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刘明睿缓过神来,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好,不知道你现在有空没有?”
武迪心中暗笑,你不是刚才没有试探出斤两,想要出去和我比划一下吧,回头望了张三一眼,有些犹豫,看起来这老太太铁了心的要出院,就算自己说钱不用还了,她也未见得信了。
似乎知道了武迪的心思,刘明睿目光一动,快步走到了张三的身前,“张三是吧?”
张三已经止住了泪水,望着这个不速之客,迟疑道:“是我,怎么了。”心中却有点害怕,眼前这位怎么看怎么像个条子,不会是那个小妞看自己不顺眼,或者怕自己借钱不还,报警过来抓自己的吧。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只是老妈还在病床上,才动完手术,需要人家照顾,自己请不起看护,也不能去工作,如果再被抓到局子里面去,那妈怎么办?
刘明睿看到他惊慌的样子,笑了一下,亮明了身份,“我叫刘明睿,是赵氏集团的一名司机。”
张三听他不是便衣,终于放下心来,赵氏集团他是听过的,他现在在工地打杂工,也是赵氏集团的,不过眼看就要收尾了。
“你放心,知道你母亲病了后,我们老板很关心。”刘明睿又道。
“等等……”张三吃惊的问道:“你们老板是哪位?”赵氏集团的老板是赵天宇他听说过,可是也仅仅是听说过而已,那是八杆子都打不上了,既然这样,赵天宇怎么会关心自己母亲是否得病?
刘明睿笑道:“赵氏集团的老板当然就是赵天宇了。”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他了。”张三嗫喏道,不过他这个时候又是多么希望能和赵天宇扯上关系。
刘明睿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我们老板听说你家境比较困难,知道这次住院是个不小的负担,所以已经和院长打过招呼,这次你母亲所有住院的费用都算在我们集团的账上了。”
张三几乎以为在梦中一样,“你说我妈这次看病不用花钱了?”心中却是大惑不解,不过看了武迪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笑道:“妈,你听到了,这次看病不用花钱的,你就安心的养病吧。”
心中却是寻思道,难倒是武大哥知道老妈固执的要出院,这个是他请来的托儿?
虽然武迪比他小了好几岁,不过论那方面他都是心甘情愿的管这个学生叫声大哥的,如果有人能为他解决母亲住院的问题,他就算叫声干爹都是无所谓的,只不过那人会不会收他这个干儿子就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
张母半信半疑,“这是真的?”
张三强笑了一下,“当然是真的,我现在呆的工地就是赵氏集团的,工友都说老板是个活菩萨,乐善好施的,没有想到我这么个不起眼的民工他也放在了心上。”
刘明睿一笑,“老人家,你就好好养病了,医药费包在我们的身上,不用你们自己掏一分钱的。”随手掏出一个信封,塞给了张三,“给老人家买点补品了。”
不等张三反应过来,刘司机已经走到了门前,伸手做了个请个姿势,武迪一笑,推门走了出去,张护士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发觉到护士跟在身后,刘明睿转过身来,“刚才你帮我找到武迪,我还没有谢谢你。”
张护士脸上一红,“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现在,”刘明睿犹豫了一下,“我老板想要找武先生单独谈一些事情。”
张护士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一指前面,“我要去药房,不知道你们要上哪里?”
刘明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抱歉,我误会了,我要带武先生去一趟院长办公室。”
张惠妹放下了心事,嫣然一笑,“我到了,院长办公室在二楼,上了楼梯左转。”这个人虽然是个下属,可是看起来比老板还要气派,不过既然上院长办公室,应该不是找武迪的麻烦了。
武迪跟着刘司机上了二楼,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前,“请等一下。”刘司机轻轻推门进去,不到片刻走了出来,“我们老板请武先生进去。”
武迪一笑,缓步走了进去,刘明睿却是站在了门口,并没有跟进去,屋内只坐着一人,国字脸,两道重眉,体格魁梧,见到武迪走了起来,缓缓起身,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缓步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你好,武先生。”
若是旁人见了都是难以置信,堂堂的赵氏集团的老板竟然对一个高三的学生这般亲热,只是他若不是赵氏集团的老板,院长怎么肯把他的办公室让出!
武迪不卑不亢的伸出手掌,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你好,赵老板。”眼光却是不经意的斜睨了赵天宇的脚一眼,他走的很慢,固然是庄严,也是因为腿上不利索。
这次握手完全是一次礼貌,并没有任何试探,武迪却是若有所思,这个人潜在的实力看起来并不比刘明睿弱。
“我是个退伍军人。”赵天宇望着武迪,仿佛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这条腿是当年打仗的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缓缓的坐了下来,毫不掩饰的一拍右腿,如今老了,一阴天关节还有些酸痛。
武迪微微点头,“不知道这次赵老板找我……”
“不要叫我老板,”赵天宇一挥手,动作中有股军人独特的干练,“你不是我的手下,我也不是你的老板。”
“那我叫你伯父好了。”武迪嘴角一丝笑意。
“好,”赵天宇这次没有反对,伸手一指旁边的沙发,“武先生请坐。”
武迪缓缓坐了下来,赵天宇竟然又起身倒杯水放在他的面前,武迪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别人见到了眼珠子都可能会掉出来,就算是赤峰市的市长在赵天宇家中,都从来没有得过这种待遇。
屋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赵天宇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武迪却是静待他说出来意,不过多半和赵洪捷有关了,不然赵天宇又如何认得武迪是那位!
“我记得我退伍的那年,才开始改革开放。”赵天宇缓缓道。
武迪微微点头,并不算懂,他却不知道那个阶段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穷二白,那个时代的人起家也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
“我退伍下来,雄心勃勃的想要开创一番事业,不甘心就那么平凡的一辈子,那个时候,捷儿出生了。”赵天宇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仿佛追忆着往日的温馨。
武迪只是静静的听着,心中却有些奇怪,赵天宇为什么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学生讲起这些?
“我老家在北方,捷儿的时候时候长的粉嘟嘟的,很讨人喜欢,”
赵天宇脸色好像黯淡了一下,转瞬恢复了正常,“她是腊八出生的,那个时候好冷,家里的煤都烧尽了,我堂堂个汉子却买不起煤,”苦笑了一声,“很可悲,是吧?”
“豪杰每多屠狗辈,无情未必真豪杰,”武迪缓缓道:“男儿一时的艰辛困苦算得了什么,挥匈奴锤击杀晋鄙救赵的朱亥不过是个屠夫,韩信十面埋伏困杀项羽,当年也有过*之辱,若没有当日的苦楚,我想也不会有今日的赵天宇了。”
赵天宇眼睛一亮,大声喝彩道:“说的好!”望着武迪的眼神已大不一样,“捷儿他妈让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望着外边的冰天雪地。可是那一刻我这个汉子哭了,就算当年老山前线,我被子弹打断腿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过。”
望着眼前的赵天宇,武迪有些感慨,他终于从赵天宇的身上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泯灭的一些东西。
“我这辈子只哭过两回,一次是我战友救我中枪的时候,他牺牲了,我还活着,”赵天宇眼中一丝伤感,“另外一次就是因为在老婆生捷儿的时候,我烧壶热水都找不到煤的时候,”赵天宇不再伤感,眼中已经恢复了坚毅,“那一刻,我就对自己发了誓,这辈子绝对不会让捷儿这样的孩子受苦。”
武迪心中一动,赵天宇说的很奇怪,捷儿这样的孩子?难倒还不止赵洪捷一个。
“我那个时候就开始拼命的找活做,下井挖过煤,上山伐过木头,摆过地摊,后来跑起了运输,还是仗着部队里面的首长和弟兄们的支持,没日没夜的做了几年,才算走上了正规,又过了十几年,才成就今日的赵氏集团。”
提到赵氏集团,赵天宇双目放光,一股自豪之意油然而生,这是他和战友们共同奋斗的结果,就和当初凭借一个排剿灭敌人一个营一样自豪。
武迪沉默了半晌,终于说道:“你已经实现了你当初的誓言,也有了一番自己的事业,那你为什么还不开心?”
赵天宇浑身一震,目光移到了少年的身上,他发现这个少年有着这个时代同龄人少有的睿智和成熟!
“我不开心,只是因为捷儿!”赵天宇叹息口气,刚才的豪情壮志已经不见,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武迪这才发现,他的腰还是笔直,但是背已经微驼,鬓角更是有了星点华发。
在这一刻,赵天宇好像只不过是个迟暮的老人述说着往事,而让人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叱诧风云,在商界上呼风唤雨的英雄人物。
人总有老迈的时候,英雄,也不例外!
“因为你女儿?”武迪眉毛一扬,想起清晨赵洪捷对刘司机说的话,冷梆梆的,对父亲也没有什么尊敬的意思,有些恍然。
“她小的时候很喜欢和我在一起,”赵天宇苦笑道:“不过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忙,忙的没有闲暇照顾她们母女。”
武迪默然不语,脑海中浮出一个女子,那女子指着一人的鼻子大声叫道:“你只知道抗匈奴,忙着你的大业,你可曾有一刻考虑到我的感受,君莫离,我恨你。”女子掉头不顾而去,留下那个擎天般的身影,无限落寞!
“捷儿她妈却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一直默默的支持我,担当起我走后的一切重任,就算她患了重病的时候,”老人眼角突然有了泪花,不过却强自忍住,“我真的很粗心,总是忽略她为我做的一切,就算她了肺结核,当初已经咳血了,我还是没有留意,竟然要等到才几岁的女儿指责我的时候才知道。”
武迪默然。
“那年我跑一批货,来回又要一两个月的样子,我和往常一样,只是和捷儿她妈打了声招呼,没有想到……”老人有些哽咽,“那一去,竟然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