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旋大道上,有一座用乳白色大理石修建、外形看上去有些类似前世地球上的的哥特式建筑的小教堂,卡诺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后,竭力做出一副恭敬的表情,弯着腰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是应该不会有人来做弥撒或者是祷告的……
“早安,休斯神父!愿仁慈、至高的主降下的圣光,永远笼罩着您!”踏进教堂,卡诺就见到了一个穿着用上好的丝绸缝制而成的黑色修士袍,胖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银质十字架的秃顶中年神父,连忙弯腰行礼,并且小小的吹捧的一把中年神父。
在地狱魔族占据了大半个大陆的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再信仰主的荣光了。
但很显然,名为休斯的中年神父根本就无视了卡诺的吹捧!想来也是,即便是在圣山被魔族占据,光明教廷没落的如今,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穷鬼吹捧,也不会让一位黑衣神父感到高兴!
他高高的抬起头,板着‘威严’的肥脸,皱着眉头看了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贫穷气息的小孩,不耐烦的说道:“卡诺,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过,如果没有银币,就不要再来烦我么?滚出去!”
很显然,卡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座教堂来!
一听到休斯毫不犹豫的要他滚出去,卡诺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争扎,一咬牙,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重重的向休斯磕了一个响头,哀求道:“神父,您行行好吧!我的母亲已经快不行了!你就施舍有一小瓶圣水吧!只要您施舍我一小瓶圣水,以后我每天都来替您打扫教堂,直到我能将五个银币还上为止!……”
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毛呢缝制成的有些类似于西装但门襟排满了密集的扣子,用金丝勾勒着繁琐花纹的正装,头上带着白色的假发,胸口上还有一个长剑和大盾组合的标志的,看样子是某位贵族老爷府上管家的古板老人,迈动着严谨得仿佛是用尺子量过的步子走了进来。
休斯神父看到古板老人走进教堂,低头看卡诺的时候的脸上闪过一丝嫌恶的神色,低声的喝骂道:“该死的穷鬼!快给我滚出去!再不滚我打死你!”
卡诺抬起头,双眼睁得溜圆的深深看了休斯神父一眼,死死的咬着牙起身朝教堂外跑去!
“哦,亲爱的老杰克,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休斯神父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看卡诺一眼,张开双臂,热情的向古板老人走去。
古板老人的脸上也浮起了虚假的笑容,他和休斯轻轻的拥抱了一次之后,矜持的笑着说道:“我家少爷今日起床,觉得有些不适,我前来向神父购买些圣水回去,给少爷洗漱洗漱!”
“竟然是凯南少爷不舒服!老杰克你为何不派仆从前来取,还说什么买不买的……”休斯神父一听,立刻用惊讶到夸张的语调说道。
向外跑的卡诺听到身后休斯刻意讨好的声音,清秀的脸庞突然有些扭曲,双眼之中的也闪过刻骨的仇恨!
现在的休斯神父不知道,就因为他今天的吝啬和对卡诺的侮辱,给已经没落的教廷,甚至是无数位面的光明神族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出了教堂,卡诺的心里就只剩下绝望和迷茫了。
前世常听见什么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现在,他终于深刻的领会了这一句话,原来……在贫穷面前,生命竟然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低着头慢慢的朝着家里走去,明净的阳光穿过淡淡的白雾投在了卡诺的身上,却不能给卡诺带来丝毫的温暖。
就在这个时候,卡诺突然看到了几个醉汉酿跄的从酒馆里穿出来,摇摇晃晃的四下散去,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抹希望!
……
夜幕笼罩着的怒狮城宛如一只潜伏的凶兽!
在没有路灯,灯油和油脂蜡烛相较而言比较昂贵的平民区,只有寥寥的几座木屋里还有火光,皎月又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绝对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个很适合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夜晚!
和衣而睡的卡诺轻手轻脚的的从床上爬起来,慢慢的摸到门口,转头看了看母亲的卧室,微微的争扎一番之后,抓起藏在的木门后的一柄用来切面包,只有的十几厘米长、刀锋被卡诺磨得雪亮的小匕首,小心翼翼的藏到腰间,轻轻的打开木门窜了出去。
凭着记忆,卡诺慢慢穿过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巷子,摸到了平民区唯一的酒馆旁边,偷偷的猫在了巷口的黑暗处。
怒狮城里的酒馆,基本上都是通宵营业!而常在酒馆里出没的,只有两种人:士兵和佣兵!只有这两种在刀刃上过活的人才会经常在酒馆里放纵……因为,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丧命在偷袭的魔族斥候,或者是魔兽的利齿下!
今天卡诺的目标,就是佣兵!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佣兵随身携带大量钱币的几率更大。而且会出现在平民区的酒馆里,也不会是太高级的佣兵,在怒狮城内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能量……没有太多信息来源的卡诺,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推测。
卡诺没想着要伤害谁,他只想在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佣兵身上偷取五个银币,仅仅是五个银币而已!
寒冬的夜晚,格外的冷!卡诺身上的破旧亚布衣裤,又并不能带个他太多的温暖,他猫在小巷子里,全身都已经冻僵了,连强烈的饥饿感都似乎减轻了许多。
卡诺觉得,再在这里躲半个小时,他很可能会被活生生的冻死!
“我一定要偷到五个银币!妈妈在等着我!”卡诺心里努力的给自己打着气,他全神贯注的看着被橘黄色的火光照得暖暖的酒馆门口,就似乎是看到了母亲那张干枯、蜡黄、温柔的脸正在对着他微笑。
十几分钟之后,终于有几个身影摇摇晃晃从温暖的酒馆里走了出来,卡诺注意到,他们身上都是穿着皮甲——皮甲是低级佣兵的标志性装备!
“再来……一杯、一杯麦芽酒!”其中一个醉醺醺的佣兵犹在高声的喊道!
“狼眼,明天要出任务,去钢铁城!你还是回家早些休息吧!明早要是再去迟了,头得扒了你的皮!”另一个还比较清醒的佣兵开口劝道!
“好吧好吧!我回去……”哪个醉醺醺的佣兵嘟囔了两句,挣开了扶着他的几双手,摇摇晃晃的朝着卡诺所在的小巷子走来!
“狼眼,我们送你回去吧!”看到狼眼摇晃的走路姿势,酒馆门口的佣兵不确定的问道。
“不用、不用!我,我没醉!谁要送我,就是看不起我、我狼眼!”唤作狼眼的佣兵头也不回的、口齿不清楚的大声说道。
狼眼的几位同伴闻言,只得作罢!几人只得三步一摇的各自散去了。
而卡诺看到朝着他走来的佣兵,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卡诺吞下一口唾沫,手不自然的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小刀,就好像这柄小刀能给他莫大的力量!
“火辣辣的小姐你真美呀你真美,美的哥哥我心中……”独眼东摇西晃的穿行着,似乎是因为酒后燥热,还拉开了皮甲,露出了毛绒绒的胸膛,张开破锣嘶吼着不知名的浑曲小调。
周围的木屋里登时就响起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狂吠声!
“哈哈哈,狗杂种,再叫,狼眼爷爷宰了你!”狼眼听到犬吠声,狂笑着凶狠的吼道。
他的吼声似乎还真有些用,几只看家犬竟然呜咽的停止了叫声。
卡诺看到狼眼的‘赫赫凶威’,再次不自然的吞了一口唾沫,他真的要去偷这个凶悍大汉身上的钱币么?
“还是算了吧,再等等!”卡诺心中想到,任由狼眼酿跄的从他的身边走过。
那知狼眼从他身边走过几步之后,突然就‘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震天的‘呼噜’声立刻就在卡诺的身旁响起。
卡诺心中一喜,猫着腰窜到狼眼的身边,伸手就朝着他已经盯了好一会的、挂在狼眼腰间的钱袋抓去。
他的手刚刚的接触到钱袋,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卡诺吓得魂飞魄散,他一抬头,就看到刚才还在打呼噜的狼眼此时竟然满脸狞笑得看着他!一双凶狠的大眼散发出凛冽的光芒!
“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先生,您饶了我吧,我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我是被逼无奈……”卡诺直接吓得跪地求饶了。人在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发出的求饶声既然是如此的雷同。
“嘿嘿……小杂种,敢打你狼眼爷爷的主意!”狼眼狞笑着说道!说完,他就松开了卡诺的手腕,大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卡诺的脸上!直接将瘦小的卡诺抽飞了几米远!
卡诺只感到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耳膜更是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他知道,耳膜被震破了。落在地上的那一摔,更是摔得他感觉自己几乎就要散架!
他争扎着就从地上爬下起,昏头昏脑的就想要逃!
“我不能死在这里,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
刚刚逃出几步,卡诺就感到背后一股巨力传来,他清晰万分的听到了脊椎断裂的清脆声音!弱小的身躯再次不受控制的向前飞,狠狠的砸在了小巷的墙壁上!
对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狼眼竟然下死手!
这个时候,卡诺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气力,他感觉胸口往下的身躯,都失去了知觉,就好像不再是他的了!口里更是不住的喷着带着内脏块的血……
这样的伤势,卡诺早就该晕过去了,但顽强的意志和身体的剧痛却刺激着他,一直都清醒着!
“又要死了,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穿越!妈妈……”这个时候,卡诺想到的,还是重病在床的母亲。
狼眼狞笑着拍了拍手走过来,看着坐在墙角的卡诺,低声说道:“小杂种,挑中你狼眼爷爷,算你倒霉!”说着,粗壮的大腿带着猛烈的风声踢向卡诺的胸口。
这一脚如果是踢实了,绝对能将卡诺的胸口踢得稀巴烂!
“草泥马的猪猡!”这个时候,被压抑了八年的卡诺反而豁出去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下一刻,没有清脆的骨折声响起,反而响起了“嘭”的一声宛如踢在墙壁上的闷响,一道散发着柔和青色光芒的光墙出现在卡诺的胸前,狼眼狠狠的一脚踢上去,没有撼动光墙丝毫,反而将他自己的脚掌折断。
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现状光芒从卡诺的体内射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的狼眼的胸前!
狼眼脸上因为脚掌突然被折断的惊恐表情定格了,小巷中一阵呼啸的寒风虐过,狼眼胸口之上的躯体竟然轻轻的滑落,他胸口以下的身躯也重重的倒了下去,在还未散去的青色光芒照耀下,狼眼上肢和下肢两截尸体的横截面里,血红的内脏清晰可见,但竟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来!
卡诺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躯上也亮了这一阵阵柔和的青光。
几十秒后,卡诺才惊恐的尖叫出声,但刚刚叫出来,就被他自己用双手捂住了!这个时候,他发现,他刚才身上的剧痛竟然消失了,失去直觉的下身也恢复了感觉!
他一下子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小巷外冲去,冲到一般,他脚下一顿,又折了回来,一把拽过狼眼尸体上的钱袋,再次朝着小巷外冲去。
卡诺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的一口气冲回了家里,重重的推开们,重重把自己扔到了破旧的木床上,几乎将木床压塌!然后他拉过散发着霉味的被子,捂住头在被子下瑟瑟发抖!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卡诺都没有杀过人!更没见到过两截不流血的尸体这么惊悚的情景!这比他前世看到的什么恐怖片都给力!
“阿诺,你在做什么?”卡诺的大动静将他的妈妈从睡梦中惊醒!
“妈妈,没事,我刚才在打老鼠!”卡诺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咳咳咳……咳咳咳,好孩子,别打老鼠了,快睡吧!”醒来后,卡诺的母亲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好的,妈妈!”母亲的话好像给了卡诺莫大的力量,他‘碰碰’狂跳的心脏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躺在木床上,双手慢慢的摸过全身,确定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一处在疼痛,甚至,强烈的饥饿感都已经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卡诺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记得很清楚的记得,青色的光芒是从他的身上发出来的,可他的身上,除了一身破烂不堪的亚麻布衣物之外,就是有那一柄切面包的小刀……
末了,卡诺的摸了摸怀中沉甸甸的钱袋,心中又安定了几分!管他那么多,只要能治好母亲的病,就什么都好!
十几分钟后,带着满腹的疑问,卡诺沉沉的睡去了!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将卡诺在小巷和回来路的上的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他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怀中的钱袋摸去,当他的手隔着坚韧、柔软的皮革摸到那一枚枚圆形的坚硬钱币时,他似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将钱袋藏到了破被低下,下床踏上破烂的布鞋,轻手轻脚的踏出狭小的卧室,慢慢推开母亲的房门,就见到母亲还在昏睡。
卡诺轻轻的拉过门,退出了母亲的卧室,转身走向既是厨房又是客厅的一间屋,用力的将破旧的老木门关紧,放下门闩,再搭上凳子,将所有的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确定了没有任何人会在突然之间冲进来之后,卡诺才略有些忐忑的回道了卧室!
他轻轻的坐到了木床上,从破被下摸出钱袋,双手不自然的捏了捏钱袋。
“一定要有五个银币!一定要有五个银币!”卡诺低着头,双眼死死的望着钱袋,心中不停的重复到。
他解开钱袋,闭着双眼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卡诺的双眼就被十几颗银色的光芒所照亮,他心中瞬间大喜!
他伸出手,拿起一枚浮雕着荆棘的银币,放到嘴里使劲的咬了咬,坚硬的银币直接硌疼了他还在生长的大牙!
是真的!
“哈哈……”卡诺双手将木床上的所有银币一圈,就要发出大笑声!但只笑出了一声,就立刻被他自己强行止住了!
他咧着嘴,双手快速的将床上的银币和铜币分开。
“一,二,三,四……十三。”
“一,二,三,四……五十六。”
当卡诺将最后的一个铜币的放入钱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昨晚的痛楚换来了多大的收入!
十三个银币、五十六个铜币,也就是一千三百五十六个铜子儿,这绝对是一笔能让他们母子俩个生活三两年的巨款!
他一手把玩着钱袋,一边低头沉思!几分钟之后,他打开手中的钱袋,将钱袋里的五十六个铜子儿取出来放到衣襟里,然后将钱袋小心的藏在了床底下的木盆低下。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
平民区唯一的一家酒馆附近已经挤满了人!即便是有穿着全身铁甲、头戴全覆式铁盔的士兵拿着长矛围成一全也不能阻挡在外踮起脚尖朝里面打量的平民。
“嘿,伯特,你看见了么?听拉车的老皮特说,里边的尸体被分尸,伤口竟然一滴血都没流!”
“听说了,我还知道死在里面的是狼群佣兵小队的枪战士狼眼!那可是拿到了战士工会中级徽章的高手!”
“哦,我的天哪!你说的是真的么?我听说过狼眼!他可是一位曾经一枪击杀二级魔兽风狼的强者!他怎么可能被人杀!还死得如此诡异!难道又是魔族的奸细混进怒狮城么?”
“谁知道呢?不过狼眼这混蛋,仗着实力强大,横行霸道!上次在城门口撞翻了我一车甘蓝,还要揍我……这次说不定是惹到比他更强的大人……”
“嗯,有这个可能性,快看,抬出来了!”
只见到一队身穿着黄绿色的紧身皮甲的治安警士,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是白色的裹尸布包裹着的尸体,奇怪的是,虽然透过白色的裹尸布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尸体,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人群追着治安警士朝着警备大厅走去,按照惯例,稍后会有布告在警备大厅门口贴出来,宣布线索或者是缉拿凶手!是不是魔族的奸细潜入怒狮城,看布告就知道了。
等到人群簇拥到警备大厅前的时候,已经有白色的布告张贴到在了布告栏上。
“伯特,你快看看,布告上写的是什么?”
“这些字,我也不全认识,你等等,我瞧瞧!平民区血案……矮人斧战士所为……老友,不是魔族奸细,看布告上写的,应该是矮人斧战士干的,我们可以放心了。”
“只要不是魔族奸细干的,谁杀了那个混蛋都是大好事!嘿,矮人斧战士,那群喝两杯朗姆酒就敢提着斧子到魔域溜达一圈的矮子,狼眼也敢惹,真是不知死活!”
……
卡诺也隐藏在了人群中,当他看到布告上写的是元凶是矮人斧战士的时候,心里后怕之余也将悬着的心放下了,昨晚被狼眼死的诡异模样吓到了,只顾着跑,也没有处理巷子里的痕迹。
这也给卡诺提了一个醒!这帮子黄皮治安警士也不全是废物,能从经过雨水冲刷留下的一点点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他的身高,很不易了!会推测到矮人斧战士的身上,应该是因为狼眼身上的诡异横截面吧!毕竟任谁都不会相信,狼眼一个如此结实的彪形大汉,会死在一个瘦弱的普通小孩手中吧,还死的如此的诡异。
放下心的卡诺一手提着一个小布包,另一手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朝着家里小跑去。
小布包里装的是他用四十五个铜子儿买的一套崭新的羊绒衣裤和鹿皮鞋子;牛皮纸袋里装的是新鲜出炉的、还散发着香味和余温的牛角面包和一小瓶新鲜的牛奶。
他已经足足饿了三天了,现在,填饱肚子是救治母亲之外的第一等大事!
回到家,还没有打开灰色的破旧木门房门,卡诺就听到屋内传来的一阵阵震得整座木屋都在微微颤抖的咳嗽声。
“妈妈醒了!”卡诺心中一惊,慌忙一脚踢开木门,把小布袋扔在了餐桌上,抱着牛皮纸袋就朝着母亲的卧室跑去。
“妈妈,您醒了!”卡诺将牛皮纸袋轻轻的放到了母亲的床头,双手握住的母亲冰凉的手。
“咳咳咳……阿诺,你跑哪去了!咳咳咳……妈妈很担心你!”卡诺的母亲竭力抑制着咳嗽,但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卡诺双手捧起母亲的手,往日微黑的、结实的手如今透露着一种淡淡的灰色,干枯的手臂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再抬起头,看到母亲金黄色的头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宛如枯草一样,一双琥珀一样美丽的的蓝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脸上更是带着淡淡的青色。
病入膏肓!
卡诺的母亲有些吃力的转过头,看到了放在她床头的牛皮纸袋,久违的牛角面包香味让她的精神微微的一振。
她白里透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她使出全身力量,将手臂举到了卡诺的肩上,冰冷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卡诺的脸,带着无限眷恋的柔声说道:“我家阿诺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这样,我也就可以走的放心了,到了冥界,见到你父亲,也不怕他责怪……”
越说到后边,她的声音慢慢的变小了,当最后的一个声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气若游丝!
卡诺看着母亲,愣了两秒钟,然后眼泪突然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飞快的用床上跳下了,冲进厨房,拿起一个干净的木碗,再冲回母亲的卧室,将牛皮袋子打开,取出牛奶,倒出半碗牛奶在木碗里。
然后取出牛角面包,快速的撕出一团团差不多小指头尖那么大的面包碎片,沁泡在牛奶里。
等到碗里的牛奶和面包成为了粥一样的流质后,他吃力的扶起母亲,撬开母亲的嘴,慢慢的给她喂了下去,再扶着母亲,轻轻的到了床上。
做完这一切,卡诺大力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一把抓起一块的牛角面包,狼吞虎咽的大嚼,一边吃,一边冲到客厅,拿起小布包七手八脚的换衣服。
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羊绒衣裤,再将金色的头发稍稍的打理一下,刚才还和贫民区的难民有一拼的卡诺,转眼间就变成了商人或是贵族家里的奴仆、随从模样。
卡诺低下头打量打量了自己,将几处不平整的衣角捋直后,转身走进了他的卧室。
取出狼眼的钱袋,卡诺先是拿出了五个银币,略微的犹豫了两秒钟后又拿出了五个银币,小心的将十个银币妥善的放到了衣襟里,再将钱袋放回了原地。
……
车水马龙凯旋大道上,不时的有身披闪闪发亮的、骚包得宛如铁皮筒子一样全覆式钢甲的骑士,打开面罩,趾高气昂的骑着累得喘粗气的战马招摇过市;偶尔还有一群身上花哨的宛如开屏孔雀的贵族子弟,在成群的随从簇拥下,牵着一只只的凶猛的野兽、甚至是初级魔兽四处晃荡。
但其实只要在怒狮城里住了几年以上的居民都知道,会在这个点儿出现在凯旋大道的骑士或者是有钱人子弟,通常都是新晋骑士、暴发户或是落魄的勋爵、男爵子弟;真正有底蕴的骑士家族,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穿得如同一只铁皮筒子的,而真正贵族少爷,这个点儿只会出现在了武备大营,或是刚刚从怒狮城最大的销金窟金合欢会所与各种秘密的暗巢满脸倦容的踏出来……
卡诺低着头一手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的穿行在凯旋大道上,尽量的避免与任何行人相撞,远远的看到‘铁皮筒子’或是‘花孔雀’都会绕道而行……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一丁点儿的意外!
雨后明净的阳光照射在乳白色的教堂上,散发着暖人心脾的柔和光芒,但这一阵光芒落在了卡诺的眼中,却不亚于的萦绕在魔域里的黑暗气息。
他走到教堂大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教堂正中央,有一位麻衣牧师在指挥着一班眉清目秀的小孩咏唱歌颂上帝、赞扬光明的圣歌,卡诺看了一眼就什么兴趣了!
经历过穿越的卡诺,是相信有神,或者说是相信有更加超然的存在,但是相信,并不代表崇拜。如果上帝真的如他们所宣扬的那么全知、全能、全智、全视、全权、全爱、全造,那么他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为什么上帝不对他的母亲降下圣光?甚至作为上帝在人间代表:教堂,还将圣水明码标价的出售,售价还昂贵得让他们这些平民望而却步!
这样的神,即便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毁天灭地,也只不过是强大一些的人!
卡诺左右看了两眼,找到了那一间专门出售圣水以及例如纯银十字架、圣杯等等光明器械的小屋,迈动双腿朝着这一扇小屋走去。
推开门,小屋内一边是五六个平方大小的空地,另一边是一人高的柜台,柜台之上是黑色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半人高的椭圆形的窗口。
卡诺只一眼就透过了窗口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张肥脸:休斯神父!
休斯神父看到门被推开的时候,脸上还浮现了几分热络、市侩的笑容,但当他看到进来的是卡诺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厌恶、不耐等等神色快速的爬上了他哪一张油光满面的肥脸!
“该死的穷鬼,你又来做什么!简直就是玷污了我的地板!哦,兰巴德快将这个该死的穷鬼赶……”那摸样,就好像卡诺的身上有什么要命的传染病一样。
“休斯神父,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一位上门的客人赶出去!”卡诺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毫不犹豫的就打断了休斯神父的话。
休斯神父这才注意到卡诺身长的穿着和昨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身上的衣物虽然同样廉价,却不应该是这个蜷缩在污水沟里的穷鬼穿得起的!
“哦,你看我这老花眼!卡诺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休斯神父脸上的厌恶、不耐立刻就消失,再次出现市侩却不甚亲近的笑容。
“我要购买两小瓶圣水!足量的!”卡诺看似随意的将衣襟里的银币掏出来,随手扔到了他比还高的柜台上。
休斯神父双眼放光的拿起柜台上的银币,本能的就放到了嘴里大力的咬了咬,当他想起这些可爱的银币来自眼前这个肮脏‘穷鬼’的时候,他的嘴里又有些发酸!
他眯起双眼,仔细的打量打量了柜台下的卡诺,没有再去动柜台上的银币,足足一分钟之后,他突然脸色一板开口爆喝道:“该死的盗贼,快说,你是在那偷到了这些银币,若是敢欺骗高贵的休斯神父,我立刻将你送到警备大厅!”
而怒狮城内,像卡诺这么大的小偷,满街都是。
所以,休斯神父才会开口诈卡诺!以他的经验,这种见不得光的小偷,只要他开口一喝,即使是胆子大的老油条也多少会露出一些马脚!至于这第一次作案的小偷么?还不得立刻吓得老老实实的把所作所为吐个一干二净?
毕竟,两小瓶圣水,已经是他这种黑衣神父一天的产量了!两小瓶圣水换十个银币又怎么比得上空手套白狼更让他心中舒爽呢?
但休斯神父这一次看走眼了!眼前这个还没他柜台高的小屁孩,可拥有一个接近三十岁的成人灵魂!而且卡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休斯神父的这种反应,又怎么可能会露出马脚呢?实际上如果不是母亲的病实在不能拖了,他一定会选择过几天再来教堂。
卡诺再次笑了,他笑着十分的轻松,“哦?我是小偷?这十个银币是我偷的?我想我家少爷一定会很愿意相信休斯神父的这一番推测!”
虽然一个八岁的小孩故作老成的模样有些古怪,但卡诺的轻松的模样还是让休斯神父有些错愕!他口中的话更是让休斯神父心中一惊!
“请问你少爷是那家府上的少主?”休斯神父仍然有些不相信。
卡诺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的问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唔,这个点,我家少爷也该出来了,休斯神父,如果你手中的动作再慢一点,我家少爷找上门来,可就麻烦了!”
卡诺原本只是随口胡说八道,他只知道这个时候绝对并不能乱,他的表情越轻松,唬住休斯神父的几率就越高!
但这一番话传到休斯神父的耳中,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怒狮城的居民都知道,真正的贵族少爷晚上都会进行各种‘精彩’的夜生活,一直要尽兴到早晨才回家养精蓄锐。他作为贫民区和平民区唯一一座教堂的黑衣神父,知道的东西当然更多一些。
大多数贵族少爷、小姐,都会习惯用圣水来对昨晚用得最多的工具经行保养,贵族区的圣安东尼教堂,圣水的销路就主要是这些贵族少爷、小姐。现在这个点儿……正是那些那些贵族少爷、小姐从各种暗巢出来的时间。
一想到这里,休斯神父心中的怀疑消失了大半,他麻利的一把将柜台上的十个银币扫了下去,然后取出两小瓶用透明琉璃瓶装着的、散发着朦胧乳白色光芒的圣水,外加一个小巧的,同样山发着淡淡乳白色光芒的精美十字架银质项链一起递给了卡诺,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说道:“卡诺先生,这两瓶足量的圣水是我用二级魔法光明之泪加持的好货色!还有一个送给你的光明挂件儿!还请你代我向你家少爷问好!”
虽然卡诺不明白休斯神父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但反正对他来说不会是什么坏事!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喜悦,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伸手接住两瓶圣水和十字架项链随手放到怀里,从鼻孔里喷出了一个‘嗯’音!然后连看都没有再看休斯神父一眼,转身就走!
休斯神父看着消失在小屋的瘦小背影,心中微微的有些犹豫!一分钟后,他突然想起来,那些贵族少爷、小姐外出的时候,身边的贴身侍从或是贴身侍女都会带着圣水,大贵族家的少爷和小姐甚至会随身携带的光明系的治疗魔法卷轴以防万一!
“难道是因为圣水用完,就近到我这购买?”他又转念想到,最后有些不确定的休斯神父开口道:“兰巴德,进来替我照看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一个亚麻色头发,颇有些俊朗的脸上带着点点雀斑的麻衣会吏低着头走进了小屋,而休斯神父则是打开门,迅速的朝着教堂外走去。
可车水马龙的凯旋大道上,哪里还有有卡诺的影子!
“该死的穷鬼!再让我见到你,我非打断你两条腿!”这个时候,休斯神父终于肯定,他十有八九是被哪个小鬼给骗了!但偌大的平民区和贫民区,再想找一个叫卡诺的小鬼已经不是太容易,他也只能在心中发狠!
他哪里能想得到,他再一次见到卡诺的时候,他已经没能力打断卡诺的腿,反到是卡诺差点打断他的腿!
……
卡诺装模作样的走出教堂,回过头见到没有会吏和牧师跟出来,就朝着最近的巷子发足狂奔,正是因为他的小心,避过了一劫!
卡诺捂着怀中的圣水和十字架项链,一口气跑回了果园街区,进果园街区的时候,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这不要紧,回道果园街区,就已经相当于回家了。
“哟,阿诺,今天穿的这么光鲜!你妈妈发财啦?”
“阿诺,今天真帅,晚上来我家吃饭啊!”
……
“莉莉大婶,我妈妈发没发财您还不知道么?”
“利恩大哥,你家利夫呢?可有日子没见了!”
……
卡诺一一的和这些邻居打招呼,脚下却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己的家里冲去,在果园街区穿着这一身儿,他真有些不自在!
回到家,卡诺仔细的把门关好,放下门闩,转身走进母亲的卧室!
也许是临走时的那一晚牛奶加牛角面包起了点作用,现在的母亲的气息明显比她刚昏迷的时候要平稳一些了!看来母亲的病持续恶化,和她长期的营养不良也有关系。
卡诺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瓶圣水,拔出木塞,在将母亲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这一瓶千难万难才弄来的圣水给母亲喂了下去。
当一瓶圣水灌完,卡诺正准备将第二瓶圣水打开,也给母亲喂下去的时候,母亲的身上突然亮起一阵十分微弱却明显的淡淡白光。她的脸色开始慢慢的恢复了红润!
卡诺小心翼翼的把母亲放到床上,坐在床边注视了母亲。
几分钟后,母亲的眼皮微微的动了动,然后一下子睁开,一双漂亮的蓝色双眼温柔的看着坐在床头的卡诺。
“阿诺,家里还有黑面包么?妈妈饿了!”这是母亲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说她饿了!传到卡诺的耳边,简直比世间所美丽的天籁之音更让他高兴!
“妈妈,这儿有牛角面包,您吃!”卡诺顺手抓过放在床头的牛皮纸袋,高兴万分的对母亲说道。
母亲打开了牛皮纸袋,久病初愈后的饥饿让她拿起牛角面包就想要吞咽,但一看到卡诺瘦弱的身体和发黄的皮肤,立刻心疼的把手里的牛角面包递给卡诺。
“好孩子,苦了你,妈妈不喜欢牛角面包的味儿,你吃吧!”
卡诺看了看牛角面包,又看了看母亲红润的脸色,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流泪满面,他哽咽的说道:“妈妈,我刚才已经吃了一块,还喝了半碗牛奶,您看!”他指了指放在床头的木碗。
母亲看了看木碗,伸手把手中的牛角面包掰成了两半,口中说道:“多吃点,你瘦的妈妈心疼!”
卡诺接过面包,就着泪往下咽,他的泪有些咸,有些涩,但口中的面包却一直甜到了心里。
看到卡诺大口大口的吃面包,母亲满意的摸了摸卡诺金黄色的头发,然后拿起面包也大口大口的吞咽。
一个简单的牛角面包,母子两个却都吃出了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