百余年来,一直很好用的愚民工具伪儒理学、道学,现在也越来越哄不了人,为了对付地狱道而组建的新学堂和新军,反而被地狱道渗透得千疮百孔,成为其后备人才的培养基地。以至于第五次蚀之战时,慈禧对汉臣高手一个都不敢带,而是付出重金割地卖国请来洋人帮忙。

  时代不同了,如今西方诸国对剿灭天魔传人早已不再热心,他们从满清手上好处捞了不少,派出助剿的高手数量却不多。而第五次蚀之战时的惨重伤亡令他们更加踌躇不前,逼得慈禧不得不重新调动不太信任汉人高手参战。

  时代不同了,今非昔比,慈禧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第五次蚀之战令满人高手死伤惨重,战死的远比补充的多,严重地青黄不接。而她手下汉臣高手却毫发无伤,满汉双方的实力对比进一步分化。第六次蚀之战如果再让他们在一边看热闹,不必等地狱道的人杀出蓬莱造反起事了,光是这些汉臣中的野心家就会要了满人的脑袋。

  慈禧心里非常清楚,她右手位的这些人现在虽然还听命于朝廷,只是因为他们还顾忌她的存在。作为从太平天国时代过来,天魔最大的对手天妖,慈禧早已是超越七级天位,踏入八级星命的领域。但是几十年下来,慈禧身上积累了各种暗伤,如今的她早已不复巅峰之时。尤其是天魔林妙善的惊世一击造成的伤害,随着她力量的减弱更时不时地发作。满清中一些较清醒地人已经意识到,只要慈禧一死,少了她的压制,大清国这间千疮百孔的破屋倾刻间就会倒下。

  慈禧巡视手下的那帮汉臣,他们中间她并没有看到最想见的那张脸。

  “袁世凯……”

  慈禧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天妖慈禧是满人中唯一一个达到八级星命境界的高手。而汉人高手中达到七级天位巅峰,只差半步就点燃本命星的高手,到目前为止有两人,袁世凯就是其中之一。

  慈禧知道,袁世凯是不可能赶到的,他现在被另一个七级天位巅峰的高手缠住了。

  那人名叫孙武,地狱道名义上的领袖,不过他并不是正统的地狱道出身。

  慈禧对袁世凯恨得咬牙切齿是有理由的。

  因为她的“臣子”袁世凯并没有和“贼首”孙武大打出手,而是陪着他坐在一座竹林的凉亭里,喝着上等的碧螺春,一人执黑,一人执白,两人正毫无火气地,悠闲地下着围棋。

  在袁世凯的身后,被世人称为“北洋三杰”王士珍、段祺瑞和冯国璋三人,正恭敬地站在他身后观棋。而孙武身后仅有其心腹爱将陈其美在一边侍侯。

  不用亲眼看到,人老成精的慈禧也明白,这两人现在只是心照不宣地在那儿“互相牵制”,根本不可能打起来。

  无论是袁世凯还是孙武,他们都在等,等她这根满清最后的擎天之柱倒下。

第5章最痛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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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是白天,蓬莱是黑夜。

  外面的大世界阳光普照,此时的蓬莱却明月当空。

  银色的月光落在龙骨峰顶,穿过峰顶的白塔,落角近乎垂直,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阴影。

  白塔为正六边形,高五层,每边长度约为十五米,塔身表面看不到一丝的勾缝痕迹,似为一整块巨大的石料雕刻而成。

  塔最初是由天魔林妙善奠基,第一层在第一次蚀之战后“生成”,而后的四次蚀之战,双方的目标都是为了这座塔。

  满清将此塔称为天魔塔,西方诸强国称其为巴比伦塔,而地狱道的人称之为通天塔。每一个蚀之日结束后,塔就会向上“长高”一层。

  塔前站着一群大人,排成面对面的两排,中间留出一条长长的过道,这些人中,天位高手的数字超过七十个。其余的三百余人,也都是五、六级的高手。他们是这座塔的守护者,被称为护塔者。

  护塔者沉默着,目送一群孩子排着长长的队列穿过这条通道进入塔内。孩子们走得很慢,中间时不时地还有人驻步回头,时不时地还有哭声传出,时不时地有人脱离队伍扑进某个护塔者的怀里,但这些护塔者全都生硬地将他们推回队伍里。

  最后一个孩子进入塔内后,最靠近入口的六个大人也跟着一并进入塔里。这六人五男一女,年龄都不过三十出头,其中一人一头赤色的头发特别地醒目,尤其特别的是,他的眉心处还有一道长约一寸的竖直伤痕,有如二郎神闭合的眼睛。

  塔外站着的人心里都明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站在外面的这些人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进入塔中的那六个人则注定要成为祭品。

  白塔的底层六角点着六盏长明灯,底层除了正中一坐四立的五具雕像外,只有一个通往上层的楼梯和一个通到底下地宫的入口。

  那五具雕像中,其中一具正是坐在石凳上的天魔林妙善,她依旧保持着二十年前逝去时的坐姿,她面前的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符,身前一米处的地方,有一只红色的手掌印痕。

  她身边则站着三男一女的另外四座雕像,这五座雕皆为灰白色,容貌栩栩如生,细致得甚至可以分辩出眉毛头发的每一丝细节。地宫的入口处就在距离林妙善雕像不足五步远的地上,那里的地面此刻凹下了去一大块,露出了一排通往地下的台阶。

  六人中的红发男站在林妙善的雕像旁,面朝着地宫入口,对已全部进入地宫的孩子说话道:“人的生命是很宝贵的,一生只有一次,无法重来,死了也无法复活。过去的几年里,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却整天教育你们,自由和正义比生命更重要,告诉你们要为革命奉献,牺牲,教育你们舍生取义,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却一直都没说。”

  红发男边说边看着和他一起进来的五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继续道。

  “那就是为人师表!说出这些话的我们,必须以身作则,用自己实质上的行动向学生证明我们说过的话!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们从前教你们的东西,无论那些说法多么地崇高伟大,少了这一项,它都是这世上最无耻的谎言!将来你们用同样的话教育后辈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为人师表,以身作则”这八个字!”

  红发男弯下腰,右掌用力拍下,落在地面上二十年前被天魔用“希望之火”烧出来的那个掌印上。

  随着他一掌拍下,天魔留下的掌印处腾起一小团桔色的火焰,象蜜糖一般地沾上他的手掌烧了起来。当他重新直起身子时,那团桔色的火焰仍然粘在他掌心中燃烧着。

  这不是一般的火焰,这是天魔林妙善留给后人最重要的遗产:希望之火,连神明都要心动的奇物。

  红发男子手握希望之火,又扫了一眼面前的雕像,平静地道:“当年我们是这里看着前辈们为我们做出榜样的,而现在,该轮到我们自己为学生,为你们做出榜样的时候了!”雕像前的六人互望一眼,对着面前的五具雕像三鞠躬之后。红发男带头,余下的跟着他,坚定地走向雕像后面的楼梯。

  “林老师!”

  “意洞老师!”

  地宫下传来声音,是进入地宫那些孩子在叫他们的名字,但他和他们都没有回头。

  塔的二层也有五具雕像,和一层不同的是,这五具雕像各据一边,以残缺一角的正六边形阵列对着阵心站立着,每具雕像的左胸口处都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二层的地板上同样刻着麻麻的阵法符文,这又是一个六芒星阵法。仔细观察这些符号,会轻易地发现这五人对应站立的方位分别为按天道、人间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残缺的那一角恰恰是地狱道。

  二层地板的正中间有一个手掌形的空洞,正对着底层的掌印。第二层和第一层相比,最大的不同是周围六面的墙壁上嵌满密密麻麻人脸状的面孔像。每张面孔,包括那五具站立着的,都年轻得吓人——因为没有一张面孔的年龄,看上去超过三十岁。

  六人走到雕像前三鞠躬,然后再对着墙上的面孔像重复六次的三鞠躬,这才继续登上第三层第三层和第二层相同,同样的阵法符文,同样的五具站着的雕像和布满六面墙壁的年轻面孔像。六人象在第二层一样地鞠躬致敬,然后登上第四层。

  第四层和第五层的情景与二次、三层别无二致,完成了对先人前辈的致敬仪式后,六人登上了塔的第六层。

  塔的第六层是屋顶,除了刻满阵法符文外四周空荡荡的,连墙壁都没有,头上就是明亮的满月。六人登上第六层后,各据一角,站在地上法阵对应的方位。

  红发男子林意洞所在方位,恰恰是六道法阵中代表地狱道的方位。

  头顶明月,林意洞抬起还在“燃烧”的右手,看看掌中的那团火焰,又瞧瞧面前地板上手掌形的空洞,脸上严肃表情慢慢舒缓,用带着抱怨的笑意道:“真是的,为什么要我做这么痛苦的事情……”

  先前严肃,庄重得有些沉闷的气氛,就在这一刻被打碎,一直沉默的另外五人就在这时打开了话闸子。

  “切,谁叫我们六个人里就数你的武功最高!”

  “谁叫你修炼的是地狱道!”

  “这叫能者多劳,鞭打快马!”

  “最痛苦的事情,当然得由最能忍受痛苦的人来做。”

  “我要说的话都被他们抢先说了,哈哈,一会儿你哭鼻子的样子一定很有意思的。”

  “哈哈哈……”

  另外五人一起做没肝没肺状地围着他哈哈大笑,做足了小人得志的模样。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混蛋们!”

  林意洞左手捂着脸笑骂着回应,泪水却在那时已不住地从指缝里渗出,他真的哭了。

  边上又响起一片幸灾乐祸的笑声。

  “哭了哭了,你终于哭了!”

  “你哭的样子果然很好笑啊,哈哈!”

  “时间已经到了,快动手吧!”

  “别磨蹭啦,又不是看京剧,砍个脑袋前还要红脸白脸唱个半天大戏才动手。”

  “就是,就是……”

  五个朋友、战友依然在那儿开朗地放声大笑着,就象当年他们从前一起读书,一起学艺时一般胡闹着,象开同学会一般地轻松。

  “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混蛋们!居然选我做这种事,绝对不原谅你们!”

  鲜血喷溅而出,溅了了林意洞一脸。

  呜咽的哭泣声中,林意洞燃烧的右手,猛地洞穿了站在“饿鬼道”位置上的那人左胸,她是这六人中唯一的女性。

  从她被洞穿的左胸口处,周围的肌肉组织迅速地褪色,僵化,最后变成惨淡的灰色,以眨眼不及的速度漫延至全身。

  “实在对不起,要你承受……”

  话到此为止,她的笑声和面孔一起凝固,整个人在倾刻间变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雕像。

  林意洞的右手拔了出来,拳头上的燃烧的火焰明显大了很多,然后毫不停歇地挥向人间道位置上那人。

  “我先走一步了……”

  收拳,再挥,拳头上的火焰已漫延到手臂。

  “一切就拜托你了……”

  前面还玩世不恭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庄重起来。

  “要你承担这么重的痛苦实在……”

  “一定要守护住我们的……”

  几个眨眼的瞬间过去,五具左胸洞开的雕像屹立在了第六层塔上,而林意洞的全身,已披上了一件火焰炽成的“红色外衣”,整个人象火把一样燃烧着。

  “哇!”

  林意洞单膝跪蹲在地上,右手捂着胸口,发出痛入骨髓般的惊天惨呼,泪水混着血水一起飞溅。他一把撕碎了上衣,右手不停地捶着胸口,仰着头,象啸月孤狼般嚎叫着。

  就在哀嚎声中,林意洞的额头那道半指长的伤口,黑色的血水从伤口处不断地溢出,和喷溅了他一脸的红色鲜血混和在一起。

  最底层的地宫里面,也有人在惨叫着。

  惨叫着的人是进入地宫的那些群孩子们。

  “师傅呀!”

  “俞老师!”

  “方老师……”

  在这些惨叫哭泣的孩子中,不少孩子的额头也象林意洞一般,多了一道竖睛般的伤口,并不断地溢出黑血。

  这道流着黑血,竖睛般的伤口,被神圣同盟的人称为天魔眼,是世间最痛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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