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情悟梨香识分定
芭蕉葉底窗灯暗,多少私语在夜半。
袭人告诉加薪事,宝玉紧拥袭人肩:“看你回家去不去?生分之言再免谈。”
“此后我是太太的人,说走就走你无关。”
“离我而走走何窘!”“强盗我也跟天边?
不然还有一个死,双眼一闭心无烦。”
知玉素厌奉承虚,实话道来又悲感。
改口“女儿脂粉浓,即到老死-----”语又挽。
宝玉笑说谁不死?别学文武死谏战。
“忠良死节情非已——”“沽名、血勇妄作传。
我有造化此时死,尔等眼泪大河漫。
漂我尸首化幽僻,死得其时大义涵。”
袭人忽见疯话出,闭口背身送假鼾。
闲来长吟《牡丹亭》,惬怀曾有天籁音。
梨香院中寻龄官,袅袅晴丝摇心旌。
(《牡丹亭》曲: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宝玉曾听龄官唱过袅晴丝,为之心旌摇动。此来梨香院欲再次欣赏。)
有凤来兮众让座,纹风不动龄官矜。
身旁坐下宝玉央,抬身躲避容色正:“宫中传我尚未唱,嗓子嘶哑难从命。”
记事从未遭人厌,此时脸红侵耳根。
“蔷二爷来了他必唱——”
龄官原是划“蔷”人。
少时贾蔷提笼来,雀儿蹦跳小戏台。
宝玉问他雀和价,玉顶金豆二九买。
(撰玉顶金豆之雀名,似谐音宫廷玉顶金斗。二九:一两八钱银子。)
撂叔径往龄官房:“买个雀儿可心开?”
谷哄雀儿衔鬼脸,冷笑龄官怒满腮:“我学劳什子关你家,拿个雀儿也登台。
明知故问好不好,看是有意打趣来。”
赌身立誓贾蔷慌:“糊涂蒙心白讨乖。
原说为你解解闷,拍马拍到腿孤拐。
一两八钱付流水,雀儿放生免你灾。”
“小小雀儿亦有母,只为一笑两分开。
偏我咳血亦无问,比之雀儿更可哀。”
贾蔷忙要请大夫,龄官却说:你站住——“请来大夫也不瞧,外面日头有多毒。”
此情此景宝玉痴,方会雨中划“蔷”意。
眼前再版宝黛逗,主角已然非自己。
裁夺盘算回院中,黛玉袭人谈兴浓。
进门长叹对袭人:昨晚之言竟是空。
管窥蠡测今方信,葬我眼泪不可众。
深悟情缘有分定:谁之长泪为我东?